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麥菡妮,你!」唐玉璽想問她近況如何,卻被衝出別墅的曾淑女打斷話。
「菡妮!菡妮!」曾淑女興高采烈的奔到女兒面前,「我拿到了!我拿到了!呵呵呵……」
「你拿到什麼了?」麥菡妮被母親沒頭沒腦的話,搞得一頭霧水。
「呵呵呵……工作!」曾淑女笑得闔不攏嘴,「工作!我得到工作了!」
「不對!你剛才不是這麼說的,我聽到的不是這樣。」麥菡妮耳朵靈得可媲美狗,厲害到誰稍微講錯話,她馬上可以聽出端倪。
「呃……」曾淑女的笑容頓時變得有些僵。
「我沒有聽錯!你剛開始說的是」拿「到,不是」得「到!這兩個字的音差了十萬八千里,我不可能會聽錯的!」麥菡妮板起臉孔,要她母親快老實招來,別再編理由騙她。
自首無罪,捉到雙倍。
曾淑女的雙肩立刻垮下,垂頭喪氣的樣子,好像做錯事被大人逮到的小孩。
一直沉默不語的唐玉璽,原本打算袖手旁觀,在看見曾淑女可憐兮兮的表情后,他忍不住出聲了。
「麥菡妮,你怎麼可以用這種口氣跟你母親說話?」確定曾淑女被爺爺擺平了,他不再繃緊神經,心情大好的數落她的不是。
「唐玉璽,這是我們的家務事,你這個外人少管!」麥菡妮警告的瞪他一眼,要他識相的走開,不然就閉上嘴當啞巴。
曾淑女驚呼一聲,「菡妮,他是唐少爺,你不可以對他這麼凶!」
「為什麼我不能對他凶?」麥菡妮依然恰北北的擺臉色給唐玉璽看。
「你對他凶,會得罪他的!」曾淑女誠惶誠恐的模樣,彷彿怕女兒的出言不遜,會趕跑好不容易找到的財神爺。
「得罪他又怎麼樣?他會把我給砍了,還是給殺了不成?」麥菡妮仍舊不把唐玉璽放在眼裹。
曾淑女快昏倒了,輕扯著女兒的衣角,無言的要求她不要太放肆。
「我不會砍你,也不會殺你,我只會整你,整得你跪地向我求饒為止。」玩陰的手段,現在他最在行了。
麥菡妮睜大眼瞪視他,好一會兒,她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直到不小心瞟見母親心虛的神情,她才恍然大悟。
「你說你」拿「到了,是指拿到合約,對不對?」她就知道事有蹊蹺,果然被她猜中了。
在女兒威嚴的怒視下,曾淑女縮著脖子,很輕的點了下頭。
「我、我……我已經和他們……他們簽約了。」她忐忑不安的絞着手,先前的喜悅,完全蕩然無存。
「簽約!」麥菡妮無法剋制的大叫,「我不是再三叮嚀你嗎?沒有我的同意,不準隨隨便便和人家簽約!你怎麼能夠沒有我的允許,就背着我先斬後奏的和他們簽下契約!」
「那……那、那……那是……」曾淑女囁嚅。
「那是什麼?」麥菡妮壓抑不住衝動對她母親咆哮,氣得渾身發抖。
「菡妮,你不要生氣,你聽我說。」曾淑女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她小女兒發飆。
「我不想聽你廢話!」麥菡妮沒耐性的催促她,「你快點給我說出你的理由,最好是正當的理由!」
知女莫若母,曉得女兒的脾氣,曾淑女不敢再拖延時間,老實的招供。
「我原本不簽的,可是他們卻一直在我旁邊說個不停,再加上唐老先生提出的條件真的很好,我一時心動就就被他們說服了。」她的耳根子太軟,總是禁不起別人的慫恿。
麥菡妮做了一次深呼吸,覺得不夠,她再做第一次,還嫌太少,再做第三次,然後才微笑的面對她母親。
「你沒做出任何蠢事,對吧?」與其說是在詢問她母親,倒不如說她是在給自己心理安慰還來得貼切。
曾淑女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因為每次她認為是對的事,在別人眼裹就變成了錯事,所以明智之舉,還是保持沉默好了。
「合約拿來。」麥菡妮拚命告訴自己,情況不一樣,她母親不會笨得再賣掉她自己。
有這樣一個不會照顧自己的母親,一個整天爛醉如泥的父親,一個天笨到分不清善惡的姊姊,她不變得能幹都不行。
曾淑女像只受到驚嚇的小鹿,慌張的從口袋掏出摺了再摺的合約。
麥菡妮一把搶過,迅速看完合約內容,她只有一股衝動,她要斃了她母親!
