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某飯店的宴會廳里,衣香鬢影、冠蓋雲集,有頭有臉的各方士紳名流,全都出現在銳嚴集團的總裁生日宴會上。
站在宴會廳外,危亦全思忖着自己到底要不要進去。
“亦全,我這輩子可還沒見過你這麼稱頭過哩。”革終礎搭上他的肩。
“你也不差啊。”他隨口回答。
他哪有心情管自己的行頭如何?他只是在想,她到底有何能耐,沒有邀請函,居然還敢帶着他們三個到這個宴會來……光是用看的,他便可以感覺到裏頭的空氣和外頭不同,那是一種不同等級的落差。
她到底是什麼身分?為什麼她沒有邀請函還可以踏進宴會廳里?
原本以為她已經替他們打理好了,誰知道她竟然說見機行事,之後她一到宴會廳外頭,便大剌剌地走進去,只說她要進去找個人,要他們等她一下,她會不會是要在這當頭放他們鴿子,讓他們難看?
不過,似乎不需要這麼麻煩,對吧!她老早就可以這麼做了,不一定非要等到這時候。
只是她進去也有一段時間了,該不會真不出來了吧!
他要不要告訴她別勉強呢?雖說她以往亦是上流社會的一份子,現在在美人館身居要職,也認識了不少貴婦、千金,但若真的不行,可千萬別勉強,他不太喜歡這種作法,更不想因此而欠她什麼人情。
“聽說這是美人館頭一次替男人做造型設計耶,我們是不是要引以為傲呢?”焦念要無視他的擔憂,逕自走到他的身邊。
“不過是順便當她的活動宣傳罷了。”他隨口說道。
到底是怎麼了,怎麼還不出來?
“你現在是不是在擔心她為什麼還不出來?“革終礎壞心地笑着。
“你哪一隻眼睛看到我在擔心她?”他擔心她?倒不如說他擔心她到底把事情安排得怎麼樣了。
“是嗎?“
兩人壓根兒不相信他的說法。
“要不然呢?”他沒好氣地反問。“她把咱們當猴子一樣耍了一個下午,如果讓我連這個宴會廳的大門都踏不進去的話,那可有得她瞧了。”
他壓根兒不想回想:他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居然被她拐進了女人的美容聖地里,做了半套的整體造型……何謂半套?因為時間不夠,所以他沒有時間在美人館裏洗個溫泉SPA,徹底地來趟沐浴之旅,所以勉強只能算是半套,但光是半套就快要把他折騰死了,光是換穿西裝,就夠他難受了。
“是這樣嗎?我還以為木頭髮現了寧小姐躲在艷麗外表下,笨拙又溫柔的靈魂了。”
危亦全挑眉冷笑道:“依我看,是自我又精明的靈魂吧!“
她哪裏溫柔,又哪裏笨拙了?向來只做女子造型的她,一樣可以為身為男人的他設計造型,甚至可以安排他參加這種上流社會的宴會,又可以告訴他,他的公司截至目前為止到底有哪些弊病,這哪裏算笨拙了?
倒不如說她精明得教他意外,也能幹完美得教他覺得面子快要掛不住了。
“哎呀,怎麼說這種話呢?”焦念要使着眼色,忙着打圓場,希冀他能夠回頭瞧一瞧,省得把話說滿了,到時候彼此都很難堪。
“我說錯話了嗎?“他反問。
“是沒有,但是宴會已經開始了,趕緊過來吧!”寧倩爾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和守在門口的幾位服務生打過招呼之後,便揮手要他們過來。
“什麼叫作趕緊過來?是我們等你很久了,還以為你是惡意整我們的。”危亦全回頭一見艷光四射的她,臉色更沉了。
怎麼著?裏頭是泥沼,讓她深陷其中不成?
