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一夜未眠,整個晚上齊妃舫滿腦子於薄海的影子,清早醒來,她紅着眼,想去客房跟他取消昨晚的提議。

於薄海也一夜沒睡,坐在沙發上,聽見開門聲,看也不看地說:“幫我約你大姐出來,既然是我要幫她,有些事情彼此都必須知道,而且事情愈早結束愈好。”

好不容易才調整好心情,於薄海這番話又令她的淚水幾乎決堤。

她很明白這話是表示他一刻也不想多留在台灣。

“薄海,我去拒絕大姐好了,你不要生氣,是我不好,沒去考慮你的心情。”她的了解會不會太晚?

“既然我們已經弄到這步田地,沒理由不繼續下去,否則不就浪費昨晚的溝通?”

“你不要這樣。”

看不見,卻聽得見妃舫在哭,這是否意味她也開始懂得在乎自己?

“我這裏木已成舟,”不能心軟,他不停提醒自己,“你那邊做不做,隨你。”

“薄海,看我一眼好不好?”她哭着央求。長那麼大,還沒有一個男人能讓她哭出來,她的心也很痛。

無論她的語調再如何軟、如何哀傷,於薄海握緊拳頭,就是不讓自己轉頭看她一眼。

正如他所說,有些話、有些事一旦說了、做了,是無法回頭抹消一切的。

這隻能說自己已讓妃舫傷透。

齊妃舫默默地、目光慢慢地由他的身上收回,一併止住淚水。

此時,再說什麼都已晚.於薄海釋出的意思便是如此。

空洞無神的眼輕輕合上,齊妃舫抬起沉重的腳步欲回房,關門前,她久久才吐出最後一句話,“我會儘快安排你們見面的。”

是了,木已成舟,再多的解釋也挽回不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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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揚的音樂回蕩在整個餐廳內,在正中央的位子上,坐着一個臉色不佳的男人,他頻頻望着手錶,似在等人。

沒幾分鐘,由門外走進一位絕色美人,美人環顧四周,眼波流轉間,已迷倒一堆男客人。

男人看見她,一陣猶豫,連忙起身,朝她招手,美人見狀,笑着走上前。

“嚴小姐,你好。”於薄海紳士地為嚴似絮拉開椅子。

嚴似絮淺淺淡笑,“我還沒認出你的衣服,你倒先認出我來。”

“其實我也不太確定,畢竟妃舫給我看的相片與你現在的模樣有些出入,本來我還在想要是認錯,恐怕會被誤會成登徒子。”

“於先生客氣了,叫我似絮就好,畢竟我們是“戀人”啊!那我該叫你什麼?”

“你方便就好。”

嚴似絮抿着唇,在看似柔弱的外表下,她的內心可是既敏銳又善解人意。

光憑一眼,她立即看出於薄海根本無意來幫自己,怕是礙於妹妹的情面不得不來,注意到他一副急於離開這裏的樣子,原來自己也不是人人皆愛哪!

不過,她更在意的是,既然要假扮她男朋友,萬一不專業,那演出來的戲恐怕連及格也會有問題。

“這樣好了,私底下我喊你於先生,其它場合要親密一點,我就叫你海,算是你吃點虧讓我佔便宜了。”她淡淡含笑。

即便心中千百個不願,於薄海還是得體地響應,“你這樣真是給足了我面子。”

不愧是個出身良好的大家閨秀,嚴似絮是很美,但就算美若天仙,也不是他愛的那一個。

“既然有緣相識,就已是朋友,你幫我,我自然也會幫你的——”眼神一動,嚴似絮語帶暗示。

於薄海恍然大悟、眼前美麗聰慧的女子或許已看出什麼來了。

“你真能幫我?”

“我畢竟認識“她”比你還久。我們合作吧!”嚴似絮舉起水杯,嘴角的笑容似乎已經預告着兩人的成功。

於薄海也舉高杯子與她相碰,“那就祝我們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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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開門聲,齊妃舫立刻衝出房門。

“你回來啦?跟大姐……談得怎樣?”打從於薄海出門,她便自私地祈禱他們兩人的計劃不順利。

於薄海冷着臉,看也不看她,“很愉快,你大姐的確很美,又挺聰明的,我相信這個忙我會幫得很順手,你別擔心。”

她才不是擔心那個!

