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你確定你真的沒看錯?”

“我的眼可亮得很,不可能會看錯的。”

“可是真會有那麼巧的事情嗎?”

“那可是我的姻緣我的命,嘿嘿……”

安之鳳笑得得意,彷彿不把這刺骨的冷風看在眼中,躲在書院一隅與損友閑聊他方才所見到的一切。

天意啊、天意,倘若這不是天意的話,又是什麼?

這世間事就是這麼難以預料,損友才同他提起梁山伯與祝英台,他的英台隨即飛也似地闖進他心底;他毫不掙扎、毫不猶豫地打開心門,就等着這如妖精般的倩影落在他心版上。

她可是個絕色女子,世間少有,倘若能夠得到她的話,此生足矣!

老天待他可真是不薄呵……讓老爹將他逼到窮途末路,逼得他心力交痹,正欲收山當值乖兒子時,孰知柳暗花明又一村,偏讓他賺到了一位美嬌娘,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呵……哈、哈、哈!

“喂,瞧你笑得這副德行,彷彿你已經得到手似的。”古伯堂翻了翻白眼,直想搬起一旁的假山砸昏他。

“就是說,分明是八字還沒一撇,連“英台”的身份都尚未驗明正身,他居然可以開心成這副德行,真是……不知道是誰說梁祝之說不過是民間傳說罷了,又不知道方才誰說他要懸崖勒馬、修身養性的?啐……改邪歸正的意志力分明比凝霜的葉片還脆弱。”

祝繼群顯然亦不以為然,且對於“英台”的身份感到十分懷疑。

不過是睇了一眼,尤其是那麼遠的距離,他真是可以一眼看穿“英台”的身份的話,那可真是有鬼了。

“唉,兩位有所不知,敝人在下我,對於女人,可是瞭若指掌。”安之鳳努力地壓抑着得意的笑,黑黝的迷人眸子微眯着,一派優雅風流。“雖說她身着長袍,但是我仍然可以看見她衣袍底下的啊娜體態;雖說她健步如飛,但是我一眼便可以看出她是個性情活潑的嬌嬌女……這女人嘛,會到書院求學,必定是窈窕淑女,養在深閨,奉着爹親的旨意上山習琴論文,在山林里過着枯燥無味的生活,然那顆孤寂的芳心卻蠢蠢欲動,正等着有情郎攫取,倘若我要是不會她一會的話,豈不是浪費了她這一趟路程?”

可不是他自誇,女人他可是從小看到大的,光是聞着氣味,他便可以分得出等級,試問,擁有這般功力的他,又有哪一個美人兒能從他的手中遺漏的?又有誰捨得逃離他身旁?

唉,一想到這麼一個多情的女子,他的憐惜之心不禁又泛濫了起來,一雙多情的眸子閃過溫柔的光芒,心思早不知道何時飛出了九重天外。

“喂,安兄,你想太多了……”古伯堂實在有點不忍心破壞他的綺想,畢竟他所說的事全都是話本里才有的事,而且剛剛他才罵過自己,難不成了一轉眼,他便可以把這樁事給忘了?

“不,這是必然之事,‘英台’正等着我去解救她。”安之鳳煞有其事地說著。

話本中的祝英合不就是在書院中與梁山伯相識,三年同窗之下才日久生情的?

唉,女孩子家總是不好意思說出口,倘若他這個男人不主動一點,怕是得不到這美嬌娘哩。

呵呵……他是沒有梁山伯的才氣,不過他有梁山伯缺乏的財勢,饒是馬文才之輩也得給他閃一邊涼快去。

她可是他的,誰也不能同他搶;不過,話說回來,放眼整個文心書院,能夠與他抗衡的只有宇文先生,其他的人,哼……哪兒有空哪邊門,別端着一張醜臉嚇着了他的美嬌娘便成。

“我覺得你真的是想太多了……”祝繼群很努力的想要力挽狂瀾,孰知孺子不可教他,爛泥塗不上牆也,他也只好閉嘴,就等着他乘興而去、敗興而歸了。

“噓,等等……”

原本是想要再對兩位損友曉以大義的,孰知他偏是那麼的眼尖,遠遠地便見到兩抹身影走來,而其中一個就是他的英台。

安之鳳的大手一抓,連忙將兩名損友掩到自個兒身後,再一同隱身在楓樹後頭,露出一雙賊溜溜的眼不住地打量着。

“你們瞧,這活脫脫的美人胚子,難道你們看不出來?”他小聲地問着。

“是嗎?”兩位損友異口同聲地道。

這模樣哪裏像是個女人了?古伯堂與祝繼堂對視了一眼,壓根兒不懂安之鳳到底是怎麼把一個男人看成女人的?雖說這男人的體形是纖細了點,但他可高得很,難道這天底下有這麼高大的女人?又不是在塞外……

