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你是否故意用影子使我垂垂,

欲閉的眼睛睜向厭厭的長夜?

你是否要我輾轉反側不成寐,

用你的影子來玩弄我的視野?

愛使我睜開眼,真情把我的睡眠打垮,

我為你守夜,而你在別處清醒,

遠遠背着我,和別人卻太靠近

——莎士比亞十四行詩

兩層的小樓,佔地不大,內設以舒適為第一要務,不刻意追求奢華,卻能在簡單中透出高貴和雅緻,顯示主人是一個懂得享受,又有品位的人。

上學的時候這裏是他的宿舍,後來偶爾也會來住住,消弭一下商場上的壓力,但是從沒有象最近一個禮拜最少也要住三天,都是為了懷中的人啊。

寧夜看起來瘦,抱着卻不輕,溫驚寒偷了一個吻,犒勞酸澀不已的手臂,輕輕一觸,純凈清冽的氣息直滲入心肺,美好的感覺讓他忍不住再次將唇印上去,流連忘返。

溫驚寒直接走進卧室,將寧夜安置在床上,麻利地脫去彼此的濕衣。

他的身體有着完美的比例和流暢的線條,雖瘦卻不見突兀的骨節,顯得修長圓潤。性感的細腰透出不可思議的柔韌,肌膚光滑又極有彈性,真是絕佳的手感,溫驚寒在心底讚歎着,以不留下痕迹的方式輕吻,撫摸。

他的睡顏有些不安,沒有了驕傲和冷硬支撐,竟然現出些許稚氣和脆弱。溫驚寒撫平他微蹙的眉頭,深深吻了下去,手錶突然一震,喚回他迷醉的心智。

時間到,溫驚寒看看自己緊繃的身體,忍不住苦笑,將方才脫下的濕衣為寧夜套上,起身走進浴室。

寧夜醒來怔了片刻,一時不知身在何處,很快,方才的種種在腦中閃過,寒風冷雨中的行走,疾馳而至的轎車,黑暗裏短暫的交手。

“卑鄙。”

寧夜敲敲仍有些眩暈的頭,見身上的衣服濕得能滴出水來,才鬆了口氣,快步走到門邊,用力一拉,門紋絲不動,該死,是指紋識別的門鎖。

“不打個招呼就走,不太好吧。”溫和的聲音從左側傳來,洞開的房門溢出蒸騰的水汽。

“難道我還要謝謝你的暗算?”

寧夜瞪着走過來的男人,心一緊,那優雅輕緩的腳步,像貓一樣沒有聲音,悠然的表情背後是蓄勢待發的防範,雖然穿着休閑的居家服,渾身卻帶着一種迫人的壓力。

對視片刻,寧夜知道沒有勝算,那人沉穩的氣質,儼然大家風範,他卻頭昏腦脹,渾身無力,該死,那是什麼麻藥,這樣厲害?

溫驚寒在他身前兩步站定,勾起一個令人安心的溫和笑容。

“我只是不想讓你着涼生病,沒有惡意。”

“着涼是我的事,生病也是我的事,請你不要找這種借口自作主張,如果真的沒有惡意,那麼我可以走了嗎?”

見他語氣和表情都是十二分的不耐,溫驚寒皺起眉:“寧夜,喜歡一個人不是錯。因為喜歡,自然而然就會想關心,想親近,不是借口。”

寧夜冷哼:“討厭一個人也沒有錯,因為討厭,自然而然不想看到,請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免得讓我望而生厭。”

溫驚寒表情一僵,氣氛立時凝重起來,明明只是沉默,卻似乎有一股暴戾之氣在他腳下流動。

寧夜掌心見汗,明知這個人的溫和是假的,眼前的情況更是絕對的劣勢,卻還是控制不了脾氣。

溫驚寒的表情越來越陰沉,突然湧上來的念頭,讓他心浮氣躁:想把這可惱的人擊倒在地,讓那光潔的肌膚佈滿傷痕,看這無心的人可知道什麼是痛;想把他鎖在身下,蹂躪折磨,讓那說出殘忍話語的嘴唇只能發出痛苦的呻吟;想折斷他的翅膀,摧毀他的美好,踐踏他的驕傲……

縛住他,關住他,毀掉他……

溫驚寒深吸一口氣,退開幾步,靠進寬大的沙發。

“可不可以請你說說,我做了什麼事讓你這麼討厭?”

