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啊啊--」

甫被人嚇醒的傅珏凰,尚未清楚發生什麼事,卻教臧彧炎的鬼吼聲給震回心神,細長的美眸往枕頭邊望去,瞧上頭有一些凌亂的帔子和針線,立即時白髮生什麼事了。

這笨蛋八成是教針給扎着了!只是他為何會教她擱在枕頭旁的針線給扎着?而且她的唇瓣還殘留着酥麻的癢意,教她微瞇起眼,恨恨地抿了抿嘴,企圖抿去他殘留下的氣息。

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趁她睡着時偷襲她!

明明這兩日都沒見着他,為何今兒個都已經入夜了,他竟然跑來喜房,他到底想做什麼?

「啊啊啊--」

只見他繞着房內跳了一圈,嘴裏鬼叫不停,她光火地咆道:「你究竟是不是個男人?鬼叫成這樣,教外頭的人聽着了,豈不是要笑話你?」而且,就連她也難逃池魚之殃。

臧彧炎繞過床榻前,驀地停住,往回走了兩步,站定在她跟前,伸出發顫的手指,扁嘴睇着她。

「針……」

傅珏凰瞇眼一瞧,見着一根繡花針直挺挺地扎進他的手指頭,她咽了咽口水,擰皺眉頭。

這……這是怎麼扎的,怎麼會扎得這麼深?

若是笑他這是報應,會不會顯得她太刻薄了?

「不過是根針罷了,犯得着鬼吼鬼叫個半天?」眼角餘光瞥見他可憐的眼神,她沒好氣地啐他一口,卻不知道該怎麼替他拔出針。

「扎得很深耶……」他顫着聲。

「以往身上挨刀子的時候,怎麼就沒見你這般嚷嚷過?」她微惱地瞪着他,真想要拿塊布塞進他聒噪不休的嘴裏。

「那是刀子,不是針。」他寧可劃上幾條刀痕,也不願意讓繡花針給扎進手指頭。

「你覺得刀傷比這針傷好?」她瞇眼瞅着他,思忖着該要如何拔出這根小小的針。

能抓的地方不到一寸,她根本就抓不住針尾……針尾都抓不住了,要怎麼拔出來?這可難倒她了。

「這是不同的感覺!」能不能別在這當頭同他話家常,「趕快幫我拔出來!」

「你沒瞧見我正在想辦法了嗎?」她不客氣地吼回去。

「快點想啊!」

「你要是有法子,你自個兒拔!」想要她幫忙,居然還對她鬼吼鬼叫,他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我要是有法子,我會要妳幫我?」要不是見這針尾只剩下一點點,他會要她幫他?不過是希冀她可以拿個什麼工具替他夾出來罷了!

「你說這什麼渾話?要人幫忙是這種口氣?」她索性兩手抱胸,淡漠的美眸直瞅着他。「我都還沒問你怎麼會扎着針的。」

「我……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趕緊幫我把針拔出來。」

「你說,你方才對我做了什麼?」她緩緩地自枕頭邊取出尚未綉好的帔子。

「我哪有做什麼?」他羞惱得哇哇大叫。「我不過是瞧妳氣色不佳,坐在床畔想要關心妳,誰知道妳沒事在枕頭旁擺着什麼針線,我一個不小心便教針給扎着了。」

根本就是暗器,他還沒同她興師問罪哩!

「哦?既是坐在床畔,為何你的手會跑到我的枕頭旁?」

睇着她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模樣,他不禁頹然地扁起嘴。「妳不認為現下應該先想辦法幫我把針拔出來嗎?」

「我比較想知道你方才對我做了什麼。」她狀似隨意地輕問,隨手收拾好帔子和上頭的針線。「方才……我的唇……很癢。」儘管神情再自然,她的兩頰卻淡淡地蒙上一片紅暈。

「呃,那是因為我瞧妳就連睡著了,也把唇抿得極緊,所以……」他愣了愣,瞧她用古怪的目光瞅着自己,忙吼道:「身為相公,我瞧妳睡得不安穩,想要……想要憐惜妳……都不成嗎?」

他可是她的相公,他這麼做,何錯之有?

