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嘎?’她一愣。
‘我認識他,我知道他的身份,我知道怎麼跟他聯絡,我甚至連他住哪裏、在哪兒高就都知道。季馨,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知道。’宗粲凡輕勾着笑,正等着她的回應。
他是不知道她找旭延到底是要做什麼,但這很顯然是可以加以利用的條件,倘若不好好利用,豈不是很對不起自己嗎?
‘我怎麼相信你?’她反問他。‘我怎麼知道你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倘若他隨便找個人充數,然後再找些其他事情搪塞,她豈不是虧大了?
宗粲凡微挑起眉,自懷裏取出兩張名片遞給她。‘一張是我的,一張是他的。
我和他算是有一點交情,最近更因為我大哥的婚禮,讓我們更有見面的機會。
也就是因為如此,我才會在飯店遇見你。’所以話說回來,他還得要感謝他未來的大嫂才是。
季馨看着那兩張名片……那個人叫展旭延?
‘我又怎麼知道我要找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展旭延?’她把名片遞還給他。
她猜的一點都沒錯!宗粲凡果真是天之驕子,雖然她早就猜到他的身分定是不低,但卻沒想到他竟是貴為聯橫集團的總裁……這麼得天獨厚的地位,也難怪他會遊戲人間,把女人當成調劑品。
倘若她夠卑鄙的話,應該要把握機會飛上枝頭當鳳凰才是,可惜的是這種事情她就算昧着良心也做不到。
‘說不定我們可以找個機會讓你確定一下。’他也很想確定她到底是不是認錯人了,畢竟她不可能會跟旭延有任何瓜葛的。
‘哼!’她冷哼一聲,心裏暗暗盤算着。
這幾天因為這個混蛋突然出現,害得她都忘了心萍的事;不知道他所說的展旭延到底是不是阿仁?倘若不是的話,就算她真的替他佈置婚禮會場,之於她一點損失都沒有,甚至還可以小賺一筆。
但若真的是他……說真的,倘若展旭延真的是阿仁的話,她還着實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心萍,畢竟心萍現在已經平靜多了,若是無故。冉因為這一件事而搞得雞飛狗跳,絕對不是她所樂見的。
心萍是直到憶仁慢慢地長大之後,心裏的痛才稍稍撫平的,侗若這時候再告訴她關於阿仁的事,真不知道到底適不適合?!
如她,早已把宗粲凡這個笨蛋給忘了,但他現在又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只會教她浮躁,非常地浮躁,浮躁到快要控制不了自己!
‘不管展旭延到底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基本上如果你可以佈置我哥哥的婚禮,對於你,除了可以賺上一筆外快,又可以替你打響知名度,你一點損失都沒有;相反的,你才是真正獲益最多的人,你說對不對?’宗粲凡鼓動三寸不爛之舌,以退為進地慢慢引誘使着她。
季馨抬眼瞅着他帶着笑意的俊臉,不由得又是一陣浮躁湧上來。‘你貴為聯橫集團的總裁,你哥哥的婚禮該是要由更具知名度的花藝坊包辦才是,交給我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店,我可就真的弄不懂你的用意。’
因為是在店裏,她不想要讓心萍知道她和他之間的關係,所以她問得很單純,也問得很小心,不想要留下任何疑點讓心萍有機會逼問她。
‘難道你對自己沒有信心嗎?’宗粲凡反問。
‘沒有信心要怎麼開店?’這不是廢話嗎?能不能換個聰明一點的問法?‘你看這一家店的裝潢,還有那一堆的花……’
她正說著,卻突地見到宗念馨朝濕滑的地板前進,小手甚至抓住了其中一隻沒有放置花的花桶;她連忙撲身而去,可惜……
‘啊!’
花桶在宗念馨的小手拉扯之下翻落,整桶花和水不偏不倚地傾倒在她身上,而且連直住她身上撲去的季馨也落得和她一樣濕透的下場。
‘該死!’季馨不禁又咒了一聲。
她今天是不是不該開店做生意?沒有人會從一大早背到現在的吧?她還沒吃午飯耶,早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為什麼還有人在這當頭搗蛋?
而兇手居然是……這麼酷似她的小女孩?
‘你沒事吧?’宗粲凡趕忙跑來。
‘她沒事,只是淋濕了。’季馨沒好氣地回著,不忘把懷裏早已濕透得小女孩拉起來推給他。
‘我是說你。’宗粲凡一手將女兒抱入懷裏,一手則拉着她。
季馨抬眼瞅着他,一股陌生又熟悉的熱流滑過她的心扉;她甩了甩頭,不禁沉聲吼着。‘你有沒有搞錯?居然一點都不擔心你女兒,你這父親到底是怎麼當的?