「麥妲琳!你沒哭死就給我滾回來!」她先是朝躲在灌木叢里的姊姊大喊,才轉頭瞪向她母親,「而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聽見妹妹可怕的吼聲,麥妲琳跌跌撞撞的爬出灌木叢,不敢遲疑的邊哭邊跑向麥家真正的主事者。
曾淑女嚇得全身發抖的躲到唐玉璽身後去,想利用他高大的身材,暫時阻擋一下小女兒的怒氣。
「發生什麼事了?菡妮,你怎麼對媽媽那麼凶!」瞟見妹妹要殺人的表情,麥妲琳不由自主的往唐玉璽背後縮去。
「你自己看!」麥菡妮氣沖沖的繞過唐玉璽,把合約塞進她手襄。
「媽媽,你做了什麼事?」麥妲琳困惑的攤開合約,速讀的瀏覽一遍,差點昏倒。
她、她、她……她被賣掉了!
「啊。」她瞪着合約,歇斯底里的放聲大叫,「媽!你怎麼可以把我給賣掉!你賣掉你自己就算了,為什麼連我也一起賣掉!」
「還有我!」麥菡妮氣憤得想和她母親脫離母女關係。
她不敢相信,三年前的噩夢再度重現了,只不過這一次她母親不是糊裏糊塗的賣掉她自己而已,還包括她和妲琳!
有這樣單純的母親,她真想仰天哀嚎。
「那不是賣!是……」曾淑女支吾的為自己辯解,「是是替唐家工作,工作啦,不一樣啦。」
「有什麼不一樣?白紙黑字的合約明明寫得清清楚楚,你還想跟我睜眼說瞎話!」精明的麥菡妮,沒被她母親唬弄過去。
樂觀的麥妲琳,顯然信了她母親的話。
「不是賣啦菡妮。」她鬆了一口氣,「合約上寫的是工作,只要我們工作滿五年,就可以換回自由了。」
「嗯嗯嗯。」曾淑女點頭如梼蒜,「外面絕對找不到這麼好的工作菡妮,你不知道唐老先生有多大方,他不只答應提供我們吃、住、穿、用外,還承諾讓你上大學,所有的學雜費用全他出耶!」
原先她還在煩惱菡妮好不容易才考上T大,沒錢念書很可惜,正打算帶她去辦理助學貸款,沒想到老天聽見了她的心聲,讓她遇到一個樂善好施的好心人,這下她再也不必擔心菡妮的學費了。
「媽媽!你說的都是真的嗎?」麥妲琳兩眼閃閃發亮,食、衣、住、行全包了,天底下竟然會有這麼好康的事,她作夢都會偷笑了。
「當然是真的!」曾淑女非常用力的點了下頭,「他還說,要請你去他的公司上班呢!妲琳。」
雖然是櫃枱的總機兼接待人員,職務性質是花瓶,不過能在唐氏集團工作,也算是一種榮耀了,尤其在這麼不景氣的時候,能夠就業總比失業好。
麥妲琳興奮得快口吐白沫,想到往後可以在唐家吃香的、喝辣的,不必再過著顛沛流離、勒緊肚皮的生活,她眉開眼笑地像中了樂透的頭獎。
「呵呵呵……唐老先生真的是一個大好人!他真的是大好人一個!你說是不是?菡妮。」她簡直把他當成菩薩在崇拜了。
「好個屁啊!你沒聽說過禮多必有詐嗎?裝做一副大善人的模樣,誰知道他在安什麼心!」麥菡妮才不相信他會這麼好心,「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他的條件是什麼?」
曾淑女面有難色的望着她,當下麥菡妮心涼了一半。
「呃……」曾淑女怯怯的朝女兒一笑,「他……唐老先生說……以後……以後我們要做什麼事,都必須要……要……經過他和他孫子的同意。」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事,麥妲琳不當一回事,繼續沉浸在自己勾勒出來的幸福日子裹,痴痴的傻笑着。
麥菡妮則一副天快塌了、地快陷了的表情瞪視她母親,終於知道她母親把什麼賣給唐家了。
「僕人!」她發火了,「你把我們賣給他當僕人!」
就算學費沒着落,她情願去當打掃廁所的清潔工,也不願去當有錢人家的狗奴才。
