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魏珀悄悄來到辟邪身後佇立。

「原來你喜歡衛婳月。」

「喜……歡是什麼?」聽見身後的聲音,辟邪也不願再看見那令他討厭的畫面,於是轉身面對魏珀。

瞧見辟邪那張壓根不解的表情,魏珀也直接表現自己的情緒,哈哈大笑起來。

「看來你雖然活了千年以上,卻還不太懂人間的一切呢。喜歡就是當你非常非常想獲得某樣東西時,會想保護他、照顧他,那就是喜歡了。你對衛婳月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

「嗯,我喜歡……喜歡……婳月。」辟邪坦承不諱。

一隻山魈愛上了人?

這樣的事情他不是沒聽說過,不過從古至今,怪物愛上人是不會有好結果。

「辟邪,是誰幫你變成人的?」

當魏珀提到這問題,辟邪立刻斂眉以對。

「你那表情是不能說嗎?無妨,我也不是真心想要答案,隨口問問而已。」

「那個……你說十年前……」

「辟邪,你不用說人話,我也能聽得懂,這樣你不是比較自在。」

「我是人!」辟邪堅持這點。

「好,那你慢慢說,我慢慢聽。」魏珀其實很佩服辟邪想融入人世的努力。

「婳月是不是十年前就……該死了?」

魏珀靠坐在欄杆上,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說:「喔,你想談這件事啊,那我就告訴你。十年前,衛秋染跟我訂約,他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則是幫他保護妹妹。沒錯,十年前衛婳月本就該死了,是因為有我的緣故,她才沒死成,是我不斷變換方式才能避過,但也不可能一直騙下去,畢竟鬼差不是傻子。你也見過癸巳了,他是最近接手的鬼差,能力很強,我想若他繼續負責要勾衛婳月的魂,我也無法再永遠贏下去了。」

「那該怎麼……怎麼辦?」辟邪滿心焦急,他雙手握拳似有滿腔的急切卻又無法發泄。

魏珀的視線沉着地落在那塊掛在他脖子上的龍形玉佩,辟邪循着他的目光才發現他在看什麼。

「我的玉佩……」

「幸運的,你來了,帶着那塊玉佩,那塊玉佩能鎮得住鬼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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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中,祭天的儀式正要開始。

衛婳月被瑾雲打扮得很典雅,妝也上得很濃,儼然變成另一個女子。她盤腿坐在床上,房裏燃着熏香,白煙裊裊,似在清凈房裏不好之氣。

「婳月,記得沒過卯時萬不可踏出房間。」又把房內巡視一遍后,衛秋染臨走前,叮嚀辟邪留在房裏陪同衛婳月。「辟邪,就請你陪在婳月身旁。」

辟邪點頭回應。「好。」

最後房裏只剩下他們兩人,衛婳月朝辟邪招招手。

「辟邪,你知道嗎?大哥是第一次在祭天時要人留下來陪我呢,你知道理由嗎?」

「我不……不……知道。」

魏珀說衛秋染會讓他留下來,正是需要他能抵擋鬼差的那份能力,或者該說是──玉佩。

又聽見辟邪說了一句完整的話,衛婳月替他感到高興。「辟邪,你的學習力真的很強,下山不過才兩個多時辰,你就逐漸能開口了,我想應該不用我教,再過不久,你就能說話了吧。」

或許正如衛婳月所說,他其實會說話,只是沒有對象可說。徘徊在人世千年,縱使無法融入,也看得很多了。

辟邪面無表情,即使會說話又能如何,他已晚了一步,不是嗎?