隨着溫驚寒開口,氣氛鬆弛下來,寧夜悄悄鬆開拳頭,一言不發的轉開頭。

溫驚寒深深嘆息,這倔強的人不知道,方才那一瞬,其實是在地獄邊上遊走了一圈,能夠安然無恙,應該慶幸這顆心在不知不覺中投入了出乎意料的感情。

“寧夜,你可知道,當你毫無顧忌地說出傷人的話,喜歡你的心會疼。”

寧夜輕蔑地扯扯嘴角:“我只說心裏話,疼不疼是你的事。我可以走了嗎?”

溫驚寒搖頭:“你有兩個選擇,第一,去洗個澡,換上乾淨的衣服,吃過飯後如果你想離開,我會送你回去;第二,繼續在這裏激怒我。我也很好奇,不知道對你的容忍能到什麼程度,如果你不懈努力,說不定能逼出我的極限,說實話我很期待那一刻。給你兩分鐘,考慮一下。”

寧夜挑眉,目中閃過不遜的光芒,對峙了片刻,默然垂下眼。

“我不穿別人的衣服。”

還好不是一味的魯莽,溫驚寒點頭:“衣服已經放在浴室里,沒有人穿過。”

寧夜抬眼看着他,沒有動。

“你受了涼,記得水熱點兒,多泡一會兒。”

溫驚寒打開門,下樓,打電話叫人送些吃的,然後拿出寧夜的手機,剛一開機,鈴聲就響起來。

溫驚寒按下接聽,聽焦急的聲音傳來,似乎在外面,很嘈雜的樣子,隱隱有雨聲。

“寧夜,幹嘛關掉手機……他們說你淋雨走了,怎麼不等等我……告訴我你的方位,我馬上去接你……”

溫驚寒笑了,這個墨非還真有些本事,連季巒也沒能拌住他。

“寧夜,你沒事吧?”

“墨公子不必着急,寧夜沒事。”

“是你,”那邊沉默了片刻,急躁的聲音沉靜下來:“我找寧夜。”

“恐怕不行,他正在洗澡,不過如果你堅持的話,我現在把電話拿給他好了。”

那邊又沉默了片刻:“不必了,我一會兒再打給他。”

寧夜悶頭吃飯,但是連打了幾個噴嚏后,冷硬的表情就掛不住了,臉上現出難堪的潮紅。

溫驚寒不動聲色地拿了幾條餐巾遞過去,寧夜不情願地道了聲謝。

“不用客氣。”溫驚寒目光炯炯。

這套衣服果然適合他,白色的套頭毛衣,彰顯出他明朗的氣質,寬鬆的長褲是張揚的孔雀藍,襯托出他的驕傲和隨性。毛衣的領口是小V型設計,露出他修長的脖子和性感的鎖骨……

溫驚寒下腹一緊,想起親吻他時的感覺,目光灼熱起來。

寧夜的身體突然一僵,手不自覺地握緊。

這個倔強魯莽的人偏又聰明敏感,溫驚寒微笑,更深地注視他。

寧夜低下頭,手中的叉子無意識地搗爛了盤中的牛肉。

突兀的鈴聲打破了緊張的氣氛,溫驚寒將手機遞過去。

“是墨非,他剛才來過電話。”

寧夜技巧地避開想趁機碰觸他的手指,接過電話走到一邊。

“是我……沒事,有點感冒……沒關係……我馬上回去……不用買葯……我吃過飯了……不知道,好吧,我問問……嗯,一會兒見。”

掛斷電話,寧夜回頭:“這是哪兒?”

溫驚寒起身:“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你只要告訴我這裏的地址就可以。”

溫驚寒斜睨着他,溫和的笑容略顯僵硬:“我以為你做的是第一個選擇,難道我理解錯了?”

