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當任青徾聽到一個禮拜沒出現的艾竹馮休學的瞬間肚子好象被人狠狠的揍了一拳,而心好似被針戳到般的疼痛。
雖然班上為他的休學喧騰一時,很快地,心中有着罪惡感的任青徾迅速將他拋諸腦後,但,從此他也絕口不再提起愛麗絲。
直到一個月後--
「任青黴,你好大牌,最近都找不着你,人死到哪兒去了?」在宿舍門口埋伏許久的言非問,跳出來堵住任青徾的去路指責。
「有事快說,沒事就閃開,我忙得很。」一見來人是唯恐天下不亂的言非問,任青徾不悅地蹙起眉頭。
「你這大忙人還真是有夠忙,這一個月來我看你是忙着發獃打蒼蠅吧!瞧你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樣,真教人不敢靠近。你乾脆在身上掛個牌子,上面寫着『生人勿近』。」
任青徾沒好氣地道:「看不過去你大可掉頭就走。」
「說這話就太見外了,枉費我對你掏心掏肺、費盡千辛萬苦替你找到夢中情人,你就這樣回報我?」言非問一臉不悅的嘟噥。
他們到底煩不煩啊?「我沒興趣聽,你自個兒留着吧!」任青徾繞過他走開。
「你連你的夢中情人愛麗絲也要棄之不顧嗎?就像對艾竹馮同學一般,不聞不問?」言非問朝他的背後大吼。
任青徾猛地轉身怒道:「你再說一句不中聽的話,我就將妳的頭顱扭下當球踢。」
「任同學,你的暴力傾向越來越嚴重了喔!你要注意點,免得傷及無辜。」壓根兒就不知怕為何物的言非問挑釁地嘲諷他。
「少說廢話。」
「要我說重點可以,你直說嘛,我就不會再跟你哈拉。」言非問聳肩。
「說重點。」
言非問滿意的收起不正經的態度,對他漾開一抹笑,「艾同學的下落嗎?很抱歉我不知道。」
任青徾瞪了他一秒,冷漠的開口:「誰要知道他的下落?他是死是活都不關我的事,我說的重點指的是愛麗絲。」
「喔!你說她呀!」言非問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講到她,我可就要稱讚你了。任同學,你真是有眼光,她是私立名校『邑華』的高材生兼名人,而且跟容倩芸、何娉並稱邑華的三大才女,聚美貌、才智於一身的大美女。」
「她叫什麼名字?」
「靳思蕎。」
「靳思蕎……」任青徾喃語,眼神霎時變得複雜。
靳思蕎就是愛麗絲……愛……艾竹馮!腦中突然閃過這個名字,一個他想要忘卻怎麼也無法忘懷的人。
靳思蕎已被任青徾拋到九霄雲外,而艾竹馮三個字卻在他的腦中轉個不停,霸佔了他整個思緒、整個人。
***
「你最好能說出一個令我信服的理由來,否則我饒不了你。」
在炎界大殿上,幽冥三王子--撒炎正冷凝着一張俊臉,睥睨着炎界右使冷魅--逯逭。
不怒而威的氣勢令逯逭不敢小覷,冷汗直冒。
「當然,屬下絕不敢斗膽冒犯。」逯逭恭敬的說,「屬下這麼做實在是為了炎主你着想啊!望主聖明。」
「暫且饒了你一條小命。」擰起的眉始終未舒展開來,但口氣已緩下,「說來聽聽,若不順耳,你可知下場如何?」諒他也不敢對他撤下漫天大謊。
「屬下知曉。」逯逭陰柔的面容奇特的顯得剛正不阿。
「很好,說吧!」
「我不要您殺那凡人是因為事情並未到無法挽救的地步。」逯逭抬首看了撒炎一眼,又續道:「雖然這一次功敗垂成,但只要讓青徾那個凡人愛上主人您手中的這顆棋子,就能令這一盤死局起死回生,而炎主要得到愛之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好大的口氣,就不知逯逭這席話是誰傳授的?撒炎壓根兒就不相信逯逭會有此膽量向他進言。
他不怕他降罪,可見他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你這事又是從哪兒得知的?」眉心微攏的撒炎支額緩緩的開口。
「秉告炎主,是碞霄告知屬下的。」不用嚴刑拷打,逯逭老實的將碞霄給供出。
