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怡寧聽了,心中一陣亂跳。
他不知道將軍為什麼要這樣說,這話說得很突然,他根本沒有聽懂這句話。這話好像是一種似有意又無意的表白,一時間,腦海中電光火石,想起了自己曾經對將軍說過,我不喜歡你,討厭你。不知道這句話,將軍是否還記得。怡寧的臉頰登時燒得滾燙。待要掩飾,卻是一緊張,紅得更加厲害。
顏慶陽卻好像真的忘了,他什麼都不提,也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怔怔的望着高大的樹木出神。過了一陣,忽然說道:「其實有許多事情,比上戰場更加有趣。」怡寧聽他今天講話和平時大不一樣,也不敢搭話,靜靜的聽他講下去。
顏慶陽也不看他,好像在自說自話。「我四歲死了爹,五歲死了娘,一直是一個孤兒,十五歲,在軍中,一個人殺了一隻野狼,被聖上看見,一直對我恩待有加。這近十年的時光,也就是這麼安安靜靜的過,除了有時候,要帶兵上戰場。」
怡寧心中,卻想到一些畫面,十五歲的俊秀少年,孤身一人去和一隻野狼搏鬥,二十歲的將帥,率領幾十萬大軍,氣吞萬里如虎。那樣的男子英雄氣概,只怕自己是永遠不可能有了。
正在此時,顏慶陽看了他一眼,怔了一怔,說道:「你怎麼了?」怡寧這才回過神來說道:「沒什麼。」
顏慶陽說道:「你不要以為,我是個什麼英雄好漢,我不是,只是一個很普通的男人。有時候做的事,連自己都無法明白。」怡寧聽了這話,也不大懂,卻忽然想起那兩個晚上,他要自己侍寢,那種表現,的確就像一個年輕的,普通的男人。只是終究是有些不同,怡寧也說不上來。
顏慶陽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繼續說道:「很多時候,我覺得自己就像處在一個黑色的屋子裏,沒人可以救我,天也永遠不會亮起來。於是我就去和猛虎,野狼搏鬥,唯有殺了它們,我心情才會好一些。」怡寧不覺打了一個寒顫。
顏慶陽沒有看他,自顧自說下去:「可是我對人,卻又不是如此,對待俘虜,我都經常不忍心將他們殺了。」怡寧看着他,沒有說話。
顏慶陽忽然微微苦笑說道:「我今天怎麼這麼多話。不說了。」說著將怡寧抱起,放在馬背上說道:「我們回去。」
回到府中,將軍回他的房中,好像今天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怡寧卻是再也無法平靜下來了。
過了幾天的一個晚上,怡寧和將軍一起吃飯,和平常一樣,怡寧坐着慢慢吃,顏慶陽早早吃完,坐在一邊看書,卻沒有離開飯桌,那模樣,就好像在專門等他吃完。
怡寧吃飯是寂然無聲的,顏慶陽翻書,也只是偶爾的有一些輕微的響動。只是這種安靜,卻沒有讓人覺得壓抑,反而分外安寧。
吃完后,侍奉食膳的下人收拾了碗筷,奉上茶來,怡寧每次都是坐在這裏喝一杯茶后回房,此時他端着茶,悄無聲息的喝着,怡寧悄悄的看了眼顏慶陽,只見燭光之下,那張輪廓分明的臉更顯得俊秀,他也正好看着怡寧,四目相對,兩人都有些尷尬,怡寧放下茶杯說道:「將軍,我回房了。」
顏慶陽放下書本,忽然慢慢走過來,將怡寧抱到了床上,怡寧嚇了一跳,燭火之下,他勉強抬頭,看見顏慶陽火熱的眼神,一顆心登時跳得加倍厲害。
顏慶陽將怡寧的衣服解開,怡寧已有很久不曾有過這種事,一時害羞,向里翻了個身,顏慶陽將他翻轉過來,難耐的說道:「不要躲我!」怡寧抬起手來,捂住了眼睛,顏慶陽將他的手拿開,忽然將他抱了起來,吻住了他的嘴唇。
最開始的那一刻,怡寧甚至有些呼吸不順暢,他只覺得雙腳陣陣發軟,從未體驗過的滋味,竟是如此銷魂。他的吻似乎有些生澀,可是熱情無比,怡寧也由開始的不適應,到後來閉着眼睛接受,整個人都是輕飄飄的,顏慶陽將他抱緊,一直吻到怡寧的全身都輕微顫抖了起來。
