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看着她的樣子,我心也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
紀柔進門后馬上把門反鎖着,像是要說什麼秘密。“龍頭,他最近都在拚命練刀,真的很拚命!但,但是他手上的傷好像一直沒有痊癒,總有點力不從心,我看着他的樣子,心裏很是焦急。”
“他的傷?捉方鵬時的槍傷?”紀柔點點頭,“這事不能讓其它人知道。”我驀地明白為什麼龍頭回來后一直沒有對張堂主採取行動,原來是因為他的傷一直沒好,實力大減,只好養精蓄銳,等待時機!那現在他要送走紀柔,是否表示他要與張堂主決一死戰了?
“龍頭有提過為何要送你走嗎?”“沒提起過。他從來都不跟我提幫里的事,總是笑着面對我,但我明白他的處境,也看得出他心裏的憂慮。”她搖了搖頭,“我知道他送我走是為我好,他總是為我着想。”她嘆了口氣道,眼裏閃着無奈,“我也知道我非走不可,因為我己成為他的負累了。”
我們都一陣沉默,各懷心事的沉默着。我正為守諾離開的事而苦惱,如果他能跟着紀柔離開,那就太好了!
“我知道是我害了他,如果他沒去捉方鵬,就不會受傷!現在的他有生命危險了,是嗎?”她迫切的望着我,“我知道不是有生命危險的話,他絕不會送我走的。”
“這不能怪你,是龍頭自願的。相信他也沒有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她突然低下頭,自言自語般的說著,“如果可以重新來過,我寧願方鵬不死,他沒有受傷。如果他出什麼意外的話,我一輩子也不會心安的。”
紀柔的話有點耐人尋味。
“紀柔,你現在夜半時分還會被惡夢驚醒嗎?”我逼視着她問。“沒有了,不知從何時開始就沒有了。”她先是嚇了一跳,想了想,迷惘地回答,“我也一直在想着這個問題,為什麼我的惡夢會停止。”
看來龍頭的努力沒白費,只是紀柔像只驚弓之鳥,不敢再敞開心扉坦然接受一份真情。
“你想明白當初龍頭的話了嗎?”“沒有。”她還是很迷惘。我搖了搖頭,其實紀柔是個聰明人,怎麼現在卻那麼湖塗呢?我也懶得說破,有些東西由別人提點的話就失去它原本的意思了,一定要當事人親自體味,特別是感情。
“龍頭什麼時候送你走?他要送你去哪裏?”我還是先擺平自己的問題再說吧。“具體沒說,大約這幾天吧。他說只要安排好一切就命兩個護衛送我走,送我回上海。”
“紀柔,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嗎?”她點了點頭,疑惑地望着我。“把守諾一起帶走吧。求求你!”“那你呢?”她奇怪,“你不離開?”“我已經離不開了,”我認命地說,“我的心已留在這兒了,走到哪裏也是枉然。我寧願跟他同生共死,也不願再分開。”
她聽到我的話,像被電擊了一下似的,全身一顫。“你有這種想法是因為你愛張拾來嗎?”“嗯,我愛他,很愛很愛!這句話我從來沒跟拾來說過,但相信他明白我的心意!因為我也感受到他同樣灼熱的愛。”
紀柔突然苦笑了一下,“原來這就是真愛!沒有山盟海誓,甜言蜜語,只有生死與共的決心!”“我相信總有一天你也能體會得到我的心情。”
她又低下頭,嘆了口氣無奈地道,“也許我已經體會到了。只是我真的非走不可!”我不是太明白她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非走不可?但現在當務之急不是解決她的感情問題,而是我兒子的性命。
“紀柔,你聽着,你帶着守諾別回上海了。那兒不安全,很快就會被日本人佔領。你們往南走吧,最好離開中國!”我終於體會到一個來自未來的人唯一的好處了,就是“未卜先知”。我不想兒子受那種水深火熱的亡國奴之苦。
她更疑惑地望着我,想問什麼卻又不敢問出口。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想問我為何會知道未來的事。我也不打算瞞她,既然她能對我推心置腹,我也能將自己的秘密告訴她。
“你不是一直說我不屬於這兒嗎?我的確不屬於這兒,我不屬於這年代。我來自70多年之後……”接着我把無意中從現代掉入這年代的事告訴她,當然略去了常福與倩兒的事。
她聽着,眼睛越瞪越大,像快要掉下來。“我說的都是事實,這事只跟你與拾來提起過。我不知道你會否相信與接受,但那是事實。”她沉思良久,才嘆道:“我相信,只是真的太奇妙了!”
