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宋可心的粉頰上，她慵懶地伸展了下雙手，隨即感覺到一個輕吻像羽毛般輕柔地拂過她的臉。
她微睜黑眸，孟傑那英俊且漾着迷人笑容的臉馬上映入她的眼廉，令她膛大雙眼。
“你……我……”
她驚訝地發現他們兩人居然全身赤裸的同睡一張床、同蓋一條被子。
“早，睡得好嗎？”他側躺在她身邊，修長的手指在她白皙如凝脂般的肌膚上游移。
想起昨夜兩人親密而瘋狂的歡愛，她羞愧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直覺地就想翻過身去，但渾身的酸痛令她痛呼出聲。
“啊？”
“怎麼，很不舒服嗎？”他知道昨夜自己太過急切、粗魯了。
她咬着唇，表情充滿羞愧和後悔，她不禁責備起自己，竟讓事情演變到這種不可收拾的地步！更不可原諒的是，她居然跟孟傑躺在她和沈達遠的床上！
“可心，沒事的，別責怪自己。”他知道她在想什麼。
她還是很自責，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可心，這是很自然的──”
“我是個壞女人，竟讓這麼不道德的事發生！我一定會遭到唾棄的，你教我如何面對歆歆？”她的神情痛苦。
沈達遠走定地望着她悔恨不已的模樣，寬大的手掌滑向她的臉頰，愛憐的輕撫着。
“可心，你沒有錯──”
“我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她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讓他明顯地感覺到她的心是那麼的不安、無助。
“可心，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他將她的手貼放在自己的胸前，低頭在她的手背上輕輕一吻。“其實我就是達遠，我沒有死，只是死神的使者弄錯了我跟孟傑的身份，為了彌補這個錯誤，我只好借用孟傑的身體繼續活着。”
宋可心的唇角輕扯了下，發出一聲冷笑。很明顯地，她不相信他的話。
“為了讓我好過一點，你竟然編出如此荒謬的故事，你不覺得太好笑了嗎？”
“我說的是真話，我發誓！”他舉手作發誓狀。
“夠了！我現在心情好亂，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她捂住耳朵。
“可心……”他低喊。
“求求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嗎？”她咬緊牙根，不讓眼淚落下，因為她已喪失哭泣的權利。
沈達遠知道無論他現在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但他會想盡方法讓她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而且要在最短的時間內！
“媽咪！媽咪！”
宋可心尚未平復的心，因為女兒驚慌的叫聲再度掀起了萬丈波濤。
歆歆一臉驚恐地沖入她的房間。
“怎麼了？歆歆，出了什麼事？”她抱住女兒，發現女兒全身都在發抖。
“爹地……好多警察……”大概是因為過度害怕，歆歆說得斷斷續續的。
“歆歆，你慢慢說，別害怕。”她安撫女兒。
“警察伯伯說要把爹地帶走，你快去叫他們不要帶走爹地！”歆歆終於一口氣把話說完。
宋可心馬上衝下樓。果然如歆歆所言，樓下來了四、五個警察，正與孟傑在交談。
“這究竟是什麼回事？”她飛奔至警察身前。
“沈太太！”為首的警察很禮貌地向她說明來意，“我們接獲秘密人士舉報說沈先生這次的車禍不是單純的意外，而是蓄意謀殺，所以，我們要請孟先生到警局協助調查。”
聞言，宋可心如遭雷殛，僵立在原地。
她當然明白警察在暗示什麼，所謂“協助調查”，說明白一點，就是孟傑已經被列為兇嫌。
“可心，你要相信我！”其實沈達遠的心情十分矛盾，他也懷疑孟傑跟這次的意外脫不了關係，但是，他現在就是孟傑，若孟傑真的是謀害他的兇手，那他將會被判刑……