「是嗎?」她冷哼了一聲。

「是,我說是就是,妳趕快想辦法幫我把針拔出來。」他幾近失態地吼着,整個人快要跳了起來。「方才我憐惜妳,現下換妳憐惜我,一點都不為過,對不?」

「我正在想!」能不能安靜一點,讓她好想法子。

「想快一點!」

他寧可讓刀子划個五六道,也不願意這扎在肉里、卡在骨頭邊上磨啊磨的古怪滋味,磨得直教他發毛,磨得他快要抓狂了。

「你!」怒眼瞪去,見他漂亮的桃花眼噙着焦躁不安,不知怎地,她竟然覺得好笑。「手伸過來!」

明明就是個大人了,怎麼行為舉止還像個小娃兒一般?

「妳笑我?」

就在他疼痛難遏,欲哭無淚的當頭,身為他妻子的人,竟然取笑他?他可以肯定,大難來時,她肯定飛得不見人影。

她果然是商賈,專挑對自個兒有益的事來做。

在她眼中,他肯定是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

正兀自哀憐着,卻見她一把抓住他的手,直往嘴裏送……他一時瞪大眼,瞧她粉嫩的唇含住他的手指,雪白的貝齒咬了他的指尖,再用溫熱的舌輕輕舔過,教他一時之間忘了痛,突然一陣怦然心動。

她到底要做什麼?她方才不是不耐煩得很嗎?為何下一刻卻……他艱澀地咽了下口水,感覺她柔軟的舌帶着誘人的濕意直抵他的心口,難以抵擋的情慾似野火燎原般的竄燒,驀地--

「啊!」

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疼楚自指尖擴散到四肢百骸,彷若剝着肉、削了骨般地教他難受。

他有種從天界摔入地獄的錯覺。

「咬出來了。」

疼疼疼……疼得他雙眼獃滯,直到聽見她的溫語呢喃,臧彧炎才緩緩將視線移向她,瞧見她嘴裏咬着一根繡花針。

「妳……」原來她方才挑誘他,只是為了讓他轉移注意力,幫他把針咬出來。

「這下子,應該沒事了吧?」她將針取出擱好,省得他一個不小心又扎着了。這法子很丟人的,她可不想再用上一回。

臧彧炎斂眼,睇着冒出血珠的手指頭,隨即遞到她面前。

方將針線收拾好的傅珏凰不解地瞅着他。「做什麼?」針都拔出來了,他還想幹嘛?

他直勾勾地望着她,「上藥。」

聞言,她翻了翻白眼。「你不會自己上藥嗎?這是你的房間,你以為我會比你還清楚東西放在哪兒嗎?再說,這種傷隨便舔一舔不就得了。」

「妳舔。」他將手指頭湊得更近。

她瞬地擰起眉。「給我滾,我要睡了!」她這才想起,倘若他沒吵醒她的話,她還睡得舒舒服服哩,現下他竟端起架子來使喚她。

「我也要睡了。」話落,他隨即坐上床沿,便見到一抹身影異常快速地跳下,其速度之快,快過他瞧過的任何一種輕功。

臧彧炎漂亮的桃花眼緩緩地移向一旁,見着那抹身影已經跳到窗檯邊的屏榻上頭。

見鬼了不成?

「妳要上哪兒去?」他忍不住發噱。

「你若要睡床,我就睡這兒。」她完全沒料到他還會回來,這院落里的空房多得數不清,他實在沒必要硬是同她擠在同一間,再者……她以為他不想見到她,至少有好一段時間不會再踏進這間喜房的。

「妳……」這是怎麼著?當他是毒蛇猛獸,還是當他是淫邪下流的採花大盜?

得了,那晚要不是被下藥,她以為他會碰她嗎?他看起來像是那種自討沒趣的人嗎?

他說了要睡,只是單純很想睡罷了,她非得逃得遠遠的嗎?

罷了,不同她一般見識,省得他度量狹小。

「我今兒個在這兒睡,明兒個一早,陪妳一道歸寧。」臧彧炎逕自脫去了外袍,悠然自得地躺上床榻。

「不用了,你這裏不是有不少朋友在嗎?我自個兒回去便成。」傅珏凰緩緩在屏榻上落座,儘管躺平了,一對眸子仍然直盯着他不放。

「說這什麼話?我怎能放妳一個人歸寧?再者,三日熱宴到今晚就結束了,明兒個開始,妳不會再見着他們了。」都要睡了,她幹嘛還這樣盯着他?難道她不會累嗎?她老這樣盯着他,會教他渾身發毛的。

「我自個兒的事,我自個兒會打理,不勞你費心。」她不領情地撇撇嘴。

他微攏劍眉。「妳真是太不可愛了。」

「我原本就不可愛!」聞言,她微惱地怒吼了一聲。

呸,她哪裏需要他來評判她了?