「菡妮,你不要對媽媽大吼,媽媽都是為了我們好,再說當有錢人家的僕人有什麼不好,你沒聽說過嗎?有錢人家的狗,吃得都比一般人來得要好,那僕人更甭講了,鐵定差不到哪去。」麥妲琳是屬於樂天派的,事情總是往好的方面想,也因為如此,她常常吃虧上當。
「麥妲琳!你腦袋裝餿水了是不是?僕人不是傭人,是沒有自由可言的!」麥菡妮生氣的就是這一點,她的自由被賣掉了。
「有什麼差別?不都是替僱主工作嗎?」麥妲琳認為都是一樣的。
「差多了!傭人,是高興做就做,不高興做就走人,被賣斷的僕人,就算不高興做,也必須等合約到期后才能走人!」麥菡妮沒說出更可怕的事,僱主可是有權要求她們做任何事。
她真想掐死她母親,連這種割地賠款的賣身契都簽得下去,她懷疑還有什麼事是她母親不敢做的。
「你一直都知情,對不對?」她突然將矛頭指向唐玉璽,「我早該猜到,你的嫌疑最大了!絆住我,好讓你爺爺灌我母親米湯,騙我母親簽下賣身契!」
爺孫倆分工合作,她母親,他爺爺負責擺平,她,他負責搞定她。
她實在太粗心了!才會讓她母親中了他設下的圈套!
唐玉璽不否認,也不承認,只是得意的看着她,享受擊敗她的成就感。
麥菡妮後悔萬分,她千不該、萬不該放心的讓她母親一人去面試,好使那可恨的傢伙有機可趁!她怪得了誰,只能怪她自己太大意了。
「麥菡妮,你要認命。」他再也不怕她會無緣無故的失蹤了。
「唐玉璽!你究竟有什麼企圖?」她走到他面前,「喔!我知道了!你要報復我小時候欺負你的事,是不是?」
「隨便你怎麼想。」目的達到了,唐玉璽睥睨她一眼,轉身走人。
麥菡妮追了上去,「唐玉璽!你給我站住!你沒解釋清楚,不準走!」
「麥菡妮,你最好記住你下人的新身份,敢再以這種口氣跟我說話,當心我處罰你!」唐玉璽忽然停下來。
跑得太快的麥菡妮,來不及止步的一頭撞了上去,當場撞得她眼冒金星,頭昏腦脹,剎那,她以為自己撞到銅牆鐵壁了。
「噢!」一陣天旋地轉,她掩額呻吟的同時,身子失去平衡的往後仰去。
小時候是這樣,長大后也是這樣,唐玉璽見怪不怪的及時拉住她。
「你還是這麼莽撞!」以為她用頭當攻擊武器,他十分的不悅。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你的意思是我活該嘍?」不堪被激,麥菡妮雙眼冒出火花。
「沒錯!給你些教訓,你的行為實在太莽撞了!從來不考慮後果!」唐玉璽不同情的斥責她,「我從來沒見過任何女生像你這樣粗魯、大膽、不怕受傷的!」
小時候,不是爬樹,就是打架,要不就是去偷摘水果,讓果農追着跑,他還記得有一次,看見她外婆把一隻雞的頭給扭下來,於是她對他說,他們應該幫她外婆的的忙,把每隻雞的頭都扭斷。
他不肯,她便一個人把一隻只的雞,用膝蓋緊緊的夾住,然後開始有樣學樣的扭,等到她外婆拿着菜刀,端著一鍋熱水,出來要替雞放血、拔毛時,看見她的雞一隻只活像喝醉酒似的,脖子不是垂在胸前,就是歪向一邊……如今回想起她外婆的震怒,他竟忘了他這個幫凶,和她這個主嫌,是怎麼死裏逃生的。
長大后,她還是沒什麼改變,如果附近有石塊,他一點也不懷疑,她會拿石頭丟他,看樣子,她莽擅的個性是改不了了。
「我也從沒見過任何男生像你這樣彆扭、呆板、陰陽怪氣的!」她火力十足的反擊回去。
「這就是你眼中的我?」唐玉璽臉色突然變得很嚇人。
「沒錯!」麥菡妮實話實說,很顯然她又忘記教訓了,過度的坦白,可是會在無形中傷害到對方。
唐玉璽抿緊唇,目光轉冷,下顎肌肉抽動了下,隱身在暗處的傭人,各個掩嘴驚呼,無法相信她會愚蠢的去挑釁,未來五年內掌控她生死大權的主人。
曾淑女準備為女兒收屍了,聽說被惹怒的唐玉璽抓起狂來比獅子還恐怖。
麥妲琳替妹妹捏了把冷汗,佩服她有勇氣敢站在生氣中的男人面前,不怕被一掌劈死。