發覺辟邪的神情相當沉重,她關心地問:「辟邪,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呢?」

「沒有。」辟邪愈來愈努力開口,因為他想多和衛婳月有交談的機會,他很想了解有關她的一切。

衛婳月滿意他的進步,連她的眉眼也看得出鼓勵的笑意。「千萬別怪我為何老是問你是不是生病、不舒服之類的。」反正待在房裏大哥又沒規定不能說話,那就聊聊天消磨時間吧,她也能乘機了解辟邪。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在……在……關『金』我。」

「是關『心』。因為我的身體向來不太好,不過可不是那種必須成天躺在床上的病弱,而是一種……」衛婳月眨眨眼睛,忽而看往前方。「彷彿知道自己即將不久人世的不好。」

辟邪緊張地抓住衛婳月的手,因為他發覺衛婳月的眼眸太過飄忽,他十分厭惡那種感覺。

「不要怕,我會……會保護你的!」

衛婳月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放心。「那只是一種感覺而已,感覺又不一定會成真,要不然我早就死了。」

「我不要妳死!」辟邪的雙眸泄漏他的驚恐與擔憂。

「辟邪,人都會死的,只是早晚而已。現在的我僅希望死的時候別太痛苦。」對於自己的性命,她早已看開,也勇於洒脫面對。

辟邪拿下玉佩逕自掛在衛婳月的頸子上,且不准她拿下來。

「辟邪,你在做什麼?」

「送你……別拿下來。」

「這塊玉佩散發出一種祥和的氣息,很美,你留着就好了啊。」

「它……它能保護你。」即便日後他再也無法陪在衛婳月身邊,也能放心了。

望見辟邪眼底的認真,衛婳月心知這塊玉佩是拿不下來了,感謝辟邪對自己的關懷之餘,她心念一動,摘下戴在右手的手環。

「辟邪,伸出你的左手,這隻手環是我娘親送我的,陪了我十年,我對它很有感情,今天把它送給你,希望你能珍惜。」她也不知自己為何能割捨娘親送給她的手環,只是當她回神之際,已摘下手環了。

「這很貴……」

衛婳月清楚他的意思。「沒錯,是很貴重,不過不是實質上的,而是心意,要好好愛惜它。」

「我會的!」

「我也會愛護你送給我的玉佩。對了,一直沒問你,你是靈山鎮的人嗎?」

「……不是。」千年前曾是,但後來靈山的聖氣逼得他不得不離開。

「不過你怎麼會住在靈山呢?你的家在哪?」

家?親人?對他而言都是遙不可及的。

他不過是一隻山魈,從他有記憶之後,就是孤獨的,因為樣貌醜陋受盡人類的排斥、獵捕,最後是幸運遇上衛彌天,才保住他的小命。

「我沒有家、沒有親人。」

「那一個人不就很孤單了。」衛婳月落寞地想着。「假使今天我沒有大哥相伴,大概也會很可憐的。」

「我會陪你!」

「那我也會陪你!」

「婳月,我……我喜歡你。」辟邪學不會人間說話的迂迴,只會最直接表達自己的心意。

「我也喜歡你啊。」衛婳月也以最單純的心回答,並沒有想太多。

喜歡往往就是一種自己覺得開心的感覺,她是的的確確喜歡辟邪,就好比她喜歡衛府上上下下那樣。

辟邪為這句話笑了。「那你的『愛』能給我嗎?」

衛婳月神情微微一楞,好一會兒才回神。「辟邪,你說要我把『愛』給你?」

「不能給嗎?是不是你喜歡歐陽公子?」

「辟邪,你懂『愛』的意思嗎?」

「就是你對歐陽公子的……態度。」這是殘月告訴他的。

衛婳月歪了頭,露出深思的表情。「其實不太對的。我對歐陽公子應該是尊重、禮貌,根本不是愛。」

「那『愛』是什麼?」辟邪着急地追問。

「愛應該是你全心全意為一個人着想、付出,希望對方幸福,然後自己也會開心,那才叫作愛。」衛婳月淡淡解釋她對愛的看法。

衛婳月的講法和魏珀對喜歡的解釋有些類似。既然喜歡跟愛很像,那不就表示他早就愛上婳月了?