“世界上沒什麼事是不可能的。有些人穿越了時空也能相遇,就像我與拾來。”“那會有人隔世相逢嗎?”紀柔突然問了個出人意表的問題。
這個我沒試過,不敢肯定地回答,但既然連穿越時空也能發生的話,我想隔世相逢也不是什麼難事吧。我點了點頭,“也許會吧。”“那就好,”她心裏不知道在想什麼,又陷入深思。“那我應該去哪兒?”過了很久她才繼續問。
這個問題我也想了很久,我不想兒子受到任何的苦難。但縱觀近代史,二戰期間幾乎整個亞洲都陷入災難之中。特別是中國!就算二戰結束之後,還有那場文化大革命!
“去南洋吧。馬六甲,星洲一帶。”記憶中那邊受害較淺。其實我想說的是新加坡,只是當時新加坡應該還沒建國吧。
她點點頭,表示明白,但眼裏全是空洞。看她的樣子,我知道她又在擔心龍頭,“放心吧。你要相信龍頭,我想只要他完成了他要做的事,一定會去找你的。”“如果他來不了呢?”紀柔凄然地問,“我的心一直很不安,有種不祥的感覺。”
這種感覺我也有,可能是前段時間太過於平靜了,平靜得令人不安!總覺得現在有點山雨欲來之勢。
“紀柔,你現在就把守諾抱走。通知龍頭之後就去常福那兒躲起來吧。”不知怎的,我總覺得很不安,女人的直覺吧,像是很快就有事情要發生似的。她也發現我的神色凝重,“要發生了?這麼快!”“我不知道,只是一種心緒不寧的感覺。”
她把守諾抱起來,突然“哇”的一聲,守諾哭了!
我的心驀地一沉。我忘了他還是個嬰孩,會哭鬧的。雖然他很乖,很少哭,但只要在關鍵時候一哭,就可能令他與紀柔都完了!
紀柔也望着我,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我拚命想以前在兒科時學過的知識,但沒有一樣能讓小孩不哭的。“蝶舞,你要他活着嗎?”紀柔突然目光炯炯地望着我,我知她心裏已有定案。
我點點頭,我要他活着!無論如何也要他活着!
“必要時,我會把他毒啞。”紀柔淡淡地說。她這個人,說的話越狠,表情就越平靜。“毒啞?”我知道這是最好的方法,但作為一個母親,有又能那麼狠心把自己的孩子毒啞?
“你意下如何?”她還是沒有表情地問。“如果非不得己,你就下手吧!”我沒有勇氣望向守諾,低着頭回答。我真是個失敗的母親,已經沒有能力親自照顧他了,還可能讓他成啞巴!
“我明白你的痛,但就算是我自己的孩子,我也會這樣做,而且還會親自下手。因為我跟你一樣,寧願一輩子良心不安也要他活着。”她撫着守諾,定定地望着他。
我點頭算是答應。
“那我現在就抱他走,也命倩兒去買毒藥。放心吧,如果可以的話,我絕不會走這步棋。”她抱起已經歸於平靜的守諾,往門外走。在將要開門之際,她突然停了下來。“蝶舞,可以告訴我,你當時編同心結的心情嗎?”她背着我,看不清表情。
“離愁漸遠漸無窮。”我淡淡地吟着。這是吟給守諾聽的,可惜他聽不懂。“離愁漸遠漸無窮?真的會分離越遠思念越甚嗎?”她邊說邊往外走,直到她與守諾都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不知過了多久,門被推開了,是拾來回來。
“我已經將守諾交給紀柔,趁龍頭送她離開之時,一併把守諾帶走。”沒有回應,只是一陣沉默。“今晚義父找過我,要我刺殺龍頭。”合上眼睛,拾來苦惱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