寧夜倔強地抿唇,大步向外走去,上車后報出地址就不再說話,直到汽車拐進一條寧靜的巷子。

“到了。”

溫驚寒停下車,簡單的二層樓,還有一個獨立的小院,如果沒記錯的話,這片地都屬於墨家所有。

院門打開,一個人快步走出來:“寧夜——”

溫驚寒深深看着寧夜:“明天見。”

“謝謝,不過還是不見的好。”

寧夜下車,迎向冒雨走過來的人影,那人拉住他,說了句什麼,兩個人一起跑進院中,“砰”的一聲關上門。

關門的聲音分外刺耳,溫驚寒皺了皺眉,一腳將油門踩到底。

一場雨雪之後,連續幾個晴天,氣溫卻驟然冷了許多。

寧夜因那一場雨得了重感冒,當晚便發高燒。輕易不得病的人,一旦生病就來勢洶洶,一連躺了三天才見好轉。

其實對寧夜來說最難過的不是生病,而是不能出門,墨非看起來很好說話,卻輕易不肯妥協。

寧夜忍着頭痛起床,客廳里,斯文俊秀的人悠閑地靠在窗前的躺椅上看報紙。

“今天說什麼我也要出去。”

寧夜走到灑滿陽光的落地窗前,用力伸了伸酸澀的身體。

“不行。”墨非頭也不抬:“天氣看起來不錯,可是挺冷的,風也不小,你現在還不能出去。桌上的早點有些涼了,放在微波爐里熱一熱再吃。”

“羅嗦,你可以改行做老媽子了。”

墨非將報紙往旁邊一放,輕搖着躺椅。

“告訴我那天發生了什麼事,我就准你在院子裏坐坐。”

“我說過很多次了,什麼事也沒有。”

寧夜表情淡漠地坐到餐桌前,喝了一口粥,還好,是溫的。這是墨非最拿手的,簡單的白米粥也能做得香甜可口,他似乎什麼都會,無所不能,他真的只比他大一歲嗎?

寧夜捏了捏額頭,不再說話,大口吃起來。墨非笑笑,拿過報紙繼續翻看,狀似不經心地說:“你穿回來的衣服我替你還了。”

寧夜頓了一下,悶頭接着吃飯。

“你不想知道那個人說些什麼?”

寧夜吞下最後一口,把碗一推:“想說什麼就直說,你知道我討厭不幹不脆,故弄玄虛。”

他的嗓音有些沙啞,臉色因連日生病略顯蒼白,平日被冷硬和驕傲掩蓋的俊秀就這樣顯露出來,讓人忍不住想親近呵護或者——欺負。

墨非苦笑:“我想問你需要我幫忙嗎?”

寧夜一僵:“你說過不限制,不干涉我的私事。”

“所以我才問你。”墨非走過來,伸手搭上他的肩:“寧夜,你當初說這個人少惹為妙,可是就算你不去惹他,他卻要惹你。你鬥不過他,我有辦法能幫你躲開他。”

寧夜撥開他的手:“我說的是你,這個人你最好少惹為妙。他要惹我,那是他的事,我不會躲。”

墨非看着自己的手,僵硬地說:“不躲,難道你要答應他?”

寧夜揉了揉抽痛的頭:“我不會喜歡任何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墨非沉默了片刻:“好吧,如果有一天你想躲開他,就來找我,這句話一直有效。上去休息吧,我來收拾這裏。”

一周后,寧夜恢復了正常的作息。

連續幾天,溫驚寒一直沒露面,據說又出國洽商去了。那人似乎總在意想不到的時候出現,注意的時候又蹤跡全無,寧夜不禁為自己這幾天的小心感到懊惱。

據說溫驚寒五年前父母墜機雙亡後接任溫宇集團總裁,跨國集團總裁,自然不比單純的學生,本來就該忙得很。

進入十二月,各個社團都在為聖誕和新年慶典作準備,大一新生更是興奮異常,忙得不亦樂乎。

寧夜沒參加任何社團,對那些節目也沒興趣,反而清閑下來,有時間去補習生病時拉下的課程。

這一天上午,兩節課後是自習,寧夜坐在圖書館靠窗的角落看書。溫暖的陽光在他身上灑下淡黃色的光暈,許是陽光太暖,室內太靜,課本太枯燥,而昨夜又因為打遊戲睡得晚了,寧夜趴在桌上睡著了,渾不覺時間流逝,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候,原本就沒有幾個人的圖書館走得一個也不剩。

也不知一個纖細柔美的身影走了又回來,悄悄坐到他對面。

“寧夜,寧夜。”

寧夜睜開眼,怔忡了一會兒才回過神:“是你,幾點了。”

“12點多了,吃些東西吧。”林月盈把飯盒推過去。

“你呢?”