“大姐很滿意你?”為何聽見他談論大姐的優點時,一股清晰的嫉妒就充塞胸口,明她是大姐,根本不該嫉妒,卻偏偏管不住自己。—

抬起臉,於薄海釋出一個很淺、很自然的笑容,齊妃舫看得忽然手心一陣冷。

“我想是吧!”

“你在做什麼?”一路跟着他進房,齊妃舫這才看見他正在收拾衣物。

“似絮希望我徹底扮演她男朋友的角色,我說我住在你這裏,他要我搬去旅館避嫌,我想……也好。”於薄海有意無意地多看她一眼,接着把行李的拉煉拉上。

“搬出去?”她詫異,難以接受。

提起行李,於薄海冷然說道:“借過。”

冰冷的口氣令齊妃舫讓出路,於薄海經過她面前,直接走向大門口。

“你……你真的要走?”好不容易她才擠出這句話。

於薄海腳步一頓,停了數秒后回答:“這裏也沒有讓我待下的理由了,再見。”

輕得不能再輕的再見,搭配着門關上的聲音,結束了兩人的關係。

至少再看看他的背影也好,齊妃舫踏上陽台,在看見那一小點的人影后,積累已久的淚水一顆一顆地落在臉上,滑過緊握着欄杆的手背。

於薄海始終沒正眼看着自己。

直到出租車載走了他,齊妃舫才慢慢蹲下,最後趴在地上。

無法阻止的感情早已衝破枷鎖,她的理智崩毀了。

為何所有人都在做愚蠢的循環,非要等到失去后才得知擁有的可貴?

為什麼呢?

“薄海……”喊着他的名,想他給予的溫柔,卻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齊妃舫很明白,也正因為明白,她才哭得無法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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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喀!”

兩聲清脆的金屬敲擊聲音,終於喚回齊妃舫的神智。

“你已經看着盤子看了足足五分鐘,這不是你最愛吃的,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蕭宇言趁着開始忙雜誌前,特地抽了空來和學妹敘舊。

約在她平日最愛敲詐自己的高級餐廳;沒想到得到的響應卻是一臉憔悴。

“沒事……只是在想稿子的事情而已。”她扯謊。

“你想我會相信嗎?”

“是真的。”她吞了口雞肉,不敢正視學長的目光。

“跟於薄海還好嗎?”

聽見熟悉的名字,齊妃舫霍地抬頭,“你怎麼知道?”她記得不曾跟蕭宇言提過薄海的名字。

“是表姐打電話來問你的電話,我才知道原來她的兒子為了你,連工作也放在一邊呢!”

“原來是你啊……”

“怎麼了?跟他吵嘴,”

能吵嘴就好了,現在的自己連他的住處都不曉得。

“我——”視線內忽然走人四個熟悉的身影,其中一個還是現在讓她食不知味的男人。

察覺學妹的表情有異,蕭宇言便順着她注視的方向看去,看見嚴似絮與一個男人剛好坐下。

“那不是你大姐嗎?她交男朋友了?”蕭宇言回了頭詢問。

不巧與大姐的目光對上,齊妃舫趕緊收緊下顎。

“妃舫?”

老天保佑,剛剛最好是她看錯,大姐根本沒看見自己。

悄悄又抬頭,發覺大姐已經不看她這邊,齊妃舫才吁了口氣。

“你是不是做賊心虛?”

“哪有?”

“那為何要低頭?難不成那個男人也是你的手下敗將之一?”蕭宇言笑問。非常清楚想追學妹的男人如過江之鯽,但每一個都是灰頭上臉地黯然離開。

沒想到一句玩笑話,卻一語中的。

齊妃舫白了臉色。

“不會吧?我說笑的。”

她微笑,“你沒說錯,不過這次立場掉換,”目光管不住地又飄了過去,“我才是他的手下敗將。”

蕭宇言一愣,短短几秒內整合好大概后,慎重地問;“他是於薄海?”十多年沒去新加坡了,他連自己的外甥也認不出來。

齊妃舫點點頭。

兩人不過分別一天而已,她的思念就已經泛濫成災,會不會有一天她被自己的相思淹沒呢?

或是隨着時間,她會漸漸忘了他的長相?

甚至某年某月某日提起於薄海,她還會笑問他是誰?

