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沙月一聽到邾理三天後將要迎娶伊暖欣,她簡直抓狂了。
屋內沒有一樣東西是完整的,她摔着所有的東西出氣,但是仍無法泄憤。
多年來,她一直以為自己會是邾理的妻子、是哈撒族的夫人,可是現在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就單憑肩上的弦月形胎記便認定伊暖欣是巴夏族的公主、山神艾達之女。這口氣,教她如何咽得下去?叫她的臉以後往哪裏擺?
伊暖欣,去死吧!她恨不得能拿把刀殺了她。
但是沙月知道自己根本沒有機會。
因為以邾理對伊暖欣的保護,外人根本不可能靠近得了,就連坦伊都被拒在外,她就更不可能了。
難道真的要眼巴巴看着所愛的邾理娶伊暖欣?將族長夫人的寶座拱手讓給那個女人?
「沙月!」卡爾巴看得出自己女兒的痛苦。
「達達!」沙月奔到他懷中,委屈地哭了起來。
卡爾巴摟着女兒,心疼地嘆了口氣。
「我不服氣。我哪一點比不上那個野女人?」她捶胸頓足的。
「沙月,妳必須認命!誰教她是巴夏族的公主。」
「公主?」沙月尖叫起來,「只有傻子才會相信她是公主。她不是,她只不過是邾理從外頭撿回來的野女人……」
啪!一巴掌落在她的臉上。
「達達,你打我?」她撫着臉,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已的父親。從小到大,她一直是他的掌上明珠、他的寶貝,現在為了伊暖欣那個女人,他竟打了她一巴掌。
「沙月,妳聽我說--」他也不想打她,可是她剛才的話要是被別人聽見了,怎麼得了?
「不!我不聽!我不聽!」沙月發狂地連連後退好幾步。「如果邾理真的娶了那個賤女人,我就不要活了,我就不要活了!」她奪門而出,根本不理會卡爾巴的叫喊。
卡爾巴握緊了雙拳,後悔自已打了女兒一巴掌。
沙月的個性和脾氣他太了解了,她說得出,一定會做得到。
她是他的心肝寶貝,他要她幸福,他要她快樂……
卡爾巴從口袋裹掏出當初在瀑布旁撿到的鏡子,他決定了--也許只有靠這面鏡子,他才可以替沙月挽回失去的幸福。
※※※
伊暖欣撫摸着懷中的兩隻兔子,牠們依偎在一起,那種甜美、恩愛的感覺,深深地憾動了她的心靈。
如果天地萬物都可以成雙成對,就像這對兔子一樣,生生世世永不分離,那該有多好?
她已經知道巴夏族族長利大人要帶她回巴夏族,三天後邾理再前去將她迎娶回來。公主?多荒謬的一個名詞。
她是一個二十世紀的普通女子,經由一面鏡子跨越了時空,而成為巴夏族的公主,這如果寫成小說鐵定轟動,不過,發生在她身上……
「誰?」窗外晃過一個人影打亂了她的思緒。
她打開窗戶,卻什麼也沒瞧見,只有夜空中的繁星和草叢裏的蛙鳴聲。
由於她過度沉迷於自己的思緒中,完全沒有注意到草叢後有一對銳利的眸子正緊緊的盯着她。
伊恩簡直不敢相信,傳說中的山神艾達之女就在自己的眼前。
那一頭秀髮如同瀑布般披灑在她精緻的臉頰旁,濃密的睫毛在臉龐上無意識地眨動,晶瑩剔透的暉子如同月光下一顆閃亮的珍珠,閃耀着她的美麗。
他現在才明白為什麼邾理會歸心似箭,為什麼對他的妹妹不肯多看一眼。這個女孩是每個男人的珍愛,就連他也禁不住為她傾心。
「少主,」他貼身的侍衛洛克輕聲地說道:「我們還是趕快離開,要是被這裏的侍衛發現就不好了。」
「噓!」伊恩的視線捨不得從伊暖欣的臉上移開,彷佛想把她看個夠。
突然,一抹笑竟浮上他的唇角……像這樣一個女人,他不只要把她看個夠,他還要把她搶過來。
「少主!」士雷似乎看出他心底的想法,忍不住擔心起來。
伊恩一向侵略心就強,對自已喜歡的東西一定想盡辦法得到。像這次,只為了一個女人就和巴契族大動干戈,要不是邾理從中調停,不知道要耗損多大的兵力和死傷才能平息這場戰役。
對邾理,他心中早已十分不能平衡。他一直想要雄霸整個阿沙拉卡山,現在……其是天助他也!