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居然把自己打扮成這個樣子……一襲駝色民族風的削肩露背小禮服,還有一頭如瀑布般的長發,配上一臉華麗的濃妝,更突顯了她精緻的五官,再加上她得體的應對和迷人的笑容,和每個擦身而過的人溫柔寒暄……
他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彷彿他壓根兒都不適合這個地方,但是他卻強行進入了這裏,讓他極想要儘快離開。
“危先生,你該不會是在生我的氣吧?“寧倩爾雖和旁人寒喧,卻不忘注意他的舉止,仔細地觀察他的神情。
他該不會是真的生氣了吧?他的表情好象很不耐煩……
“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他冷哼了一聲,刻意不看她妝點過的艷麗容貌。
早知道她長得不差,或者該說,她算得上是絕色了,但是如今瞧在他的眼裏,只讓他覺得極為……極為如何呢?他倒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反正她這身打扮,比他初次見着她時,還要教他厭惡。
千萬別告訴他,她是利用美色才得到這機會的。
“剛才我急着找熟識的人,所以浪費了一點時間,真是對不起。”她不斷地跟他解釋,就怕待會兒他見了人之後,還是一樣會擺張臭臉。
都怪表哥,誰要他躲在後頭跟嫂子調情,害她浪費了那麼多時間。
“你用不着跟我道歉,我應該要謝謝你才是。”他從服務生端着的盤中拿了一杯酒,大口地喝着。
她愈是跟他道歉,他愈覺得有鬼。
“不用,你不用謝我,是我自己要幫你的。”她搖了搖手,在人群中尋找着熟悉的背影,突地見着一個人,連忙拉着他往前走。“就是那個人,他是銳岩集團的秘書長宋湛耒。”
“嗄?“他根本沒聽清楚她到底說了什麼,只是直盯着她很自然地握在他手上的手。
他沒有答應和她交往吧!她的動作未免太自然了?
或者該說是他自己太小家子氣了,這種程度的牽手,根本就算不了什麼?確實是算不了什麼,但是……
“湛耒,他是我的朋友,維摩科技的董事長危亦全。”
危亦全一抬眼,便見到一名長相頗為俊美的男子不斷地打量着他,耳邊又傳來寧倩爾簡潔有力的介紹。
“亦全,他是我的朋友,銳岩集團秘書長宋湛耒。”
寧倩爾嬌艷的笑着,來回睇着互相打量的兩個男人,她微擰着眉,不解兩人這樣打量彼此到底是為了什麼?
“亦全,和他握手啊!”她靠近他的身邊小聲地說著。
危亦全一口喝盡手中的琥珀色液體,毫無善意地盯着眼前用同樣視線睞着他的男人。
“為什麼你不叫他跟我握手?“集團秘書長就了不起嗎?難道她把他介紹給他,便是要他拍他的馬屁嗎?
如果要他用這種方式得到合約,他寧可不要;不是清高也不是幼稚,純粹只是他不爽而已。
“咦?”她愣了下。
他是在生氣吧?早知道他會生氣的話,她剛才就應該先把事情說個大概,省得他們現在互相抱持着古怪的敵意。
“倩爾,沒關係,你先到一邊去,去幫央弦打理一些客人,等會兒我再過去找你。”宋湛耒惑人的笑了下,輕拉起她的手,刻意將她趕到一邊去。
“但是……”她回頭瞧着危亦全,卻發覺他直瞪着宋湛耒。
她是不是應該要先把事情講清楚比較好?她早就知道今天是表哥的生日,所以她才會刻意安排他到這個宴會上尋找願意合作的財團,可誰知道表哥卻躲在裏頭沒什麼意願出來,反倒是推湛耒做代表,連帶的,這件事情只好委託湛耒了。
只是不知道湛耒會不會到時候又反悔,來個翻臉不認人。
“去吧!要不然一堆人都擠在宴會裏,沒個人帶頭,還算是個宴會嗎?”宋湛耒對她眨了眨眼,示意她快走。
“哦……”他這麼說,她似乎也不能不從,畢竟是她硬要他這個司儀撥空和危亦全談談這件事的,所以司儀的工作只好由她暫時先接下了。
危亦全不發一語,直睞着她離去,見她展開魅惑眾生的笑容企圖迷惑全場的人,不管迎面而來的是女人還是男人,她都面露微笑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對方,像是個無可救藥的……
“花痴!“他冷哼了一聲,不忘自身邊走過的服務生手中再拿一杯酒。
誰來將那個女人帶走,別讓她在這麼隆重的宴會上充當主人,到處丟人現眼了。
“危先生,這邊請。”宋湛耒示意他到一邊商談。“倩爾已經把你大概的情況都告訴我了。”
危亦全挑起濃眉,直盯着俊美得太過火的宋湛耒,不知為何,心底總覺得不舒坦到了極點,他將酒一鼓作氣地飲盡,再隨意地將酒杯丟到後頭,讓身後兩個男人替他接着。
可惡,誰要她這麼多管閑事的?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更不喜歡自己成了待價而沽的商品,也不喜歡那個男人用那種輕佻的語氣命令着寧倩爾……
媽的,她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啊?