“我吃過了。”

寧夜道了聲謝,不客氣地吃起來。

這幾天在這裏三次倒有兩次會遇到她,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點個頭,偶爾也會聊幾句。

寧夜對她很有好感,雖然不願深交,但是要冷硬對待這樣嫻靜溫柔的女孩子實在不容易,漸漸的兩個人越來越熟。

“寧夜,我的借書證沒帶,能不能用一下你的?”

“好,我找給你。”

寧夜提起書包翻轉過來往桌上一倒,嘩啦啦掉出一推東西,書、本、紙、筆,還有一些證件,他就在一堆雜物里胡亂翻找。

林月盈掩唇輕笑:“你們男生真的是,你接着吃,我來找。”

說著伸手拿起一本書,寧夜也正好去拿,卻握住了她的手,兩個人都愣了一下,寧夜鎮定地放開手,說了句:“也好。”繼續埋頭吃飯。

林月盈也好似一無所覺,把寧夜的書包拿過來,麻利地收拾,臉頰卻悄悄染紅,好長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直到林月盈找到借書證。

“寧夜,你的照片看起來好小啊,什麼時候照的?”

“四年前。”

“怪不得,你居然拿14歲的照片辦證,那時還上國中呢。”

“不是,”寧夜把飯盒輕輕一合,說:“那時我16歲。”

林月盈驚訝地抬頭:“你上學比較晚嗎?”

“也不是,有兩年我身體不好,沒有上學。”

“怎麼……”林月盈問了一半,又頓住:“對不起,也許我不該問。”

“沒什麼。”

寧夜站起來走到走廊把紙飯盒扔掉,顯然無意深談。等他回來,林月盈就轉換了話題。

“我們社團要排演《哈姆雷特》,我在裏面擔任角色,你來看嗎?”

“我不喜歡悲劇,要是《馴悍記》的話,我就去看看,想像一下,文學系的白雪公主出演悍婦凱瑟麗娜會讓所有人大跌眼鏡。”

林月盈掩唇輕笑:“虧你想得出。不過新年倒是真的不適合演悲劇,不如我跟社長提議,換成《馴悍記》,你真的想看我演悍婦嗎?”

“凱瑟麗娜雖然兇悍,但是活得真實,不過以你的氣質要是演她,那才是天方夜譚。”

馨姐來演還差不多,以前常常拿《馴悍記》裏的句子取笑她,也常常因此被她追打,那段日子多麼輕鬆快活。

“寧夜,要是你選,你想演哪個角色?”

“當然是彼特魯喬。”

林月盈不信:“你能演那個裝瘋賣傻的人?”

寧夜清了清嗓子,擺好姿勢。

“要是她開口罵人,我就對她說她唱的歌兒像夜鶯一樣曼妙;要是她向我皺眉頭,我就說她看上去像浴着朝露的玫瑰一樣清麗;要是她默不作聲,我就恭維她的能言善辯;要是她叫我滾蛋,我就向她道謝,好像她留我多住一個星期一樣……”

他這幾日心情不錯,興緻上來,把《馴悍記》裏的話拿出來,竟然演得有模有樣。

林月盈拍手讚歎:“還說什麼文學也不喜歡,不用劇本就能大段背誦莎士比亞的戲劇,連我這個西方文學社的人也自嘆不如。”

寧夜一驚,頭腦急速轉動,冷汗漸漸冒出來。

一兩次見面可以說是偶遇,偌大的校園,不挨邊的專業,很短的時間連續遇到恐怕就不是偶遇了。第一次見面掉落的詩集,第二次談到西方文學,今日又說起莎士比亞,還有今天的飯菜那麼湊巧都是他愛吃的。

