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這是怎麼一回事?

項爾聿瞪大眼,睇着站在他面前的眾人,腦袋是一片混沌不清。

他不是在睡覺嗎?為什麼會坐在大廳里?這裏不是大掌柜的宅子嗎?為什麼他會在這裏?

眼前這陣仗,真教他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

項爾聿不解地搖了搖頭,方要把身子坐正,突地發覺全身動彈不得,而且還疼得很,斂眼一瞧--他居然被五花大綁了!

而且,他居然還穿着大紅袍?這是誰替他換上的?為何他一覺睡醒,就好似什麼事都不對勁了?

他坐在鋪有軟衾的椅子上,腦中一片空白。

為什麼?為什麼他會被人綁成這樣?對了!他昨兒個到底是什麼時候睡着的,為何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姑爺,你要開心一點,今兒個是你的大喜之日。”艮協很同情地向前一步,將他斜掛在胸前的綵帶拉正一些。

“誰是姑爺?”一股寒意從他的心底冒起。

“不就是你?”勁坎也走上前來,撢了撢他身上有點發皺的喜服。

“我?”項爾聿不禁大聲問道,黑眸瞪得老大。

為什麼會是他?他不懂,真的不懂……他是不是在作夢?

“我先前不是有同你說過嗎?或許有一天你可以住進這間宅子。”艮協笑得有點心虛。

唉,誰教他真是小姐的真命天子呢?

緣分這種東西,有時候是想攔也攔不住的,既然都已經攔不住了,那何不寬心隨緣呢?

“為什麼?”他愣愣地問着,感覺好似有一股怒火在胸口凝聚。

他好似有點明白了,卻又不太懂,姑且不論懂不懂,他現下真的火大了。

什麼成親、什麼姑爺,為何沒人事先知會他一聲?莫名其妙就替他換上喜服,擺明了是想趕鴨子上架!

雖說他的命是她救回來的,但她也沒道理要他以身相許啊!

就算真的要他以身相許,那她為何連提也沒提一聲?

況且打從他被她救回來之後,他們根本沒見幾次面,如此莫名其妙地替他換上喜服、綁在椅上,這算是哪門子的成親?

“因為你就快要變成咱們的姑爺,自然可以住進這宅子。”勁坎微擰起眉,覺得他是多此一問。

“我不要!”他大聲拒絕。

都到這當頭了,倘若他再忍下去,就成了懦夫!

之所以忍耐,是想要有個安身之處,可是他們壓根兒不把他當成人看待,他還繼續忍什麼?毋需再忍了!

“你說什麼?”勁坎湊近他,表情森冷的瞇起眼。“你的言下之意……該不會是指我家小姐配不上你吧?”

“她當然配不上我!”他想也沒想地回答,一股怒氣全發泄在勁坎身上。“瞧瞧她那德行,哪裏像個姑娘家?動作粗魯、態度跋扈,眉不掃、唇不點、脂不抹,還做男子裝扮,最最可惡的是她那張嘴,說起話來夾槍帶棍,誰受得了?”

他一古腦兒地將心中的不滿傾瀉而出,怒眼瞪着眼前這些為虎作倀的人,心裏更氣了,虧他還把他們當成弟兄看待,他們居然聽命那個女人將他五花大綁?

“你……”勁坎不禁語塞。

唉,他反駁不得,只因他說得對極了,一點都沒錯。

“小姐的性子其實很好,你若是懂得她的性子,就會發現她的好。”見勁坎默不作聲,艮協立即開口幫惠兒灧說好話。

“聽說你是同她一塊長大的,想必相當明白她的好,那你怎麼不娶她?”項爾聿反問他,壓根兒不相信他的話。

他覺得自己像是被騙了,因為壓根兒沒半個人同他提過這件事,然而今兒個眼睛一睜開,便莫名其妙地準備要當新郎倌,他們到底把他當成什麼了?要他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呃……”艮協也不禁語塞。

不是因為小姐的性子不好,而是她的命硬,人人都怕她呀!

就怕她有一天會打他們的主意,所以他們才會無所不用其極地幫助她……他知道他們這樣是在造孽,但他們也是身不由己啊!

“答不出來了吧?”

哼!她倘若真的這麼好,又怎會用這種法子成親?她如果是好姑娘,上門提親的人早就踩爛門檻了!

“答什麼啊?”