如果他能把山神艾達之女搶到手,有了山神艾達的庇佑,阿登族統霸阿沙拉卡山將指日可待。
而且,他已迫不及待想看邾理失去心愛女人的模樣了。
「少主!」士雷知道這將又是一場戰役的開始。
女人!禍水!
※※※
伊暖欣騎在馬背上,身旁跟着巴夏族的大隊人馬。
微風輕吹,扯動她的衣袂,她用純白的大頭巾把自己娟秀的臉蛋包裹起來。一身純白的衣棠,像珍珠般潔凈光滑,她那罕有的純凈自然之美,一舉手一投足都教人目光流連、無法離去。
邾理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令她羞怯的垂下眼,臉上飛過一抹紅暈,比天邊的晚霞還紅、還要美。
「苡荏,我們啟程吧!」巴夏族族長說著。現在每一個人都已經把她當成苡荏了。
「等一下。」邾理快步至馬前,伸手將她從馬背上抱了下來,不顧所有人驚訝的眼光,給了她深深一吻。
「吾愛!」他在她耳邊低語。「這三天將會是如何難熬?教我如何能忍受得了?」
「邾理!」她輕喚着他的名字。
如果你有了最鍾愛的人,請你永遠緊緊地擁她在懷裹……他已不記得是誰曾說過這麼一句話,但是他現在的心情正是如此。
他如何捨得讓她離開他身邊?而且不知為了什麼,他總怕這麼一鬆手,她就會從此離去,永遠失去了她。
上帝!這是多可怕的想法。他絕不會讓她離去。
「少主!」卡爾巴走了過來。「天色已不早了,還是讓公主早點起程吧!」
「告訴我,妳是愛我的、妳是我的、妳不會離開我。快說!」他霸道的抓住她的肩。
伊暖欣嬌羞地看了他一眼,蜻蜒點水似的在他唇上吻了一下。雖然只是如此,但已足夠了。
這一吻代替了她的回答,也酥軟了邾理的心,甜蜜了他的靈魂。
他依依不捨地將她抱上馬背,看着她的離去。
三天!很快就會到了,是不是?千萬別出什麼差錯才好。
他一心只挂念着伊暖欣,卻沒發現一向跟在自己身邊的卡爾巴此時已消失了蹤影;而跟在卡爾巴身後的,是阿登族的伊恩和士雷。
山區的路並不好走,尤其是漫天的風沙,對伊暖欣而言實在很不好受。
她騎在馬背上,全身既酸又疼,但卻不好意思說要休息。辛虧巴夏族族長夫人發現她的異樣,連忙叫停。
「很累是不是?」雖然這個女兒有點陌生,可是她一直很慈祥的對待她,想辦法拉近母女間的感情。
這一點讓伊暖欣深受感動。
「苡荏公主!苡荏公主!」卡爾巴的喊叫聲隨着達達的馬蹄傳來。
「卡爾巴!」八成是邾理不放心,派他來保護她的。
「苡荏公主,」卡爾巴躍下馬。「少主吩咐我帶一樣東西給妳。」
「什麼東西?」她實在不知道邾理有什麼東西要給她。
當卡爾巴把鏡子遞到她面前時,她整個人只覺得一陣暈眩。
是鏡子!郎嬤嬤給她的鏡子。伊暖欣不敢置信地看着卡爾巴手上的鏡子。
「你說這是少主要給我的?」她顫抖着聲音。
原來這面鏡子早就在邾理手中,但是他卻遲遲不肯還給她。而現在,他卻又把它還給她,這是為什麼?
