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齊政民起得早,通常天還沒亮就下了床,這是多年前就養成的習慣。

女傭已經將清粥和素菜盛好,放在餐桌上,等着他打完八段錦後過來食用。

“爸,早。”坐在餐桌前的齊歐梵笑了笑。

“怎麼今天這麼早?”齊政民注意到,他這個回國后第一次回家住的兒子,除了臉上有着僵硬的笑容還有兩個黑眼圈。

“睡不着,與其在床上輾轉反側,不如起來陪你吃早餐。”

“突然失眠,是因為沈小姐昨天的出現?”他很想知道他們在房裏見面后的情形,都談了些什麼,但不方便開口問。

齊歐梵既沒承認,也不否認。

昨晚他會回來,是因為和父親長談后,父親允許他先行對伊琳坦白身份,但在她進到房裏后,他卻選擇背對着她並假裝熟睡。

雖是因仍氣她不肯面對自己真心的自卑心態,但一番深思后,他決定先解決她自卑的根源,讓她心甘情願的答應嫁他。

“爸,我想娶她。”

“決定了?”可見昨晚的進展一定非常良好。齊政民臉上堆滿笑容,“你們把什麼都談開了吧?這樣才對,夫妻要久久長長,一切都該開誠怖公,很好,我馬上叫人去籌備婚禮。’’

“籌備誰的婚禮?”鍾麗心撥開珠簾走向餐桌,她剛起床,身上還披着睡袍。

“當然是歐梵和伊琳的。”齊政民興奮得快坐不住,巴不得

立刻拿起電話,把這天大的好消息公告周知。

“你真的要娶那個女孩子?”她不悅的將兩邊嘴角往下撇。“我就看不出來她有哪點好,漂亮的女孩多得是,幹麼非要娶個門不當戶不對的?你們就不擔心她貪圖我們家錢財?”

她是貪圖我們家錢財呀。伊琳話說得很白,一千五百萬就是她“委身下嫁”的價碼。

她愛的是齊歐梵,卻選擇嫁給他們家的“提款機”,情況聽起來有些複雜,解釋了也不見得能讓人即刻就明了,所以最好別張揚出去,特別是對他們齊家這位女主人,尤其得嚴加保密。

齊政民和齊歐梵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很有默契地,同時以微笑回應她。

“放心好了,伊琳是個好女孩。”齊政民對伊琳倒是相當滿意。

一個人長久處在困厄的環境當中,難免衍生不理智的想法和行為,這都是可以被諒解的。據他從旁觀察,她心地善良,富正義感,工作勤奮又具才情,這樣的好女孩,不趕緊將她娶回來當媳婦,豈不太可惜了。

當然,這些都是其次的考慮因素,最重要的是歐梵愛她。

這個超有主見,對女孩子又特挑剔的兒子,其婚事向來今他們夫妻頭疼不已,他願意主動讓長久處於飄蕩狀態的感情世界穩定下來,是再好不過了。

“你就是什麼都聽歐梵的,連他住到荒山野地也不管,難怪他敢這麼我行我素。”鍾麗心給惹火了,講話的聲音跟着拔尖了好幾度。

“陽明山也叫荒山野地?”措辭未免過度“強烈”了點。

“連公車都沒到達的地方,不叫野地叫什麼?”她反駁丈夫的話。

“媽!”齊歐梵大聲抗議,濃眉緊蹙。

“別叫我,你眼裏若還有我這個媽,結婚後就給我搬回來住!”

見齊歐梵面上笑顏盡收,冷郁取而代之,鍾麗心的態度緩和了些。

沒想到多少年了,這兒子的死硬脾氣仍然一點沒變,不得已只好改采溫情招勢。

“媽媽年紀都這麼大了,還能再活多久?要你回來陪伴我幾年,難道也不應該?”這年頭當父母是越來越不值錢了。

“你不喜歡伊琳,卻要她跟你一起住?”這不是擺明了叫人家日子難過嗎?

