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他也這麼想嗎?」蕭子琳很小心的問。「我聽同事說,他和茱兒交情匪淺。」

「那個老女人?」茱兒的年紀和她差不多,用老女人這形容詞她並不覺得有何不妥。「錯了錯了,她是曾經愛過懷軒,可自從去年她嫁給一個叫陳建良的王八蛋,接着又被他騙得人財兩空之後,她就對天底下所有的男人興趣缺缺了。」

聽到陳建良這名字,蕭子琳險些從椅子上跳起來。

「你說那個叫陳建良的,他可是從,呃……」不能直接提起台彎,否則就要露出馬腳了。「從越南來的?」

「不是,是台灣留學生。說起那個人渣三天三夜都罵不完。」突然瞥見桌上的鐘,已遙遙指着十點半,她趕緊打住。「要命,瞧我這長舌婦,話匣子一開就不知道要停,快快,上班去,不然懷軒要抓狂了。」

替蕭子琳拎起公事包和車鑰匙,魏懷玉半推半趕的催着她。要不是她老媽剛幫蕭子琳買了一部車代步,她絕對夠意思的抱病開車送她到公司。

「你睡死了,還是沒把我放在眼裏?」茱兒的啐罵迎頭潑過來,完全不留情分。「警告你,下不為例,否則就算你是魏懷軒的老婆,我照樣拿你開刀!」

坐車前往客戶指定地點的一路上,茱兒的責罵依然沒有停歇,而且英德語夾雜,快得有如連珠炮,害蕭子琳硬是給他有聽沒有懂。

好在那位叫愛蜜兒的客戶,對她的作品甚是滿意,當場就開了張三分之一的工程款支票,這才稍稍化解了茱兒強大的怒火。

「肚子餓了沒?」

以為茱兒仍要延續方才的潑婦罵街,裝聾作啞的蕭子琳一下沒聽清楚她在問什麼,又不好再問一次,於是支吾其辭的說:「是,我知道。」

「不受教!」茱兒忽地提高嗓門,大吼,「我是在問你——算了,餓死你也不關我的事。」

「……」睜大眼睛,一臉茫然是她目前惟一能做的彌補動作。

「你自己搭車回去,我要先去吃飯。」茱兒靠路邊停下車子,手臂旋即橫過蕭子琳的身子,把車門打開。「回公司的路你認得吧?」

「我替公司拿到一筆大生意,你不該請我一頓中飯?」蕭子琳很大面神的跟茱兒要求。

「跟我吃飯你不怕食不下咽?」見她還賴着不走,茱兒索性把車子的火熄了,下了車。

「哪會,我最崇拜有能力的人了。」蕭子琳旋踵趕上她級往對面餐廳的步伐。

「口蜜腹劍?」

「由衷之言。」她很狗腿的幫忙推開餐廳的旋轉門,「我的赤膽忠誠,惟天可表。」

這幾句英文超乎茱兒的認知範圍,她冷然一愕,不肯在蕭子琳面前示弱,只好假裝不以為意。

「就知道魏先生把你安排在我身邊準是個詭計。」茱兒的火氣大概標得差不多,講起話來已不再沖得嗆死人。

設計工作讓她兩人跨越語文隔閡,常能直抵心湖最真的部分。茱兒是孤寂的,自戀又不擅讚美別人,使得同事眼中的她相當精明幹練且尖刻薄情。

她對下屬通常抱持着恨鐵不成鋼的嚴厲,所以大家都怕她,因為怕漸漸就成了恨。

蕭子琳不同,她一開始就交出亮麗的成績單,茱兒在對她另眼相看的同時,更賦予她比其他人還重大的任務,但這當中沒有絲毫人情的顧忌或眷顧。

今早和魏懷玉的一席話,讓蕭子琳對她的看法作了一百八十度的調整。仔細觀察,茱兒的感情比他們任何一個都還要脆弱,她比誰都更需要友情和愛,她的工作能力是一百分,但生活中的應對進退則是距離及格邊緣尚屬遙遠。

