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一聲響亮的巴掌聲回蕩在整個迴廊里。

“不要臉的男人!”

陸以織忿忿不平地吼着,瀲灧的眸子裏凝聚着濃烈的怒焰,像是要把眼前的侯沁曄活活燒死。

“以織,你在做什麼?”侯沁曄沒料到她真的跟到大學裏來了,甚至毫無預警地甩了他一巴掌。

“你還敢問我在做什麼,你這個不要臉的男人!”陸以織怒不可遏,眯起噴火的眸子,想要在他的臉上再掠下一巴掌。

該死,雖然他的五官和斐懿有那麼一點像,但是這個樣子,只會讓她更想在他的臉上留下一堆印子。

他真是太過分了,居然背着她,和她所喜歡的男人在一起,甚至在畢業典禮時,在學校的體育器材室里做出那種不堪入目的事情。

他真的該死,千萬個該死,就算現在殺了他,也不足以澆滅她心頭的怒火!

“我到底做了什麼事惹你這麼生氣了?”侯沁曄不悅地接住她再次落下的手,不禁有點心虛。

難道她發現了……

“你還敢問我?”陸以織瞪大眼眸,一副欲殺他而後快的模樣。“你這個變態的男人!你喜歡男人我管不着,但是你怎麼可以喜歡上我喜歡的男人,你怎麼可以喜歡上斐懿!難道你不知道,斐懿是你的表哥,你們是有血緣關係的兄弟嗎?你怎麼可以和他做出那種、那種……”

不堪入耳的話語她說不出口,只好盡現在自己肢體的動作上,狠狠地又甩了侯沁曄一個巴掌印。

“你……”一種前所未有的驚懼烙在心坎上,侯沁曄心神俱碎地望着她,一顆仍沉湎於大學生涯的心霎時崩落。

以織居然知道了……

“我告訴你,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的,我更不會這麼簡單便放過你!”陸以織發狠地拍打着他。“我會告訴你爸爸,我一定要他把你趕出你的家,要他跟你斷絕父子關係!”

“你別這個樣子……”侯沁曄緊抓住她的雙手,一顆心漫無止境地墜落,像是要掉到時空的盡頭。他從來沒有這麼恐懼着他和斐懿的未來,更沒想過原來兩個人的未來竟會是如此地空幻。

他只想着要愛斐懿,卻忘了要考慮這個世界……原來兩個人所緊握的手竟是恁地脆弱。

“你明知道懿是我第一個男人,你卻跟我搶!從小到大,你就喜歡跟我搶,直到現在,你仍是不放過懿嗎?你這個變態!”淚水不甘心地淌落在她絕美的臉龐。

“你最好趕快離開懿,否則……不要逼我,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來!這個社會不會接受你們的,這個社會更不可能原諒你們這種變態的行為!”

“我和懿是相愛的,你不能逼我做出這種決定!”侯沁曄甩掉她的雙手,心頭像是被刀狠狠地劃過。

為什麼他們不能相愛,為什麼他們註定要被這樣傷害?

難道兩個男人相愛便是變態,難道兩個男人相愛便是不應該,如果這是不應該的事,為什麼偏偏有他們的存在?既然已經有了他們的存在,為何還要否定他們的存在?

社會可以忽略他們、可以輕蔑他們,卻不能否認兩抹赤裸的靈魂,不能全盤否認他們在這個世界上所留下的痕迹。

“你在鬧什麼?遠遠的就聽到你在說些有的沒的,你到底夠了沒有!”斐懿急如一陣旋風般攫住陸以織的雙手。

該死,還好從這裏經過的學生較少,不然這下子還得了。

“你告訴我,你是愛我的,你不可能也是個變態!”陸以織涕淚縱橫地吼着,不願相信自己深愛的男人竟然不愛她。

“我不愛你,一點也不愛你,我跟你說過了,以織。”斐懿有點愧疚地說,畢竟他曾經卑鄙地利用她的存在,來掩飾自己對沁曄過度的感情。他不想傷害她,儘管她是恁地任性,他仍是把她當成妹妹看待。

“那你為什麼要碰我?”她肝腸欲斷。

“因為我只是想利用你的身體告訴自己對沁曄一點渴望也沒有……”

“你住口,我不要聽!”陸以織狂怒地大吼,瀲灧的眸里蓄滿火苗,不敢相信原來自己的存在竟是如此渺小。

隨即,她惡狠狠地吐出詛咒:“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會讓你們知道,傷害我,你們必須付出多大的代價!”