反正碞霄也沒特別交代不能說啊!逯逭心裏想着。
「噢!他怎麼不親自來跟本王說,而要你代為進言?」他的眉心糾結成一團。
「說來話長。」逯逭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若不是欠碞霄一份人情,令碞霄看準了他不敢反抗,否則他早學鬼影--晁暹溜了,才不願做替死鬼自討苦吃。
「反正本王閑閑沒事做,暫且挪得出時間來聽聽你有何長篇大論要說。」
薄唇邊泛開一抹奪人心魂的微笑,看得逯逭是心驚膽跳。
「屬下不敢。」逯逭惶恐的垂首。
「不怪你,說吧。」斂起笑的撒炎說道。
「事情是這樣的,話說炎主您為了他而遁入凡間,讓左使者鬼影暫代職務,不料在炎主您不在的這段時間,大殿下三天兩頭的跑來炎界挑釁;雖然大殿下帶來的屬下很囂張,但鬼影交代來個相應不理即可,我們也未多加註意,怎知反而讓大殿下有機可乘。」逯逭偷覷了眼撒炎的臉色,見無恙便安心的續道:「大殿下不知道從哪兒得來的消息,得知炎主正為他之事繁忙,無心顧及其它,於是大殿下便綁走了知道這件事的碞霄,碞霄就此下落不明,請炎主斷奪。」
「等等!碞霄下落不明,你又從何得知此法可行?」撒炎感到不對勁。
可疑之處眾多,但一時之間撒炎也無法看透是哪裏不對勁,不過他最擔心的還是這件事,其餘的都可以暫且擱下。
「啟稟炎主,屬下會得知此事是碞霄被綁的前一日他吩咐屬下的,屬下惶恐,請炎主裁示。」在炎界,對撒炎最忠心者莫過於逯逭。
「哦!」手裏拈起一綹髮絲,撒炎冥思沉吟,「左使者晁暹今何在?」
「鬼影受到碞霄的指示,替炎主到幻境尋覓下一對人選的下落,他至今還未回來。」講這話時的逯逭,眼神飄忽不定。
聰明的撒炎當然看出來了,不過,他仍沒戳破。「這是何時發生的事?」他將計就計,看看他們玩什麼把戲。
「三日前。」
「本王一不在,炎界就大亂,損折一名大將不說,連本王親自出馬還差點功虧一簣;想來炎界不可一日無主,沒有我的坐鎮,交給你們這些飯桶,我炎界豈不被你們搞垮?不行!逯逭。」撒炎忽然喚道。
「屬下在。」逯逭很快的應聲。
「碞霄的方法若是確實可行,就去辦吧!」
「炎主是將這件事交給屬下辦理?」難道他得下凡塵與那些凡人打交道?
「沒錯,若有一絲差錯,將事搞砸,辦事不力的下場你該知道吧!」
他當然非常清楚,因為他是炎界的律戒執行者,當然比任何一個炎界的子民還要清楚。此時此刻的逯逭,非常後悔曾經要碞霄幫忙過。
「那碞霄呢?」炎主應該不會簡單的放過主謀者吧?
「他……就放任他去吧!」撒炎唇角擒着一抹難辦的笑。
「炎主!」逯逭頭一次對他的笑感到不寒而慄。
撒炎見他敢頂撞,喝斥道:「住口!你敢質疑我的話?」
「屬下不敢。」遭到斥責的逯逭惶恐不安,連忙躬身急道。
「那還不退下!」撒炎的語氣冷到極點。
「是。」
碞霄,你真以為我拿你沒辦法嗎?正所謂一物剋一物,落在有冥界第一暴君之稱的魈手中,諒你插翅也雞飛,就讓他代我整治、整治你吧!撒炎縱聲狂笑。
以此懲罰你的辦事不力,相信你也無話可說。撒炎嗤笑一聲后,便施展法術前往「華炎宮」
***
天使之城,一座高聳入天的古堡,城堡周圍古木參天,終年被濃霧籠罩,危險性之高,讓聞者為之色變。
被城堡主人囚禁的艾竹馮,慌張的看着平空出現在房裏的男人,他……應該是男人,瞧他臉上那道粗眉,破壞精巧絕倫的美麗容顏,真是可惜了。
「你是誰?」艾竹馮嚇了一大跳。
本來是撒炎欲除之而後快的艾竹馮,不知是何緣故,在最危險、最緊張的致命一刻,撒炎放了他,保留住他一條小命。
他變成囚犯,而天使之城成了最好的牢獄,禁錮了他的自由。
「我是他的手下,你不用緊張,我不會傷害你。」逯逭早從「塵世鏡」窺探了艾竹馮的容貌,所以對他並不陌生。
「你是來殺我的。」艾竹馮說這話時身體明顯的一顫。
人總要到死前的那一刻才會覺得害怕,艾竹馮也不例外。雖然他早有準備,但事情發生得太快,總令人措手不及;就算有心理準備那又如何,有哪一個人在真正面臨死亡的時候是不會害怕的?