只是用一頓午餐,她居然點了一隻春雞。好大的一隻春雞。蕭子琳猜想她鐵定吃不完,堅持跟她共享。

「反正我出錢,你幹嗎跟我搶着吃?」其實並不是很在意,茱兒還是ㄍ抹逕狹艘幌隆

「我們那兒有句話,叫:一人吃一半,感情不會散。」她可大方咧,一下手就撕下一整隻腿。

茱兒不以為然的掀了掀嘴皮子。「我們連朋友都算不上,有必要這麼親昵嗎?」

「日久見人心,慢慢的你就會喜歡我,進而拿我當知己。」她有把握的說。

「你蠻會往自己臉上貼金的。說吧,那麼急着跟我推心置腹究竟企圖得到什麼好處?」茱兒又是開門見山。

蕭子琳知道她除了感情上受到挫折以外,事業和財富的成就與大量累積,讓她不知不覺以自我為中心。她十成十瞧不起他們這一輩的年輕人,儘管她抵死也不會承認已屆中年,開口閉口還要表現得青春洋溢。

「我們那兒有句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指的就是你這種人。」

這回茱兒沒有馬上接腔,她瞪起碧眼,等着蕭子琳解釋清楚。

「失敗並不可恥,事業垮了可以東山再起,婚姻沒了,可以重新來過,為什麼你要把自己封閉起來,弄得像個刺蝟?」

「你這是在譴責我?」茱兒咬着牙問。

「我是在提醒你,一個女人不管她有多美麗,多吸引人,或多能幹,都不能缺乏一顆柔軟可以愛和被愛的心。」

「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要跟我打啞謎。」她用力撕裂一截雞翅,藉以表達極度的怒意。

蕭子琳吸足一口氣,腦子裏迅速翻湧着她早先已擬好的腹稿,估量着是不是要一骨碌的說出來,給茱兒酷餓灌頂的警醒。

「說呀!」茱兒的聲調明顯的有着顫音。

蕭子琳再度吸一口氣上來。「你以為這世界上就你一個人離過婚?就你一個人感情受挫?就你一個人會傷心會斷腸?」

茱兒困惑地偏着頭看了她幾秒鐘,雙眉緊蹙,薄唇緊抿。「你無權過問我的私事。」

「又來了,」蕭子琳朝天花板翻了下白限,「這叫關心,叫體己,你懂不懂?在你眼裏除了魏懷軒就沒有一個好人?」

茱兒的回答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也不是好人。」

「那你還愛他?」此話一出,蕭子琳就後悔了。上頭扯了一大堆的確是出自真誠,惟後頭這句明顯逾矩。

「現出你的本意了?」茱兒犀利的瞪她一眼,她艷麗的臉換上嫌惡的表情,略帶嘲諷和難掩自得的說:「擔心我會成為你和魏懷軒之間的障礙,所以想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功虧一簣。

蕭子琳感到萎頓不堪,輕聲告訴茱兒,「我認識陳建良。」

一如所料,茱兒的臉色呈現前所未有的驚詫,抓着雞翅的手如遭電擊地陡然一顫。

「往下說。」

「我曾經到過台灣,經朋友介紹認識了他。」蕭子琳為了弄清楚陳建良在她姐姐殉情案件中,扮演着什麼樣的角色,故意投石問路。「當時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我知道,是那個叫蕭子寒的女孩。」

「什麼?!」蕭子琳的震愕遠遠大過茱兒方才的驚詫。為了了解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她惶急地加以追問,這一來反而讓茱兒起了警戒之心,說什麼也不肯再吐露半句。

「明天就要結婚了,興奮得睡不着?」魏懷軒像摸壁鬼一樣踱進廚房,很沒分寸的把坐在長椅上的蕭子琳往左側一擠,強迫她空出五十公分見寬的位子,供他插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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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險女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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