有誰知道十四行詩能引起他的注意?有誰知道他喜歡西方文學?有誰知道他能大段背誦莎士比亞的戲劇?有誰熟知他的口味?這所有的一切加起來就只有一個人能做到,再也想不出第二個人。

寧夜倉促地告辭,直奔學生會,一把推開虛掩的門直闖了進去,幾雙眼睛齊刷刷的看向他,寧夜一下子漲紅臉,該死,又衝動了。

“對不起,我找宋艷雪。”寧夜皺眉,這個名字還真是彆扭。

“她有事出去了,你可以到裏間兒稍等一下,也許她過一會兒就能回來。”

隨着溫和的聲音,從裏間走出來的人是陽季欒和——溫驚寒,寧夜震驚地睜大眼,他不是出國了嗎,怎麼會在這裏?

“我今早的飛機回來,來,我帶你到裏面等一會兒。”

溫驚寒本想了解一下寧夜這幾天的情況再去找的他,沒想到他自己送上門來。

意外的驚喜自然不能放過,溫驚寒微笑着走過去拉寧夜的手臂。

“不用了。”

寧夜甩手後退,身後的門卻“砰”一聲關上,轉頭一看,陽季巒正收回腳,沖溫驚寒邀功似地一笑。

“走啦,我帶你們出去玩兒,都去啊,誰不去就是不給我面子。”

“噢——太好了……去,能不去嗎?……溫總再見……他媽的你小子,什麼溫總,是溫學長……”

陽季欒當先,屋裏呼拉似的走得一乾二淨,從後門。

寧夜伸手要拉開門,剛一碰到門把兒,溫熱的大手蓋上來,握住他的手。

“放手。”

寧夜繃緊了身體,拚命克制才沒有一拳揮過去。

溫驚寒忍不住好笑:“寧夜,你到底在怕什麼?”

那人的手臂幾乎把他圈在懷裏,身體若有似無的貼上他的背,灼熱的呼吸如在耳邊,很久沒有如此和別人靠近了,厭惡和煩躁同時湧上心頭。

“滾開。”

溫驚寒笑容一僵,淡淡說:“我只是要替你開門。”

說著猛然拉開門,寧夜反射性地一退,更撞進他懷裏,隨即象被燙到似的跳起來,溫驚寒抬腿一踢,門又“砰”的一聲關上。

寧夜回頭瞪他,溫驚寒慢悠悠地說:“可是,我現在反悔了,寧夜,你不覺得你的態度有些過分嗎?”

明知此刻不該頂撞,寧夜的脾氣卻像彈簧一樣,壓力越大,反彈的就越厲害,怎麼也控制不了。

“那是你自找的,以後不要再靠近我。”

“那麼誰可以靠近你呢?墨非嗎?”

“關墨非什麼事?”寧夜的聲音不自覺地有些不穩。

我猜他和墨非的關係不尋常。

想起季欒的話,想起墨非拉着他跑進院中的情形,想起刺耳的關門聲,想起墨非來還衣服時的理直氣壯,溫驚寒危險地眯起眼。

“他這些日子不是都住在你那裏嗎?或者說是你一直住在墨家,那幢房子應該是墨家的吧?”

寧夜昂起頭:“是又怎麼樣?這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溫驚寒緩緩點頭:“很好,你又在挑釁我的極限,那就繼續下去。”

寧夜神情一凜,抿緊唇。

這人啊,示弱的時候也這樣倔強,溫驚寒失笑,不耍心計的聰明、不張揚的驕傲、不偏執的魯莽,加上明朗純凈的氣質,組合成矛盾又讓人沉迷的特質。多好的涵養都能被他一句話逼瘋,偏偏他一個動作又能將所有怒氣撫平。

“你下午應該沒課,陪我出去走走怎麼樣?”想到他的驕傲,又微笑着加上一句:“如果你想待在這裏我當然求之不得。”

見他還是警戒地站在當著,溫驚寒嘆氣:“如果痛苦和嫉妒是愛情的調料,那麼我也沒有理由不品嘗。寧夜,我不會真生你的氣,你用不着怕我。”

寂靜的海邊,入目是江天一色,陽光給海水披上金黃的外衣,一起一浮,波光耀眼。看着身側的人,溫驚寒只覺神清氣爽,多日的勞煩頓時消失無蹤。

神經病,哪有人冬天到海邊的?寧夜暗罵,一陣風吹來,身子不由一縮,打了個冷戰。

“很冷嗎?”