天！這情況真的是非常混亂，令他感到十分旁徨、不知所措。
“孟先生，我們走吧！”警察欲帶他離開。
歆歆擋在大門口，小手張開，一副堅決的表情。
“我不會讓你們帶走我爹地的！”
她的話令警察面面相覷。
宋可心簡直羞愧得無地自容，她當然明白警察那充滿曖昧的眼神代表了什麼意思。
“歆歆，警察伯伯要回去工作，不可以這麼沒禮貌！”她將女兒拉開。
“我不要他們帶走爹地！我不要！”看到沈達遠要被帶走，歆歆馬上嚎啕大哭起來。
“歆歆，好乖，別哭了。”
宋可心的心情被女兒的哭聲和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給弄得更亂了。
如果孟傑真的就是殺死沉達遠的兇手，那她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
因為罪證不足，警方無法扣押他，這讓沈達遠大大的鬆了口氣，但他仍十分好奇那個不肯出面舉發他的藏鏡人究竟是誰。
他可以肯定這個人一定知道這次車禍發生的真正原因。
只是對方並不願表明真正的身份，所以，他只能憑直覺去猜測。
白倩玉！
他立刻就想到她，因為她曾是孟傑的親密愛人，而且又是工作夥伴，如果孟傑有什麼計畫，她一定瞭若指掌。
但是，因為他曾拒絕她的示愛，又把她解僱，所以，她極有可能因此而懷恨在心，為了報復才會揭發孟傑的罪行。
正當沈達遠苦惱着要如何找到白倩玉來澄清他的疑惑時，遠遠地，他就見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白倩玉朝他走了過來。
“孟傑，出了什麼事？我從一位記者那兒知道你被警察約談，要不要緊？”白倩玉露出十分關心的表情。
“你是特地來看我的？”他相信她是想來看他是否會被扣押，因此對於她的關心，他只覺得虛偽。
“人家是關心你嘛！”說著，她又貼了上來。“你現在明白我到底有多愛你了吧！”她的雙手又不安分地撫上他的胸膛。
“我正想找個安靜的地方跟你好好地談一談。”他不着痕迹的躲開她的魔爪。
“嗯！我就知道你很想我。”白倩玉眼波流轉，嫵媚她笑着。“那是去你家還是我家？”
“都不是。”
“噢！難道你是想去──”“開房間”三個字尚未說出口，她的話馬上被打斷。
“喝咖啡！”
“什麼？”白倩玉完全傻了眼。他找她去喝咖啡？
那要談什麼？八卦還是是非呀？
盯着孟傑和白倩玉公然在警察局外打情罵俏的模樣，宋可心握着方向盤的雙手不禁更加重力道，一顆心也像是被撕裂般的疼痛。
她原本還不相信他真的是兇手，然而他那輕佻的模樣，將她對他的信任全打破了。他跟她在一起根本不是認真的，很可能只是為了取信於她，他才會誘惑她。該死的是，她竟中了他的計謀，跟他發生了肉體關係，她真的好後悔、好心痛！
沈達遠在世時，對她冷落已使得她的心變得脆弱不堪，如今孟傑又這樣傷害她，令她痛徹心扉的大哭起來。
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傷害她？為什麼？！
沈達遠用盡各種方法想從白倩玉口中套出一些蛛絲馬跡，然而，跟她耗了老半天，都還是沒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孟傑，那天你是故意在沈董的太太面前對我發脾氣、解僱我，演戲給她看的對不對？”白倩玉一直以為他那天的失常，只是為了維持他在宋可心面前的形像。
知道她對他仍存有疑心妄想，沈達遠感到啼笑皆非，不過，他不會怪她過於天真，畢竟白倩玉並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白小姐──”
“你……你叫我什麼？”白倩玉吃驚地瞪大雙眼。
“我們之間真的結束了！”他並不清楚孟傑和白倩玉之間的牽扯有多深，但他知道孟傑對於曾交往過的女子都很大方，所以，他也不想打破慣例。
“我不會虧待你的。”他實在不善於解決這種男女之間的糾葛，只能努力地把傷害減到最低。“我會給你一百萬，至於遣散費，我也會請會計跟你算清楚的。”
“你是來真的？”她眼中閃過一抹驚訝之色。
“沒錯。”他點頭。
“為什麼？”
“因為我要當一個全新的我。”
