第二章
“起來了。”一記溫柔的女聲響起。
支寧宇翻了個身,拿起羽被將兩邊耳朵覆住,杜絕任何雜音干擾他的美夢。
“起來了!”溫柔的女聲儼然已是山洪爆發前的徵兆。
支寧宇突地感覺身上一陣冰涼,便轉過身,睜着一雙氤氳黑眸看着來人,孰知,耳邊又傳來高分貝的尖叫聲。
“變態,你居然裸睡!”
夏宇辰不敢冒信地看着他一絲不掛地躺在床上,早知道……早知道她就不會掀他被子了。
支寧宇略抬起頭看了一下自己,沒什麼感覺,倒覺得她太大驚小怪。
“裸睡很健康,哪裏變態了?”支寧宇不以為然地說著。
“裸睡是很健康,可是……可是……”夏宇辰玉指一比,直接指向他兩腿間昂然挺立的勃起。
支寧宇被吵得了無睡意,乾脆坐起身和她對望。
“你老公、我二哥難道沒告訴你,一個健康的男人睡醒的時候都會這樣嗎?”揉了揉臉,沒好氣地看着她。
她怎麼不趕緊恢復記憶呀,老是管着他的上下班,
“她老公、你二哥難道沒告訴你,一個健康的男人不該在睡醒的時候這樣和人見面嗎?”支震宇倏地從夏宇辰的身後出現。
“我沒想到她會突然跑進來。”支寧宇爬了爬過長的頭髮,下了床,轉而走進房間附設的浴室里。
“那是因為你快遲到了,她才進來叫你。”支震宇將心愛的老婆護在身後,不讓她再多看一些“有礙觀瞻”的地方。
“是嗎?”浴室裏頭傳來水流聲。
“還不就是因為你最近過得太頹靡了。”支震宇沒好氣地說著。“沖完澡,趕緊到公司,今天有一堆事夠你煩了。”
話一說完,他便摟着心愛的老婆往門外走去。
支寧宇沖完澡后,隨意拿條浴巾在身上抹着,甩了甩濕涼的頭髮,便又點起了早晨的第一根煙。
“真是見鬼了,都過去三年了,怎會無端端地夢見她?”他邊輕吐着煙,邊回想着夢境。
那一晚陰錯陽差的事,他到現在還是搞不清楚;問了那個老狐狸,也問不出一個所以然,只記得他吞吞吐吐、支吾其詞地掩飾自己犯下的錯。
然而,他和老狐狸所簽下的那一份合約,還讓大哥頻頻誇讚他,懂得如何在商場上求生存。
若是讓大哥知道他是因為老狐狸獻上一個不知名的女孩,才讓他打消了原本的合約,不知會恁地生氣。
支寧宇眯起深邃的幽眸,心思又飄回三年前。
而她……究竟是誰?
有着天使般迷人的笑靨,魔鬼般惑人的身段,謎一樣的女孩,她究竟是誰?
他想她嗎?肯定不是!
因為他根本想不起那女子的臉,即使在夢中她嬌喘着他的名字,他依舊看不清她的臉。
那為何……他會夢見她呢?
燃熄了手中的煙,不再想起夢中的綺麗幻境,是怕這蠱惑人的慾念將他給吞噬……
???
國際機場
冷映兒坐了將近二十個小時的飛機,終於來到她夢中的寶島,也終於逃脫了束縛她二十年的鳥籠。
她的背上只背了一個背包,看起來直像是出外露營一般的輕鬆,誰也看不出來她是遠離家鄉,初來到這個地方。
冷映兒是標準的華僑三代,從小到大從沒來過爺爺所說的故鄉;今天她來了,想不到是為了逃避爺爺才回到這個故鄉,她覺得有點心痛,卻也無可奈何。
她醒了,自三年前的某一夜,她便像是大夢初醒一般,開始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自己的行為,不再是只會對爺爺言聽計從的傀儡。
走出喧嚷的出入大廳,她緩緩地往外走,帶點初見面的羞怯和期待的雀躍走向外頭,一個不注意便讓擁擠不堪的人潮撞倒在地。
冷映兒全身結實地摔倒在地,耳邊傳來一聲尖銳的女聲。
“宇,你瞧,她撞疼我了。”
“沒事就好。”
一道冷冷的男音響起,不偏不倚地打中冷映兒的心,她倏地抬起頭,循着聲音往後探去。
“你看什麼看,撞到了人不會道歉嗎?”