“廢話。”

“吃了一次虧,還是不肯多穿件衣服,說你什麼好呢?”

溫驚寒脫下外衣遞過去,寧夜退開一步:“我不穿別人的衣服。”

“好吧,我們回去。”

這人突然這麼好說話,不正常,寧夜抬眼看他:“為什麼要來這裏?”

“不是說到海邊約會很浪漫嗎?我想試一試。”

為了他莫名奇妙的浪漫觀差點凍死人,寧夜用力攥緊蠢蠢欲動的拳頭:“游泳也很浪漫,你要不要也試試?”

溫驚寒笑眯眯地說:“你喜歡游泳,好啊,那就去我的游泳池吧。”

“我是說冬泳,在這裏游。”

“你喜歡冬泳,那好,反正這裏沒有別人,沒帶泳褲的話裸泳也沒關係。我在這兒等着,你去吧。”

寧夜俊臉發青,轉身就走,迅速鑽進車子,大力關上門。

溫驚寒隨後上車:“去哪兒?”

“回家。”

“和我想得一樣,你還沒去過我家,我正想帶你去看看。”

寧夜的臉抽搐了一下,一字一字地說:“是送我回家。”

溫驚寒怕大笑出聲真把他惹急了,趴在方向盤上,好半天才勉強抑制住笑。

“這個不好辦,你住的地方是墨家的,你的朋友下了禁令,不許我靠近。”

寧夜皺眉,倒像是墨非會幹的事:“那就回學校吧。”

溫驚寒含笑搖頭:“你答應下午陪我,偷工減料可不行。”

寧夜瞪眼:“是你問我要去哪兒的。”

“可是,”溫驚寒慢條斯理地說:“我又沒說一定會同意。”

混蛋,寧夜咬緊牙關不再開口。

玩笑夠了,這些日子受冷言冷語的氣也消了,溫驚寒決定不再逗他:“再給你一次機會,說吧。”

寧夜憋氣看向窗外。

溫驚寒忍住笑:“本來想這次你說什麼都答應的,既然你放棄,那就聽我的。我問問季巒,還有哪裏約會比較浪漫。”

說著拿起電話開始撥號。

見鬼的浪漫,寧夜一把將電話搶過來:“我要去打遊戲。”

狹窄紛亂的小巷,嘈雜的遊戲廳,奇裝異服的少男少女進進出出,面對投注到兩人身上的各色目光,聽着槍聲、刀劍聲、汽車撞擊聲、驚呼聲、吵鬧聲、叫罵聲,還有不知什麼聲音混在一起令人難受的噪音,西服革履的人從容不在,招牌笑容也掛不住了,溫雅的臉上只剩下尷尬和局促。

忍無可忍,溫驚寒半威脅半誘哄地拉着寧夜回到轎車旁。

寧夜甩開他的手:“幹嘛拉着我出來,難道你要反悔?”

“打遊戲也不一定非那個地方不可吧?”

“要麼就在那兒,要麼讓我回家。”

“你要玩什麼遊戲,我陪你去買,到我辦公室去總行吧。”

“不去。”寧夜抬手看錶,5點半:“時間差不多了,我可以回去了嗎?”

溫驚寒眉頭一皺,突然伸手去抓他的手腕,寧夜一退,反手一拳,溫驚寒側身閃開。

“停,我就想看看這表——”

“寧夜——”

隨着一聲招呼,墨非從側面快速走過來,抓住寧夜的手臂,禮貌的沖溫驚寒點頭:“不好意思,溫總,我找寧夜有急事,先告辭了,改日——”

“羅嗦什麼,走啦。”寧夜一拉他,兩個人頭也不回地離開。

“你怎麼在這兒?”

“還說呢,我到處找你……”

到處找?溫驚寒露出譏誚的笑容,那手錶是追蹤器,下雨的那天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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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驚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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