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不知過了多久,天空突然下起毛毛細雨,才使得兩人從溫醇的情感中恢復過來。

下雨了。武蔚柔愣愣地看着天空。

“我們快躲雨吧!”文時駿見雨勢越下越大,連忙拉着她往堤岸上跑。

雖然被雨淋,又得跑,可是武蔚柔卻掩不住嘴邊的笑意,她覺得心快樂地像要飛起來。

這裏離舒府太遠了,他記得剛到時曾在這附近見到一間破舊民房,正好可以躲雨。文時駿如是想。

啊!一時開心,卻忘了注意腳下,雙腳一拐,她整個人差點跌倒。

“小心!”他手一緊,硬是止住她的跌勢。

這樣不行,離破屋還有一段距離,四周並沒有人跡,文時駿這麼一想,乾脆回身將她整個抱起,然後施展輕功飛也似的直奔民房。

嗄!武蔚柔嚇一大跳,反射性的抱住他,怕自己跌下去,而他身上的氣息就這麼直撲而來,很奇異地撫平了她的驚慌,一股安全感油然而生。

“怎麼了?還好嗎?是不是腳不舒服?”用腳踢開門板,文時駿就將她放到滿是灰塵的床鋪上。被他這麼一問,武蔚柔才發現自己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連忙搖頭將視線移開,往四周看去,只見到處都是灰塵,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居住,但一些傢具都還在。

你怎麼知道這裏的?難道這是你以前住的家嗎?她拉着他的手寫道,想起之前他說小時候是住在風城。

“呵——讓你失望了,這裏不是我以前的家,我家早就變成了打鐵鋪,而這裏是我這次來風城時發現的。”文時駿笑笑地說著,並且小心地將床鋪上的灰塵拂去。

原來如此。咳——灰塵撲鼻,令她咳了起來。

“對不起,我的動作還是太大了。”

沒關係,你也不是有意的。讓我幫你吧!武蔚柔下床走到另一頭拿起破布,開始擦起小桌,一點都不在意是否會弄髒手。

“蔚柔,別忙了。”文時駿連忙將人拉來坐回床上。

文公子,就讓我幫忙吧!這點小事,她還能幫得上忙。

“還叫我文公子嗎?”在他們如此親近之後。他連眼神都在笑。

那——她要叫他什麼?

“叫我時駿吧!”他願意跟她說自己的名。

時駿?文時駿?你不是說你姓文、字陽嗎?怎麼不一樣了?武蔚柔搞糊塗了。

“呵呵——沒錯,字是陽,可是名叫時駿,時辰的時、駿馬的駿。”他笑笑的解釋。

我懂了。她點點頭,可是還是不懂他為何不一次講清楚,但想到他可能有什麼原因,便沒再追問。

突地,她打了一個噴嚏。

“糟!我真是太粗心了,竟然讓你濕着衣服跟我說話。”文時駿不禁皺起眉頭,頗為自責。回頭看向窗外雨還在下,屋內又沒任何柴火可用,只得用這招了。“來,先轉過身去。”