***

“這裏?”

侯沁曄望着車窗外呼嘯而過的景緻,車影快速地穿掠在山間小路,驚甫未定之際,竟發覺這個地方不就是……

“下車吧。”車子行至半山腰,在轉入一扇拱門后乍然停下。

“你怎麼會知道我媽葬在這裏?”侯沁曄跟在他的身後,不解七年來一直沒有聯絡過的斐懿,為何會知道三年前過世的母親葬在這裏。

“我沒有和她聯絡,並不代表我不知道她的事。”斐懿逕自往前走去,在一排排的墓地上,輕易地找出她的墓碑,顯然他並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裏。“畢竟,她是惟一一個真正疼愛我的人。”

斐懿注視着眼前墓碑上所貼的照片,思緒不禁飛向虛無縹緲的過往,回想起在他要被送進療養院的那一天,儘管她認為他有病,不過,他知道那些事情不是她願意這麼做,而是姨丈逼迫她做出決定的。

“媽媽如果知道我們兩個一起來見她,知道我們已經冰釋誤會的話,一定會為我們兩兄弟開心的。”斐懿認定只有她才是最疼愛他的人,這點令侯沁曄感到有點無力,但是他仍是樂於見到現在的情況。

就算有一天,他們不再相戀,他們仍舊是朋友、仍舊是兄弟,不是嗎?至少他是這麼認定的。

“是誰說我們之間已經冰釋了,又是誰說我們還是兄弟?”斐懿側過陰鷙的眼,冰冷地注視着他強扯出的笑臉。

自七年前的那一刻起,他們已經不是兄弟、不是朋友,更不會是愛人。他們之間僅有的情愫牽絆,只有仇恨!

“我以為我們……”侯沁曄不解地囁嚅着。

“難道你以為我們之間七年的仇恨可以只用一個晚上就可以化解了嗎?你未免太天真了!”斐懿冷峻地笑道,隱晦的眼眸里不帶一絲情愫。“你要為這七年付出等量的代價,直到我滿意為止。”

“可是……”侯沁曄真的以為只有昨天,所以他才願意咬牙忍下去的,但是現在斐懿竟然說……

“昨天不過是開胃菜罷了,今天開始,才是真正的沙場。”斐懿詭邪莫辨地瞅視着他,隨即邁開步伐,往剛才停車的方向走去。“回家吧,待會兒你要陪我到擎飛走一趟。”

這裏是亡者的聖地,他不願意在阿姨的面前顯露太多秘密,因為他實在不知道人死後是否還看得見人世間的一切。倘若阿姨在黃泉看見了這一切,一定會恨他的。但是恨他也無妨,他不會因為別人的恨意而停止自己的報復。

***

“你到底好了沒有?”斐懿不耐地在浴室外頭等着,雙手拿着替他準備好的西裝和白襯衫,心底有一股悸動的熱潮。他曾經如此描繪過兩人的未來,就像是現在,兩人為了上班而搶浴室,而彼此可以為對方準備上班的服裝,儼然是沒有女人介入的新婚生活……可惜,是他自己捨棄了這一切,親手扼殺了他們的未來。

“裏頭沒有浴巾也沒有衣服。”侯沁曄赤裸着身體靠在門板上,大手撫着有點發燙的額。

“難道你沒有穿衣服不敢走出來嗎?”斐懿不客氣地吼着,大手捶着門板。“快給我出來,別像個娘兒們!”

“誰像個娘兒們?”侯沁曄猛地打開門,一身赤裸地走到他的面前。

該死,他一夜未眠,甚至還被迫荒唐了一個晚上,他現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覺;倘若不是知道了斐懿根本沒有原諒他,他會以為他是在和他打情罵俏,可惜這一切只是他的幻想罷了。

斐懿深沉的眼眸驀然黯淡,直視着他依然結實而無一絲贅肉的身軀,卻在發現他身上被人遺留下的烙痕后,心頭儼如一座初醒的火山隱隱暴動;這是一副屬於他的身體,他憑什麼讓其他人掬飲他的甜美!