你該不會是有虐童傾向吧?’
混蛋!她好得不能再好了,只不過身上弄濕了點,根本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反正天氣那麼熱,走到外頭曬一曬太陽,一會兒就幹了。
‘我怎麼可能會有虐童傾向?’宗粲凡微蹙起眉,一點也不明白她為何一見到他就是一副劍拔弩張的模樣。‘我瞧你已經把她給護在懷裏,所以我想她應該沒事;反倒是你,你剛才撲過來,沒撞上地板嗎?’
‘沒有啦!’該死,撞到額頭和胸部了……‘你還愣在那裏做什麼?趕緊替她處理一下啊?她全身都濕透了,難道你不怕她感冒?’
‘對了,我車上有念馨的替換衣服。’宗粲凡這時才想到,忙將女兒帶到一旁道:‘念馨乖,在這裏等爹地,爹地去替你拿衣服。’
話落,他一溜煙地便往門口狂奔,而和心萍也湊巧準備上菜,撞見這一幕,不禁有點納悶。
‘季馨,為什麼地板看起來比剛才還要濕?’和心萍不解的問。
季馨無奈地抬眼睞着她。‘心萍,難道你看不出來又打翻了一個花桶嗎?能不能麻煩你先拿兩條毛巾過來?’
‘哦!’話落,和心萍又轉身回廚房。
剎那間,整家店就只剩下她和宗念馨。她疲憊地坐在濕漉漉的地板上頭,再一次無奈地嘆一口氣,真不知道該拿自己的霉運如何是好。這時卻突地見到眼前出現一隻小小的手。
‘阿姨,對不起……’宗念馨大眼眨啊眨的,淚光閃動着。
季馨努力的擠出笑意,‘沒事,我一點事都沒有,你不用擔心,不用放在心上,待會兒你爸爸會替你拿乾淨的衣服來。’
啊……真是教人不忍心!
一見到她這表情,季馨便又想起那一日在飯店初見到她,跟她問起她媽媽時,她的神情有多麼地落寞……此時季馨的罪惡感就跟海浪一樣,毫不留情地往她背上扑打,簡直快要讓她滅頂了。
‘真的吧?可是你濕透了,而且你沒有笑……’宗念馨又扁起小小的嘴。
‘阿姨有乾的衣服可以替換,而且阿姨有笑,阿姨正在笑啊,你有沒有瞧見?’
季馨努力地扯出誇張的笑容,希望她別再出難題了。
只見宗念馨又向前一步,探出小小的手摸向季馨的額際。‘痛痛嗎?’
‘我……’季馨僵直地笑了笑。‘不痛……’
不過是稍微擦傷而已,能有多痛?而真正的傷在心底,真正的痛也是在心底,沒有人看得見罷了。
‘真的?’
‘嗯,’季馨笑得眯起眼,卻見她小小的身子撲倒在她懷裏,沾濕的捲髮搔着她的頸項,小小的臉就靠在她的胸上。
正巧自廚房走出來的和心萍不由得眯起眼打量着她們兩個。
怪了,是她的錯覺嗎?
她怎麼覺得這個小女孩和季馨長得很像?
***
確實很像!加上一隻吹風機和兩條毛巾,再加上一個宗粲凡,三個人圍在一塊兒的感覺,若說他們是一家人,她相信絕對不會有人反對。
‘季馨,不知道怎麼搞的,我覺得小妹妹長得跟你好像。’和心萍偏着頭道。
似乎不是她的錯覺耶,眼睛、鼻子、嘴巴……五官可以相似到這種地步,也未免太巧了吧?
正在擦拭宗念馨長發的季馨驀然一愣,當場成了化石動彈不得。
像嗎?真的像嗎?真的有那麼像嗎?有像到讓人一眼便看穿的地步嗎?
‘還好吧……’擠了老半天,季馨只擠出這句欲蓋彌彰的話。
為什麼會那麼地像她,甚至像到無處可挑剔的地步?為什麼沒有半點酷似宗築凡的地方?為什麼相似得連她初見她的第一眼便覺得不對勁……
‘真的很像,我記得我看過你小時候的照片,跟小妹妹現存這模樣好像。’
和心萍壓根兒不了解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自顧自地說個沒完沒了。
‘不像!’她咬牙制止她再說下去。‘心萍,你不是還沒吃午餐嗎?’
‘我先前吃了一點餅乾。’
季馨翻了翻白眼,哀嘆自個兒的心思沒有半個人明白。‘那好,你看着外頭一下,我先到裏頭換件乾淨的衣服。’她不迴避,那她走總可以了吧?