“為什麼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雖說如此，可白倩玉卻不得不承認，現在的孟傑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完全不像以前她所熟悉的那個孟傑。
“你不需要懂，因為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
“我知道了！”白倩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為了沈董的太太而改變自己，你一直暗戀她，現在沈董死了，你想追求她對不對？”
沈達遠很訝異孟傑喜歡可心的事竟不是個秘密，這麼說，難道那場車禍真的是孟傑一手主導的？
若真是如此，那他將會面對如何混亂的局面？
沈達遠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情緒，如果孟傑是兇手，那可心永遠也不會接受他了……
“喂！別這麼沮喪嘛！”小惡魔又悄悄地出現了。“孟傑不是兇手。”
“你知道事實的真相？”沈達遠大為吃驚。
“當然知道。”小惡魔得意地點頭，頭上的綠光更亮了。
“那誰是主謀？”這是他最想知道的。
“天機不可泄漏！”小惡魔搖頭晃腦地說。
“你是在耍我嗎？”沈達遠忍不住動怒了。
“別把我的‘魔格’看得這麼低行不行？”小惡魔很不服氣地說。
“我看你根本不知道吧？”請將還不如激將。
小惡魔悻悻然她笑了笑。
“別想激我說出真相，不過，我可以給你一點暗示。”小惡魔很嚴肅地說：“主謀是你所熟識的人。”
他所熟識的人？那會是誰？
“我相信以你的聰明才智，應該不難發現是誰。”小惡魔說著就要飛走，但似乎又想到什麼似的轉回來。“對了，我今天來找你是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肯定沒好事！
“像你老婆那種近乎瘋狂的開車方式是很容易出事的，或許她不是個短命的人，但若是蓄意自殺，那又另當別論了。她看起來情緒不太穩，一邊開車一邊哭，你要多注意她一點。”說完，小惡魔朝他揮揮手，咻地不見了。
站在他和宋可心的家門前，沈達遠的一顆心提到了最高點，尤其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卻仍不見她的蹤影，強烈的恐懼感幾乎要逼瘋了他。
就在他近乎失控的當兒，宋可心終於出現了。
“吱──”刺耳的煞車聲響起，車子在即將撞到他的前一秒停住。
沈達遠不禁為自己再度死裏逃生而捏了把冷汗。
“你杵在這兒做什麼？”宋可心積壓了一整天的怒氣，在見到他時，一古腦兒地宣洩出來。
“可心，你究竟跑去哪裏了？”他往車裏一看，沒見到歆歆，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高懸起來。“歆歆呢？為什麼沒見到她？”
“我讓她到奶媽家住幾天。”
“為什麼？”不是他多疑，而是在尚未找出主謀前，每個跟他們熟識的人都有嫌疑。
“我做什麼事不需要向你報備吧？”她大步地走進屋裏，當她發現他尾隨在後時，馬上轉身想將門關上，阻止他的進入。
要不是沈達遠的反應夠快，恐怕現在已被關在門外。
“可心，讓我們好好地談談！”他知道她可能對他起了疑心。
“我不想跟一個用情不專的人說話！”她怒吼着。
天哪！她在說什麼呀？她說話的口氣充滿了酸味，這不該是正常的反應！她發現自己在乎他跟白倩玉之間的關係，更基於懷疑他是殺死達遠的兇手。
“可心，你知不知道我為你擔心得要命？”他溫柔地注視着她。
“你少對我說那些花言巧語，我不吃你這一套！”她諷刺的說，面容扭曲。“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嗎？你去找你的白倩玉吧！不要再來找我了！”
“我跟她已經結束了！”
宋可心一瞬也不瞬地瞪着他，再也忍不住地失聲喊道:“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的話嗎？告訴你，你跟她在警察局前那教人噁心的模樣，我全都看到了！”