“我哪有說,我只是不覺得她好,至少沒你們父子說得那麼完美。我可以有不同意見吧?”又板着一張臭臉了,這兒子,除了長相得自她的真傳,其他的一點也不像她。

“我答應你,考慮考慮。”他媽媽的脾氣他是最了解的,以伊琳的出身,肯定難討她的歡心,屆時間題將層出不窮。

鍾麗心顯然很不滿意他的答覆,臉色異常難看,目光不斷瞟向齊政民,要他給兒子一點壓力。

“這事以後再商量吧。”齊政民不希望把氣氛搞得太僵,讓彼此都下不了台。“現在最要緊的事,挑個好日子,到伊琳台中老家,向她唯一的親人堂叔堂嬸提親,至於該怎麼提,兒子你應該清楚吧?”

齊歐梵笑着點點頭。

沒錯,特別的人就該用特別的方法!

***

十一月初六,是陰曆上的黃道吉日。

齊歐梵商請一位搞幫派的大學同學,借調十六名道上的弟兄,浩浩蕩蕩的殺到台中,用極具草根性的江湖儀式跟沈光夫婦提這門親事。

果真應驗了惡人無膽那句老話,不但提親過程順利無比,還意外獲得原屬於伊琳的其中五分地作為嫁妝。當然這五分地只是她遭侵佔土地的九牛一毛而已。

當日黃昏,齊政民將齊家擇定的婚期告知伊琳,並將一千五百萬的支票親自交付給她后,她抱着枕頭,在房裏足足哭了

兩個多小時。

抬起眼來,見齊歐梵竟還默默的守候在她身旁。

“你還沒走,是為了勸我打消念頭?”當著他的面,她把支票小心翼翼地放收皮夾,擺進抽屜里。

“不是,我之所以留下來,是想問問你,需不需要我陪你到婚紗禮服公司挑禮服,以及其他結婚用品。”

“你要陪我去?”她難以置信的望着他淡然的面孔。這男人若非寬宏大量過了頭,就是沒真心愛她。“我再過幾天就要嫁人了,你一點也不難過?”

“無所謂啦,”他瀟洒的聳聳肩。“天涯何處無芳草,我是很想得開的人。”

還笑得出來?可見她在他心底的份量根本無足輕重,害她白白流了那麼多眼淚。

“噢,那,先預祝你早日娶得良妻美眷。”心裏和喉底都酸酸的耶,這是什麼生理反應?

“我會的。”他倒是答得輕鬆自在。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這樣很傷感情的,你至少應該表現一點不舍、痛苦和無奈的樣子。”

“這樣你就會回心轉意?”否則他幹麼那麼費事。

她木楞地搖搖頭。“這樣我的自尊心比較不會受到太嚴重的打擊。”她在期待什麼?

“原來如此。”齊歐梵誇張的恍然大悟,比先前的故作無謂狀還叫人光火。

“算了,你也別再裝了,我知道你絕對不會比我好受。男兒有淚不輕彈,我就當你已經從晦澀的深淵裏走出來,畢竟要遇上我這麼好的女孩也不是太容易。”

齊歐梵馬上配合她的心境需求,點頭如搗蒜,但臉上仍瞧不出任何悲傷的痕迹。

伊琳又瞪着他看了足足五分多鐘,確定從他身上臉上尋不出丁點依依離情,才失望透頂的起身,坐在鏡子前面發足了呆后,轉身自衣櫥裏面選出一套最華麗的藍底白點洋裝到浴室里換上,接着拿出零零散散的化妝品,開始為自己裝扮一番。

齊歐梵從沒來見過女人在他面前化妝,像一幅逐漸加上顏料的古畫,她則是畫中美得令人炫目的仕女。

雖然她的化妝技術不是很高明,但因為人夠漂亮,只隨便幾筆,就勾勒出一張精雕細琢的小臉。

他內心一陣激動。“你這是……”

“記住我現在的樣子,以後我不會再為你美麗了。”他會衝動的過來抱住她,親親她的臉頰或小手嗎?明知不可以,她還是很努力的期待着。

她甚至期待,期待她的最初,能夠,能夠……

齊歐梵果然按捺不住,抓着她的小手將她拉進懷裏,看了又看。

這女人馬上就是他的新娘子,可惜不能在這時候流露出真性情,否則小不忍則亂大謀。讓她越覺得他不足以留戀,他們的婚事就能進行得越順利。

“九十五分。”他沒頭沒腦的說:

“什麼?”伊琳把情緒培養到最佳狀態,他居然說出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你把口紅暈到唇外了,扣五分。”