‘哦!’和心萍點了點頭,便對着宗粲凡道:‘可以準備用餐了,要不然等一下冷掉,可真的會很難吃。’
‘真不好意思,我女兒給你們添麻煩了。’宗粲凡客套地說著。
‘不麻煩,小孩子都是這樣的,像我兒子才是真的皮呢,好幾次都讓季馨給吊起來毒打。’和心萍打趣道,拿起抹布繼續整理善後。
‘這麼狠?我記得她並不怎麼討厭小孩子的。’宗粲凡帶着宗念馨坐在靠近大門的桌子前,拿起她特製的可可亞薄荷餅乾和熱可可交給宗念馨,才吃起自個兒的蓮花八寶飯。
和心萍一愣,抬眼睞着他。‘你和季馨是舊識?’
剛舀起一口飯,他不解地睇向她。‘你怎麼會這麼認為?’他說漏了什麼嗎?
‘一般人聽到我有兒子,通常都會很吃驚,但是你卻不以為意,甚至還回答得相當自然,又說出了季馨的脾性……這代表着你和她應該是舊識,而且對我也不陌生。’她是遲鈍了一點,但不代表她笨。
宗粲凡不禁苦笑,季馨說錯了,和心萍根本就不是個傻大姐,她只是外表看起來迷糊一點,實際上並沒有那麼遲鈍。
‘很久沒聯絡了。’他點到為止地回答。
‘哦!’和心萍邊抹着地又邊喃喃自語着:‘怪了,為什麼季馨會跟我說她不認識你?有什麼不能跟我說的嗎?真是奇怪!’
‘你準備的套餐相當特別,也相當有味道。’為免她再繼續追問,宗粲凡試着拉開她的注意力。
他不知道季馨為什麼會沒有跟她說過這一件事,但既然她不想告訴她,表示一定有她的用意;他還是少說為妙,省得又惹季馨發火。
‘是嗎?’聽及他誇讚她的手藝,和心萍不禁笑彎了眼。‘我還準備了薄荷水羊羹當點心呢!薄荷相當不錯,可以治療脹氣又可以殺菌,小孩子只要別食用太多的話,其實對小孩子也是益處多多。’
‘原來如此。’他很滿意自己終於轉開她的注意力了。
‘還有以薰衣草、玫瑰果、桂花、紫羅蘭等等所製作的茶點餅乾和花茶,其實對成人都相當好,可以釋放壓力,又可以讓胃腸較舒服些,更可以在炎炎夏日消點暑氣。’一提起花花草草,和心萍話就多了。
‘你真是不錯,居然懂得這麼多。’一邊喂着女兒吃餅乾,宗粲凡也隨口和她閑聊着,反正他要找的人正躲在裏頭,他不如趁現在趕緊用餐。
‘是我的興趣,所以去研究這些東西一點都不難,不過還是要感謝季馨,倘若不是她鼓勵我,甚至還拉我進花藝坊的話,我所懂的也只能在腦袋裏運行,無法實際製作。’說到這些,和心萍驀然想起一件事。‘對了,你和季馨認識多久了?你以前有沒有借錢給季馨?’
‘嘎?’宗粲凡蹙緊了濃眉,不懂她為什麼可以從黃河直接跳到長江,問他風馬牛不相千的事。
她剛才不是還在提花茶的事嗎?怎麼突然提起季馨,甚至還提起錢?
‘當初要開這一家花藝坊時,是季馨一個人獨資的,我問她怎麼會有那麼多錢,她說是跟一個朋友借的,所以無條件給我乾股,拉我做花茶的生意。’和心萍起身走近他,‘可是我覺得事情不是那麼地單純,因為要開一冢花藝坊可不是一筆小錢就能夠的,她那時候連大學都沒有畢業,要上哪兒去籌這些錢?但是她不說,我也無可奈何,只是覺得對她很抱歉……’
‘為什麼?’宗粲凡豎起耳朵聆聽。
‘因為當初我……’她呵呵笑着,有點不好意思。‘說穿了,我是未婚生子。
原本住在外頭,結果身無分文地被房東趕出來,回到家裏投靠父母,又被趕了出來,到最後不得已只好找季馨。她……很氣我的迷糊,但還是收留了我,後來瞧我沒有謀生能力,身邊又帶了個小孩,就跟我說要開店做生意,沒幾夭后,她就真的籌出了一筆錢來了;你說,這筆錢的來源有可能是正當取得的嗎?而且要開店作生意之前,她曾經有好幾個月的時間失蹤了,只是和我電話聯絡而已,難道你不覺得這樣有點古怪?’