「婳月,你能……能愛我嗎?」辟邪深吸口氣,把心底的問題問出口。

愛辟邪?!「你要我愛你?」

「這樣我就能永遠、永遠陪在你身邊了。婳月,你愛我好不好?」辟邪熱切地懇求着。

這會兒,衛婳月一改適才從容的表情,整張臉倏忽沉靜下來。

「辟邪,我不能愛你。」

「為什麼?」

「因為我答應要嫁給歐陽公子了。」

「可是……你不是不愛他?」

「大哥幫我決定的事情,我向來不會說不。」她只有大哥一個親人,大哥又是完全為她着想,因此她不能教大哥傷心。

「你真的要嫁給歐陽公子?」

「我……」

正當衛婳月要開口解釋時,辟邪卻要她噤聲,因為他發覺房外有股鬼氣凝聚,且散發強烈的殺氣。

瞬間,衛婳月也感受到無比的壓力。「辟邪,我好難受、好難受……」

辟邪驀然記起魏珀說子時末是衛婳月命絕之時,會不會是這緣故加上鬼差又來才讓衛婳月覺得不舒服?

「婳月,你忍忍,在這裏別出來,我去外頭看看。」

「辟邪,別去!」衛婳月雖不知發生什麼事,但她總有個不好的直覺,因此不希望辟邪離開房內,怕他會發生危險。

辟邪含笑給予堅定的眼神。「放心,不會有事的。」

衛婳月最後只好放開手。

辟邪朝她點了點頭隨即步出門外,也發現站在外頭的是癸巳,但他的模樣卻有別於早上所見。

如今的他渾身帶着陰冷的氣息,手持勾魂煉,一雙冰冷的眸子直直盻着辟邪。

「山魈,讓開!」癸巳也不同他廢話,一開口就是命令的口氣。

辟邪沒有開口,立即擺出戰鬥的姿態。

由癸巳的氣勢來看,辟邪深知這是場硬仗,但無論如何他都會撐下去。

「鏘啷!」

癸巳揚起勾魂煉,那聲音刺耳極了。

「真是自找死路!」

戰語撂下,序幕拉起,一鬼一怪,各自展現本事準備一較高下。

辟邪本屬怪,縱然沒有能力,但他的身體早已刀槍不入成為最佳的防護,即便是勾魂煉也無法傷及半分。

癸巳是鬼,身影飄忽不定,就算辟邪速度再快,也難以追上。

明明癸巳能力高出辟邪不知多少,但辟邪憑藉自己的意志,始終不肯退讓,就在雙方一來一往時,時間也往前推進半個時辰,癸巳心想不能再這樣下去,否則一旦過了子時末,他又會錯失機會。

既然勾魂煉無法解決辟邪,於是他單手負在背後,再伸出時,一團青火直直撲向辟邪,已顯露疲憊的辟邪一時大意,竟被火焰困住,任他如何掙脫也徒勞無功。

癸巳冷冷一笑。「這是陰間的『魘火』,想掙脫,就要費點時間了。」不再浪費時間,當癸巳欲打開門時,卻被另一道術法擋在門外,他眸光一掃,看出是障眼法。「以為這樣就能攔得住第三次嗎?」

被困在魘火之內的辟邪,一有攻擊,就被魘火回擊,弄得他傷痕纍纍,但一心想保護衛婳月的他也沒想這麼多,仍是拚命以身體想破壞魘火找出生路。

癸巳注意到辟邪那不要命的動作,心中有些震駭。「辟邪,我身為鬼差,本不該亂取走性命,你就別亂動了,否則我可無法保你周全。」

「呼呼!」辟邪重重喘着氣,視線緊緊瞪着癸巳。「不要傷害婳月!」

「你在說什麼,衛婳月命已該絕,是你們妄想逆天留住她!」

「那……那你拿我的命好了。」

癸巳痴笑他的傻。「哈哈,還虧你活了千年之久。」跟着,收了笑意,表情一斂,語氣低冷,「辟邪,陰間有陰間的做法,你別以為可以擅自更動!哼,以為這區區的『障眼法』就讓我沒轍嗎?」

