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走了?”車在半路拋錨的華德難掩失望的臉色,好半晌才恢復常態。“走了多久?”
“大概有半個小時吧,詳細時間我也不知道。”雪蘭憂心忡忡的把字條遞給他,“一定是宋思齊的主意,子青她不會連要走了也不跟我說一聲。”
“知道他們上哪兒去嗎?”
“說是去他住的地方,也沒說地址,電話也沒留,欽,搞什麼東西嘛他們。”
不等她把話說完,他立即轉身走出大門。
“大哥,要不要我陪你去找?”
他沒有回答她,但雪蘭抓起皮包便追了上去。“大哥,等等我!”
門口的守衛被他的匆忙神色,嚇得跑出來探看究竟是出了什麼事。
華德穿着灰色大衣,立在喧囂的街頭,心頭有着前所未有的浮躁和焦慮。
一切真相在宋思齊出現后,就將被赤裸裸的攤在太陽底下。袁子青若是知道了,會作何反應呢?
來得太快了這一切,事情的發展完全脫離他原先所設想的,連他自己也不明白,何以會在短短的數日之內,陷得如此之深。
“大哥,”雪蘭開着車追上,“上車吧。”見他仍杵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又道:“嘿,子青可不是你一個人的,朋友有難,我本來就該仗義相助的,上不上車你?等等,你來開。”這樣比較保險一點,她開車的技術一向不太好。
車子飛快駛過宏偉的國會大廈,清楚傳來塔樓頂那重達十三噸半的大鐘鼓響十三個聲響。
“你想宋思齊會把子青帶到哪裏去?你想他會不會對子青……呃,對她做出什麼不規矩的事情來?我一直就覺得宋思齊不是個好人。”雪蘭見華德肅殺沉鬱的臉,明白所有的問題根本是白問。
“你打電話去問問劇場的朋友,也許宋思齊會跟他們聯絡。”
“不可能的。”華德冷冷望着前方,面上無一絲血色。
“何以這麼肯定?”
“宋思齊不會希望別人知道,他手上擁有二十萬英鎊。”
“你把我弄胡塗了,那二十萬子青不是已經匯給綁匪了嗎?怎麼會落入宋思齊的手中?”
華德不語,只是默然地盯着前方。事情的真相該從何解釋起?這樁擄人勒索的詭計雖然是由宋思齊一人所策劃,但他也難逃共犯之嫌。
當初要不是自己一心挾怨報復,不擇手段的把袁子青騙到倫敦來,也不至於讓事情變成如今不可收拾的地步。
“大哥,你倒是說句話,”雪蘭的手機忽地響起,“等等,是子青傳來的簡訊……西華飯店,五O室!”
☆☆☆
宋思齊吹着口哨立在落地窗外,享受着美好的冬日暖陽。
“你知道嗎?我愛倫敦,這地方真是太棒了。”把吸得剩下三分之一的香煙捻熄,他步伐輕盈地踱回房裏,挨着袁子青一屁股坐進沙發里。
她趕緊把手機藏到座墊下。
“可是這地方的人綁架你。”她本能的把身體往旁挪開一些,這個舉動立刻引來宋思齊的火氣,粗魯的把她拉到膝上。
“不要盡提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想想我們現在多好,相依相偎,而且又有——”話說到一半,他突然打住。
“又有一千多萬台幣的負債。”她不得不提醒他,住到這種貴得驚人的飯店來,只會讓他們的負債雪上加霜。
“不是告訴你了,別老提那些討人厭的話題,一千萬又怎樣,你以為我還不起?”
“我當然是相信你,才敢開口跟別人借。”她不喜歡他動不動就生氣,“打電話到航空公司去訂機票吧,我急着趕回台灣復職。”
“急什麼?”宋思齊湊近嘴巴,要跟她親親,卻被她不露痕迹的閃了過去。“你難得到倫敦來,當然得到處走走,放心,這點錢我還有,不是告訴你了,我這半年賺了不少錢。走,陪我洗澡去!”