難道他--
她伸出手將鏡子接了過來,只是輕輕地一碰觸,一股電流迅速竄遍她全身上下。就在一剎那間,風雲驟變,漫天風沙,驚呼聲和馬嘶聲劃過了天際……
※※※
陳姿伶站在蘇長賢家門口,一隻手在電鈴前上上下下,掙扎徘徊了很久。見了面要怎麼開口?告訴他,她是關心伊承諺而來,他可會相信?
他當然不會相信,因為如果她真是為了伊承諺而來,她該按的是伊家的門鈴而不是他家的門鈴。
想想,她還是決定算了。
正當她轉身準備離去時,蘇家的大門打開了,蘇長賢走了出來。
「陳姿伶?妳怎麼會在這裹?」他叫住她。
「喔!我跟我父親到台南來辦事,順便過來看看伊承諺。他家裏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大家都很關心他。」她心裏狂跳着。不知為什麼只要一面對他,她整個人就全不對勁了。
「承諺應該熬得過去的。明天我會陪他們兄弟倆一塊兒回學校。」
他淡淡地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我回去了。」一見到他的笑,她整顆心更跳得沒有規律。
鎮定點!千萬鎮定點!
「陳姿伶,妳急着趕回去嗎?」
「嗯,是……不是。」上帝!她怎麼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好了?
「到底是還是不是?」蘇長賢凝視着她。
再傻再呆,他也看得出她的異常是為了什麼。其實他早就知道陳姿伶在偷偷的喜歡着自己,只是--他的心中除了伊暖欣,再也無法容得下另一個女孩子。為什麼上天總愛如此捉弄人?
這些日子以來,他對伊暖欣的思念與日俱增。他知道,這輩子除了伊暖欣,他是不會再輕易愛上另一個女孩,所以--他只有對陳姿伶感到抱歉。
「有時間嗎?陪我到一個地方去,好不好?」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陳姿伶還會說「不」嗎?
不要說陪他到一個地方,就算陪他上刀山下油鍋,她都願意。
明知道這份感情即使強求得來,也只會是痛苦、會傷人,但是愛一個人永遠是盲目的;永遠沒有理智的。她的這份感情可以打動天地,卻無法打動他,但她還是不後悔。
蘇長賢帶着她來到郎嬤嬤的住處。好長一段時間,他都沒有再見到郎嬤嬤,現在才知道她卧病在床。
郎嬤嬤似乎已經感覺到他會來找她。
「孩子,我有話要告訴你。」她親切地拉着他的手。
「郎嬤嬤,妳的手為什麼這麼冰冷?」蘇長賢摸摸她的額頭,頓時一陣心驚,郎嬤嬤的體溫冰得幾乎沒有溫度。
「你別管我了。我知道自己大限已到,非走不可,但是在我臨走前,我一定要把話告訴你。」她看了他身邊的陳姿伶一眼,浮起個欣慰的笑容。「你是個好孩子!人的緣分固然重要,但是有緣無分一樣強求不得。你一定記住我的話,多注意自己身邊的人,千萬別辜負了好女孩的一片痴心。」
陳姿伶滿臉紅暈,她沒想到這個老婦人竟能如此看透人心。
偏偏蘇長賢卻一句也沒聽懂似的。
「郎嬤嬤,妳別說了,我還是送妳到醫院去吧!」他着急地。
郎嬤嬤拍拍他的手,眼角沁出淚水。「在這個世上沒有人像你這麼關心我,現在我真的很高興、很滿足,但是我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再留下了。」
「郎嬤嬤!」
「孩子,如果伊家那個小姑娘回來了,你一定要讓她回去,千萬彆強留她,否則她不會有未來。只有在前世,才有屬於她的幸福。」
「不!我不相信!」
