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常福因為失血過多而陷入昏迷,他傷及右肺葉,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手尾”好長。我發現自己讀了那麼多年的西醫,在這沒有先進儀器與西藥的時代里,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我的中醫科是“低空飛過”的,把脈的水平僅限於診出最簡單的腎虧而己!根本幫不上什麼忙。只能當個護士,幫他止血包紮。

我心裏很是納悶,常福也太傻了吧,居然為君姐頂這殺人的罪名。說句實話,現在我對君姐真的厭惡到極點,以前以為她只是個貪財無知的小女人而己。想不到她居然狠到會殺人,想起她剛才發現我時對我目露凶光的樣子,還真令人心寒。

最可恨的是常福為她自插一刀后,她居然不知所蹤,對常福不聞不問。越想越氣,見常福一時三刻是鐵定醒不來的,我決定去找她。

其實自己也不知找她幹嘛,可能是基於抱不平的心態吧,想罵罵這個自私自利的女人。不過我也知道,如果她真是個無情冷血的人,我罵兩句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衝到她的木屋前,發現屋子裏漆黑一遍,她不在吧。真是白走一趟了。正要離開之際,隱約聽到一絲抽泣的聲音。是從屋內傳出來的!是君姐在哭嗎??難道剛才我不是眼花,在常福自插一刀的剎那,她眼裏真的有淚水。她為常福哭了?

輕輕推了下門,發現並沒有鎖,我用力把它推開。君姐坐在桌子前,對着鏡子,屋內太暗了,我無法看清她的表情。她慢慢轉過頭來看我,眼神很空洞,臉上有着明顯的淚痕。

說句實話,這情景還挺恐怖的,一個美女面無表情在黑夜裏對着鏡子流淚,這通常是在恐怖電影裏出現的鏡頭啊!我心裏不禁發毛,剛才的怒氣也被殺去一大半了。

“你來幹嘛?”君姐還是那冷硬的語氣。我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麼答她,總不能告訴她,我是準備來罵她的吧。更何況見到她哭了,不知怎的,心裏也酸酸的。可能是因為我從來沒想過像君姐這種人也會有傷心哭泣的時候吧!

“你為什麼不去看看常福?他可是為了你而受傷的啊!”“我去看有用嗎?我又不是神仙,”“但你總不能不聞不問吧。難道你真是鐵石心腸嗎?”她沒有回答我,甚至轉頭不再看我。

“我真的想不明白,他這樣做有什麼目的。你知道他有什麼企圖嗎?”她淡淡道。這是個不像問句的問句。“你這人,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還能有什麼企圖啊!他為了你連命都不要了。我從來沒見過比你更疑心重的女人了!”我一口氣地罵了出來,第一次發現自已有做潑婦的潛質。

以前在學校為了保持氣質,從來都沒試過那麼大聲地罵人。現在發現把心裏的想法一次性大聲發泄出來,感覺真不錯。

“你沒有資格罵我。”出乎我意料之外,君姐沒有發怒,語氣還是冷冷淡淡的。“資格?哼,我想只要還是個人就有資格罵你。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哼……”她冷笑了,笑得很凄厲,“好人?你還相信世上有好人嗎!我就說嘛,你是個沒嘗過苦的人,你根本沒資格罵我。”

她突然站起來,走向我,“你試過只為偷了個饅頭就被毒打得半死嗎?試過為了半碗剩飯而陪一個70多歲的老頭睡覺嗎?你沒有試過吧!”

“你的命好,一從成都來這裏就被拾來挑上了,每日衣食無憂。不用像我們一樣人盡可夫,還要對人歡笑背人愁。我在男人堆里打滾了那麼多年,男人那有一個是真心的啊,他們對你好是因為他們對你有企圖。當他們達到目的后還不是一腳把你踢開!”

我被她的話徹底震撼了,從來不知道一向硬朗到有點霸道的君姐有那麼痛苦的經歷,有那麼凄然的一面。也許她的貪心自私是環境造成的吧。這樣的亂世,也可扭曲很多人的靈魂啊!

