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可惡,哪一個王八蛋這麼大膽,竟然敢點她的穴?!
一支眼熟的扇柄,慢條斯理的從旁邊探來,壓回她伸在半空的手。
「龍兒,人家夫妻吵架,你瞎攪什麼?來,乖,把嘴閉上,別吃着了蒼蠅。」嚴耀玉輕言淺笑,用扇柄點了下她的下巴,就讓她閉上了嘴。
龍無雙氣得七竅生煙,卻因穴道被制住,壓根兒吭不得氣,只能眼睜睜看着雷貫天朝丁兒走去。
「你你你……你要做什麼?」見他火冒三丈的步步進逼,丁兒嚇得連連後退,結結巴巴的問。
「做什麼?」他半眯着眼,怒氣沖沖的開口。「當然是帶你回家!」
她一退再退,直到退無可退,被逼到了門邊。瞧他愈走愈近,她心裏發急,小腦袋搖得像博浪鼓。
「我……我不回去——」
「什麼?」他一瞪眼,停下腳步,握緊了大刀。
「我……我我……」她咬着下唇,看着他那張鐵青的臉,腦海里閃過那美麗有錢的姑娘,心底抽緊發疼,想也下想的就脫口而出。「我要休夫!」
此話一出,可是語驚四座,所有人倒抽口氣,都驚駭的瞪着她。
「你說什麼?」雷貫天驚天一吼,登時驚得鳥飛蟲走,三顆貼在牆壁上的小肉包,更是嚇得匍匐趴倒,一個跟一個的爬開,躲到安全地帶去了。
丁兒也被吼得心驚肉跳,本能的轉頭,去看那個一路上拍胸口保證,願意替她主持公道,休掉丈夫的龍無雙,卻見龍無雙動也不動,像尊石像似的杵在那兒。
雖說靠山沒了,但是她心裏的怨痛還在,她眼眶含淚,覷着眼前兇惡的男人,把心一橫,仍是握緊了拳頭,把話重說了一次:
「我要休夫。」
這女人這次竟然連結巴都不結巴了!
「你再說一遍!」雷貫天氣紅了臉,臂上青筋爆起,氣勁一發,腳下石階登時碎裂。
「我……我要……」丁兒嚇得不知所措,下一瞬間,她突然就哭了出來,眼淚嘩啦啦泉涌而出。「嗚嗚,你又對人家吼!你壞、你壞!就是會吼我——」
「我吼你?你敢說要休夫,我就不能吼你?」雷貫天將大刀往地上一插,憤怒的伸出手,把那張粉嫩的臉兒像揉麵糰似的揉搓,氣怒的咆哮着。「想休了我?你作夢!」
丁兒一時也惱了,忘了害怕,哭着氣喊道——
「那還不是因為你要納妾!你要去納妾,那就去啊,我成全你啊!」
「我有說過我要納妾嗎?」
他氣得繼續捏她的臉。
「怎麼沒有?我明明就聽到了,那個富商在客棧里,說要把女兒給你當妾!」
「你有聽到我答應嗎?」他抵着她怒吼。
被捏開的小臉,驀地一呆。
呃——這個——那個——好像——的確是沒聽到他答應的樣子——
在陽關客棧的廂房外頭,她只是聽見,那富商開口提議,要雷貫天納妾,然後她就被小龍——不,是被龍無雙——拉走了——
瞧她詞窮,雷貫天獨眼炯亮,火大的繼續逼問。
「有嗎?你有聽到我答應嗎?」
「嗚……嗚嗚……」
丁兒啜泣着,有些心虛的低下頭,搖了搖腦袋瓜子,跟着卻又想起那美麗姑娘的丫鬟說的話,忙抬起頭辯道——
「可是、可是,那丫鬟明明就說,她家小姐要嫁進牧場來了啊!」
雷貫天給的答案,格外簡潔有力。
「你聽她在放屁!」
他氣得頭頂都快冒煙了,捏着她的臉開口就罵:「我他媽的娶你一個,就快把我搞死了,怎麼可能再娶第二個?」娶個老婆,可遠比打仗還累人。他能剷平為數眾多的叛軍,卻擺不平一個小女人。
「但是、但是,她很有錢啊!」她哀怨垂淚的說。
「有錢我就要娶她嗎?那我娶老婆做啥?娶錢就好啦!」他瞪着獨眼,愈吼愈大聲。
丁兒聞言,紅唇一扁,又哭了出來。
「嗚嗚,我知道了,你不想娶老婆啦,反正、反正,我也只是爹爹得罪你之後的賠償啦——哇啊——」
「誰說你只是賠償的?」
他簡直氣得快要吐血而亡了。
「你啊,就是你啊——」她邊哭邊說,一副小可憐的模樣,小串頭還在他胸膛上咚咚咚的猛鎚。
「媽的,你這笨女人!」
雷貫天瞪着她,有那麼一瞬問,他真不知道該要掐死她,還是一刀砍死自己會比較痛快些。
但是,看她哭得這麼凄慘,他心下不由得一緊,只能鬆開捏住她圓臉的手,一把將她攬進懷裏,又氣又惱的低語。
「別哭了。」
她嗚咽不停,趴在他胸前,哭得雙眼紅腫。
「嗚嗚嗚……明明就是你自己說的——嗚嗚嗚……說爹爹吃了你的包子,所以要賠你一個女兒的——」她又槌了他兩拳,宣洩心中的難過。「反正、反正,我只是你隨便挑撿來的,當然隨便就可以替換——」
想當初,雷貫天就是在她們四姊妹里,隨手抓了一個來作賠償的!