癸巳揚高一隻手,然後慢慢收拳,眼前的魘火也逐漸縮小,被困在裏面的辟邪馬上受到擠壓,痛得禁不住喊出聲音。

「啊──」

癸巳眼眸微眯地注視房門口。他就不信衛婳月會不出來。

少頃,門裏的衛婳月在聽見辟邪的嘶吼聲,早忘了衛秋染的囑咐,匆匆跑出房間。

「辟邪!」

癸巳見機不可失,立刻把勾魂煉扔向衛婳月,正當危急之時,一抹身影擋在衛婳月身前阻止勾魂煉,又迅速解開魘火,放出辟邪。

「辟邪!」衛婳月趕緊跑到辟邪身旁。

眼看就要成功,沒想到卻跑出個程咬金來壞了一切,癸巳怒氣沖沖地質問:「你是誰?膽敢破壞鬼差的事情!」

魏珀銜着淡然的笑容,即使面對能力不弱的癸巳,仍舊從容不迫。「我是個過路人,不喜歡看你欺負弱女子的過路人。」

癸巳卻嗅出魏珀身上的濃濃鬼氣。「原來你是鬼界的人,『障眼法』也是你布出來的吧?」

魏珀不置可否。

「哼,就算是鬼界的人,也饒你不得!」

「同時對付我跟辟邪,你真以為能全身而退嗎?」魏珀望着身邊已站得直挺挺的辟邪,他對他感到十分欽佩。

「輕而易舉。」不就一隻鬼、一隻山魈,他癸巳還不放在眼底。

「就算時間已過了子時末,你也能這般自信?」

聽這麼說,癸巳連忙抬頭,這才發現時間已不利於他了,他再次失敗了,但又莫可奈何,只好憤然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魏珀。」

「我記住你了,還有你,辟邪!陰間不會就此罷手的。」

扔下話,癸巳化做黑影離去。

直到這時,辟邪才虛弱地倒在地上。

「辟邪?!」衛婳月着急地撐住他的身體。

剛才在她眼前似乎發生大事了,但她無心去管,因為她現在最擔心的是辟邪的身體。

魏珀看了一會兒后說:「放心,辟邪沒事,皮肉傷而已。先讓他休息吧。」

當魏珀抱着辟邪回到他房裏后,衛婳月也堅持要留下來照顧他,於是魏珀先行離去,卻在門外遇上衛秋染。

「別進去。」魏珀阻止了衛秋染。

祭天到一半,衛秋染聽見聲音,匆忙趕來。「婳月沒事吧?」

「放心,辟邪為了衛婳月很拚命,不過……術法失敗了,如今的衛婳月,處境更加危險了。」

「怎麼回事?」衛秋染愁上眉梢。

「衛婳月跨出房間,害我的『障眼法』功虧一簣。現在的她猶如風中殘燭,隨時都會死去。」

「那該怎麼做?」

「很簡單,讓辟邪留在衛婳月身邊。因為只剩下辟邪可以保護你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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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影晃動,影子忽明忽滅間也將衛婳月擔憂的神情映在牆上。

適才究竟發生什麼事,她不想管,此刻她只在乎躺在她面前,呼吸很弱的辟邪。

辟邪竟然肯為了保護她而不顧自己的身體,這份用心重重燙了她的心。

衛婳月坐在床沿,一手按在辟邪的手背上。

辟邪為自己受傷,她卻什麼也不能做,僅能坐在這裏默默守着。

總是如此。

無論是大哥、辟邪,他們都是因她而傷,讓她萬分自責。

「辟邪,你知道嗎?當大哥第一次為我舉行祭天的儀式后,他整整昏迷三天三夜不醒,那次,我很難過,也希望大哥別再為我這麼做,但他說一切都是為了我,可是他一點都不曉得我的心有多痛、多難受……看着自己的親人為我受苦,難道我能高興得起來嗎?」

所以自那時開始,她總是在衛秋染面前維持正常的樣子,什麼痛苦都一個人咽下,因為唯有這樣,她的內疚才能減少。

「現在……卻換你為我受傷,是不是我真的命格不好,總會牽連到身旁的人呢?像我這樣的人……還夠資格活着嗎?」

忍不住心中的譴責,衛婳月無聲垂淚。

倘若自己是個健康的人,那該有多好,這樣也不會害到她喜歡的人了。

「婳月,不……」

聽見微弱的聲音,衛婳月拭去淚水,笑容以對。「辟邪,你終於醒了。」

「不……不是你的錯。」

「你說什麼?」

「是我……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因為你對我……對我來說,很……很重要。」辟邪早已清醒,只是腦子還有些渾沌,才沒睜開眼睛靜靜聽着衛婳月自言自語。