就在全部的人都為麥菡妮的小命擔憂時,幸好她及時再補上一句話,適時的化解了危機。
「之前的你就是這樣!」為了加強語氣,她還非常用力的點點頭,一點都沒察覺瀰漫在周遭的危險氣息。
像變魔術般,唐玉璽陰沉的表情瞬間轉換成微笑,彷彿之前的不悅不曾有過。
所有的人,再度瞠目結舌的呆住了,難以理解麥菡妮究竟有何本領,居然可以左右他的情緒。
太不可思議了!這是大家最後得到的結論。
「那麼現在的我呢?」唐玉璽的外表很冷靜,內心卻緊張不已。
「不予置評。」麥菡妮認真看了他一會兒,才送給他這四個字。
唐玉璽挑了挑眉,顯然對這個答案不滿意。
「喂,先生。」麥菡妮戳着他胸膛。
每個人再度繃緊神經,被她這個冒犯不敬的舉動嚇了一跳,擔心她逃得過上一劫,躲不過這一劫。
然而,被冒犯者卻不以為意,嘴角甚至噙著笑,似乎很喜歡她的主動靠近。
「我認識你也不過才這麼一小時,對你又不是很了解,請問一下,我要怎樣批評你?」
麥菡妮沒發現,自己幾乎快貼到他身上去了。
旁人卻看得一清二楚,同時更提心弔膽她的脖子會被扭下來。
「你想了解現在的我嗎?」唐玉璽順勢將計就計。
麥菡妮吃了一驚,手停在半空中,楞楞的望着他,作夢也想不到他會主動提出這個要求。
他真的改變很多,光是這一點,她已經確定他不再孤僻了,不然他不會想和她做朋友。
唐玉璽差點失笑出聲,看她又驚喜又安慰的神情,他用膝蓋想也知道,她完全誤會他的意思了。
不過,這樣也好,他可以善加利用她的誤解。
「我很想拒絕你。」可是會傷害到他的自尊心,她做不到。
「為什麼?」唐玉璽幫她把臉上的頭髮撥開塞到耳後,心平氣和的問道。
他喜歡她的就是這一點,她的脾氣向來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生氣絕對不會超過三分鐘。
「你同時是我的主人,也是我的朋友,你不會覺得怪怪的嗎?萬一以後我做錯事,你處罰我,我攻擊你,到時候我們的關係一定會弄得很僵的,那樣子我們怎麼繼續做朋友?」她提出很現實的問題,主僕關係和朋友關係,是無法相容的。
換句話說,她氣歸氣,還不至於氣昏頭,氣到衝動的想違約賠款。儘管她氣到快無力,可既改變不了成定局的事實,她也只能咬牙含淚和血吞,硬逼自已接受。
「我能夠分得很清楚。」他從不感情用事,唯獨對她例外。
「我會分不清楚。」她嘆氣,幾乎可以想像那火爆場面,她會責怪他不看在朋友的份上留點情份,和他對罵撕破臉。
「我們可以現在先約定好,主僕歸主僕,朋友歸朋友。」唐玉璽態度很強硬,一副他說了算。
「如果我做不到怎麼辦?」她對自己很了解,她百分之百做不到。
「我絕對不會傷害你。」他承諾。
麥菡妮猶豫了一下,最後被他的誠意感動了,她點點頭。
「我很想答應你。」然後,她給他一個完全出乎他意外的答案。
「很想?」他有些訝異,以為她會答應。
「誰知道你葫蘆裹在賣什麼膏藥!」她斜睨他一眼,「我總覺得……覺得」
一股她說不上來的感覺,使她無法下定決心答應他。
唐玉璽露出受到傷害的眼神,須臾,整個人又再度變成那個令人難以親近的小唐玉璽。
她說錯話了!麥菡妮暗叫了聲糟,見到他疏離的表情,她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我的意思是說……」她設法補救,「呃……你是金枝玉葉的富家大少,我是微不足道的窮人小孩,我和你做朋友,會顯得我……嗯……高攀了。」
「不准你這麼說!」唐玉璽突然火冒三丈的對她大吼。
麥菡妮嚇了一大跳,茫然征住,有那幾秒鐘的時間,她以為自己又嘴笨說錯話了。
「可是這是事實。」雲泥之分,光是從他們的穿着就可看出,他是一身的名牌貨,她是一身的地攤貨。