不解風情的傢伙!伊琳推開他,負氣地抽出紙巾,將臉上的粉彩一一抹去。

“既然你完全不放在心上,那我也能夠了無牽挂的嫁人去,以後在公司看到我可別太感傷。”

“是。”他不僅感傷不起來,甚至還想縱聲狂笑三百回以茲慶祝呢。“我一定會儘快找個好人家的女兒,談情說愛,結婚生子,以免你愧疚過深。”

“嗯哼!”她一時醋勁大發。“沒想到你是一個薄情寡義的人。”

“你不會樂見我為了你整天茶不思飯不想,借酒澆愁日益消瘦的。”

“話是這樣講沒錯,但——”怎麼說才好呢?‘‘你以前的態度不是這樣的,記得嗎?在那個晚宴上,在醫院裏,你是多麼

義憤填膺的勸阻我,可是……”

他的手機乍響。“抱歉,我接個電話。喂?”

聽他哼哼哈哈,就知道包準是女人打來的。明知先對不起人的明明是她,伊琳還是拚命想找個理由,要他誓言等她回頭。

齊歐梵收線,放好手機,臉上猶噙着愉悅的笑。

“交到新女友了?”這表示他果然炙手可熱。

“還談不上,總得先彼此認識認識——”話末說完,手機又響起。“抱歉。”

伊琳覺得她已經把整個醋缸子統統打翻了,胃部沒來由的感到一陣痙攣。

“又是女人打來的?”口氣已有幾分怨婦的味道。

他笑而不答。

“倒追?”真奇怪,這種事怎會剛剛好,在這個時候一古腦的發生在他身上。天底下的好男人當真嚴重缺貨至此?“都是些什麼人?我要知道。”

他唯有苦笑。“別管我的事了,你究竟要不要去挑禮服和飾品?”

“我哪有錢去買那些?”那一千五百萬可是一毛也不能動。

“我送你。”他大方的說。

***

沒想到靠近中正紀念堂的這條馬路上,幾乎全部都是禮服公司。

歐式的、日式的、中國式的……要什麼有什麼,看得伊琳眼花撩亂。

“假使齊家的人知道你陪我來看禮服,會不會不高興?”看禮服就算了,他還說要送她哩,既已收了人家的一千五百萬,他們倆似乎該稍微避一避免得人家誤會。

“不會的,齊董很信任我。”齊歐梵挺有自信的說。

“因為你也姓齊?”這個巧合,她老早就想問了。

“因為我光明磊落,值得信賴。”

這麼偉大崇高的形容詞,該留給別人來說吧。

伊琳撇着嘴,朝前走進一家看起來頗典雅的禮服公司。服務小姐一見到他倆,馬上眉開眼笑。

“兩位好,看禮服嗎?這邊請。哇,兩位真是郎才女貌,難得的一對新郎與新娘。”

“他不是新郎。”伊琳沒好氣的說。

“真的?”服務小姐的臉像被雞蛋砸到一樣。如果她夠聰明的話,就會立刻把嘴巴閉起來,奈何這世上聰明之人何其少。“但是,你們好有夫妻臉哦。”

該死的齊歐梵,居然呵呵地笑個不停,有什麼好笑的?!

“麻煩把裏面那件粉色的拿出來給我看一下。”再要羅唆就甩頭走人。

“白色的那件比較適合你。”齊歐梵說。

該死的服務小姐居然聽他的卻不聽她的?!伊琳不滿的挑着眉。

“請你善盡旁觀者的角色,哪邊涼快往哪邊去好嗎?”到底是誰要嫁人呀?

“除非你不想當個出色的新娘子。”齊歐梵接過服務小姐手中的禮服,往她身上左比右比,在場也是來看禮服的客人們無不拍手叫好,大加讚賞他的眼光獨到。

人漂亮,當然穿什麼都嘛好看。

伊琳存心跟他唱反調。“這件我不喜歡。”留下服務小姐一臉的錯愕,她這位清貧小小姐已經推門出去走往另一家禮服公司。

齊歐梵這次學乖了,不再給她正面的指點,而是用以退為進的方法誘導她。

“這個呢?”

“丑。”

“這個?”

“好。”

“那,這些呢?”

一個半小時后,她手上已經大包小包,買的每一樣東西,都是他力勸千萬不可的高檔貨。

“回家吧!”生平第一次大採購,累得她半死。

“去看場電影如何?他精力出奇的旺盛。“環球電影院正在上演一部文藝片,好像挺不錯的。”

伊琳把五、六袋的東西全數堆進他的座車,接着用很認真的眼神看了他好一會兒。

“怎麼覺得我好像是要嫁給你?”