逯逭靠近他,「不!你的心命暫時是保住了,不過……」
「不要賣關子,我有資格知道我的下場會如何。」艾竹馮靜靜地佇立不動。
「我明講好了,你要加把勁得到任青徾的愛;而我若沒有讓你們兩情相悅,我們就要倒大楣了。」陰柔俊美的臉龐卻生得一道粗擴的濃眉,形成一種極不相稱卻又不會令人感道突兀的奇妙組合。
艾竹馮道:「這應該是我個人的事,怎會牽連到你身上?」
「這你就不知道,因為我也被陷害了。」苦着臉的逯逭說道。
「你被人陷害跟這件事又有何關聯?」
「我說了你就明白,不過現在好象也不是談論這事的時候,我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再不動身,你我恐怕逃不過這個厄劫。」逯逭正經又嚴肅的口氣好似即將大禍臨頭。
艾竹馮誤解了他的意思,「我知道,你現在要取我的性命,你拿去吧,我不會反抗的。」他認命的閉起眼。
「你們凡人腦筋都打上了好幾個結嗎?為什麼我說了這麼多你還弄不清楚?我說我不會……也不是不會,只是慢一些才會下手,而下手的說不定不會是我……對了!我在做什麼?喔!是了,跟你解釋而你又……啊!人界怎麼這麼煩人呢?」逯逭皺起眉頭,上頭打了好幾個死結,「反正一句話,你跟着我做就對了,你明白了嗎?」他再正經不過的問。
一旁的艾竹馮因他的痛言瘋語而呆愣了好一會兒,瞠大了眼看着他。
他真的是那個人的屬下嗎?講話怎麼顛三倒四的,看起來好象不太正常。艾竹馮躊躇的暗忖。
而現在,他正用期盼的眼光看着他,彷佛只要他吐出一句他不想聽到的話,他就會……就會不正常?
就算不懂他也要硬裝懂了,反正他連命都可以不要了,硬着頭皮上應該沒問題吧!
於是,艾竹馮在逯逭的殷殷注視下點頭,將自己往後的命運押在看起來不怎麼靈光的男人手上。
自己的命隨便給了一個怪異份子,好象不是什麼明智之舉,但也好過莫名其妙賠上這一條小命。
***
「幽園」是金名的學子們最喜愛去的地方之一,清幽中伴着鳥語花香、午後陽光,閑適愜意的涼風拂過,使人昏昏欲睡。
是的,幽園顧名思義,就是讓人造訪幽冥與睡神談交易的地方,簡單的說,就是休憩、冥思的最佳去處。
而此時此刻,一記拔尖的男性嗓音,徹底的破壞幽園清幽閑雅的寧靜。
「你說什麼?你不去見愛麗絲?為什麼?」莫言歡氣不過的抓起對方的衣領,怨聲道。
「沒什麼。」任青徾伸手覆住那雙抓住自己衣領的手,強迫他放開。
「不要敷衍我。」見自己的力氣輸他,莫言歡氣得大吼。
他這一獅吼,惹來幽園裏的眾多側目眼光。
「我沒那種閒情逸緻用來敷衍一個我根本就不想理會的人。」任青徾隨意看了他一眼,就不再看他。
「你這王八蛋。」莫言歡被他的態度給激怒了,「我不管,你一定要跟我去見愛麗絲。」這下執着的人換成了愛打抱不平的莫言歡。
「我不去。」任青徾再次聲明他的決心。
「你一定要去。」莫言歡絲毫不退讓的說著。
「要去你自己去,我沒這閑工夫跟你胡鬧。」受不了莫言歡的無理取鬧,任青徾感到非常的頭痛。
「我偏不,我一定要你去。以前那個開口愛麗絲、閉口愛麗絲的任青徾跑到哪兒去了?還是根本就已經移情別戀?所以才會狠心拋棄你的末婚妻,讓愛麗絲落到跟艾竹馮同學一樣的下場,受人冷落,還不聞不問,你真是冷血動物。」莫言歡嚴厲指責他的不是,大有將他千刀萬剮的憤慨。
面對莫言歡的咄咄逼人,任青徾仍是無動無衷,像個木頭人似的站着。
「是又怎樣?」他冷聲緩道。
夠了!真的夠了。
已經受夠這些人對他的騷擾,有事沒事就跑來跟他講一堆廢話,也不問問他要不要,就一古腦兒的塞給他,他真的受夠了。
為什麼他得一再容忍他們無禮的侵犯?他想遺忘,偏偏他們老在他耳邊不停的念着,指責他;為什麼他們不設身處地的為他想想?他們根本就沒考慮到他的心情,他也是個人啊!為什麼他就得忍受這一切不公平的指責?