「事實又怎麼樣?朋友有分貴賤、貧窮、美醜、老幼的嗎?」唐玉璽很生氣。
「沒有。」麥菡妮搖頭,第一次目睹他發脾氣,她驚愕的傻眼了。
「我從來不曾看輕過你!小時候沒有,現在也沒有!所以我不准你有高攀我的想法!」唐玉璽的臉色嚴肅得教人害怕。
麥菡妮點點頭,終於弄懂他在生什麼氣,原來搞了老半天,他以為她在自卑。
倘若她會自卑的話,早在和他見面的當下,她就找理由逃走了。
「那個……天氣這麼熱,太陽又這麼大,我們要一直站在這裹講話嗎?」為了緩和緊繃的氣氛,她瞥腳的轉栘話題。
唐玉璽怒瞪她一眼,用目光再一次慎重的警告她后,才決定放過她一馬。
「我們進屋去。」害怕她會平空消失,他杞人憂天的緊捉住她的手臂不放。
「不行!你爺爺要我們明天就搬過來,我要趕緊回家打包東西。」雖然她們母女三人沒什麼東西好搬,可是有些事得處理。
比方說,找房東退租啦,聯絡她父親,告訴他,她們被賣掉了啦,通知親朋好友,她們又換一個新巢穴啦,還有其他雜七雜八的事情等等。
「讓你母親和你姊姊去做就行。」唐玉璽強迫的拉着她往屋內走。
「我不放心。」每個人都以為她母親是一家之主,其實她才是真正在發號施令的人。
「我也不信任你母親和你姊姊。」天知道她們走出唐氏大門會捅出什麼樓子來,「我會叫司機開車送你母親和你姊姊回去,並派人過去協助她們。」
在一個園丁的偷覷下,他們走進玄關,一個女傭的注視下,他們穿過大廳,最後和一個管家擦身而過,他們上了三樓。
「你要把我帶去哪?」他的步伐愈來愈大、愈來愈快,她幾乎是被他拖着走。
「我的房間!」他咬牙說道,像是在忍受什麼痛苦,聲音是從齒縫迸出的。
「嘎?」她錯愕不已,猛然停了下來。
「走!」唐玉璽臉色鐵青的命令她,渾身緊繃得像要爆發的火山,令人怵目驚心。
麥菡妮拚命搖頭,死也不肯往前走半步。
唐玉璽沒空浪費時間,不強迫她,雙手緊握成拳,轉身大步的往通道底的寢室走去。
麥菡妮楞住的盯着他的背影,無法相信她連掙扎半下都不用,他就鬆手放開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在發什麼神經?
疑問在她心底擴散,他難受的神情,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使她想一探究竟。猶豫再三后,她緩步走到打開的寢室門口,伸頭探腦的看見他倒了杯水正在吃藥,接着他打開冰箱,拿出毛巾包裹住冰塊,覆蓋在額頭上,然後閉上眼,躺在沙發上。
毋需別人告訴她怎麼回事,她立刻明瞭他發生什麼事,他的腦疾犯了。
外界謠傅他這個超級天才,在他十五歲那一年,腦袋終於不堪負荷生病了,生了一種連醫生都束手無策的病,一旦發作起來,那股疼痛不是一般人能夠體會的,可是會痛得想把整顆腦袋給摘下來。
所以在他十七歲那一年,他開始吸食毒品來減輕痛苦,明知毒品無法控制病情,只能換取短暫時間的快樂,他仍然繼續吸食,以至於在後來兩年,大家以訛傳訛,說他大量吸食毒品,吸食到神智不清了。
這個謠言,始於一個在他家幫傭的下人,說她當場看見他病發時,瘋狂的拿頭去撞牆,還拾刀威脅要剖開自己的腦袋。
隨即,有個自稱和他是同學的研究生,向新聞界散播消息,說自己親眼目睹他在研究所裹發病,像頭髮瘋的野獸攻擊他的指導教授,還吼著要殺掉他。
幾名目擊者都說得信誓旦旦,然而經過查證確認,卻都發現是子虛烏有的事。
於是又有人開始繪聲繪影的說,唐玉璽是真的發瘋了,不然唐氏集團不會動用關係把事情壓下來。派人警告目擊者,想要活命,話就不要亂說。威脅媒體記者,想要保住飯碗,事實最好不要報導出來。
醜聞事件一直到他二十歲那一年,他以實際的行動,粉碎所有的謠言,才算真正的落幕。