顏慶陽一手拉下帳鉤,右手仍是緊緊抱着怡寧,壓到了他的身上,怡寧這次沒有反抗,只是緊張的抓住顏慶陽,顏慶陽又吻了他一下,將他的手移開。
怡寧閉上了眼睛,他能夠預知即將到來的痛苦,並不奢望顏慶陽對他溫柔,他的這雙手,是和猛虎搏鬥,和野狼搏鬥的一雙手,是那麼的有力,怡寧回憶起第一次侍寢時,身上留下的一些細小傷痕。黑暗中,他的眉頭不知不覺的皺緊。和最初兩次侍寢,相隔也有數月了吧。那咱回憶中的痛苦,帶着不曾洗退的屈辱印記,此刻又鮮明的涌了出來。
顏慶陽俯身又去吻他,卻被他躲開了,怡寧轉過頭,眼神中儘是不妥協的倔強。
顏慶陽忽然說道:「你在王府之中,想來應該和許多男人有過,我只能這樣做,不會花樣百出,你不喜歡,我也不怪你。」他說得含蓄,怡寧卻聽懂了,原來將軍以為自己曾經風月無數,是以不喜歡他那種略顯生澀的床上之事。看來分明是誤會了。
怡寧心中有如一團亂麻,待要解釋自己來將軍府中之前,一直是童子之身,也從未覺得那種花樣百出的床第之事有多好,又覺得不必解釋,他也隱約察覺到,身份高高在上的將軍,竟然對自己如此,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顏慶陽說道:「你好好休息吧。我今夜不會要你侍寢的。」
怡寧第二天起床時,頭還有些暈,昨天晚上的事情,現在回想起來都要臉紅,再想想,進府三個月,侍寢卻只有兩次,也算是怪事了。現在將軍已經出門了,他閑來無事,又去看花。此時他已經知道那位種花老伯姓蘇,他內心深處,一直覺得那個蘇老伯是個異人。
上次向老伯要了些種子,平時有事無事就去澆水,那些花都被寄養在園中,並未搬到怡寧自己住的房中來。此時天色正好,怡寧走到園中,看了一會兒老伯給花草捉蟲,又看了一會兒自己種的花,只見朵朵怒放,雖不是春花爛漫時節,但園中花的品種卻不少,足以令將軍府中,一年四季,都是鮮花盛開。
老伯笑道:「你幫我去端杯茶來。」他口氣親熱隨便,絕非頤指氣使,怡寧答應了一聲,趕緊將茶端了過來,坐在小凳子上看他剪花。
老伯一口氣喝完了茶,又細緻的做事,怡寧看得饒有興味,那老伯話也不少,說得有趣,怡寧好幾次都開懷大笑了起來。
說著說著,老伯漸漸的講到顏慶陽身上去了,他年紀老邁,說話便比其他下人肆無忌憚一些,怡寧開始還認真聽着,忽然聽到「將軍」二字,心中一跳,下意識的想他多說一些,便提醒道:「我聽說將軍是擒虎英雄。」
話音剛落,老伯忽然顯得很是激動,手舞足蹈的說道:「那是自然,何止擒虎?」拿起茶來,卻發現茶杯已空。「快快快,再去倒一杯來!」
怡寧拿着茶杯,跑得飛快,端着茶跑回來時,因為低頭跑得太快,一不小心撞了一個人,一杯熱茶登時全部潑在那人身上,怡寧嚇了一跳,連連說對不住,那人溫言說道:「你跑這麼快做什麼?」
怡寧聽了這個聲音,更是嚇住,心裏默念神靈保佑,希望是自己的幻覺,抬頭一看,不由得暗暗叫苦--果然是將軍。那雙好看的眼睛正微笑的看着自己,又將剛才的話說了一遍:「你跑這麼快做什麼?」
怡寧嚇得張口結舌,過了半天才說道:「將軍,你不是出門了嗎?」顏慶陽笑道:「我出門難道不回來的?」怡寧轉身想走,顏慶陽將他一把抓住,笑道:「今天有人莫非是要做賊?」
怡寧趕緊搖頭:「不是,我是想聽那個,打老虎,捉狼的事情。」他說得含含糊糊,說完從顏慶陽手中掙了出來,端着茶杯跑遠了,顏慶陽在他身後喃喃自語:「什麼捉狼捉老虎?」
這天晚上,怡寧在將軍房中吃過飯,喝完了茶,本想回去,卻又被顏慶陽留下。怡寧雖說心裏已經和將軍略為親近,但是獨獨不想做那種事,卻又不好拒絕,心裏先就有了幾分委屈。