他要做什麼?武蔚柔覺得奇怪,但還是轉了過去。

“柔兒,等會兒你會覺得發熱,但你不要怕,只要記得我不會傷害你。”文時駿閉上眼睛,開始運氣,將內力集中在手掌上。

聽見他叫一聲柔兒,令武蔚柔身體一震。

這是娘最愛叫她的小名啊!她有多久沒聽到了……她的腦海忽然浮現小時候與爹娘在一起的情形,令她熱淚盈眶。

沒發現她的異樣,文時駿輕輕地將手掌貼上她的背穴,然後將內力傳入她的體內,讓她體內自發的熱力烘乾身上的水氣。

好熱……身體突如其來的熱氣令她回神,不多久,她發現身上竟開始冒起薄薄的水蒸氣,再過一刻鐘,她已經感覺不到濕意,更覺得身體暖暖的,完全沒有寒意。

內力不斷地在兩人的體內交傳,這對習武的文時駿還是有影響,但他仍然願意為她這麼做,直到他的衣服也變幹了才收回內力。

“柔兒……”他的手一放開,她的身體便往他身上倒去,原來她早已累得沉沉睡去。

他輕輕地移動身體,小心翼翼地將她的頭放倒在自己腿上,幫她調整到一個最舒適的姿勢,讓她睡的更安穩。

而他就這麼靜靜地凝視着她的睡容,久久移不開視線,一種安詳寧靜的氣氛蔓延開來。

時間持續在流動,文時駿的姿勢也一直維持不變……突然,武蔚柔的眉心一蹙,表情變得難過起來,還流下了眼淚,彷彿正在承受極大的痛苦。

“柔兒——”文時駿輕輕搖動她的肩膀,可她卻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

“娘……娘……”武蔚柔喃喃地叫喊着,聲音很細,但可以清楚聽見她在叫什麼。

她會說話?!這發現讓他的眉角一場。

“娘……不要……柔兒……聽話……不會說……娘……”武蔚柔開始搖頭,伸出手像要抓住什麼似的。

“柔兒,醒醒!”他沒聽錯,她真的在說話。文時駿試着搖醒她。

“嗯……”她猛地睜開眼睛,整個坐起。有一瞬間她根本忘了自己身在何處,直到看清眼前的景物

又轉頭看到文時駿,才逐漸回神。

“柔兒,做噩夢了嗎?”他輕聲道,並不急着追問她會說話這事。

她點點頭,手又不自覺地握住胸前的木偶項鏈。

“可以跟我說,是什麼夢嗎?”他用衣袖拭去她額上的細汗。

我夢見我娘了。她低下頭輕輕地在他的手心寫着。

“常常夢見嗎?”

嗯,好幾年了,我總是夢見家裏失火,我娘將我藏起,然後再也找不到我娘了,就連我爹也不在了。她沒有抬頭。

“柔兒,真是難為你了,年紀輕輕就要承受失去親人的痛苦。”他也是從小就失去爹娘,所以很能感受她的難過。文時駿心疼地將她擁入懷裏,心裏卻覺得她似乎有所隱瞞。

心裏的悲傷令她開始無聲的落淚。

“別哭。”他拍撫道,發現自己最怕她這樣無聲的哭泣,一顆顆的淚珠都好像滴進他的心裏,令他感到疼痛。

搖搖頭,她根本無法壓抑自己的情緒,伸手反抱着他,早將平時的閨訓戒律拋諸腦後。

“柔兒——”他輕輕勾起她小巧的下頜,用濃濃的情感鎖住她因淚水而晶亮的雙眸。

然後,一切就這麼自然而然的發生了——

他情不自禁地親吻她的唇瓣,用舌尖描繪她的唇線,誘出她單純的反應。

奇異的感覺在她腦中炸開,彷彿有道電流穿透她的身體,令她什麼都不能想,只覺得耳根莫名的發

熱,還聽到心跳撲通撲通的作響。

捧着她的臉蛋,文時駿親吻她的動作仍是很輕、很柔,就怕嚇壞了她。

她就這麼任他吻着,感受他對自己創造出的奇妙感覺。

不行,再這樣下去,他就要逾矩了,他們之間不該在這裏草草完成。文時駿暗自告訴自己,只得用盡全副的自制力,勉強自己離開她的唇。

武蔚柔喘着氣,緩緩睜開眼,正好迎上他滿是柔情的眼。

“柔兒,別這樣看我。”那會讓他忍不住。

嗄?她微啟雙唇,被吻過的唇瓣呈現紅艷的色彩,靈動的雙眸更是晶瑩透亮。

“唉——”文時駿不禁嘆口氣。若不是知道她的單純,他真以為她是老天派來折磨他的。

為什麼嘆氣?是她的關係嗎?武蔚柔蹙起眉,以為是他不喜歡她,才會有那樣的表情。

“別誤會,柔兒,我嘆氣不是因為你,而是我的自制力正面臨嚴重考驗。”伸手點點她的眉心,文時駿輕笑道。

什麼意思?她還是不懂他的意思。

“意思是你太誘人了,而我想做的不只是吻你而已。”他傾身在她耳窩吹拂道。

啊——他——紅雲瞬時滿她的臉頰。

文時駿沉沉的笑了,轉頭看向窗外,雨在不知不覺中停了,而天空也染上紅霞。

“走,我們回去吧!免得舒老爺擔心。”

她點點頭,聽話地下床。臨走時,她不舍的回頭望了破舊的小屋一眼。

與他在一起的時間總是過得好快,快得都讓她忘了府里的人一定很擔心她怎麼不見了。可是她現在卻一點也不擔心等會兒要怎麼向他們交代,真奇怪,應該是因為有他在的關係吧!她很安心的想道。

而此時,文時駿心裏卻在想着她所說的話。

到底當年是怎麼失火的?又是發生了什麼事讓她不再開口,寧願被人當啞巴?