瞧見他與大姐有說有笑,她心底驀然燃起好似燒燙傷的痛楚。

“不是喜歡他嗎?不想搶回來?”難得看見學妹會跌入情海里,他當然是鼓勵她勇往直前。

齊妃舫露出苦澀的笑容,“來不及了,我讓他心死了。”

“凡事只要有機會就要好好把握,光會坐在這裏難過,也不會有半個人同情你,男未婚、女未嫁之前都有扳贏的可能,就看你做不做了。”

多看幾眼,齊妃舫才收了視線。

“學長,我現在終於了解為何佾群學長說我們兩人很相似了,因為我們都是被上一輩的人所困住,很想去愛人,卻又怕對方的真感情束縛自己。”

她想愛人,真的想,下意識又偏偏排斥對方的真心,無怪乎薄海也會心死地離開。

“我走出來了,你也會的,只要你肯放不過去的包袱。”

“過來人的話?”她笑,從進入這家餐廳開始唯一的一個笑容。

“沒錯。很高興你還聽得進我的話。也請你下禮拜要交的稿可別忘了。”私事完了,公事也不能忘。

“走吧!”

能不能忘記過去,她還需要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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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薄海看見妃舫了。

還看見她跟個男人有說有笑。

枱面上他也笑着,檯面下卻是死握着拳頭。

看着嚴似絮朝嚴高朋解釋一堆,他都無心聽進去,等到嚴高朋要問他問題,才又專心應對。

“是的,我是去年來台灣旅遊時認識似絮的,似絮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女孩,我很愛她,也非常想娶她,希望伯父能答應。”

他深信嚴高朋應該將自己的背景調查得清清楚楚了,為了表現謙虛,他便隨意帶過自己的背景,有些事情過分強調,反而會有反效果。

蔣雲含笑,“於先生看得出來是個優秀的青年,你這麼好一個人,似絮還把你藏得那麼久,差點害我們都擔心似絮不想結婚呢!”

嚴高朋只問重點,“將來婚後要住哪?”

“爸,你怎麼這麼快就問這問題?”嚴似絮刻意展現一副小女人的嬌羞。

“應該的,伯父是擔心我無法照顧似絮吧?沒問題,看似絮的意願,反正家母也有心拓展台灣的旅館事業。”

嚴高朋點了頭,沉吟一聲,接着又輪到蔣雲暖場子。

“對了,於先生,改天到我們家吃個飯吧!”

於薄海說了聲好,也把暖場的工作交由嚴似絮負責,自己則繼續盯着……還盯什麼呢?

妃舫跟那男人已經離開餐廳。

振振精神,他決定先將眼前的戲演完。

約莫十分鐘后,嚴高朋因為要處理公事,蔣雲隨同他先行離開。

“你們慢慢聊,我們先走了。”

“爸,蔣姨,慢走。”

“伯父、蔣姨,慢走。”於薄海在擺出最後的笑臉后,隨即發問。

嚴似絮清楚他要問什麼,手一抬,“先讓我喝口水,我渴死了。”

“他是誰?”

濕潤了喉嚨,嚴似絮露出迷人的微笑,回答他的問題,“他啊,是妃舫的學長,放心,他已婚,和妻子感情很好。他們認識好幾年了,不會在這時突然進出愛的火花。你也別擔心有人趁虛而入,妃舫那性子我了解,光是剛剛瞄見她偷看這裏的表情,就知道她對你難以忘情。”

瞧他仍臉色不好,“嚴似絮又補充:“我是說真的,就我這大姐來看,妃舫真的對你很特別。”

“是嗎?”他想信,又怕信了到時候一場空。

“放心,我說會幫你的”嚴似絮再給他一劑強心針。

“謝謝。”憂鬱的眸子不自覺地往門口的方向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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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在截稿期結束前一天,齊妃舫一件T恤搭配牛仔褲,裝扮有別於過去的別出心裁。來到深海之魚交稿,碰巧蕭宇言去開會,她便把稿子拿給小杜。

小杜見了她的稿子,如獲大赦,高興得只差沒痛哭流涕,“我的好小姐,你真是難得準時啊!”

“不是《沉醉海》。”這一個禮拜她都在寫別的。

小杜先是一驚,立刻將磁盤插入計算機里,打開檔案,看了果真不是《沉醉海》,而是一本全新的散文著作,唉!有比沒有好,幸好他們了解齊小姐愛拖稿的習性,沒幫她預先打廣告,要不這回可糗了。

“愛就愛了”……嘖嘖!你什麼時候也會取這麼肉麻的書名阿?”小杜調侃道。

“我也不知道。”齊妃舫整個人顯得懶散懶散的。

“你怎麼了?是不是趕稿太辛苦?”小杜終於察覺齊妃舫的一絲怪異。

齊妃舫眨眨眼,“大概是吧,我想回去休息了,稿子麻煩你交給總編,然後跟他說,下一期的雜誌我想休載一回。”

“別了,總編會罵死我的。”怎麼好的不來,壞的統統交給他?