“幹什麼,你手上的衣服,不是要給我的嗎?”侯沁曄被他瞧得覺得古怪,不禁閃躲着他熾燙的目光。

“我認為你似乎不太需要衣服。”斐懿蕭瑟的眼眸瞅視着他,將手上的西裝扔到一旁的地上。

侯沁曄不懂他迂迴曲折的心緒,轉過身便想回房裏拿出他自家裏頭帶來的衣裳。他真的不舒服,若不趕快穿上衣服的話,他保證自己絕對會在病床上度過這個冬季。

“你寧可穿那個女人為你準備的衣服,也不願意穿我為你準備的?”斐懿斜倚在他房門口,黝黑的眼眸寒如夜星,孤傲而森鷙地凝睇着他,彷彿要將他燃燒成一團火球。

“是你把衣服丟在地上的,不是嗎?”侯沁曄嘆了一口氣,打開自己帶來的旅行袋。

“你為什麼不求我?”斐懿靜默如鬼魅似地來到他的身旁,將他的旅行帶扔到一旁去,將他推倒在床上。

“我為什麼要求你?”

侯沁曄蹙緊眉,再次感覺到他古怪的情緒,恣意地在自己的眼前泛濫成災,可當他伸出手想抓住什麼時,卻又感覺到他從自己的手中滑過,鬆散地抓不住一絲真實。

“如果你肯求我,我就不會這樣欺負你了,我就不會把你一個人放在有如地獄般的大廳,更不會允許任何人碰觸你的身體,你為什麼不求我?”斐懿舔吻着他的頸子,像個正沉陷於肉慾中的魔魅。

“懿……”侯沁曄低喃着,雙手則不斷地推拒,感覺身上的熱度詭異地上升,暈眩了他的知覺。

“沁曄,你怎麼了?”斐懿瞪大眼眸,大手不斷地輕拍他蒼白的臉龐。

“沒事,只是有點累……”侯沁曄含糊不清地說著。

“什麼沒事,你……”斐懿猛然一愣,發覺沁曄的高燒似乎是由他造成的——他昨晚讓他一次接觸那麼多人,他的身體會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他隨即下床到客廳找出一些先前預備的成藥,並端來一杯熱開水,回到侯沁曄的身邊,強迫他吃下藥。

“沁曄,把葯吃了。”他有力的臂膀架起他的肩。

“懿,你總算叫我的名字了……”侯沁曄迷迷糊糊地笑道,為自己的贖罪所換來的代價感到有點喜悅。

起最碼,他會喊他的名字了。

“羅嗦,把葯吃下。”斐懿不自然地吼着,赤裸的手臂感覺到他傳遞過來的高溫和他的昏昏欲睡,令他更是焦躁。

他索性將膠囊含在口中,喝了一口熱水,隨即將口中的液體注入他的口中,強迫他把葯吞下。之後,又重複了幾次這樣的動作,讓侯沁曄喝下一堆熱開水,直到他覺得夠了為止。

他將玻璃杯放在床頭柜上,然後抱住他熾燙的身軀,一把拉上絲被,讓兩副身軀緊緊地裹在一起。

“懿,你還是有一點在乎我的吧?”侯沁曄整個人幾乎虛脫,睜開失焦的眼眸也看不清他眼中真實的情緒。

“你錯了,我是為了讓你今天晚上能夠上班,才喂你吃藥的,你別把自己的身價抬得太高了,別忘了今非昔比。”斐懿無情地摧毀他的夢想,但黝黑的眼眸卻真切地蓄滿憂懼。

“是嗎?”侯沁曄沉吟了一句,隨即無力地沉入夢鄉。

斐懿望着他沉睡的臉龐,雙手不禁將他摟得更緊,直到感覺到他的鼻息吹拂在他的胸膛上,讓他確定他真的存在為止。

該死,明明是要報復的,為何一見到他這個模樣,他偏又軟下了心腸,讓曾經在腦海中盤旋的報復手段全都不翼而飛?

他不知道,現下更是不想探討這個問題,只想要他好好的,在他清醒之際還能見到安好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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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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