一名妖嬈的女子身穿緊身連衣裙,嬌嗔的聲音雖能酥人心胸,可是在此時,卻成了讓人無法忍受的尖銳刺耳聲。
冷映兒一雙迷朦水眸直視着女子身旁的男人,卻不記得自己是否看過這個人,只記得聲音好熟……好熟……
過了一會兒,人潮依舊擁擠,而她卻仍然傻傻地趴在地上,不知自己儼然成了人群的注目焦點。
“你沒事吧?”那男子走近她的身邊,邪魅的俊顏上帶着一絲不耐。
“沒……事。”不知怎地,冷映兒臉上一陣燥熱,倏地跪坐在地。
“既然沒事,難道就不能自己站起來嗎?”那男子意有所指地引她看向後頭更加擁擠的人潮后,他便丟下她,手挽着妖嬈的女伴往大廳走去,冷漠地不再看她一眼。
冷映兒愣在原地,她以為他會牽她起來的,在美國,誰會放任一個淑女在這種地方出醜?
耳邊的喧嘩像是對她的出饃在竊竊私語着,人們的臉上帶着同情和嘲諷注視着她,冷映兒隱忍着幾欲奪眶而出的淚水,勇敢地站起身,儘管膝蓋破皮了,儘管腳踝扭傷了,她依舊咬牙忍耐,一拐一拐地逃離這裏。
這不是爺爺說的故鄉,爺爺的故鄉不會這麼沒有人情味。
???
冷映兒身穿棉質襯衫和黑色的牛仔褲,手上拿着報紙和地圖,走在熙來攘往的街道上,清麗的小臉上顯得有點緊張無助。
她從來沒找過工作,從來沒有打過工;在美國,她是被爺爺囚在溫室里的花朵,可是這裏不是美國,她既然走出了爺爺的世界,她就得開始為自己打算。
打開自己的皮夾一看,裏頭躺着幾張百元大鈔,還有四五張的金卡,她頹喪地合上皮夾,心頭凄涼惶然。
再不趕緊找到工作,只怕她連住飯店的錢也沒了,至於金卡,那是爺爺給她的,除非緊要關頭,她絕不會使用的。
她在這一棟擎天大樓前已經來回踱步快一個小時,仍舊是猶豫不決地進不了這棟大樓。
她原本是要進去了,可是看到裏頭的女子都穿得光鮮亮麗,而她隨興的打扮似乎顯得突兀了些,以至於讓她總是走不進去。
可她越是猶豫起來,裏頭應徵的女孩子越多,相對的,她的機會也就越來越渺茫;冷映兒雙手絞扭着手上的地圖和報紙,甚至連手心都泛出汗水,卻又不得不克服自己的心理。
她努力地深呼吸,慢慢地將體內的結迨Т臚下壓,一咬牙,才緩緩地走進大門,來到了總機服務台處。
“請問,這裏是不是有在應徵?”冷映兒努力地不讓自己流利的中文聽起來顫巍巍的。
兩位總機小姐抬起頭來,冷冷地打量着眼前扎着馬尾的冷映兒,不懷好意地說:
“是有應徵,不過……不知道你是來應徵董事長秘書……還是打掃大樓的歐巴桑?”
“哽?”冷映兒皺了皺細眉,聽不懂她話中的意思。
“小姐,你有帶履歷表嗎?”另一位總機小姐跟着揚起冷冷的聲調。
“沒……有。”冷映兒羞紅了臉。
她從來不知道找工作也需要履歷表。
“沒有?”總機小姐拔尖的聲調引來滿室的注目。“那你該不會是要跟我說,你不知道找工作需要穿着正式的服裝吧?”
