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葛書槐走進魔堡,到處尋找蔡鴻的蹤跡,正當他屏住氣息,仔細聆聽四周的動靜時,一個中氣十足的男聲,突然回蕩在空氣中。
‘閣下這麼晚,闖進魔堡,不是在找解藥吧?’那個男人道。
‘是蔡堡主嗎?可否現身一見?’葛書槐朝空氣喊着。
突然,一陣風襲來,蔡鴻緊接着現身。他的神情憔悴許多,臉上佈滿鬍渣。
‘人稱神醫的葛大夫,竟然也有束手無策的時候。’蔡鴻冷冷的笑了一聲。
‘沒錯,內人身中魔堡之毒,在下請求堡主慷慨賜予解藥。’
‘哼!天下沒有如此便宜的事,拿你的神醫藥典來換。’他恨葛書槐將尚依依送入官府,雖然他和葛書槐並無過節,但尚依依是他的最愛,害了她就等於和他作對。他要報復,但不會殺他。他要用比殺掉他還令他痛苦的方式報仇。他要葛書槐的神醫藥典,將他的畢生心血拱手送人,這比傷害他更甚。
‘好,只要我的妻子能康復,拿什麼換我都願意。’之前,蔡鴻曾向他要藥典,今天他已有所準備,也將藥典隨身帶來。他將藥典取出,換回蔡鴻的解藥,就馬上趕回家救人。
回到家,欲給真情服下解藥,他才發現瓶子裏競空無一物。
‘可惡!這瓶子是空的!’葛書槐把瓷瓶摔在地上咆哮着。沒想到他竟上當了!
自那日起,葛書槐便不眠不休的試遍各種藥材,又跑了雲峰頂一趟,采了幾朵千年牛樟靈芝做藥引,期望能有奇迹出現。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真情在服下靈芝后的第三天,醒來時不再瘋癲。
‘書槐……’躺在床上的真情叫着他的名,想坐起身,但身子卻虛軟的無法撐起。葛書槐忙扶住她。
‘你躺着,別起來。’
‘我怎麼了?怎會這樣?’她又躺了回去。
‘你喝多了安神湯,又沒好好的吃下幾頓飯,所以身子有些虛弱。’葛書槐滿含溫柔的說。
‘我生病了嗎?’真情眨着大眼努力的回想。
‘你中了魔堡的毒,好幾天不省人事。’他不便說她瘋了好幾天。
魔堡?她匆地想起來了,尚依依不是告訴她,要與書槐共度春宵,換回自己的自由嗎?真情只知道賀天揚拿到鑰匙救出了她,卻不知道真正的過程。此時,她心裏湧上了一股醋意。書槐一定和尚依依親熱過了,否則她如何能離開那密室、離開魔堡。
看真情半天不說話,彷彿有心事般,葛書槐端起事先準備好的補品說:‘情兒,先喝些粥吧,補補元氣。’補元氣?不必了,她現在倒有一肚子怨氣。真情瞧了一眼書槐手中的粥品,隨即側過身不看他。
‘我不想吃東西,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好,我待會兒再叫人煮新的,這粥要熱才好暍。’葛書槐寵溺的順從她的意思。放下碗后,葛書槐坐回床沿,靜靜的守着真情。
片刻之後,真情轉身朝他說:‘我說要一個人靜靜,一、個、人!’
真情的冷淡語氣,讓書槐心口掹地一揪。她怎麼了?為什麼對他如此冷漠?這段日子,他朝盼夜望妻子能夠快點清醒,但她醒來之後,不僅沒有和他相擁相偎,反而一臉冷漠。或許是她病太久了吧!他該體諒她的。
‘好,我走。’葛書槐黯然的說。
‘有什麼事讓小藍來喊我,我就在書齋。’真情只是木然的望着他的背影,沒有說話。
書齋里,葛書槐梢梢沉澱了心緒,便拿起紙筆,憑印象把神醫藥典重新記錄一次。
時間悄悄流逝,葛書槐關在書齋已經一整天了,直到夜深才想到該回房休息。真情一整天都沒讓人來找他,不知道她吃下補品沒有?對她,他總忍不住有滿滿的挂念。走回屬於他倆的寢居,幸福的情愫爬上心頭。
今後,他不會再離家了,更不會拋下她獨守空閨了,真情可以夜夜膩在他的懷裏,他們可以永遠甜蜜的生活在一塊。房裏燭火全熄了,真情早已睡下了吧!葛書槐心想。他得輕手輕腳些,免得驚擾了她。但當他想推開門時,卻發現房門似乎被從裏頭拴住了,計算他用力也推不開,遑論輕手輕腳了。