惠兒灧慵懶的嗓音突地響起。

眾人紛紛看向出現在長廊邊的纖瘦身影,隨後一個個連忙把目光移開,死命地抿緊唇。

原本嘈雜的廳堂剎那間安靜無聲,滿室充斥着詭譎多變的氛圍,無人敢率先打破沉默。

“怎麼?見鬼了?”惠兒灧不禁斂眼瞅着自個兒的喜服。

沒錯啊!她已經穿過很多次了,況且這套喜服是三年前便量身訂作的,而她的身材也沒走樣,應該很合身呀。

可是,他們這是什麼反應啊?

“這是什麼臉啊?”愣了好半天才回神的項爾聿不禁發噱。

她一定要把自個兒畫成像妖怪一般嗎?

瞧瞧她這是什麼模樣,把眉畫到額際,把唇畫成血盆大口,還不忘在頰邊塗上兩抹紅……難道漢人成親的時候,都是這種裝扮嗎?

太嚇人了,實在是太嚇人了!

倘若不是他有功夫底子,早被她嚇得氣血攻心而亡。

“討喜啊!”她理直氣壯地回答。

她想通了,胡媒婆說得對,大紅喜服不足以壓煞,還得要把自個兒塗紅,以求個好兆頭。

這一回,她可是豁出去了,儘管將自個兒畫得有點像是夜叉,但事關他的性命,她只好認了。

“討哪門子的喜?”

瞧着瞧着,項爾聿咧嘴笑得極為不雅,笑得嘴都歪了。

“我知道了!妳是為了避煞,所以把自個兒畫成像妖怪,對不?好樣的,真是有夠聰明,居然把自個兒扮成妖怪……”

惠兒灧挑起眉,睞着他好半晌,直到他身旁的人硬是把他的嘴捂住,才勉強教他止住笑。

“別再說了。”勁坎惡狠狠地瞪着他。

他這張嘴要是再不收斂一點,用不着小姐動手,他們這干兄弟便先收拾他了。

“我說錯了嗎?”他側眼瞪着在一旁助紂為虐的人。“你們也很想笑吧?只不過礙於她是你們的主子,所以你們才不敢出聲,對不?”

“那是你自個兒想的!”每個人都打死不承認。

這事兒能承認嗎?承認了就是死路一條。

“哼!”都是孬種。

“你們還在喳呼什麼,吉時未到嗎?”惠兒灧不知何時走到項爾聿的身旁,抬眼睇着一旁的彪形大漢。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艮協睇了外頭的天色一眼。

“喂,你們要幹嘛?”

項爾聿睇着他們替他解開身上的麻繩,接着又毫不放鬆地架起他,他氣得直跳腳。

“拜堂。”艮協和勁坎異口同聲地說,他們分別擒住他的手,讓他動彈不得。

“我不拜堂!”他氣急敗壞地大吼。

“你敢不拜?”惠兒灧瞇起細長的美眸,雙手環胸地斜睨着他。

她真的長得那麼差嗎?要不然為何一說要拜堂,他就氣得暴跳如雷?她去過城裏幾趟,那裏的姑娘也不見得比她更具姿色,如今她看上他,可是他的福氣,他卻像是見鬼一般,抵死不從。

以為她真會依他嗎?她惠兒灧決定好的事,誰也不能改變。

“妳這人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個姑娘家居然逼婚……”

以為他脾氣好便吃定他嗎?

“還有你們這些人,你家小姐心智不正常,你們居然不帶着她去找大夫,還由着她胡來,和她一同瞎攪和,這……”他已經氣到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惠兒灧不由分說地捏住他線條剛毅的下巴,強迫他正視她的大花臉。

“我救了你的命,倘若沒有我,現下就沒有你,你的命是我再造的,就等於是我的,我只不過要你以身相許報答我的恩情,你卻如此優柔寡斷,你還算是個男人嗎?”

太過斯文的男人瞧起來就是文弱一些,就連做起事來也婆婆媽媽的,如果沒有其它人選,她可真受不住他這種軟弱的性子。

“我不是男人?”他是不是把自個兒的性子隱藏得太好,才會教她給看扁了?

“是男人就點頭。”她故意激他。

“我……”激他?當他是笨蛋啊!“別想激我。”

要不是他夠機伶,在宮裏早就不知被害死幾回了。

“哼!”盯着他可惡的笑臉,惠兒灧不禁啐了一口。“別忘了,你的命是我救的,這個恩你是非報不可的。”

嘖,差一點就成功了。

他看起來明明就不是那麼聰明,怎麼會知道她正在激他?

“別說了!我懷疑當初根本就是妳丟我下水的!”他只是不想追根究柢,別以為他真的都沒放在心上。

“嗄?”別緊張,他只是懷疑而已……只要她打死不承認,他能拿她怎麼樣?