還說他的眼力多好,分明跟個瞎子沒兩樣,居然連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要不然便是在書院裏待瘋了,看見個較俊美的男人便索性當成女人看待。

“拜託你們仔細看好不好?”安之鳳不耐煩地回著,貪婪的眼直鎖着往前苑走去的人。“雖說距離是遠了點,但還是可以看得見她那張粉雕玉琢的花容,是不?”

他不自覺地陷入那抹美麗身影中,口中念念有詞,卻讓人聽不懂他到底是在叨念些什麼。

“說真格的,他是挺俊、挺美的,不過瞧他走路的姿態也知道他是個男人。”為免他日得安慰心碎的好友,耽誤了自個兒求學的時間,古伯堂很義氣地點出眾人皆一目了然的異樣之處,只求好友真能看穿這一點。

“男人?”安之鳳隨即轉過身,一張俊俏的臉蛋有着悅色。“你的眼睛不會是看素女經綸看瞎了,居然連她是個男人還是女人都看不清楚?”

啐,難道他還會看錯嗎?

不可能的,打他出生那一年開始,他的身旁皆是女人;從奶娘、婢女、花娘、侍妾……他光是聞着氣味都可以猜出對方是誰,這樣精準的猜測方式,他可是從未失誤過。

女人的身體都是帶着香氣的,而男人的身體……沒聞自個兒以外的,所以他不清楚,不過他倒是可以篤定這位新同學,必定是個美嬌娥扮的。

哼,罷了,他們看不出來也罷,省得一堆人同他搶。

“可是依我看……”祝繼群也忍不住提出意見。

“罷了、罷了,倘若你們不信便罷。”安之鳳揮動着衣袖,不以為意地道:“倘若有一天真相大白,你們可別嫉妒我。”

原本是想要讓他們這些鄉下土包子知道何謂極品,孰知他們竟是恁地不識貨,那可就別怪他不仁不義了。

“嫉妒?”真是夠了!

古伯堂一把揪住他,便直往前苑走去。

“喂、喂、喂,你到底要做什麼?”安之鳳不禁嘟囔着。

“我讓你去看看你的‘英台’到底是男是女!”他是有點動怒了,連身後呆愣的祝繼群也連忙跟上。

“嘖,這哪裏還需要看?我不都跟你說了?”安之鳳翻了翻白眼,原是想要扯開他的鉗制,而後卻又忍不下這一口氣,只好遂其所願,由着他和祝繼群將他帶到宇文先生和他的英台面前。

※※※

“小叔,你不打算同我說教?”宇文迅羽跟着他走進前苑,繞過中堂,深邃的眸子無心覽閱書院的設備,雙眼倒是直看着一直噙笑不語的宇文逆天,猜不出他到底是在賣弄什麼計謀。

“你要我同你說教嗎?”宇文逆天笑着,指着內院。“這是你休息時可以活動的地方,往一旁的穿廊走去,便是你們念書的地力,而繞過穿廊的後頭,便是夫子教授課程的地方……至於睡覺的地方,便看你是要待在齋舍里,還是到我的小舍借住,都可以。”

“你該不會是在玩我吧?”宇文迅羽對已有多年未見的小叔,有着極深的戒備。“我爹該不會是給了你什麼好處,要你好好地看着我,以防我再做出丟盡宇文家顏面的事?”

事情不可能這麼簡單,小叔不可能毫不猶豫的接受他,這其間必定有鬼,他不得不防。

可惡,大哥居然眶他,他日回府必定要給他一頓飽拳不可。

“你以為小叔是這種人?”嘆了口氣,宇文逆天不禁又走近他一點。

“我倒覺得咱們的年齡不若你和你爹的差距大,以為我簡單地說著,你便可以猜得一二,孰知你竟把我當成姦細看待。”

嘖,他究竟是把他當成什麼了?

他堂堂宇文逆天還需要巴結自個兒的大哥嗎?

“什麼意思?”宇文迅羽仍是戒慎地睇着他,魅眸冷鷙。

“這……”

“宇文先生!”