“別胡思亂想,我可賠不起人家一千五百萬。”他眼中的笑深不可測。“生命的運行自有它一定的軌跡,我們能做的就只有隨緣。”

他的長臂輕摟着她的肩,邀她往前走。

伊琳沒有排拒,就那樣非常自然的和他並肩,走進遼廣幽靜的中正紀念堂,走往杭州南路。

行經十字路口時,他會體貼的牽着她的手,偶遇機車呼嘯而過,他會不露聲色的將她推往行人路的裏邊,以策安全。

沉默良久,她喃喃的說:“嚴格說來,你尚未正式追求過我。”

“我以為感情的事應該靠默契,所謂的心有靈犀。”他感性的回頭望着她,眼中不自覺的盛滿情意。

“如果你要求我,我或許會考慮——”

“又回到原點了。”齊歐梵趕緊制止她打退堂鼓。“不是說了,那只是‘權宜之計’,也許我們還會有以後。”

“沒錯、沒錯,等齊董他兒子那個以後,我們之間就沒有障礙了。”她直率的接口道,滿眼的陰霾竟因此一掃而空。

拜託,能不能不要表現得這麼,呃,不厚道。他無奈的看着她。

所幸戲院已經到了,他們可以不必繼續這個有違天理人倫的話題。

這部電影不如齊歐梵原先期望的好,尤其是女主角的演技似乎沒啥長進。

因為無心螢幕上的情節,他於是將注意力擺在伊琳身上。

她看得很專註,隨着劇情時而欣喜若狂,時而低頭悲泣,一派天真無邪的模樣。

這大概就是她吸引他的最大原因。她和那些自詡為時代女性,見了心儀的男人就卯起勁來倒追,卻是言語乏味三兩句不離時尚、名牌的社交名嬡,最大的不同在於她的真。高興得很真,悲傷得很真,討厭得很真,連打起架來,恨起人來都很真。

也許有人笑他改邪歸正了,以往這類型的清純玉女,他可是敬而遠之,絕不敢沾惹的,他也不否認。結婚是一輩子的事,總要慎而重之的選一個能跟自己長相廝守,一顰一笑都能牽動他心扉的女人。

電影散場時,兩人按原來的路徑踅回車子停放的地方,伊琳顯得心事重重,一言不發。

“怎麼啦?”那部電影沒這麼感人吧?

幫她系好安全帶,見她臉上竟掛着晶瑩的淚珠,齊歐梵心底暗暗吃驚。

不該帶她去看電影的,這小女子不會因大受感動,而打消結婚的念頭吧?

但,若真是如此,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足見她真的很愛他,那麼或許可以跟她實話實說了。

齊歐梵竊喜地將她的下巴托起,怔怔地瞪着她泛着水霧的明眸。“願意讓我吻你嗎?”

她含淚點點頭。

他的唇迅速佔據她那一方小口,用最纏綿悱側的方式,讓她明白他的心意。

過了好久好久,才鬆開她但兩手仍緊握着她的十指。

“如果你真的愛我——”

“我當然愛你,但你愛我嗎?很真心很真心的那一種?可以海枯石爛,至死不渝的那一種?”伊琳神情之專註,好像她這一生一世就為找到這問題的解答而來。

“當然,只要你——”齊歐梵話才說一半,即被她打斷。

“那你一定願意等我嘍?快則半年,慢則一年半。”

唉,他乾脆一頭撞死算了。

原來她並沒有悔悟,只是想確定他是不是願意成為她情愛和婚姻上的幫凶。

當初將計就計,引她自動投懷人瓮,恐怕是本世紀最荒謬的行為。

伊琳似乎並不覺得自己的要求過份了點,還煞有介事的把無名指上的純金戒指拿下來,擱在他手心。

“這是我二十歲生日時,媽媽送我的,現在轉送給你。”齊歐梵的無名指太租,小指頭也套不進去,她索性拿下頸間項煉,將墜子換成她的戒指為他戴上。“從現在起你就要信守你的諾言,千萬別做出對不起我的事。”