“為了不報恩,你居然連這種蠢話都說得出口?”

“我說的都是真的!”他不禁怒吼。

他只聽過女子以身相許報恩,還沒聽過有男子用以身相許報恩的……她長得又不差,年歲也不算太大,如果真想嫁人,她身旁不就有一堆男人,隨便挑一個都成,何必硬要逼他?

他貴為十四皇子,要迎娶的是名門之女,而她……先別說她到底是不是名門之後,光是她這種性子,他就受不住。

“好,十天前的事不提,咱們提昨兒個的事。”眼看吉時都快要過了,要是再跟他啰唆下去,豈不是不用拜堂了?“你不要忘了,昨兒個你又掉下河裏,也是我救你的。”

“咦?”昨兒個?

“別裝傻!”她瞇起美眸。

“我……”對了!他還在想自個兒為何一覺醒來就在這兒,對昨兒個什麼時候就寢一點印象都沒有。“我記得艮協要我帶膳食給妳,然後咱們要回客棧時,我好象……”

“你笨手笨腳地滑進河裏了。”她冷哼一聲。“河水明明淺得很,你卻像只落水狗一樣,胡亂拍着手,硬把自個兒推到河中央,若不是識得你,我還會以為你是存心跳河的。”

要不是她眼明手快,及時拉他一把,否則天色都暗了,要上哪兒撈人?生怕撈起時就已經沒氣息了。

“是嗎?”

他羞赧地爬了爬被束得有點緊的髮絲,突地發覺自個兒還是被人左右架住。

“喂,就算是這樣,妳也不能逼着我成婚啊?”

“我一連救了你兩次,不管你報不報恩,我就是要定你了!”她懶得繼續說服他,手一揮。“點香、奏樂!”

聞言,幾個彪形大漢立即擺開陣勢,吹嗩吶的吹嗩吶、敲鑼的敲鑼、打鼓的打鼓,剎那間整個大廳好不熱鬧。惠兒灧逕自把紅繩的一端綁在他手上,隨即命人將他架到神龕前。

“我不要!”項爾聿大吼着。

可惡!以為他掙脫不了嗎?他只是不想傷人罷了。

天底下居然會有這種事?竟然有女子向他逼婚,而且還用如此蠻橫的手段,真是教他開了眼界!然而她卻壓錯了寶,他不是她可以委身的人,倘若與他扯上關係,日後她肯定會恨他。

他連自個兒往後要怎麼過活都不知道了,現下又多了一個她……天啊,被自個兒的皇兄追殺已是世間最悲慘之事,如今還要他娶個無賴……

“小姐,香燭都擺好了。”一名漢子恭敬地道。

“好,大禮可以開始了。”惠兒灧點了點頭,瞪着身旁還不斷掙扎的項爾聿。

“你不要再掙扎了,往後我會好生待你的,絕對不會虧待你,你儘管跟着我吧。”

項爾聿傻眼地瞪着她。

有沒有搞錯?這種話應該是由他講才對,怎麼會是從她口中說出來?還有沒有天理啊!

“我不要!放開我!”

他一使勁,抓住他雙手的艮協和勁坎竟被他甩了出去。

他怒瞪着身穿大紅服的惠兒灧,氣惱地拉扯着手上的紅繩。

惠兒灧愣了一下子,隨即伸手抓着他。

“拜堂!”沒想到他看起來這麼瘦弱,竟然能將他們兩個甩出去,真是小覷他了。

對了!頭一回在河畔見着他時,他不就正與人在廝殺?能與人廝殺,便代表他是個練家子,是她一時不察,被他瘦弱的身形給騙了。

“我不……”他話尚未說完,鼻粱便挨了一記拳頭,痛得他淚水盈眶,“妳不要以為妳是女人,我就不敢動妳……”

如果她是個男人,他鐵定打得她滿地找牙。

砰的一聲,鼻樑二次創傷,鮮血直流,他痛得彎下腰,說不出話來,只能伸手直指着她。

太可恨了!知曉他不打女人,她便肆無忌憚。

待鼻樑上傳來的痛楚漸緩,他一鼓作氣地站直身子,可話都還沒說出口,鼻樑上的痛楚教他眼前一黑,身子頎長的他非常窩囊地往後倒……

在他快要失去意識之前,他感覺有人拉住他,還在他的耳邊大喊--

“拜堂之後送人洞房!”

好狠心的女人啊,見他昏了還不放過他.....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無賴的女人?為了嫁給他,竟這麼不擇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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剋夫悍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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