正當宇文逆天還想同他解釋一番時,卻聽到身後傳來學生們的叫喚聲,他只得停下話。

“有什麼事嗎?”他笑問。

“這位是新來的同學嗎?”古伯堂劈頭便是這無關緊要的廢話。

廢話,倘若不是來求學的學生,又有誰願意到書院來?不過其實這也不能怪他,實在是宇文迅羽的眼神太過犀利、太過冷冽,嚇得他敢忙把含在口中的疑問一古腦兒地吞下肚。

嚇,天底下有哪個女人的眼神可以這般懾人的?

“是啊,他會待在這裏,直到下一次的會試。”宇文逆天淡淡地道,倒是有點意外自個兒侄兒的魅力,還未到講堂露過面,便有人自動找上門來……看來日後他待在這裏簡直是如魚得水。

“那他……”不懂得察顏觀色的祝繼群絲毫沒發現古伯堂的異狀,還傻愣愣地想發問,卻被安之鳳拉到一旁咬耳朵去。

“你瞧她身後兩個女扮男裝的婢女。”他可是長年身處在花叢中,豈會看不出哪株是花、哪株是草?

這樣可明白了吧?沒有一個男人會在上書院時帶着婢女一同來的,現下他更是百分之百地確定,眼前這位神色羞澀、不發一語的美人兒,便是他的七世夫妻,他的英台!

唉呀呀,活脫脫是個教他魂牽夢縈的美人兒呀……

“是耶,真是婢女……”還挺標緻的。

聽着祝繼群這麼答着,安之鳳不禁也對古伯堂挑了挑眉,示意他探向身後的婢女,但見他眉頭微蹙。

嘖,這鄉下土包子便是這副德行,什麼都不懂,偏又不信他的話。

“可他明明是……”

就連古伯堂也想不透。書院有規定,絕不能帶着女眷上山,就連教詩經的夫子也得與師娘分開,為什麼他竟然可以如此光明正大帶着兩個婢女到書院來,而且身旁的僕役就這兩個婢女…………這事古怪得緊,但在宇文先生面前,他又不便說些什麼。

“你小聲點,要是壞了我的好事,就有你瞧的了。”安之鳳連忙捂住他的嘴,就怕他口無遮攔,一個不小心把他的英台給嚇跑了不打緊,只怕英台會把他當個下流的登徒子看待。

“還有什麼事嗎?”宇文逆天很賞臉地等着他的餘興節目結束。

“我……”古伯堂拉開安之鳳的手,忍不住又問:“敢問宇文先生是否和他關係匪淺?”

比方說兩人有親戚關係,或者是世交之誼,要不然怎麼可能允許他帶着兩個婢女進書院?這對他們而言,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他是我的侄子……宇文迅羽。”宇文逆天倒是不甚在意地回答。

反正只要迅羽在書院裏待久了,這批不長進的書生必定會發現他與迅羽之間的關係;與其日後爭議,他倒寧可現下坦白,能省一事便省一事,畢竟他也不是心甘情願地待在這書院裏的。

※※※

“迅羽?”哇,是鷹耶……他的英台正好與他配成對。

鳳與鷹雖說不算同種,但好歹都是天上飛的,是不?難怪他一眼便能看穿她的身份,而他的兩位損友卻看不透;難怪嘛,他們皆是屬於飛禽,他們這種在地上爬的,怎會了解他們?

安之鳳逕自想得開心,卻突覺一道熾熱的眼神正瞅着他,他不自覺的抬臉對着那令他驚顫的視線……是她,唉呀,居然如此大剌剌地對他投注熱情的眸光,真是了得。

既然她沒有一般姑娘家的羞澀與矜持,那更好!如此一來,還怕不能早一日抱得美人歸?

“宇文先生,我想不妨由我帶迅羽同學熟悉環境?”安之鳳勇敢地踏出第一步,而身後的兩位損友,一位翻了白眼,一位則是敲着自個兒的額,不敢相信他竟然會如此鹵莽。

“不用了,我帶路便成。”宇文逆天想也沒想便回絕,回眸睇着宇文迅羽看似殺人的視線。

“那迅羽同學是住在齋舍嗎?”他不死心地再問。

“不,他住在我的小舍里。”

宇文逆天含笑說著,毫不在意宇文迅羽簡直要噴火的眸,逕自拉着他的手往回走,將三名學生遠遠地甩在身後。

他的意思很明白了,是不?

安之鳳睇着宇文迅羽的背影,心不由得再次沉淪,絲毫聽不見損友的殷殷呼喚,他只知道——他要她,一定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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