她一直覺得,自個兒是他隨手挑中的。所以,她不認為,她在他的心裏是特別的;她更不認為,她是他心中那個最特殊而無法取代的人——
原本爆怒如火山的男人,突然間滅了火。他抱着懷裏的小女人,深深嘆了一口氣,大掌揉着她的小腦袋。
「說你爹爹得罪我,那只是藉口。」他沉聲說道,捧起那張淚汪汪的臉。「我要挑的就是你。只有你。」
「啊?」
幽亮的獨眼,筆直的看進她的眼裏。他知道,要是再不把一切說清楚,這個小女人就不會乖乖的跟他回去。
「丁兒,你找到了我。」他用拇指描繪着她的唇,徐聲低語。「記得嗎?我是你找到的,你一個人找到的,所以我是你的。」
「什麼?」
她被他的手指弄得有些昏頭,卻還是努力保持清醒。
「你還沒想起來嗎?十三年前,在山上破廟。」他提醒她。
十三年前?破廟?
她愣了一愣,一時忘了哭泣,歪着小腦袋,很努力的回想。
「你在破廟裏救了一個人,一個失了左眼的人。」他抿着唇再說,原以為她會自己想起的,誰知這小女人這般遲鈍。
這十三年來,他一直未曾忘記過這軟甜粉嫩的小女人,而她卻老早把他忘得一乾二淨!
丁兒眨了眨眼,腦中迷迷糊糊,像是在回憶一個好久好久之前的夢。破碎的景象,一幕幕浮現眼前,她好像記得白兔、破廟、染血的鬼——
「啊!」她恍然大悟,張大了小嘴,抬頭看着他,搜尋着那張傷痕纍纍的臉,好半晌才遲疑的問:「那個鬼哥哥?」
「對。」他嘆了口氣。
「可——可是,他很年輕啊——」
額上青筋又再冒起,他瞪着那張疑惑的小臉,氣急敗壞的再吼。「我又不是神仙,過了十三年了,我也是會老的!」
「你——你又吼我——」她扁着嘴,又是淚光閃閃。
嗚嗚,爹爹說得對,她早該戒掉壞習慣,不應該隨便心軟,瞧見有小動物受傷,就愛管閑事的插手——
呃,不對!
她偷偷瞄了那鐵青的怒容一眼。
瞧他這猙獰武猛的樣子,哪裏是什麼小動物,根本就是猛獸!虧得小時候膽子大——不,該說是,小時候笨得不知道害怕,才會有膽子接近他——
見她又要哭,雷貫天只能斂了火氣,重新將她擁入懷中。
「丁兒,你十三年前就說了,我是你的,所以,我才會回來找你。」他看着她淚光閃爍的大眼,伸手拭去她眼角滑下的淚。「不是我挑了你,而是你在十三年前就挑了我。」
他極有耐心的等了又等,等到她長大成人、等到她從江南學藝回來,這才設下陷阱,設計了劉廣,找到藉口登門搶親。
那天,他踏進嚴府,見着四個一模一樣的小女人,憑藉着烙在心中十三年的記憶,靠着她白嫩耳垂上的那點硃砂痣,他認出了她。
雷貫天說出口的一切,讓她震撼得有些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