「孩子,這對你或許是殘酷了些,不過為了她好,你千萬別做傻事,否則你會永遠的失去她。」郎嬤嬤的呼吸變得十分急促,彷佛空氣稀薄得無法滿足她。
「蘇長賢,我們必須載她去醫院」
「好孩子!」郎嬤嬤伸出手握住陳姿伶的手,再把她的手交到蘇長賢的手中,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她才是你宿命中的女孩,你一定要記住我的話,一定要--記住。」說完,她雙眼閉上,帶着一抹笑,彷佛沉睡過去。
「郎嬤嬤?」他們兩個被她給嚇愣了。
「你們別叫她,她已經走了。」門口走進一個陌生男人,他走到郎嬤嬤身邊,將她抱了起來。
「你是誰?你要把郎嬤嬤帶到什麼地方去?」蘇長賢問。
「你別管我是誰。她從哪裏來,我就帶她回哪裏去。」男人來得悄然,走時也無聲無息。
當他們追出去時,根本沒有看見那個人的蹤影。
他們都不相倍有人可以如此健步如飛,就算他可以,那他身上還背着郎嬤嬤呀,行動也不可能如此快速。
正當他們感到疑惑時,有個婦人的聲音從他們背後傳來。
「蘇少爺,你們在看什麼?」叫他們的婦人是伊家的老佣黃媽。
「黃媽,妳怎麼會來這裹?」
「是二少爺叫我出來找妳的。因為剛才警察局打電話來,說在安平港邊發現有個女孩昏倒,很像是我們家小姐。」
「暖欣?你是說--」
「大少爺和二少爺已經趕到警察局去了,你也快去吧!」黃媽催促着。
「好!我馬上去。」他的心簡直雀躍得要飛上天了,完全忘記身邊還有個陳姿伶,急急地就跑開去
一陣悵然、失落滑過陳姿伶的心底。
在他的心中,她一點地位也沒有,是不是?現在伊暖欣回來了,那她更是沒有希望了!
心中的酸楚讓她真想痛哭一場,但她還是忍住了。
「這位小姐,妳是--」黃媽打量眼前這個漂亮的女孩子。
「我是陳姿伶,是蘇長賢和伊承諺大學裹的同學。」她吸吸鼻子,自我介紹。
「陳小姐!」黃媽懷疑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問道:「妳和蘇少爺來這兒做什麼?」
「我們來找郎嬤嬤。」她把剛才的事告訴黃媽。
「郎嬤嬤?」黃媽臉上的血色盡失,聲音發抖道:「你們不知道郎嬤嬤她……三天前已失足落到海里去了嗎?」
「怎麼可能?剛才郎嬤嬤還跟我們說了不少話,難道--」陳姿伶的臉色萎時也變得慘白。
※※※
三個大男孩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地盯着伊暖欣,深怕一眨眼,她又會像變魔術一般變不見了。
林英平為地做了仔細的診察后,示意伊承諭到外頭說話。
「林叔叔,是不是我妹妹她……」
「別緊張,承諭。」林英平一直是伊達仁的好朋友,他對伊家發生的一連串奇怪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因為滿月酒的當晚他也在場,所以他對伊暖欣可以平安歸來也感到十分高興,只是--
「承諭,你是伊家的長子,你父親去逝后,伊家大大小小的事全落在你的肩上,所以有些事我必須告訴你,你最好要有心裏準備。」
上帝!千萬別再出什麼差錯才好。他們已經失去了父親,唯一的妹妹才好不容易找回來,可別再旁生枝節了。
「承諭,我懷疑暖欣她--」
「她到底怎麼樣了?」
「她好象懷孕了。」林其平的話猶如投下一顆炸彈,炸得伊承諭腦子嗡嗡作響。
最壞的想法他都想過了,獨獨沒想到竟會是如此。暖欣失蹤了兩個多月,現在找到了,卻發現她居然懷孕了?!上天到底在對伊家開什麼玩笑?