他們倆才踏進大門,就有人一路傳聲下去。

“老爺,小姐和文公子回來了——”

很有默契的,文時駿與武蔚柔互望了一眼,眼中卻沒有擔心,反而很平靜。

不多久,就見到小娟提着裙擺匆匆忙忙地跑出來,後頭還跟着梁南生與舒萬安。

“小姐、文公子,你們到底跑到哪去了?我擔心死了!”小娟一衝過來,就拉着武蔚柔上下察看着。

“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文時駿先一步道歉。“我和蔚柔姑娘與你們失散了,我們在街上找了好久都沒遇到你們,結果又碰上下雨,只好先到茶館躲雨,等到雨停了才趕回來。”他的表臉十足的誠懇,完全看不出是在說假話。

天啊!明明不是這樣的。縱使知道他是為了保護她的閨譽才說謊,但武蔚柔還是很想笑,只得低下頭去裝作在反省的模樣。

“平安回來就好。”舒萬安沒有責怪,反而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小姐,我真的讓你給嚇死了,要是你發生什麼事,你叫我怎麼跟老爺交代……”小姐仍在碎碎念。

對不起,小娟。武蔚柔的眼底有着真心的歉意,畢竟自己是私自與文時駿跑到海邊的。

“小娟,請別怪她,是我堅持要找你跟梁兄的。”文時駿把事情往身上攬。

“小娟,別再說了,他們平安回來就好。”一直沉默的梁南生也開口幫腔,雖然心裏壓根不信他的說辭。

“是啊!人平安回來就好。”舒萬安不以為意的說道。“在外頭一天,你們也累了吧!我們到裏頭去喝口茶休息休息吧!”

“多謝舒老爺的寬容。”文時駿拱手道。

“別這麼說,我還要謝謝你陪在蔚柔身邊,而不是讓她一個人無助地在街上走。”舒萬安揮揮手,

一腳跨入廳堂。

“那是應該的。”文時駿跟進,臉上仍是一派安然自若。

似乎事情到了他身上總是可以順利的化解。武蔚柔跟在他們的身後走,目光卻是盯着文時駿,心頭漾着甜蜜。

所有人都是一臉的欣慰,惟有走在最後的梁南生,表情有瞬間的陰狠。

站在花園裏,文時駿的眼前滿是繽紛的花朵,但腦袋裏想的卻是武蔚柔的事。

為什麼她會無法開口發聲?

耳邊忽然聽見腳步聲,他轉過頭去,見到小娟端着茶水走過來。

“文公子好。”不待他開口,小娟已經先行招呼。

“小娟,恕我冒昧,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他想,與其在這裏空想,不如直接從她最親近的人問起比較快。

“文公子,請別這麼說,你要問什麼,我要是知道一定毫不保留的回答。”小娟頗為乾脆的說道。“那麼我就先謝謝你了。”

“文公子,你是不是想問小姐的事?”小娟試探的問。

“你很聰明。”文時駿淡淡地笑道。

“呵呵——因為我看你好像一直很注意小姐,所以才大膽猜測的。”小娟敲敲頭,很不好意思的笑着。

“小娟,你在蔚柔姑娘身邊多久了?”不再多說什麼,文時駿直接切入正題。

“差不多快十年了吧!小姐一進府里沒多久,我就跟在她身邊了。”

“我聽說蔚柔姑娘是因為父母雙亡,才住進舒府的是嗎?”他裝作完全不清楚的模樣。

“是的。其實這也不算什麼秘密,全府里的人都知道,小姐的家在一場大火中燒毀,而小姐的爹娘也在大火中喪生。”

“那麼蔚柔姑娘是惟一從火場裏逃出的人?”他再問。

“不算是,當時的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小姐的娘親先帶着她到別處,所以躲過了這場火災。但後來小姐見到燒毀的飛雪山莊,從此便不再開口了。”她側着頭回想道。

“哦?這麼說她不是天生不會說話?”聽到這裏,文時駿已經了解了大概情況。

“當然不是,我聽其他人說,是因為小姐驚嚇過度才失聲的,只可惜老爺請了不少大夫來看過,都說這是心病,所以好不了了。”她搖搖頭道。

“原來如此。”看來,小姐並不知道武蔚柔曾在睡夢中說話的事,只不過他不認為她是因為受驚過度而不會說話,依照那天她斷斷續續的說話片段,文時駿想,應該還有別的因素。“小娟,謝謝你了。”