「辟邪,你好傻……真的好傻。」辟邪這番話又惹得她淚眼汪汪,無法剋制自己激動的心情。

「別哭……別哭了。」辟邪拭去她的淚水,即使衛婳月哭泣的臉龐依舊美麗,他還是比較喜歡看她笑的樣子,因為她的笑容總能讓他感受到一股溫暖。

衛婳月吸吸鼻子。「好,我不哭,你也要快點好起來。」

「好。」辟邪其實很想告訴衛婳月,說自己是山魈,無論身體受了多大的傷,都能在最短時間復原,然後叫她別擔心,但他已經答應殘月了,所以什麼都不能說。

「喀!」

魏珀推開門走進來。

「婳月,你大哥找你。」

「嗯,我馬上過去。魏大哥,麻煩你先幫我照顧辟邪。」

「當然。」

「辟邪,你好好休息,我待會兒就回來了。」衛婳月對辟邪說了聲,才不舍地離開。

「剛才謝謝你救我一命。」辟邪向來有恩必報。

魏珀拉開被子審視辟邪的傷口。「好得差不多了。」

「嗯,天亮的時候應該就能復原。」

「沒想到你人話學得還挺快的,是為了衛婳月吧!不過可惜的是,我想她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辟邪趕緊坐起身,憂心忡忡地問:「為什麼?不是已經打退鬼差了嗎?」

「是打退沒錯,但術法沒有完成,就等於沒有成功。」

「什麼術法?」

「你應該清楚閻王要人三更死,就不會留人到五更,因此我所施的『障眼法』是為了阻止鬼差發現衛婳月的行蹤,好讓她度過最危險的勾魂時刻,一旦時辰過去,任鬼差能力再大,也不能擅自勾魂。第二個就是祭天的儀式,說祭天,其實也是想遮住上天的眼,好讓我能借壽延續衛婳月的命,每年跟衛秋染借一次,一次也只能借一年,等到借壽完畢,這樣才算是保住衛婳月的命。可惜這次是衛婳月自己破壞我的術法,不但被鬼差發現,連借壽也沒成功,所以此時只要鬼差想勾魂,我們也莫可奈何了。」

「連一點辦法也沒有嗎?我願意用我的性命來……交換!拜託你,救救婳月……」

「你願意用你的生命交換?!」

「願意!只要能救婳月,我什麼都肯做。」辟邪表現出必死的決心。反正他活得也夠久了,即使現在就死,也不會有任何遺憾。

「辟邪,你好歹也是只山魈,有必要為了一名人類而犧牲自己嗎?」他實在沒料到辟邪對衛婳月的情會放得這麼重,害他都有些感動了。

「如果是為了婳月,我願意!婳月是第二個真心對我好、沒有任何輕蔑的人,她甚至一點都不介意我醜陋的外貌,還經常來找我,沒有嫌棄我……」

「辟邪,別說我潑你冷水,你原本就不懂情愛,會不會錯把感激當愛呢?」辟邪的年紀明明比自己大,沒想到心思卻猶如孩童一般,真是難得!