“不要,你自己去洗,我想先躺一會兒。”
“還不肯給我?”宋思齊伸手從她襯衫下擺鑽向她的小腹。
“不要這樣!”袁子青嚇得跳了起來。“等我嫁給你再說吧。”
“我已經等不及到那個時候了。”他性急地將她壓倒在沙發上,動手撩開她的衣服。
“我費盡心思救你出來,你就是這樣對待我?”這一刻她覺得他好卑劣、好無恥,和昔日她心目中那個雖不得志,但頗認真上進的初戀情人,有如天壤之別。
“才區區二十萬英鎊,你就需要費盡心思?”宋思齊不肯停止他一意想做的事,非常不懷好意的瞪着她。“你告訴我,你是怎麼費盡心思的?”
“我……”她不曉得怎麼告訴他,她得花掉二十年的春春歲月努力掙錢,才能還清這筆債款。
“說不出來了吧?”宋思齊冷笑的說:“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那筆錢是華德詹肯斯給你的對不對?他為什麼願意給你這麼大一筆錢?你答應他什麼了?”
這一問令袁子青震撼極了。
“莫非,你真沒有遭到綁架……”她不敢往下想,她不相信這個她以全部相待的人會瞞她。
“先回答我的話,他有沒有動你?有沒有?!”
“放開我,我不要!”她的掙紮成了最佳的催情激素,他被她猛烈的扭動,掀起軒然的情慾。
“口是心非的女人,”他急忙脫下衣褲,以逞獸慾。“都這麼愛我了,還矜持什麼呢?”
“我要的愛情不是這個樣子!你變了,思齊,你變得我都不認識你了。”袁子青幾乎要哭出來,她死命的守住最後的底線,臉色因過度緊張而慘綠。
“這世上誰不會變,你不也變了?”
驟來的劇痛,令他不慎翻下沙發。
“你咬我?媽的!你敢咬我。”他抹掉嘴角的血絲,霍然挺起身子,動作比原先要粗暴好幾倍。
“砰!”隨着巨大的聲響而來的是華德席捲進來的狂烈風暴。
他拎起埋在袁子青胸前,意猶未盡的宋思齊,將他狠狠擲往牆角,令他痛得發出凄慘的哀號。
“媽的,我跟我的女人相好關你什麼鳥事,你他媽的這是幹什麼?”宋思齊猛地撞上牆角的臉,瞬間淤青紅腫。
華德回眸望衣衫、髮絲異常凌亂,狼狽已極的袁子青,一陣揪心的疼楚襲上。
“媽的!”接踵而至的雪蘭,顧不得她的爵士夫人形象脫口罵出,跑過去抱住袁子青,轉向宋思齊,“你這個豬狗禽獸,才剛剛讓你拐走了二十萬,現在又來欺負子青,你到底還是不是人啊你?!”
“拐走?”袁子青驚問:“雪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我以後再跟你解釋。”
“不必。”宋思齊忿忿的切齒笑道:“我們這可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子青,其實你的大恩人,就是這次綁架案的主謀!”
“你簡直含血噴人!”華德氣得雙眼滿血絲。
“不承認?”宋思齊故意不說英語,改用中文。“是誰向茱莉透露你在台灣有個‘仇人’,總有一天非以牙還牙!一雪前恥的?伯爵大人,男人嘛就是要敢做敢當,否則當初就別那麼不擇手段!”
仇人?她和華德何仇之有?袁子青想不明白。
雪蘭不信的說:“宋思齊你把話說清楚。”
“夠清楚了。”宋思齊見袁子青瞅着華德愛恨交織的眼神,猜想他們八九不離十已經有了什麼,一把妒火立刻燒得老旺。“總之,是你家這位表裏不一的伯爵大人,使計將子青騙到倫敦來,再想辦法報三年前的老鼠冤。子青吶,你記性可真差,認不出來他就是那個在台灣被你耍了一次,結果損失慘重的阿波羅劇院負責人華德詹肯斯嗎?”
宋思齊這一提,袁子青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第一次在報社見面,她就覺得華德挺面熟的。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醜陋的真相一如五雷轟頂般,叫她無論如何難以接受。
“不是這樣的,子青,我可以解釋。”這世上再沒有人比宋思齊更會歪曲享實了,華德真是百口莫辯。
“不要碰我!你們兩個真是令人作嘔!”袁子青兩手緊緊抓着雪蘭為她被上的外套,踉蹌地走進化妝室。
一分鐘后,她穿好衣服,面無表情地出現,筆直走向宋思齊。
“華德詹肯斯是為了報復,你呢?為了錢你不惜出賣我?”