顏慶陽抱着怡寧,低聲說道:「我有好幾個月不曾和你親熱了,難道你永遠拒絕我?」
怡寧心中想道:難道將軍偶爾的溫言笑語,都是為了要我從他?虧得我還以為他本性溫和仁厚。他默不作聲,頭又偏向了一邊。
顏慶陽說道:「我今晚一定要你。」怡寧冷冷說道:「請便。」他微微閉上眼睛,豁出去了。
顏慶陽卻不解溫柔,他脫了怡寧的衣服,在他身上輕輕撫過,接着在怡寧私處塗了一些藥膏,便將怡寧的雙腿分開,架在床邊,他低頭看着自己昂揚的慾望,氣息有些粗重,再看看怡寧蒼白的面色,有些憐憫之意,但慾望卻是更加高漲。
他探了進去,怡寧雖然已經有過幾次,但是顏慶陽卻是個很有力的男人,很快的長驅直入,怡寧在他身下哭喊,他也沒有停下。
床的帳子是掛着的,一覽無遺,怡寧的腿就架在床上,大大的向外敞開,顏慶陽站在床邊,將身體埋了進去……
一切結束后,怡寧蜷縮在一堆被子之中,低頭擦去了淚水,顏慶陽去吻他,卻被他狠狠推開。深埋的厭惡,因為這種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而重新被勾了起來。
顏慶陽要怡寧侍寢的幾個晚上,怡寧便在他的床上過一兩個時辰,侍寢過後,卻還是要被下人抱回他自己的小房。不侍寢的時候,便在自己的小房子中安靜度日。怡寧也知道這是權貴家中的規矩,侍寢之人都不在房中過夜。就像從前珏王爺,自己也曾聽聞,不管男寵女妾,侍寢過後都要馬上送回自己的住處。他耳聞目睹,習以為常。
這天顏慶陽聽見下人議論,說怡寧屋子旁邊有一隻狐狸一晚上叫個不停,怡寧有時候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着,只好點了小油燈看書習字,顏慶陽聽了以後,吩咐道:「以後讓怡寧和我同睡。」
消息傳到怡寧那裏,卻讓他嚇得魂不附體,偶爾一晚的侍寢,都這麼難受厭惡,天天睡在一起,如何得了,只是在這府中,卻哪有自己反抗的餘地?當夜晚上沐浴過後,只得硬着頭皮,到平時偶然一來的地方過夜。
顏慶陽倒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同睡的第一晚也沒有要他服侍。
這晚,怡寧本已漸漸睡着,半夜卻隱約見到一點燈光,他有些驚訝,轉身一看,身邊的被子裏居然是空的,用手一摸,竟然已經冰冷,顯見顏慶陽已經下床多時,怡寧待要繼續睡,不去過問他的事情,卻又忍不住好奇,悄悄掀起床帳的一角,卻見將軍正披衣坐在桌旁,桌上是堆得高高的書卷,還有一些宣紙,他看了一陣書,便拿起筆來,在宣紙上輕輕寫着什麼。
怡寧悄悄看了他半日,只見他呼吸聲都壓得極低,燈火更是換了一個地方擺放,特意背對着床帳,如此一來,便黯淡了許多,若不是怡寧忽然醒來,絕不至於發現。怡寧心下也不知是什麼滋味,知道將軍公務繁忙,卻又怕吵着自己,是以才這樣小心翼翼。
這一夜怡寧也沒有睡好,半夜睡得昏昏沉沉的時候,忽然覺得有人輕輕走了過來,將他的被子掖緊,怡寧屏住呼吸,裝做睡着,片刻之後,翻了個身,看見將軍又坐回桌前看書去了。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的下着,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了,怡寧起床后發現將軍仍在看書,也不知道昨晚睡了沒有。他漱洗已畢,走到顏慶陽身邊,打算說什麼,卻又不敢說,顏慶陽這才從書堆之中抬起頭,說道:「是不是昨晚吵着你了?」怡寧趕緊搖頭說道:「沒有。」顏慶陽也不再多說,自去漱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