“至少還有一個吧,”我的語氣不再強硬了,相反不自覺的充滿了同情,“常福呢?他從來沒有對你要求過什麼吧。他只是一直默默的對你好。”

一說到常福,君姐的神情有些落寞。“他真是個大蠢蛋!”接着她沖了出去。

我有點茫然地回到常福的屋子裏,腦里還在想着君姐剛才的話。也許我真的很幸運,生長在和平的年代,衣食無憂,每天還高喊什麼自由人權。沒有經歷過他們那種亂世,真的無法體會到他們的辛酸。

常福因為年青力壯,復完得快。當我回到屋子裏的時候,他已經醒過來了。

“不好意思,要你照顧我了。”他還是對我很有禮。“這沒什麼。常福,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有什麼問題放心問吧。”他雖然仍很虛弱,但還是很爽朗,難怪這兒的人都那麼喜歡他。

“你為什麼對君姐那麼好,她只是個……”一時之間我不知道是否應在常福面前數落君姐的缺點。“你想說,她只是自私的妓女吧。”我有點不好意思的點頭,“她不值得你為她犧牲生命。”

常福嘆了口氣,“她本來是個很好的女子,在我心目中就像個天使。“他像在回憶往事。“你們以前認識?”因為現在的君姐無論怎麼看都不像天使,雖然很美,但眼裏充滿俗氣,離天使也太遠了吧!

“應該不算吧。因為她已經不認得我了。”常福的神情很是黯然。“我還小的時候是個四處飄泊的乞丐。有次在街上凍得快死的時候,是一個小姑娘善心同情我,把我帶回她家裏當廚房雜工的,她是當時成都一個最有權勢的將軍的二女兒。”

“啊,”我不禁失聲的叫了起來,“是君姐?!”難怪她身上總有一股霸氣,原來是將門之後,家族遺傳。

“嗯,”常福點頭道。“她是寧將軍的二千金,從小就長得很漂亮,常穿着白色的洋裙,像個天使。雖然有點嬌氣,但對我們很好,真的很好!”

“後來呢?她怎麼會淪落到這兒當妓女了?”

“叛變。寧將軍是個好軍人,他很會打仗。但他不是個好政客,不會勾心鬥角,更忘了要提防人心險惡。他最信任的副官勾結另一軍閥發動叛變,殺死了寧將軍。那年我14歲,二小姐才16歲。”

他口中的二小姐自然就是指君姐。

“那次的叛亂,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個平日和善的副官突然從后開槍把寧將軍給殺了。接着還衝進來把寧將軍的家眷趕盡殺絕。少帥與夫人也難逃劫數。”少帥應該就是指君姐的哥哥吧。原來君姐經歷過這樣的背叛,怪不得她不相信世上有好人。

“那君姐呢?她怎麼逃出來的?”

“那時她正在學校里,可能是後來收到消息逃了吧。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當時很混亂,那副官好像也曾拚命追殺過二小姐,但尋不着。我們這群下人後來都解散了。”

“後來我有在成都城裏找過她,但找不到。想不到兩年後竟然在這兒又碰上她了。當時我也很吃驚,想不到她竟然來到這兒當了……”常福說到這兒不禁嘆了口氣,“當了妓女。她長大了,長得更漂亮了。而我也長大了,樣子也變了。她,她已經不認得我了。”

男生青春期發育很迅猛,可以在一二年內“面目全非”,再加上他只是當年將軍府內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下人,君姐忘了他也不奇怪。

“你沒有跟她提起過你是誰嗎?她對你的名字一點印象也沒有?”

“常福不是我的原名。我本名叫巫阿福,後來龍頭說我的名字不吉祥,所以叫我常福,說這樣會好有彩頭。後來大家都叫我常福了,就以為那是我的名字。至於二小姐,我看得出,她不想提起那段傷心的過去,所以我一直沒再提起過。”

“你姓巫?”我突然想到了什麼,但一時間又說不上來。

“她現在的樣子不是她的本性,她本性很善良的。”常福沒有理會我的問題,自顧自的說著。

“別跟我再提善良兩個字了,當年那個將軍千金早就死了!”門突然被推開,君姐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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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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