“我,我是不得已的嘛。”話聲才落,袁子青爽脆的一掌已摑上他的左臉頰。
“從今天起,我們義斷情絕。”她一字一句均從齒縫裏迸出來。
“子青。”華德還是希望能有所解釋。
“你也一樣!我這輩子從來沒有恨過人,但我恨你,我會恨你一輩子!”撂下狠話后,她便舉足往外狂奔。
“子青,等等我。”雪蘭張惶的追了上去。
套房裏的空氣霎時凝結了起來,猶窩在牆角,正緩緩起身,準備溜之大吉的宋思齊,被華德兩道凌厲的星芒射得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嘿,這可不能怪我。我們中國人有句話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我當然得,得為我自己……你清楚的嘛。”
華德緊抿着雙唇,良久才道:“滾,立刻給我滾,從今以後不要讓我在倫敦見到你!”
“沒問題,我還巴不得永遠不要回來呢。”宋思齊腳底抹油,一油煙就不見人影。
☆☆☆
泰晤士河融入暮色中,模糊幾不可辨。
袁子青沿着河岸,腳下如鉛重般,步向茫然未可知的前途。
不懂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不懂人心為何那麼容易生變?甚至不懂自己究竟對宋思齊的憤怒和對華德的怨恨到底有什麼區別?
多年的感情不可能在一夕之間生變的呀,是誰說沒有愛就沒有恨?
她的確沒有辦法去恨宋思齊,對他,她只有滿腔的怒火,氣極這個忘恩負義的人。
但她卻將華德恨進了五臟六腑、每一根神經和每一個細胞,她恨他!
是因為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所以格外依戀?
她不懂自己,一兩個星期前她急於逃離的,如今變成她最大的渴望。
然而華德之所以接近她,招惹她,奪去她清白的身子,目的卻是為了報仇?
多麼不堪的真相呵!
“子青,”一路跟在她後面的雪蘭喘吁吁的問:“我們別再走了好嗎?”
“你回去吧。”如果能夠,她真想就這樣走完她的一生。
“你跟我一起回去。”
袁子青木然的搖搖頭。在放蕩的惡行過後,始發現自己原來只是被戲弄的一個幼稚無知的女人,她怎麼還有臉回到那個讓她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方。
“那你要去哪裏?”
她還是只能僵硬的搖着頭。佇立在這倫敦街頭,她比剛來的時候更感到孤獨。意識到身體的某一部分已經不屬於自己,她控制不了,她出賣自己的感官,做不了自己的主人。
“子青,別這樣,華德縱然有不對,那也是你先起的頭,你知道嗎?為了你那可笑的愛國心,故意在執行口譯工作時偏袒一方,結果害他損失了近百萬英鎊,你能要求他別記恨嗎?換作是我,不整死你才怪。”
雪蘭這一說,她才堪堪止住的淚水,再度洶湧汜濫。
“是的,我是咎由自取,所以我並不怪他。”
“那你這是……”既然不怪人家了,就別傷心成這樣嘛。
“我之所以痛心是因為,我發現,我已經無可救藥的愛上他了。”她跌坐在紅磚道上,身心一片頹然。
“真的?”
該死的雪蘭,居然笑得那麼開心。
“這不就結了嗎?你愛他,他也愛你,還有什麼好難過的。”
“他怎麼可能愛我,你沒聽到宋思齊剛剛說的嗎?”
“唉,宋思齊的話怎麼能聽。”那老小子做事從來都是損人不利己,她早就把他給看清。“他是故意離間你們倆的。”
“他不是那種人。”
“到現在你還替他講話,把眼睛睜亮,子青,看清楚點,宋思齊他不是個好人,從以前就不是。”雪蘭不說則已,一說起來就不免要舊事重提。“口口聲聲說愛你,結果他給了你什麼?倒是你,大二開始就在外頭打工賺錢,十分之九都被他搜颳去了。他就是太習慣予取予求,難怪會做出這麼喪心病狂的事來,你啊,該覺醒了。”
“也許他只是一時鬼迷心竅。”
“牛牽到北京還是牛。你這人,壞就壞在心太軟。”要不是非常非常了解這一點,她就不會竭盡所能的幫她了。“反觀華德,他有什麼錯?縱使有錯,也是因為對你一見鍾情。”
“怎麼可能?”多麼沒深度的推理。她不相信華德那可惡的傢伙懂得慧眼識美女,一眼就看中她。
“怎麼不可能?忘了以前我們班上有多少男生整天黏着你不放?若非你當初被宋思齊迷得雙眼如盲,也不會——”
“不要再安慰我了。”若真是如此,那麼報仇的事又該當作何解釋?