“文公子,你就別客氣了。”突然想到什麼,小娟又開口道:“文公子,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請說。”

“文公子,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我們家小姐啊?甚至想娶她?”她抬頭認真地盯着他看。

他點點頭,毫不避諱的迎視她的目光。

“你真的不在意小姐的殘缺嗎?”她很認真的問道。

“在我眼裏,蔚柔姑娘是非常完美的人。”文時駿當她是護主心切,也以萬分的認真來回答。

“我懂了。謝謝文公子的回答,那麼我不打擾你賞花的興緻了。”小娟沒再說什麼,端着茶水便告退。

方才的問話並沒有解答多少文時駿的疑問。也許不只小娟的說法,就連府里的人他都該問問,順道查一下,為什麼飛雪山莊會在一夕之間,被大火燒成灰燼。

演出失蹤記之後,武蔚柔發現自己的心似乎變了——她好想再跟文時駿一起去海邊,就連現在她似乎都可以聞到海風的味道。

“柔兒,你在想什麼?這麼入神。”在沒有旁人的時候,文時駿不會拘謹地加上稱謂,而是叫她的小名。

駿哥哥,我好像變貪心了,怎麼辦?她很是煩惱地在他的手心寫道。

“怎麼說?”

說出來你不可以笑人家哦!

“不會的。”

以前我覺得府里的一切就是我的世界,偶爾到佛寺里上香,就是我惟一與外界接觸的機會,可是,遇見了你,與你一塊見識到風城的美麗后,我好想再與你去看看其他的地方。你說,我是不是變得貪心而不滿足了?她一字一字的寫着,然後抬起頭來,用瑩亮的雙瞳凝視着他。

“不,這不是貪心,而是一種對新事物的想望,不只你,很多人都是如此,因為見識過才會興起探知的樂趣,總比見了新事物還是裹足不前好。”文時駿愛憐地撫着她的臉頰。他很幸運可以遇見一

個懂得追求新的事物,又可以與他共游的女子。

謝謝你。她伸手貼住他的手,撒嬌似的用臉摩掌着他的大手。

“柔兒——”她像貓兒般的姿態,無邪地引誘着他。

突地,他的耳朵一動,聽見腳步聲由遠而近。

“柔兒,有人來了。”

武蔚柔聞言,連忙放開他的手,緊張地走到另一邊。

“小柔、文兄,你們在這裏啊!”梁南生一臉的笑容。

“梁兄。”他的出現讓文時駿打了個突,是她的影響嗎?還是他也是個練家子?他居然來到附近他才發現。

“文兄這麼好興緻,一早就在這兒與小柔一塊兒賞花。”梁南生笑道。

“是啊!正巧遇到蔚柔姑娘在這兒,也就停留了下來。”文時駿正面迎上他滿是敵意的眼。

“哦——真是剛巧啊!”在他看來,他們倒像是早就約好似的。這府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是每次要找他們總要費一番工夫,而他總是慢了一步。

“是啊!”文時駿揚起眉角,笑得很故意。

“小柔,用過早膳了嗎?”收到他的挑釁,梁南生硬是將怒氣按捺下來,轉而向武蔚柔問道。

嗯。她笑笑地點點頭。

“那有沒有興趣一塊到城中走走呢?上回沒逛個盡興實在很可惜。”梁南生再次提出邀請。

不了。她搖搖頭。

事實上,她可以感覺到他對自己有意,可惜她的一顆心早已屬於文時駿,再也無法接受別人了。

“如果你是擔心走散,我可以保證,這一次絕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只要某人別來攪局就可以了。他很快地睨了文時駿一眼。

還是不了。她還是委婉約以笑拒絕。

“梁兄,對下棋有興趣嗎?”不想讓她為難,文時駿適時地接話道。

“當然。”

“要不,我們來對奕一場如何?”

“好啊!”梁南生很乾脆的答應。哼!他下棋這麼多年,還沒遇過真正的敵手,今天就讓他在小柔面前顏面掃地。

“蔚柔姑娘,麻煩你去請小娟送棋盤過來好嗎?”

嗯。她幾乎是在瞬間鬆了口氣,趕緊離開去找人。

“文兄,常與人對奕嗎?”梁南生隨口問道。

“還好,平常忙了點,很少有機會玩。等會兒可要請梁兄手下留情啊!”文時駿頗為客氣的說著,嘴角的笑容卻是別有寓意。

“客氣客氣。”哼!等會兒看他怎麼殺得他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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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拐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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