惡……
誰啊,哪個好心的大爺啊,拿一杯水給他吧!可惡,危亦全的喉嚨好象着火了一樣,又好象有人拿刀在刮他的喉嚨,想要開口說話,偏偏舌頭好象有點發麻,讓他艱辛地開不了口。
混蛋,該不會是哪個人在他喝的酒里下毒了吧?
危亦全疲憊地睜開眼,突然發覺腦袋裏頭似乎有數十萬人在唱國歌似的,震得他痛苦地再次合上眼。
宿醉啊……
對了,他昨天參加了一場該死的爛宴會,又見着了一個自命不凡的混蛋傢伙,害得他在心情不佳的情況之下,連灌了數杯,最後……對了,這是誰家啊?這不是他的房間。
危亦全再度睜開眼,環視着整齊又典雅的房間,幾道光線自飄揚的窗帘邊灑落;難道那兩個傢伙沒有負起責任,把醉得不省人事的他送回家嗎?
混蛋,他該不會是讓個不認識的人帶回去了吧?他已經很久沒犯這種錯了,全都怪昨天那個礙眼的男人,雜七雜八地不知道在同他說些什麼,先是嫌他那個再嫌他這個,搞得他火冒三丈快要氣絕之際,他又說,看在倩爾的份上,所以他決定要贊助維摩科技……
哼!要的話就說一聲,婆婆媽媽的跟他說那麼多,好象他看在寧倩爾的面子上,給了他多大的恩惠一般……真不知道他和寧倩爾到底是什麼關係?他為什麼那麼給她面子。
算了,不關他的事,等他找寧倩爾把事情問清楚再說,眼前最重要的是,他必須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危亦全痛苦地皺緊眉頭坐起身,剛要拉開被子,卻發覺身上涼得很,他緩緩地斂眼瞅着自己,突地發現自己竟是赤裸不着半縷的……他已經很久沒發生過這種事情了,他不會在這當頭又犯這毛病了吧?
他正思忖着,突地聽見開門聲,猛地拉起被子把自己包緊。
“亦全,你醒了,要不要先喝點湯,我親手熬的蔬菜湯是可以解宿醉的哦。”寧倩爾穿着簡單的家居服,美顏上頭不着半點化妝品,還放下了一頭如瀑布般的長發,笑眯眯地看着他。
危亦全瞪着她好半晌之後,才開口問道:“請問貴姓?我認識你嗎?”真是個漂亮的女人,想不到現在還有不化妝便可以美得教他目不轉睛的女人,他認識她嗎?
“亦全,你在說什麼啊?”她先是一愣,隨後便輕笑出聲。
“我是寧倩爾啊。”
沒差那麼多吧!她只不過還來不及上妝,來不及把自己好好地打扮而已,他不用露出那麼疑惑又震驚的表情吧!
他傻眼地瞧着她良久,咽下剛才差點脫口而出的讚美,改口道:“這是你家嗎?”他有點不自然地說著。
“嗯,因為我不知道你住在哪裏,又找不到革終礎和焦念要,所以……”她微斂下眼,想要讓被他盯得發燙的臉稍稍降溫一下。“你要不要先起來梳洗一下,會覺得比較舒服一點。”
“哦!“如果可以沖澡,當然是不錯,只是……“我能不能請教你一件事?”
雖然很難啟口,但是都到這當頭了,好象也不能不問,何況他也受不了自己的心底擱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事。
“什麼事?“寧倩爾偏着頭看着他。
“呃……就是……”混蛋,他居然問不出口!
“啊,你是在擔心昨天的事嗎?”
她啊的一聲,讓他微愕了下。
可她卻不懂他的心思,逕自地說:“放心吧!沒問題的,湛耒說了,只要你把契約書準備好,簽完約之後,往後銳岩集團就是維摩科技的贊助財團,至於利潤和成本方面的數據,你必須好好地研究一卜,請會計師幫你計算一下,這麼一來,應該就沒有什麼大問題了,不管你往後要推動多大的計畫都不是問題,完全不用忙着跟銀行調頭寸。”
聽她劈哩啪啦地說完一堆不是他想知道的事,他不由得沉下臉。“我不是要問這個,而且我根本就不在乎銳岩到底要不要贊助維摩,況且宋湛耒他不過是個秘書長罷了,他又不是總裁,他做得了主嗎?“
別跟他提到那個男人,害得他的頭又要痛了,尤其只要一想起他那一身雅痞的打扮,他就忍不住想吐。
”他可以全權處理的,因為那是我表哥交代他代為處理的。”她輕笑道。
“你表哥?“這下子又關她表哥什麼事了?
“嗯,我表哥就是銳岩集團的總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