就算他真是傾心於她,也不該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欺騙她呀。
袁子青換坐到一張石椅上,雙眸無神的望着前方如茵的草地,懷想着這趟倫敦之行遭受的連串打擊,不禁悲從中來。
雪蘭陪着她坐下,掏出手帕,為她拭去頰間的淚水。“惟一慶幸的是,”沉默良久,袁子青忽地開口,“還有你這麼一個好朋友。”
“哈,終於發現到我了。”雪蘭開懷桀笑。“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一切都該往好的方面想,跟華德和解吧,他絕不是宋思齊所形態的那麼壞的人,我認識他三年多了,我相信我已經夠了解他。”
“你也了解喬治嗎?”袁子青意有所指地反問。
雪蘭一愣。“為什麼這樣問?”
“沒什麼。”她畢竟沒勇氣說出實話。“只是不能理解,為何像華德那樣一個在情感上毫無定性的男人,卻能夠得到你如此的肯定,是不是長得好看又有錢的男人,不管做了什麼壞事,都特別容易得到原諒?”
“當然不是這樣。”雪蘭不知不覺地提高音量。“未婚男女本來就有權多看多交往,只要不涉及惡意的欺騙和傷害,又是兩相情悅,有何不可呢?”
“瞧,你又在替他找借口了。”袁子青自認不是個思想前衛的人,但也非食古不化的老八股,一個人究竟是濫情還是多情,其中有很大的區別。
她不容許自己一心兩用,當然更不能接受華德的多角戀情。
“不是,子青你聽我說……”
“我不要聽,”袁子青打斷雪蘭的話。“我要回台灣,你幫不幫忙?”
所謂的“忙”,指的當然是錢財方面的資助。為了“搭救”宋思齊,她已經平白負下巨額債款,除非打電話回台灣向父母開口,否則惟有指望雪蘭了。
“不幫。”沒想到雪蘭居然一口拒絕,“你得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給華德一個機會。”
“免談。”袁子青不想再浪費唇舌了,她倏然起身,面無表情的筆直朝前直走。
“喂,子青,就沒有商量的餘地了嗎?”雪主抓起皮包,連忙跟上去。
她不再答腔,茫然且空洞的水眸,毫無目的地飄向不知名的遠方,腳步沉重但急促地像巴不得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這個令她心碎神傷的城市。
驀地,從前方走來一大批穿着鑲金邊古老禮服,有的則是一身盔甲,打扮成十七世紀矛兵模樣的人,浩浩蕩蕩的在十字路口處轉向對街。
“這是英國的傳統儀節,”雪蘭獸盡地主之誼地為她說明,“每年十一月的第二個禮拜六,銀行總我、證券經理人、國際經融家,都會不約而同的扮成古人,以護送新當選的市長到皇家法庭宣誓就職,屆時喬治也會去。”據說喬治又找到一份新工作了,職稱是證券行的經理人。
禮拜六?不就是明天嗎?
日子過得真快,一個星期又過去了。
袁子青才打算拐個方向,避開這群人的綵排,忽見雪蘭像根本樁一樣,釘在那裏動也不動。
“你中邪啦?”她沒好氣的說。
“我看到喬治了。”雪蘭的嗓音彷彿來自遙遠的國度,聽起來很不尋常。
“他在哪?”袁子青順着雪蘭的目光看去,果見喬治和眾人一樣,穿得稀奇古怪的邊走邊和身旁一位小姐親親昵昵的笑着。
就是她,那女人就是幾天前她見過的那一個。
她飛快地瞟了雪蘭一眼,故作輕鬆的說:“怎麼,你老公連跟別的女人說句話也不準?”剛剛是誰還在那兒大談現代男女交友觀的?