艾竹馮休學是他家的事,關他鳥事,為什麼要將全部的錯歸咎於他,罵他是忘恩負義、無血無淚的動物?好,既然他們已將他定位,他何不如他們所願,當個狼心狗肺的混蛋東西?
就像他發現與文竹馮發生性關係的時候,口不擇言的罵艾竹馮,將他逼走那樣;為什麼要逼他,他已經受了良心的譴責,這樣還不夠嗎?
到底要他怎樣他們才甘心,才肯放過他?
原本還很生氣的莫言歡,看見他臉上痛苦的表情,於是緩下口氣道:「我都幫你找到愛麗絲了,你不去看她一眼嗎?」
「已經不需要了。」任青徾見他口氣和緩,態度也跟着軟化,畢竟他不是真的那麼冷硬。
「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嗎?」這跟以前的他根本就判若兩人。
莫言歡懷疑的打量他,甚至懷疑眼前的人不是任青徾;真正的任青徾被外星人綁架了,而這個假的任青徾是外星人假扮的。
「那又怎樣?」他不馴的挑起眉。
他又不是動物園裏的猴子,莫言歡拿那什麼詭異眼光看他啊!
「你不怕食言而肥?」他真的擔心失信的任青徾會遭天懲罰。
「不過是兒時的戲言,沒人會當真的。」任青徾似笑非笑的看着莫言歡。
莫言歡盯着他的面孔看了好一會兒才確認道:「你就很認真。」
合眼、抿唇的任青徾再張開眼時,眼中佈滿痛苦的神色,「我的認真被一個人給帶走了。」
「誰?」莫言歡開始運轉腦袋猜測。
任青徾垂下眼睫,濃密的睫毛覆蓋他眼中所有的情緒。
哈!他知道了。莫言歡靈光一閃,隨即想到一個人,「佇不說我也猜得出來,一定是他。」
任青徾沒多大的反應,因為他知道,在金名他等於是半公開的秘密。
「我猜對了。」莫言歡一臉的賊笑。
「是誰都無所謂了。」任青徾實在很無奈,想在金名保有私隱,根本是難上加難。
「那可不一定。」是「他」就太好了。
「我現在很煩,你可以不要理我嗎?」現在,他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他一定影響你很深,要不然你不會在他不見后就變得要死不活!」
「你怎麼可以如此確定,你又不是我?」任青徾白了他一眼。
「沒錯,我不是你,但我有眼睛,看得出來你正為愛所苦。」他一副「你看,我說對了吧!」的表情看着任青徾。
「你不要胡說八道。」任青徾斥責道,不過因為心虛,所以聽起來很小聲。
「你心虛了?我說對了吧,你心虛了。」
「我沒有。」任青黴下意識的否認。
「你有,你心虛了,所以我猜你一定很愛他,卻被情所困無法掙脫,我說對了吧?」
「莫言歡,你哪時候變成了愛情顧問?」任青徾瞅着他看。
莫言歡漾起無害的笑容,「就在你陷入情網的那一刻。」
「無聊。」任青徾在莫言歡的強烈注視下幾乎無所遁形,他以輕鬆的口氣企圖掩飾自己藏都藏不住的心思。
「無不無聊我們暫且拭目以待。」斂起笑,莫言歡一臉神秘的看着他。
任青徾被他瞧得好不自在,他清清喉嚨道:「以後你跟言非問及其它任何人都不要在我面前提起愛麗絲,我會感激不荊」
「可以。」莫言歡難得爽快的答應,「但你不能阻止我們在你面前提起艾竹馮同學,如果你堅決持反對意見,我們也有我們自己的作法。」
艾竹馮……現在的他最不想聽到的就是有關他的任何事情
「隨便你。」在他容許的範圍之內,只要他們不要太過分,他都可以忍受。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跟他的關係匪淺。」莫言歡附在他耳朵旁說話,任青徾寒慄一顫,他高興的歡呼一聲:「我去告訴言非問這件好消息,說你不再排斥艾竹馮同學了。」話完,他就從任青徾面前跑開。
任青徾為自己難解的心情懊惱不已,眼見事情發展越來越接近莫言歡口中的事實,他就越想反抗,越不能接受。
他真的愛上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