‘情兒,你睡下了嗎?’推不開門,葛書槐只好叫她。叫了兩聲沒人應答,他又朝門板上拍了拍。葛書槐原想放棄,心想,若是再喊下去,恐怕全府的人都醒了。誰知道在他欲轉身走向書齋時,門開了——‘書槐。’真情跨出門檻,出聲叫他。葛書槐欣然旋身與妻子相對。
‘吵醒你了。’真情不語,只是搖搖頭。
‘我們進房裏吧,更深露重的容易着涼。’葛書槐執起她的手,體貼的說。兩個人進了房裏,葛書槐便着手除去外衣準備就寢。
‘書槐。’隨着聲音落下,真情出手制止他扯開衣帶的動作。
‘恩?’葛書槐不解的看她。
‘我們……我們分房睡吧。’她困難的說出來。
‘為什麼?’葛書槐驚訝的問。
‘因為你不知道什麼是愛。’真情撇過頭不想看他。
‘你還在執着那句“我愛你”嗎?’葛書槐在暗室中擁住她嬌小的身軀。
‘我現在可以說給你聽啊。’那些尋遍藥方救她的日子,這句話早讓他不知在心裏說過幾萬遍了。
‘不要碰我。’真情扭動身子,掙脫了葛書槐的懷抱。
‘為什麼不能碰你?我們是夫妻呀!’葛書槐頹喪的垂下手。
‘記得離家以前,你一直纏着我呀。’
為什麼他的妻子在清醒之後,卻和他劃清了界線?他為她做的,難道她全無感覺?‘現在不一樣了。’
真情在黑暗中仍能感覺葛書槐灼熱的目光。
‘我不要再當那個傻氣的蕭真情了。’
‘告訴我原因,我就不會再勉強你。’一顆熾熱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因為我覺得你臟,我不要你用碰過尚依依的手又來碰我的。’她知道他看不見她浮上眼眶的淚水。
葛書槐沒有答腔,只是搖頭苦笑,心中頓時百感交集。原來她對他的信任是這麼薄弱!他該告訴她,他沒有碰過尚依依嗎?唉!不必了吧,既然如此不信任他,說了她也不會信的。他會讓她知道,愛不是掛在嘴上就成的,他要她看到,真正的愛是包容她的一切。他會等她親口要他回來同床共眠。
‘好,我去書齋睡。’葛書槐將衣帶全系好,大步離開。
看着葛書毫不多言的離開,真情伏在桌上凄切地哭了起來。他……真的碰了尚依依,為什麼、為什麼……就算她會死,也不要讓他和別的女人親熱呀。真情就這樣伏在桌上哭着,直到累了,才疲憊的慢慢睡去。
接連幾日,兩人都沒有再見面。
葛書槐這邊是書齋的房門緊閉了二天三夜,為的是趁記憶猶在,趕緊重纂神醫藥典,讓它再現救人的功能。蕭真情則是整日悶悶不樂,茶飯不思,心事重重,原本嬌小的身軀更形消瘦。而葛書槐的拜把兄弟賀天揚,在他們夫妻倆分房的第四天突然來訪。
葛書槐和賀天揚會晤許久之後,走向多日未曾再至的房門口。他敲着門板喊:‘情兒。’他渴望見到妻子的嬌顏,卻又有些情怯。
‘有事?’門沒多久便開了,她斂下思念的情潮,換上冷淡面容。他——瘦了。
她——有着濃濃的憂愁。忍下憐惜之情,葛書槐說:‘天揚來了,想看看你。’
‘在哪兒?’她晶瑩的黑眸往他眼中瞧,期望能尋到尚存的愛意。
‘在大廳。’他也在她面容上找尋一絲絲熱情。
‘你……自己去吧,我回書齋,不打擾你們談話。’他想,他該盡量配合她的心意,少在她面前出現,免得真情心裏不舒坦。葛書槐簡短說完話便轉身離去,而真情卻呆立在那兒,她誤認為書槐不想和自己多說話,心裏禁不住一陣悵惘。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嗎?為何心中卻湧上難過?
獨自走向大廳,大廳里只有賀天揚一個人在。
‘賀大哥。’
‘弟妹,我就要離開此地到外地定居,特地來同你們夫妻倆辭行。’
‘以後要見面的機會不多了,賀大哥要多保重。’
‘你和書槐也請多保重。’賀天揚以兄長關心的口吻又問:‘書槐和你之間是怎麼了?’
‘賀大哥知道?’真情訝異的問。‘書槐告訴你了?’
‘不,是我看出來你們夫妻有些不對勁。’賀天揚進一步試探她。
‘能告訴我嗎?’