“我……”冷映兒不安地看向兩邊正注視着她的人,一張臉紅得快熟透了,小口卻囁嚅地說不出一句話。
“再不然,也麻煩你上點兒口紅,保持最基本的禮儀。”總機小姐得理不饒人,一張嘴刻薄得教人生厭。
“我……”淚水盈盈地在冷映兒的眼眶中打轉,她用盡全力地絞扭着手上的報紙和地圖,硬是不讓眼淚掉下來。
“你既然什麼都沒準備,乾脆別應徵了!”看着冷映兒好欺負的軟弱模樣,總機小姐更是變本加厲地將自個兒無處發泄的怨氣全數倒在冷映兒的身上。
冷映兒彎了身,不發一語地轉身便要離開,身後卻傳來總機小姐苛刻的聲音:
“拜託,什麼都不懂,乾脆待在家裏當大小姐就好了。”
話一說完,便立即引來滿室的訕笑,冷映兒怎麼也無法再忍耐,強忍的淚水在走出大門后徹底地決堤。
???
她真的什麼都不懂,就算讓人給欺負了,她也連一句話都無法反駁。
南下門外階梯,她便又與人撞在一起,就在她快要摔下階梯之際,有人輕柔地扶起她的腰,讓她免於摔在地上。
冷映兒一睜眼,便看見一張放大的俊臉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她還來不及道謝,對方便開口了。
“弄疼哪裏了嗎?”支震宇輕聲問道。
冷映兒錯愕地搖了搖頭,對於突如其來的關懷顯得有點手足無措。
“那怎麼哭了?”支震宇輕擰眉頭地看着她。
冷映兒一聽,眼淚更是不聽話的奪眶而出,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
“怎麼了……怎麼了?”支震宇一驚,趕緊將她拉到一旁,免得引起好奇人群的側目。
“我沒事,只是……”只是很久沒遇到對她這麼好的人了。
“是不是應徵的問題?”支震宇指了指大門裏頭。
冷映兒沒承認也沒否認,一雙剔亮水眸直瞅着支震宇。“我從來沒應徵過工作,所以我不知道該做什麼準備……”
“你的裝扮確實不得體。”支震宇看了看她的穿着,再看着她不施半點胭脂的嬌顏,不禁搖頭,真不知道這是從哪裏來的丫頭。支震宇沉吟了半晌,想起三眾今天的應徵是為了支寧宇所辦的,如果帶這個女孩子進去,不曉得會不會受到支寧宇的欺負;再者,也不曉得她的能力到底好不好,如果讓他仗着自己的身份,硬是帶她進去,不知好不好?
忽地,他眼尖地看到大廳里一片混亂,像是裏頭發生了什麼事,於是他便回頭問着冷映兒:
“你的學歷如何?”他知道問這句話不太禮貌,不過為了幫助她,他也得先搞懂她的底細。
“我是哈佛大學碩士班應屆畢業。”冷映兒輕擦着眼淚,不懂他為什麼突地睜大了眼,像是看見什麼驚世駭俗的東西一般。
她現在若還在美國的話,應該是……正在修博士學位了。
“哈佛?碩士班?”支震宇有點不太相信地繼續追問着。“那麼……你主修什麼?”
“最主要是經濟學,不過,我最有興趣的是語言。”經濟學是應爺爺的意思去學的,她雖然沒什麼興趣,可也是不辱眾望的將這一門功課學得有聲有色。
“語言?”支震宇不禁皺起眉頭,心中大喊不妙,他該不會遇上一個自大妄想症的女孩子吧!
“嗯,因為我是華僑,從小便住在美國,而在我們家附近住了各色人種,為了和他們成為朋友,我特地學的。”
冷映兒瞧他好像不相信,便從自己身上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堆文件,有護照、身份證、學士證、語言檢定證……林林總總約十數種,可以教支震宇心服口服的證明文件。
支震宇看了看,頓時發現她才二十歲。
“你今年才二十歲?”天哪,這樣的文憑資歷,她居然二十歲就拿到了,這不是天才是什麼?
“是、是的。”冷映兒正慶幸着迷糊的自己居然這次記得將各種文件帶出門,卻不知他這樣的詢問是何故。
“你叫冷映兒?”
“是的。”冷映兒正色答道。
“好極了,你就是我們三眾所需要的人才。”年紀是輕了點兒,不過,那倒是沒有什麼影響,只要再給她一點實戰經驗,就算是要給她安插個經理的缺都沒問題,更遑論只是一個小小的董事長秘書。
“嗄?”冷映兒還反應不過來。
不過她記得,她今天要應徵的公司名稱,好像就叫做三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