“跟他說我說的,還有這幾天,我打算回家休息,有事的話,等我回來再說。就這樣,我先走了。”

“妃舫!妃舫……”

任小杜怎麼喊,齊妃舫的腳步依然沒有停下。

突然覺得好累,她真的想休息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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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包南下第二天,就被母親命令北上,原因是嚴家的大家長辦了個政商名流之子的聚會,硬性規定所有子女務必到場。

齊妃舫懶懶地躺在沙發上。

“我又不是他女兒,幹嘛要去?”她才不屑那種外表光鮮亮麗、內部全部敗光光的爛聚會。

齊若鳳硬是拉着女兒起來,“不是他女兒?難道我一個人有辦法生出你啊?我要你去你就去。”女兒的性子她不是不清楚,只是仍然擺起母親的架子,非逼她去不可。

“不去!”齊妃舫嘟着嘴,死都不動。

憑什麼對方叫,她就得去?又不是沒生命的玩偶,加上她最近失戀,連鬥嘴的興緻也沒,更不想去跟那些只會逞口舌之能的笨蛋周旋。

對了,她與薄海也分開十天了,他與大姐的計劃不知進行得如何了?

大姐既然有了他,大概也不會參加那什麼鬼相親聚會,她就算去也見不到人,不去了。

不知女兒也會失戀的齊若鳳捏了一把齊妃舫的肉,痛得她跳起來大叫:“媽,會痛耶!”

齊若鳳挑着彎月眉,“還知道痛,會叫媽啊?既然知道我是你媽,我說的話你怎麼不聽?要你去,不會害你的。”

齊妃舫撇撇唇,“啐!你心裏都只有他,哪還裝得下我這個貼心的女兒?要我去我就去,多沒格調,不去就不去。”

“笨蛋,我是為你好。”

“哪裏好?”拚命把自己的女兒推銷出去,這哪裏好?

“要是不趁你年輕讓你早點嫁出去,等你三十好幾時,就真的只能當談判桌上的陪襯品了。我是愛你爸沒錯,但也沒愚蠢到連自己女兒的幸福也一塊賠上,當情婦已經夠慘了,我絕不容許他連我的女兒也要賣,所以我才要你趕快相親,多找幾個好對象,一相中就公證結婚,等生米煮成熟飯後,誰還能把你們怎樣?”齊若鳳當年見不得光的痛苦已夠悲慘了,所以她才急於讓女兒脫離嚴高朋的手心,免得女兒嫁了一個自己不愛的人。

齊妃舫眨眨眼,有點不信這段話出自那個成天把父親掛在嘴上的母親口中。

她掏掏耳朵,不信地問:“你真的是我的嗎?”

齊若鳳掐定女兒的臉,“你說呢?”

這一掐、可真的讓人痛得想掉淚,齊妃舫再也不敢懷疑母親被人掉了包。

“媽,放手,真的會痛啦!”

“那去不去?”她以此威赫。

痛歸痛,但她一點戰鬥意志也沒,去的話,肯定會兵敗如山倒。

“一定要去?”

齊若鳳眯了眯眼,拿出最後的壓箱寶,“你大姐來電說,她也會去。”

多半嚴家有聚會,都是蔣雲致電來,這次卻是嚴似絮親自打電話,還囑咐她女兒必須到場。不懂這些年輕人在搞什麼的齊若鳳也心知嚴似絮不會傷害女兒,才放心慫恿她去參加。

“大姐也會去?”齊妃舫亮了眼。

大姐既然會去,就表示薄海大概也會到場了。

“再說下去,今晚就別吃飯了。”

“去,我當然去了。”齊妃舫眉開眼笑,心情好得很。

“真的?”這麼容易,她有點懷疑。

齊妃舫付諸行動,進房收拾行李后,笑着與母親說再見。

“媽,改天再回來看你。”她的喜悅清晰可見。

完全無法理解女兒怪異的行徑,齊若鳳搖搖頭后,也莫可奈何,誰教女兒大了,她再也管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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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有點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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