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原來南明帝君一去不回不是做了負義狠心薄情郎,是替天樞偷葯治病被狐狸抓了。
唔,南明對天樞的情,讓本仙君有點感動。
當年棒打鴛鴦的時候狠得要命,此時痴情起來,更加要命。情啊,情啊。但是,話說,他怎麼會知道偷妖怪種的仙靈芝給天樞治病。是誰指點了他?
我問狐狸,“你抓到那偷靈芝草的賊后,把他如何了?”
狐狸道:“關着。”
我說:“只是關着?他偷了你的靈草,又打傷你的手臂。你就沒對他用用刑,打斷他兩條胳膊兩條腿玩玩?”
狐狸看了我一眼,冷聲道:“沒有。我一向不與凡人多計較,只折了他一條胳膊,捆在洞裏罷了。”又去望衡文,“我從沒傷過凡人的性命。”
狐狸在剖白它的清高。它望着衡文,眼神很誠懇,耳尖微微顫動,衡文對它一笑,它立刻滿臉歡喜。大有立刻變回原形再跳上衡文膝蓋的意思。
恰巧,門外有腳步聲響,狐狸立刻變回原形,迅速跳上衡文的膝蓋。本仙君一把拎住它的後頸毛,將其拎起,毛團扭着身子,露出寒光閃閃的獠牙。
小二在門外敲着門板:“公子、道長、早飯好了,請您二位下樓用罷。”
我將狐狸塞到胳肢窩下挾着,一手開了房門,念了聲道號,“即刻就下去,多謝多謝。”
再合上門,狐狸蹭地跳到地上,打個滾兒化成人形。我與衡文預備下樓吃飯,臨出門前本仙君還好心問了狐狸一句:“要給你捎個饅頭回來么?”
狐狸傲然說:“不要。”
用完早飯再回房去,我指望狐狸已經回老窩去了,沒想到打開房門,看見衡文的床上一個白毛團兒很愜意地盤在被子上,在小睡。
狐狸不願意回窩去,它振振有詞,很有理由。衡文清君在眾目睽睽下買了它,如果突然它不見了,必引人猜疑。為了不讓衡文清君多麻煩,它暫時留下。
衡文大概是有感於毛團痴情一片,也大概是覺得有趣,默許了它留下。
狐狸很歡喜,本仙君有些憂慮。我當年一廂情願地看上過人,知道這種事情只會越扯越難扯。天樞與南明正凄涼地在面前擺着,衡文雖不至於像這兩位,但他平素有個毛病,愛試個新鮮找個樂兒,萬一一時興起,與狐狸一同試試情的滋味……
我打了個哆嗦。
而且,天樞正在房裏吊著半口氣,等着用靈芝草。金羅靈芝是狐狸送給衡文的,它在這裏守着,本仙君怎麼好拉下臉去和衡文要。
我對着衡文和狐狸徒然憂慮,便又踱到天樞房中看看。
兩個小夥計正在天樞房裏手腳麻利地收拾着,據說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天樞又咳了幾口血出來。掌柜的也湊進房裏,甚期盼地向我道:“道長昨晚說,今天早上一定有方子,可是已經有葯了?”
本仙君咳了一聲:“有是有了,不過……”
房門被敲了兩下,一個小夥計手端着一碗墨綠的湯汁進房,“道長,葯小的給您送來了。”
我愕然,衡文邁進房來,“我算着時辰煎好了,你給他服下去看看罷。”
兩個小夥計將慕若言扶起來撬開牙關,本仙君將葯汁一勺勺灌進他口內,金羅靈芝與慕若言有緣,一碗葯很順暢地灌了下去。慕若言被擱回枕頭上后,沒什麼動靜。
掌柜的吞吐着道:“道長,這位公子……”
慕若言呼吸勻而淺,面容上的愁苦也少了,他只有睡踏實了才是這副模樣。
我於是道:“無妨無妨,且讓這位施主安靜歇息。等到醒來時,病可望大好。”
慕若言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
掌柜的和小夥計擔心他其實被本仙君毒死了,進進出出探他鼻息,小夥計們埋伏在前後門邊和窗下樓梯前,怕我趁空跑了。我索性不睡覺的時候就搬把椅子坐在慕若言房內的桌前,自己和自己下棋解悶,省得掌柜的和小夥計們提心弔膽。
入夜,我回房內脫出真身去找衡文,狐狸現出原形睡在椅子上的一個枕頭上,我拎起它來,向隔壁一指,“那間房的床上躺着本仙君白天用的軀殼。你可以將他挪到地上,去床上睡。”
狐狸用爪子緊緊摟着枕頭,道:“為什麼不讓我與清君在一個房裏?”
本仙君直截了當道:“你對衡文清君有情,本仙君怕你與他同在一室會生出事情來。”
狐狸化成人形,冷然笑道:“宋元君想得忒齷齪了,我仰慕清君,但清君不願意,我絕對不會強迫。”
我心道,是,原本就不擔心這個。這位衡文清君哪是那麼好強迫的,我若想都無望成功,何況你這點道行。
衡文在床上沒有一點動靜,想是聽熱鬧聽得正高興。
我便放穩口氣,對狐狸曉之以理:“清君與我這次是奉命下界,一舉一動天上都有仙僚看着,天庭戒律森嚴,他與你言行過密,恐怕會招來嫌疑。”
狐狸雙臂抱在胸前坐在椅子上,雙眼閃着幽幽綠光:“宋元君的理由,恕在下不能苟同。宋元君與清君夜夜同榻而眠,據說在天庭也時常在清君府上蹭吃蹭喝,似乎元君並沒有被天條處罰過,所以依在下看,天庭的規矩並沒有傳聞的那麼森嚴。”
這頭雜毛畜生居然打聽過本仙君與衡文!他又是從哪裏聽來的老婆舌頭,顛倒是非說本仙君時常白吃衡文的。
狐狸道:“元君難道要說,只因為我是妖,你是仙,所以你能做的我便做不了么?”整了整袍子站起來,“我說過絕不會給清君惹麻煩,既然元君提醒,我就去隔壁睡。只是……”
狐狸向牆去,轉頭在眼角里看了我一眼:“雖然我現在是妖,但只要過了一千五百年的天劫,我就能飛升成仙,同在天庭時,事情還未可知。”
拂袖穿牆而過,去隔壁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