“你都看到了？”他登時明白她生氣的真正原因，心中瞬間充滿了喜悅。
原來她如此憤怒的原因並不是懷疑他是兇手，而是在嫉妒，這證明她是……愛他的！
可下一秒，喜悅的情緒便消逝無蹤，因為他現在是孟傑，如果她在乎他，那表示她愛的是孟傑，而不是他！
為什麼事情會像被貓攪亂的毛線般，越來越混亂？
兇手尚未找到，身份無法表明，妻子又愛上另一個男人……天哪！還有什麼比這個更慘的？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跟你做了不該做的事，我好後悔、好懊惱，如果不是為了歆歆，我真想去死！”
她的話令他十分驚惶，想到小惡魔告訴他，她瘋狂開車的事，他全身的力量彷佛在瞬間被抽離。
“可心，千萬別做傻事，不只為了歆歆，更為了我，好嗎？”他央求道。
“我為什麼要為了你？你有什麼權利如此要求我？”她大叫，“你現在心裏一定在嘲笑我，我跟其他女人有什麼兩樣？我是如此下賤、不知羞恥，丈夫才過世沒多久就跟你上床，我怎麼對得起死去的達遠？”
沈達遠只覺腦門彷佛被人重重地一擊，心亂如麻。“可心，我就是達遠，你不要自責，你沒有錯──”
“不要再說了！”她用力捂住耳朵，痛徹心扉地嘶喊，“我痛恨我自己！唾棄我自己！為什麼我會跟殺死丈夫的嫌疑犯上床？我……我真是該死！”
“聽着，可心，我相信孟傑不是殺死我的兇手，而是另有其人，而且，孟傑已經死了，我還活着！”沈達遠不忍見她過度自責，扳住她的雙肩猛力搖晃。
“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會笨到相信你的話嗎？夠了！真的夠了！”她傷心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凄涼。“我不喜歡當笨蛋，真的不喜歡！你太可惡了，真的太可惡了！”
“可心，我知道我很難讓你相信發生在我身上的事，但是請你相信我，我是真的、真的很愛你，我不能失去你！”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說謊！”宋可心的心猛地一揪，眼淚成串地滑落。
明知道他是在說謊，可她為什麼會覺得心動？
“可心，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是達遠，因為一連串的陰錯陽差，使得我不得不借屍還魂──”
“不要再說了！我好累……我已經不知道自己該相信誰了……”
她哭喊着，突然眼前一黑，就這麼失去了知覺。
凝視着妻子那毫無血色的蒼白容顏，沈達遠的心緊縮着。
即使醫生說她身體無恙，只是因為情緒過度激動才會昏倒，他仍是放心不下。
“達遠……對不起……”熟睡中的她，嘴唇微微顫動。
當他聽清楚她在說什麼時，他的心隱隱作痛起來。
是他害得她如此痛苦，他要如何除去她心中的不安和愧疚呢？
“可心，不要自責……我沒死，我就在你身邊啊！”
“達遠……”
昏昏沉沉中，宋可心感覺到沈達遠守候在她身邊，正呼喚着她。
她連忙睜開眼，但一見到眼前的人不是沈達遠，而是孟傑時，馬上又抗拒的將雙眼閉上。
她真的好後悔呀！
達遠已死了，剛才只是她的幻想而已。
“可心，你醒了！”
低啞的嗓音撼動着她的心。
不要再受他的影響了！別忘了，他可能是害死達遠的兇手！
見到她醒來，他難以控制地俯下頭便想吻她──
可在他的薄唇要貼上她之際，她卻偏過頭，“不要再增加我的罪惡感了，求求你！”
他僵住了。
她臉上的悲凄與傷痛，還有她心碎的低啞嗓音，在在讓他的內心湧起濃烈的不舍與心疼。
“可心……”他低喚她的名。
晶瑩的眼淚從她的睫毛下滾滾滑落。
“可以……請你出去嗎？”
聽見她這麼說，他像只斗敗的公雞般，頹喪地垮不雙肩。他懂了，她已將他拒於心門之外。
但他一點也不怪她，只是無言的走了出去。
聽到房門關上的聲音，宋可心將臉緊緊埋在枕頭中，心碎的哭泣着。
她好難受，真的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