「你千萬要鎮定,有什麼事情一定要等暖欣醒過來,問個清楚再說。」林其平拍拍他的肩。
伊承論苦楚地點點頭。事到如今,也只有等暖欣醒過來,才可能知道這兩個月來她到底去了哪裏?還有,肚子裏的孩子究竟是誰的?
一切就只有伊暖欣才知道其正的答案。
※※※
「小乖,小乖,妳醒醒。」
是誰在叫她?長賢嗎?
伊暖欣在蘇長賢的呼喚中醒來,她眨眨眼,難以相信地看着三張焦急的臉。
「感謝上帝!暖欣,妳終於醒了。」伊承諺高興地握住她的手,喜悅的笑容點亮他俊挺的臉。
「大哥,二哥,長賢。」她舔舔乾燥而龜裂的唇,有點虛弱地叫着。
「小乖,喝點水。」蘇長賢倒了杯溫水,溫柔地撐起她,把杯子湊到她唇邊。「林叔叔說,妳除了虛弱了一些,並沒有什麼外傷。」
清水如罕見的甘霖,滋潤了她焦乾的喉嚨。
「外傷?什麼外傷?」她喝完水后躺回枕頭,才發覺自己全身酸痛不已,彷佛從十層樓摔下來似的,而且也感到虛弱。
「暖欣,妳別怕。」伊承諭坐到床沿,以最溫柔的聲音向她道:「告訴大哥,這兩個月來妳上哪裏去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大哥!」伊暖欣叫道。
怎麼大哥的話她一句也沒聽懂?兩個月?神經錯亂了!她只不過睡了一覺,怎麼會扯到兩個月呢?
「暖欣,妳知不知道這兩個月來,妳把我們給急死了,如果妳早些日子回來,也許妳可以--」
「可以怎樣?」她看着一臉古里古怪的伊承諺。
「承諺!」蘇長賢試着阻止他。
「這件事遲早都得讓她知道的。」
「到底什麼事?」直覺告訴她有着不祥的預兆。
「爸爸已經去世了。」
「不!」她發狂似地揪住伊承諺的衣襟,瘋狂地喊着:「這不是真的,是不是?我叫你一聲二哥,我保證以後不調皮、不搗蛋,我會很乖、很聽話,你別這樣嚇我,求求你。」
「小乖!」蘇長賢將她的手反握在手中。
「長賢!你說,二哥是不是在跟我開玩笑?是不是?」她轉向蘇長賢。
「小乖,這是真的,伊伯伯已經去世了。妳失蹤這兩個月來,發生了不少的事。」蘇長賢把這些日子所發生的事一一說給她聽。
「怎麼會這樣?」她瞪着雙眼,淚水泊泊流個不停。
她只不過睡了一覺,怎麼醒來以後人事全非?
難道她真的失蹤了兩個月?為什麼她一點印象也沒有?如果她真的失蹤了兩個月,那她到底上哪裏去了?為什麼想破了頭,還是想不出個究竟?為什麼?
