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常看到別人書中的序言寫到,短短兩三頁的序言也不過一千字上下,寫來卻比一本十萬字的小說困難。現在我總算能夠了解這種窘況了。
身為一個作者,我總覺得在本文以外還來寫些不着邊際的話,其實是超出本分的事。故事,從開始到結束,已經成為一個完整的個體,實在無需作者多事地跑出來東拉西扯,你說是嗎?
特別是在這個後現代主義狂飆的年代,許多人高喊“作者已死”的口號,無非就是希望打破作者對其作品所掌握的至高權力,那麼此刻我還在這裏叨叨絮絮、喋喋不休,簡直就是不知死活嘛!
現在我既不是評論家,也不是理論派,我只是個該住嘴的作者。
小說,既然是小說,就握有一個名為“純屬虛構”的免死金牌。作者永遠可以說,那只是作者的想像,而不是真實。這話看似弔詭,但卻有幾分道理;因為無論什麼書,寫了什麼樣的事情,身為讀者永遠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
只是小說這個名詞,在一開始就宣稱了它的虛構性質。
在成為作者之前,我向來習慣透過閱讀來增加自己對於世界的認知,那是個有效而快速的方式。
當我逐漸成長,世界裏不再只有書本時,我便了解其中所潛藏的危機——因為文字只是現實生活的精鏈,卻不能取代每個人真實的生活歷練。書本只是一個窗子,透過它你向外看去,看見許多花朵;但那只是看見,並沒有其實的觸摸輿嗅聞……
成為作者之後,我開始採擷真實世界裏的花朵,將它們一一擺到我的觀景窗中,佈置成一幅美麗的畫面。但這花朵已經經過剪裁,不再是原野上恣意生長、自由伸展的生命。在我的手中,它們成為標本,定着在那邊。少了變化過程的曼妙,被定着的物品還能夠美到哪裏去呢?
在書出版之際,身為作者的我,或許只剩這樣的心愿——願讀過此書的你,都能重新賦予這個標本花園一個新的生命。因為我的文字,成者說我採擷的花,惟有配合上你們的真實生活經驗,才有重新復活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