“那個女人是他的大學同學,也是他的初戀情人。”雪蘭痛苦的一手緊揪着胸口,眉頭皺得死緊。
“噢?”原來還有這層關係,難怪她一見就發覺事有蹊蹺。
“喬治,晚上一起吃飯。”女人甜甜地在喬治臉頰親了一下,眉開眼笑地跟他揮別離去。喬治所有的目光全盯在那女人身上,連她們站得這麼近,居然都沒瞧見。唉,男人!
“打手機給他。”
“興師問罪?”雪蘭喉嚨苦澀的問。
“那是晚上的戲碼,先好聲好氣問他,今晚要不要加班,回不回來吃飯?”袁子青快要覺得天下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了。
“然後呢?”添了下發乾的嘴唇,雪蘭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要是他說今晚不能回來,我該怎麼反應?”
瞧,這就是女人,該精明的時侯胡塗,該勇敢的時候懦弱。
“先看看他找什麼借口,然後再決定是要當場逮他個措手不及,還是繼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像個小白痴一樣的等待他浪子回頭。”
雪蘭聽完她刻簿但不失精闢的見解之後,激動得抱着她大哭一場。
“現在你還急着回台灣嗎?”
“不回台灣留在這兒幹麼?”
“陪我呀,我都已經這麼慘了,你忍心丟下我不管?”說若說著,雪蘭拉起她的衣角,既抹淚又抹鼻水的,真是傷心得一塌胡塗。
“可是我……”婉拒的話說到這兒就沒法繼續了,雪蘭的淚水攻勢,讓本來就心軟的她,惟有長長、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好吧,但我不能久待,我向公司請的假只剩半個多月。”
“這就很夠了,人逢逆境,有好朋友相陪,實在很幸運。謝謝你,子青。”
☆☆☆
那天晚上,喬治果然推說有個應酬,得晚點才回來。
袁子青和雪蘭於是趕在他下班前十五分鐘,租了一部車子等在他公司樓下,一見他出現,馬上跟蹤上去,一路來到這家叫規矩的餐廳。
“你看他會不會認出我們?”戴着鴨舌帽,墨綠色眼鏡,一身酷哥裝扮的雪蘭,緊張兮兮的問。
“認出來最好。”袁子青跟服務生要了一個可以鑒顧整個大廳角落的位子,點了兩份餐點。“待會兒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請你別大呼小叫,“OK?”
“放心啦,我是那麼沒見過世面的人嗎?”話雖這麼說,她心裏仍是七上八下,相當浮躁。
喬治等了不到三分鐘,他那個老情人就出現了,原以為就他二人一起用餐,沒想到過了十多分鐘,又來了一男一女兩個人。
“那不是宋思齊嗎?”雪蘭壓低嗓門問。“跟他一起的那個女人是誰?”
袁子青也想知道呀。
那女人身穿一襲紫色雷光綢的露胸晚禮服,半側着身子,貼在宋思齊臂膀上。
他們四個人顯然是十分熟稔的朋友,一見面就熱絡的寒暄談笑。“茱莉,你的成人劇場怎麼樣?還有新戲碼推出嗎?”喬治問。
“聽到沒,”雪蘭一臉的驚疑。“她叫茱莉,莫非她就是那個,呃……”
“先別提那個,”喬治的舊情人老實不客氣的打斷他們的話。“宋思齊,把我們該得的那一份拿出來吧。”
“嘿,急什麼?飯都還沒吃,你就急着要錢,女人!”生氣歸生氣,宋思齊還是掏出一張支票,遞予喬治。“你老哥要是知道你設計他,坑他的錢,不氣得當場吐血才怪。”
“彼此彼此。”喬治奸佞的壓下兩邊嘴角,不疾不徐的把支票放進皮夾里。“比較起來,你還更陰險哩,為了錢,連女朋友都可以利用。”
“我們中國人有句話,叫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袁子青八成是瞎了眼……”
喬治一句話未完,宋思齊和茱莉也不甘示弱,跟他唇槍舌戰了起來。
“子青,你去哪兒?”雪蘭驚問。
袁子青啥話也沒說,只見她面色凄厲,直挺挺的朝前方走去,直走到宋思齊面前,在眾人一片詫異中,抓起桌上的水杯,就往他臉上潑了下去——
“你這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