「暖欣,告訴大哥,這些日子妳究竟到哪裏去了?為什麼我們一直找不到妳?妳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人--欺負妳?」伊承諭還不敢把她懷孕的事說出來。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她抱着頭痛哭流涕。「為什麼會這樣?我什麼也記不得了。」
伊承諭怕她太激動會影響身體,於是招來護士。在服用了鎮定劑之後,伊暖欣才緩緩地昏睡過去。
三個大男孩你看我、我看你,臉上凝重的表情使病房內的空氣也變得沉悶起來,幾乎使人透不過氣。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伊承諺首先打破沉默。
為什麼?這是很有意思的三個字,但是當它沒有答案時,卻是教人頭痛的一句話。
「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們。」伊承諭考慮了很久,還是決定把暖欣懷孕的事說出來,否則他一個人地無法解決這麼一件棘手的事。
伊承諺心裏百發涼,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勇氣去面對更糟的事。
「剛才林叔叔告訴我,暖欣懷孕了。」伊承諭這句話讓伊承彥和蘇長賢當場目瞪口呆。
「怎會這樣?怎會這樣?」伊承諺的拳頭重重地落在牆上。
「承彥,你別這樣子,小心把暖欣給吵醒。」還是蘇長賢冷靜。
「是哪個混蛋欺負了她?如果讓我知道,我一定殺了他!」
「承諺,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怎樣幫助暖欣熬過去。」伊承諭緊握住妹妹的手,喃喃低語道:「暖欣,一切有大哥,大哥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妳。」
※※※
伊暖欣抬頭看着院子裹已經發出新芽的老樹,春陽溫暖地照在她身上,卻溫暖不了她冰涼的心。
她實在想不透,為什麼自己只覺得睡了一覺,可是醒來卻什麼事都不一樣了。
她甚至連父親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這種喪親之痛,讓她整個人急速地憔悴。
子欲養而親不在呀!
問題是她自己也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兩個月來的記憶是一片空白。
「小姐,妳怎麼跑出來了?」黃媽關心地為她披件外套。
黃媽在伊家幫傭已有好長一段時間,對這三個孩子她都視如己出,尤其最是疼愛伊暖欣。
「小姐,我煮了妳最愛吃的紅燒獅子頭、清蒸鱈魚,我們去吃飯吧!」
「我不餓。」她深吸了口氣,強忍下那股反胃的感覺。
從醫院回來以後,她已經好幾天覺得怪怪的,只要聞到帶點腥味的東西就會反胃。她一定是生病了。
但她不敢告訴任何人,她不想再讓別人為她操心。
「小姐,妳一定要多吃點東西,妳看妳已瘦得皮包骨,而且妳這樣對自己還、有肚子裹--」黃媽猛地掩住嘴不敢再說下去。
承諭千交代萬交代不能讓暖欣知道這件事,現在……都怪自己說溜了嘴。
「黃媽,妳說我肚子裏怎麼樣了?」她就知道自己的身體一定出了毛病。
「沒什麼,我只是怕妳營養不夠,會影響腸胃的。」黃媽並不擅於撒謊,而且每次一撒謊她臉色就會發紅,根本逃不過伊暖欣的眼睛。
「黃媽,妳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沒……沒有。」
「黃媽?」
「小姐,妳別逼我,大少爺交代這件事不能讓妳知道。」她急得額頭直冒汗。
「好!我不逼妳,我直接上台北問大哥。」
「小姐--」黃媽緊緊扣住她的手。「妳別再到處亂跑了,如果妳再失蹤,那我怎麼跟大少爺和二少爺交代?」
「好,我不亂跑。」她直視着黃媽,「可是我要知道大哥到底有什麼事瞞着我。」
「小姐,妳這不是為難我嗎?」黃媽左右為難,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如果妳不說,我就只有去問大哥--」
「好,好,我說。」黃媽豁出去了。「不過妳得答應我,妳一定要冷靜。」
「好!」她一口答應。
「妳……妳懷孕了。」
伊暖欣像失了魂般呆立着,烏黑的眸子滿布震驚。
「小姐……」
伊暖欣無法思考,全身僵硬,甚至連呼吸都覺得困難。她整個腦子像剛飛過一架轟炸機似的,一片哄亂……
「小姐!小姐!」黃媽搖着她的肩,試着叫醒她。「妳別嚇我啊!小姐。」
淚水像泄了洪似地奔落而下。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她咆哮着衝進屋內,眼前只見黑壓壓一片,這次她真的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