唔,夠陰險。齊歐梵很佩服她的小人之心,居然能發揮得這麼淋漓盡致。

“將我套牢之後,你還是決定要嫁給別人?”他沒好氣的問。

“權宜之計,你也是知道的,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她拍拍他的肩,要他堅強點,儘管他尚未得到她的人,卻已獲得了她的心。

過了許久,她的簡陋公寓到了,伊琳提着大包小包下車,仍習慣性的要左右張望一番,確定四周沒有埋伏的惡棍,才放心的上樓去。

“有我陪着吶,你大可不必嚇成這樣。”齊歐梵跟上她。他的大男人尊嚴都被她踩得慘不忍睹了。

“你太瘦了點,至少得再增胖六公斤,否則難起威嚇的效果。”從當初相識,伊琳就對他“玉樹臨風”的體格頗有意見。

“以後你天天為我洗手做羹湯,我就胖給你看。”

“不用急着現在就設計我。”伊琳掏出鑰匙,一插入鎖孔,就發覺異狀。沒鎖?“有小偷!”她趕緊把手裏的東西統統塞給齊歐梵,準備徒手擒賊。

“等一下。”就憑你這三腳貓的架式?“站到後面去。”

“你應付得來嗎?”她忍不住憂心地問。

“打輸了,大不了把你賠給人家,擔心什麼。”他奸詐地抿着嘴笑,不理會後頭伊琳的低聲咒罵,伸手鎮定地旋開門把,推開門。

“總算回來了,你們!”這拔尖大嗓門的聲音再熟悉不過了。

“李怡安,你怎麼可以擅自闖進我的住處?”伊琳衝上前大吼着。真是的,害人家白白嚇死了好多細胞。“我要報警捉你。”

“喂喂喂,鑰匙是你給我的,忘了?上回我來你這兒借住,你急着趕去上班,就把備份的鑰匙放我這兒,要我幫你鎖門,記得吧?”要不是看在齊歐梵的份上,她鐵定要跟伊琳拍桌子怒罵三百回合,還報警捉她?嗟!

“拿來。”伊琳老實不客氣的把鑰匙搶回去。“今晚又怎麼了,被你老子掃地出門了?”

“才不,我是專程來跟你道喜的。”說話到一半,李怡安眼睛就帶着媚勁兒拋向齊歐梵。“你一定沒把你那天大的好消息,告訴齊先生吧?”

“什麼天大的好消息。”手酸死了,她忙將手裏的禮盒一古腦的堆往她那一百零一張椅子和床上。

“就是你馬上要和齊少東結婚的事呀。”李怡安不懷好意的盯着齊歐梵的臉,留意他臉色的變化。“我爸今晚跟我說了之後,我到處找你都找不到,原來你跟齊先生在一起,喂,你是要嫁做人妻的人了,三更半夜還跟別的男人廝混,要傳了出去———”

“除了你,誰會那麼大嘴巴?”伊琳打斷她的話。“現在你恭喜完畢,可以回家了吧?”

“我——”李怡安嘴皮子動了幾下,打鼻孔里噴着氣說:“你能嫁入太乙企業,當少奶奶全是拜我之賜,難道不該跟我道聲謝?”

“哦,對了,我倒忘了你這個大媒人。”伊琳走到她面前,用力想凝出兩滴淚來,以表示她的感激涕零,奈何一向缺乏“戲”胞的她,實在沒法叫自己做那麼噁心的事。“說吧,你要我怎麼報答你的大恩大德?”

“簡單。”她眉飛色舞的說:“我這人向來施恩不望報,只是,你既然這麼堅時,我要過於推拒就太矯情了,所以——”

“說重點。”又不是叫你去演戲,哪來那麼多廢言。然,伊琳仍警戒着她算計的眼光。

“呃,我車子剛好壞了,你請齊大律師送我一程,我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就一筆勾銷。”

什麼恩恩怨怨?豈有此理。就知道她居心叵測,打着齊歐梵的主意。

伊琳轉頭望向他,順便把難題拋給他。

“行,反正我也正要離開。”齊歐梵大方應允是希望讓伊琳及早脫離這女人的糾纏,沒想到竟換來兩道銳芒。

“時候不早了,我們說走就走吧。”李怡安一陣狂喜地笑彎了眉毛,自動自發的把自己的手勾在他臂上,另一手拿着她的香奈兒皮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他推出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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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窮貴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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