‘我怨書槐不夠愛我。’真情羞怯的說。
‘怎麼會?光憑他在魔堡運用機智和不顧自身安危救你,就足以證明他有多在乎你了。’
‘但……也不能如尚依依的意,和她共度春宵呀,他不能為我守身,就是不夠愛我。’
‘哎呀!你根本就誤會了嘛!’賀天揚把那天在魔堡的情形,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他為什麼不明白地告訴我呢?’真情懊惱的說。
‘可能……他也在生氣,氣你不信任他吧。’
原來不只她生氣而已,他也生氣啊!真情心間有着無比的歉意。
看她垂下頭深思,賀天揚又說:‘書槐還把他的寶貝藥典拿去換你的解藥呢!只是……蔡鴻騙了他,給了一個空瓶子。’
‘我……’真情感動的快要哭了。
‘我居然那樣對待他,我真不應該。’
‘情人眼裏總是容不下一粒細砂,你也別太自責。’賀天揚心情大好,因為在臨走以前,還促成人家夫妻和好,也算善事一樁。
‘我該告辭了,等來年再聚時,希望能看到你們身邊多了個胖娃娃。’
賀天揚一走,真情就想去找葛書槐。只是……才走到書齋外,她便卻步不前。他會不會用冷麵孔對她?那……她該怎麼辦?還是回屋去吧!再怎麼說,她是個女人哪,臉皮比紙還薄呢。才一旋身要回房去,她的心又猶豫了起來。可萬一,書槐從此不理她了,她該怎麼辦?‘
咦?’真情忽然心生一計。
‘不如這樣試試看。’她一定要書槐自個兒走回房間,然後……就再也不讓他離開了。
書齋外,小藍大呼小叫的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姑爺。’葛書槐正在藥典上落下最後一筆,他皺着眉將門打開。
‘什麼事如此慌張?’
‘小姐她……’小藍大口喘着氣,因為剛才實在跑得太累了。
‘小姐怎麼了?快說。’葛書槐一聽和真情有關,馬上大聲問道。
‘她昏倒了,現在躺在床上,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昏倒?該死!難道他要下人準備的補品,她全部都沒吃嗎?就算和他鬥氣,也不必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吧。三步並兩步,葛書槐飛快的奔向數日末回的房間。急忙推開門,真情已醒來坐在床沿。葛書槐在見到她的那一剎那停住了腳步。真情朝他露出微笑。
‘我想喝桌上那碗粥,可是一站起來就頭昏。’見到她的笑容,讓他感覺如獲至寶。
‘我來。’葛書槐大步走進桌旁,端起碗,坐到她身旁。
‘張開嘴,我喂你。’她合作的含下一口人蔘雞粥,眼睛無意問撇見葛書槐手背上的傷痕。
‘你的手怎麼了?’她抓住葛書槐的手問:‘還有臉上。’然後又看見他右邊臉龐上隱約的指痕。
‘你發病的時候痛苦難耐,我只好充當你的出氣筒,替你減輕痛苦。’他淡然笑笑。
‘發病起來會抓人、咬人……那不是瘋子嗎?我瘋了那麼多天。’真情不敢置信自己會那麼對他,她拉住他拿湯匙的手。
‘對不起,書槐。’一股暖流竄過她心田,書槐竟然犧牲這麼大,在她發瘋的時候,冒着受傷的危險照顧她,而她卻還在清醒之後冷淡以對。
‘沒關係,只要你好起來,我就很高興了。’
‘書槐,對不起。’淚水汩汩的流下,‘我竟然任性的吃醋,看不見你為我做的一切。’葛書槐放下碗擁住她。
‘你現在不是看到了嗎?我不會怪你的。’
‘真的?’她盈淚的眸閃着光芒看他。
‘真的,不管你怎麼對我,我都會守在一旁等你氣消。’葛書槐對懷裏的人兒溫柔的說。
‘為什要對我這樣好?’
‘因為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用唇覆蓋著她的口,落下一個深情的吻。她伸出手臂,熱情的勾住他的頸項,葛書槐蠢蠢欲動的情潮頓時奔竄全身,但隨即被一個想法震醒。
‘你的身子太虛弱,不可以……’
‘誰說我身子虛弱,每天喝了你配的補品,要虛弱很難。’她又主動奉上熱吻。
‘不行,剛才你明明昏倒了。’葛書槐和她保持了些距離,免得情慾沖昏了理智。
‘剛才……剛才是騙你的啦。’真情嬌羞的說:‘不騙你,怎麼盼得到你來呢?’
‘啥?’葛書槐有些驚喜又有些不信,他單純的小妻子,竟然也會用計謀把他騙來。
不過,他很甘心受騙,因為被騙的結果很甜蜜。趁葛書槐還在獃想之際,真情將他推進床榻,熱情的貼在他胸膛。
‘現在,我要對你說:‘我愛你氣’何必一定要書槐對她說呢!她說也一樣呀。她要每天照三餐說‘我愛你’給他聽,讓他就算下輩子,都不會忘記,喔……應該是不敢忘記。
編註:欲知莫希硯與蕭真愛之情事,請翻閱魔鏡167《算計相公系列》二之l‘相公送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