他管好自個兒,就算是老天保佑了!

「妳……」方起身,便見她轉過身背對着他,他沒好氣地拉起被子,也轉過身背對着她。

這女人簡直就是不可理喻!

翌日

臧彧炎傻愣地坐在床畔,睇着小丫鬟在他身旁忙着,一會兒抹臉,一會兒又是更衣,就連束髮的功夫都不馬虎。

「夫人呢?」過了半晌,他才緩緩開口。

外頭的天色已經不早了,他怎麼會睡得這般沉?

「夫人在院落西側的亭台。」小丫鬟乖乖地答話,在旁伺候着他用膳。

「今兒個她不是該歸寧嗎?」夾了一口菜,他驀地想起。

「夫人已經回去又回來了。」

「回來了?」她的動作會不會太快了?

思忖了一會兒,他擱下碗筷隨即往外走。

西側的近水亭台?

她沒事跑到哪兒作啥?想躲他也不是這等躲法。

經過幾道拱門,踩在磚道上頭,沒一會兒工夫,他便來到亭台外頭的廣場,見着遠處亭台上的身影不只一人。

怪了,會是誰同她一道?

他的友人昨兒個都教若陰給請了回去,不可能會有人逗留在西苑。一思及此,他幾個箭步衝上前,卻見眼前的女子罩着帷帽,壓根兒瞧不出她的真面目。

罩着帷帽的女子冷聲開口:「你跑到這兒做什麼?」

臧彧炎不由得瞪大眼。「是妳?」不會吧,尚未出閣之前,走在街上罩着帷帽是理所當然,但如今她都已經出閣了,而且是在自家府宅,有必要這般……守禮嗎?

「要不你以為會是誰?」傅珏凰不着痕迹地冷哼一聲。

臧彧炎不予置評地撇撇嘴,隨即將視線轉移到一旁的男子。「這位是……」

「是車坊掌柜。」她沒好氣地道:「有事?」

啐,在外人面前,好歹也要替他留點顏面吧!她的口氣有必要這麼不客氣嗎?真是的,不就是個車坊掌柜,同他說一聲不就得了,非得把氣氛搞得這般僵才高興嗎?

「過兩天蓬蘆要辦場文敘會,不知道妳有沒有興趣同我一道去。」他大剌剌地坐下,和身旁的車坊掌柜打了聲招呼。

「蓬蘆?在哪?」

「在……」他一臉哀怨地嘆口氣。「妳連蓬蘆是我經營的茶肆都不曉得……」

儘管兩人住在同一個城鎮裏頭,知道她肯定不會在意他,即使有他的消息,她也會充耳不聞,但……怎麼能連這麼一點事她都不知道?

好歹,他也知曉她在城裏經營了一家客棧。

啐,這女人專會傷他的心。

「那又怎麼著?」她擺了擺手。「我正忙着,晚些再提吧。」

「不準!」

「你!」傅珏凰驀地抬眼與他對視,細長犀利的眸從帷帽裏頭進射出駭人的凌厲光芒。「我說了我正忙着,難道你聽不懂?」

難道他不知道眼前有個外人在嗎?一旦惹惱她,教她管不住自個兒的脾氣而害他丟了臉,她可不負責。

「我只是同妳說一聲,不管妳到底是允不允,反正我定要妳同我一道去!」撂下話后,他拍桌即定。

睇着他離去的背影,她不禁覺得有些好笑,百般不解他一早跑來找她耍什麼威風。

以為有外人在,她便會任他予取予求?

哼,做他的白日夢。

「別理他,咱們方才談到哪了?」她把目光調回到賬本上頭。

「二小姐,二姑爺方才提到的文敘會,表面上說是舞文弄墨,實際上,那天卻是江南一帶的商賈聚集之日。」車坊掌柜好心地提醒着。

「你的意思是說……」她頓了頓道:「打着風雅之名,行商敘之實?」

這是近來行商之人的新點子,沒想到他倒提供了好場地。

見車坊掌柜點了點頭,她挑起眉思忖。

真是如此的話,參加文敘會,對她而言非但沒有半點麻煩,說不準還可以讓她結識各方商賈,正合她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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痞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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