噗的一聲,宗粲凡剛吞進去的桂花烏龍茶來不及咽下,不雅地噴了一桌。
她……她是隨口問問,還是在懷疑他?宗粲凡拿起手巾擦了擦嘴,對上笑彎眼的和心萍,只好報以微笑。
‘你說的那些事,我不知道。’他呵呵乾笑着。
才怪!倘若年分對的話,那簡直就是在描述他和季馨的那一段情。
‘這樣子啊!’和心萍點了點頭,彷若自言自語地說著。‘有時候季馨老是罵我,根本就看不清男人的真面目,可是她似乎也好不到哪裏去;她只是外表看起來比較剽悍,實際上她並沒有那麼瀟洒。我很怕她是因為我而被人給欺負了,因為那時候是我對不起她,是我扯了她的後腿,讓她和他之間沒有結果,所以老天才會讓他離開了我……說不定她就是因尢這樣而自暴自棄,隨便和一個男人胡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
她突地打住,圓圓的水眸直睞着正注意她一舉一動的宗粲凡。
‘怎麼了?’他僵硬地咧嘴笑着。
‘季馨就像是我的姐妹一樣,如果真有人欺負她的話……’
‘又怎麼了?’宗粲凡萬般痛苦地笑着。
‘等我兒子長大,我會要我兒子去報仇。’她斬釘截鐵地道。
聞言,宗粲凡笑得俊臉變形扭曲,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她,她到底是少根筋,還是精明故作迷糊?
他覺得她的每字每句都是衝著他來的,好似她已經猜出了兇手是他,可是她又有點像是自言自語,壓根兒當他不存在,但她剛才撂下的那一句狠話,是真的教他啼笑皆非,讓他搞不清楚她到底是在說笑,還是真打算這麼做……
和心萍的個性確實相當有趣,就如同季馨敘述的一般,迷糊得非常可愛,讓人搞不清楚她到底是真迷糊還是假迷糊。
‘宗先生,你怎麼了?’和心萍疑惑地看着他笑紅了臉。
‘沒事!’啊!他的威嚴、他的形象全都讓她這逗趣的話給破壞了。
‘你們在幹嘛?’季馨自廚房走出來,便瞧見宗粲凡笑歪了臉,和心萍極為疑惑地睞着她,而可愛的小念馨則是自顧自地啃着餅乾。
她不過是換件衣服而已,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啊,只是和宗先生談一些花草而已。’和心萍輕描淡寫地說著,拎着抹布又蹲到地板上去。
季馨疑惑地瞧着她,再把視線轉到宗粲凡的身上,見他笑意不止,索性在他對面的位子坐下。‘你跟她說了什麼?’
‘沒什麼。’宗粲凡努力地想要再重整他的威嚴,但不知道是笑蟲作祟還是已經太多年沒笑得這般開懷了,以至於讓他大笑之後便再也止不住。‘我們只是在閑聊,沒什麼。’
‘沒什麼?’季馨挑起眉,壓根兒不信。
剛才那一幕看起來說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多年不見,感覺上他沉穩多了,她以為他真的是多了份穩重,然方才一見,才恍然大悟是自己的錯覺。
他根本沒變,還是一個痞子樣,一見到心萍便巴不得貼近她點,真是一個無恥之徒,壓根兒忘了女兒就在他的身邊,他居然還這麼肆無忌憚,她替小念馨的未來感到擔憂。
‘別說那些了,我跟你提的那一件事,你覺得怎麼樣?’咳了幾聲,硬是把心底那隻笑蟲摒除在心房外,宗粲凡才正經地跟她提起今天來的主因。
她輕蔑地睞他一眼。‘再說吧!’
她又浮躁了……她不喜歡這種感覺,覺得自己好像被蒙在鼓裏,好像被摒除在他們外,這種被強制隔離的滋味讓她浮躁極了。
‘酬勞肯定是不會少的。’他再誘之以利。‘不但可以賺進一筆外快,又可以確認展旭延到底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一個人,還可以替自己的花坊打打知名度,你何樂而不為呢?’
季馨側眼睨他。‘我再考慮吧!’確實是沒有什麼不好,但她一想到往後可能會多出許多和他共處的時間,她就猶豫。
‘我的名片你有,如果你考慮好了,麻煩你給我答覆。’
‘嗯!’她悶悶地點了點頭,卻見小念馨直盯着她笑着,她勉為其難地也報以一笑;唉……小孩子何其無辜,總不能要她把氣給出在她身上吧?
瞧見這一幕的宗粲凡,不禁又滿足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