「魏珀,或許人世間太複雜,我即使活上千年也沒學得……透徹,但至少我還能懂得何謂『感激』,對你、殘月、衛彌天,我都抱持感激的態度,但對婳月……那是不一樣的。」

他會希望讓婳月開心、讓她幸福,永遠沒有煩惱,就算……就算最後陪在她身邊的人不是自己,他也甘之如飴。

沒想到這個辟邪竟還認識殘月和衛彌天,看來他的外表應該就是殘月賜予的了。

「既然如此,難道你不想得到衛婳月?」

「她已經要嫁給歐陽公子了。」

「你打算放棄?」

「我希望婳月能得到幸福。」

「將自己喜歡的人拱手讓給別的男人,辟邪,你真不是普通的蠢呢!」魏珀語帶嘲諷地說。

「我不希望讓她為難。」辟邪別過頭,把所有的無奈咽下喉嚨。

每當他看見衛婳月露出真心的笑容,他也會感到開心,既然已經知道能保護衛婳月的安危是他的玉佩,就算永遠不見她,也無所謂了。

往後他只要默默在她身後守着,這樣就夠了。

「我有說要為難衛婳月嗎?我要為難的對象是衛秋染。辟邪,我有個一舉兩得的方法,不僅能讓你留在衛婳月身邊保護她,而且還有機會獲得她的愛,如何?」

「有條件嗎?」

「沒有,我只是佩服你為衛婳月所做的一切,想儘可能幫你達成心愿。辟邪,機會擺在你眼前,你可以什麼都不努力轉身就走,也可以試試看。總之,這一切全看你要不要了。」清楚辟邪心中有某些顧慮,魏珀又繼續勸道:「辟邪,我明白你在擔心什麼,可我想告訴你衛婳月之所以會嫁給歐陽傲雪,全是衛秋染的意思。可現在比起歐陽傲雪,你更有資格保護她,假如由你提起讓你與歐陽傲雪公平競爭,我認為衛秋染絕對沒理由拒絕的。辟邪,有些東西錯過了可以再等下一次,但人錯過了,就再也沒機會了。」

迎上魏珀深沉的眼眸,辟邪毫不遲疑地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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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門,衛婳月走進書房。

「大哥,你找我?」

「嗯,婳月,坐下,大哥有事要跟你說。」

衛婳月瞧見衛秋染神色雖凝重,但氣色還算不錯,便道:「大哥,我知道你是想告訴我今天晚上所發生的事情,對吧?」

「魏珀跟我說你什麼都看見了。」

儘管看見又如何,她其實也不太明白大哥究竟在做些什麼,由於大哥從不讓她知情,因此她至今也未曾過問。

「是看見了,但我不會問的,大哥,你不必跟我解釋。」既然大哥一開始就不肯跟她說明,現在大概也會說謊來欺瞞她,問了等於白問。

「婳月,你只要知道大哥是為你好就夠了。」那麼,他只有這句話可以說。

「大哥,祭天的儀式是不是失敗了?」衛婳月突然一問。

衛秋染臉色大變。「是誰告訴你這個儀式的?」他借壽的事情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婳月知情。

「是我偷聽來的。當第一次祭天結束后,你昏睡三天三夜,雖然後來就沒再這麼嚴重過,但每次或多或少都會讓氣色看起來不太好,所以我才想問,是不是這次失敗了?」

「這件事不用妳操心。」衛秋染淡淡打發了衛婳月的關心。「我找你來是想問,辟邪究竟是什麼人?」清楚魏珀是不會老實告訴自己,他只好由婳月這裏打探,或許辟邪是婳月的貴人,但他也不能讓來路不明的人留在衛府。

「大哥,我不在乎辟邪是誰,假如他不反對,那我一定要讓他留在衛府里。」

「婳月,你是認識他幾天?」

「一天。」

「才一天而已,你竟然就這麼信任他?」衛秋染沒想到婳月竟為了一個認識不到一天的陌生人而表現如此堅定的態度。

「大哥,有時候相信一個人是不會管認識多久的。除了你以外,辟邪就是唯一能讓我交付全部信任的人。」

「總該有個合理的理由吧?」

「理由……我喜歡他。」衛婳月笑着說出這四個字。

那笑容無論是誰看了,都絕對會認為衛婳月是真心喜歡對方。

衛秋染仍無法置信。「你們不過才認識一天而已……」

「大哥啊,我跟你不一樣,當我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不會計較那麼多了。大哥,假如你愛我,我希望你也能喜歡我喜歡的人。」每次提到辟邪,再想到他那張總是帶着滿足笑容的臉,就會讓她心頭很暖、很暖。

「那歐陽傲雪呢?」

「倘若大哥能不要我嫁他,我想我會愛你更多一點的。」衛婳月甜甜地笑。她對歐陽傲雪沒有喜歡或不喜歡,他對自己而言不過就是一個點頭之交罷了。

若是沒有經過剛才那件事,或許她會遵循大哥的希望嫁給歐陽傲雪,但在看見辟邪如此拚命保護自己后,她的心狠狠受到衝擊。

她不知道辟邪愛自己愛得那麼深……

如果上蒼願意再給她多一點時間留在人間,她願意回應他的感情,還給他一份他希望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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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怪,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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