每個和他相處過的師生,都自動幫他向外界澄清,說他不乖戾、不孤僻、不古怪,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沒有發瘋,雖偶爾會頭疼,但腦袋絕對正常。
「你還好吧?」麥菡妮關心的走到他面前,壓根不相信,他的病情有惡化到一旦發作起來,就會無法控制的地步。
唐玉璽倏地睜開眼,眼神由痛苦轉為冰冷,再轉為驚喜,最後變成戒備。
「你敢靠近我?」她再度令他感到訝異,原以為她會避他如蛇蠍。
「我為什麼不敢靠近你?」見他神智相當清楚,麥菡妮更加肯定外界的謠傳是故意要中傷他的。
「我是個瘋子!」不想讓她看見他醜陋的一面,他出言恫嚇想嚇退她,然而內心卻又矛盾的希望她能留下來陪他。
「我不相信。」她以行動證明一切,不畏懼的走到他伸手可及的範圍內。
「那是你沒見過我失去理智攻擊人的瘋狂模樣!」他突然毫無預警的捉住她的手,「我會傷害你!」
他目露凶光,嚇唬的加重手勁,想讓她感到害怕。
麥菡妮不畏縮,一臉平靜的看着他,非但看穿他矛盾的情緒,還看到他眼底飽受腦疾折磨的痛苦,以及想要她留下來的渴望。她感受得到,他內心的寂寞。
「你不會傷害我。」她很肯定,「你向我保證過的,我相信你。」
理智告訴她,謠言通常都有七分的可信度,所以她應該拔腿就跑才對,但直覺卻告訴她,他絕不會傷害她,假如有需要,他甚至會用他的性命來保護她。
唐玉璽封閉的心牆,瞬間被她的信任瓦解了!
當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他,只有她會相信他!就像小時候,當所有的人都不願和他在一起,只有她會親近他!
「你不是第一個說相信我的人,但……」他臉部剛硬的線條漸漸的柔和了,「卻是唯一一個不是口是心非的人!」
為了討好他、巴結他、奉承他,每一個說相信他的人,不是刻意與他保持距離,就是馬上藉故離開,沒有一個不是言不由衷的,除了她之外。
「這是褒獎,還是讚美?」麥菡妮揚揚眉,看到他的微笑,她知道自己完全的令他卸下心防了。
「都是。」和她談話,唐玉璽幾乎忘記頭疼了,她成功的轉移他的注意力。
「我幫你。」她拿開他額頭上的冰塊。
「你要怎麼幫?」唐玉璽沒阻止她,很高興她沒在他最需要人陪伴時離開。
「我做給你看。」麥菡妮神秘的對他一笑。
唐玉璽眼睛發亮,期待的瞅着她。
「給你個驚喜。」麥菡妮抬起他的頭,先坐在沙發上,再讓他的頭枕在她腿上,接着她開始輕柔的按摩他的頭部。
唐玉璽果真驚喜得說不出話來,他從沒想過按摩會有這麼大的功效,她的手指彷彿擁有神奇的魔法般,每按摩一下,就帶走一分的疼痛,幾秒鐘的時間不到,他頭部的劇疼已慢慢的減輕成微疼,簡直比吃藥還迅速、還有用。
太不可思議了!他難以置信的想放聲大叫,更想翻身緊緊的抱住她。
「感覺如何?」麥菡妮對自己的指壓功夫很有信心。
「很舒服。」唐玉璽呢喃的吐氣。
「我外婆教我的。」她那精通中醫的外婆,還硬逼她學一大堆東西,說什麼古老的秘方不能失傳,必須一代一代的傳承下去。「你還記得她嗎?」
「嗯。」唐玉璽閉上眼,盡情的享受十幾年來沒有過的舒適,同時也盡量的不去回想那段恐怖的記憶。
她外婆,簡直把他當成小白老鼠在實驗!
小時候,每次他去找她,她外婆總會說他氣虛體弱,然後熬一大鍋難聞又難喝的葯汁逼他喝,他若不喝,就拿掃帚把他趕回家,不準孫女和他玩。
「你好一點了嗎?」麥菡妮照着外婆教她的方法,按揉着可以消除他疼痛的穴道。
唐玉璽沒說話,他愉悅的睡著了。
「那表示你好很多了。」麥菡妮微笑,輕聲的替他說出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