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古一明緊張的不時看着腕上的表,只等檢察官一來,他就能開始第一次獨立的工作。

「檢察官不是該來了嗎?」他忍不住回頭問着一旁的尹刑事組長。

「衛檢察官剛打過電話,說他等到了他的書記后馬上就會過來。」尹組長邊吐了一口煙一邊說。

「拜託,這種事怎麼能拖?真是太不負責任了。」古一明對不能馬上進行大體解剖略有微辭。

真是的,要不是法律上規定解剖的時候一定要有檢察官在場,他一點也不想等待。再怎麼說,這可是他第一次獨立進行這樣的工作,算得上是他個人工作上的里程碑,怎麼可以讓一個不守時的檢察官給耽誤了呢?

可他的話還沒說完,一輛奔馳320的黑色轎車就在他的腳前緊急煞車,要不是他的反應夠快,他的腳說不定此刻已成了攤平的麵糰。

「我沒遲到吧?」衛焰一推開車門,劈頭就對尹刑事組長問。

「沒有!檢座的時間抓得很准。」尹刑事組長一看到衛焰,連忙將手中的煙丟在地上踩熄,一臉恭敬的行禮。

這有如天壤之別的待遇差別讓古一明稍稍的在心中嘀咕了一下,雖然檢察官是國家追訴權的代表,但他好歹也是一個法醫,怎麼這刑事組長在檢察官的面前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明明說是檢察官,還稱檢座,真是……「我的時間不多,現在就開始,你準備好了嗎?」衛焰轉頭問着古一明。

「是!早就準備好了。」什麼時間不多?你的時間是時間,我的就不是時間?古一明心下仍犯嘀咕,但也不敢多說什麼,眼前這個檢察官橫眉豎目的樣子比黑道大哥還大哥,他可沒興趣自找死路。

「那書座呢?」尹刑事組長又是一臉的恭敬。

「對不起,我的動作慢了些。」羽律提起公文包下車,連忙為她的延遲道歉。

「妳還在拖拖拉拉什麼,還不下來做紀錄。」說是這麼說,可衛焰心下仍有分得意,看她一臉慘白的臉色,該是想到等一下會出現的血腥鏡頭而臉色丕變。

古一明被這宛若銀鈴般輕柔的聲音吸引,轉頭一望,竟看到一個清靈似謫仙的女子就出現在他的面前,讓他一時之間失了神、散了魄。

「妳就別看了,等一下我把解剖紀錄交給妳,妳再拿回去做紀錄就好了。」

古一明沒由來的心一陣撲通亂跳,對羽律獻殷勤說。

要一個這麼纖柔的女子看那種血淋淋的解剖實在是太強人所難了,雖然規定書記一定要在一旁記錄,但是法律不外乎人情,不是嗎?

「這……」羽律遲疑的看了衛焰一眼,說真的,若真能不看,沒有一個人想去看死人的解剖。

衛焰撤下嘴角,嘲諷的道:「若做不來我也不勉強,我早說這工作不適合妳的。」

原來他打定驗屍的過程會讓她這「弱女子」自動打退堂鼓是吧!

其實如果可以,她真的想稱了他的心,免得他費這麼多的心思攆她走,只是,她實在不想去麻煩書記官長,她知道書記官的調度一向是件傷腦筋的事兒,若非到不得已的時候,她真的不願意做這種會麻煩別人的事。

打小,她就是個不愛麻煩別人的人。反正他只是不信任她的能力罷了,如果她能證明她能勝任這個工作,他大概就不會這麼反對了吧!

「謝謝你的提議,不過衛檢察官說得對,這是我的工作,還是由我自己在一旁記錄就好。」羽律對着古一明淺淺一笑,算是謝過了他的好意。

這一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讓古一明除了痴痴的傻笑外,什麼都給忘面對古一明那近乎獃滯的表情和動也不動的反應,羽律不明白的看了衛焰一眼。原先她只是直覺地詢問離她最近的衛焰,可是,他臉上那像是山雨欲來的表情教羽律嚇得連忙低下頭。

這男人真是令人難以捉摸,上一刻看他得意的嘲諷,怎麼這會兒那臉上一道道的青筋暴突,幾乎快爆裂開來。

他,似乎真的是一個很難相處的人!

「你發獃夠了沒?如果夠了,可不可以請你移動你的腳步,把我們的事情辦完?我的時間可不多!」衛焰的話幾乎是從齒縫中硬擠出來的。

不過是一個笑容,古一明笑得就像是中了五百萬的彩券似的,他是沒看過女人嗎?真是丟盡了男人的臉。

不過這個女人沒事笑得這麼甜做什麼?看到一個長得好看一點的男人就笑成這樣,幹嘛呀?想勾引人不成?衛焰沒好氣的冷哼一聲,一點也沒有發現自己的想法一點也不公平,而且還帶着莫名其妙的酸氣。

古一明一點也不在意衛焰的態度,以他現在的心情,就算是在他的腳上綁上一千公斤的鉛塊,也阻止不了他輕飄飄向上飛去的思緒。

「當然可以,我們走吧!」他回答的時候,嘴角還固定在四十五度的上揚狀態。

他這個樣子,一點也不像第一次主持大體解剖的人,這要是不明白的人看到他的笑容,大概以為他若不是愛極了他的工作,就是有……「他不會有戀屍癖吧?」羽律喃喃自問。

站在羽律身旁的衛焰是唯一聽到她的話的人,一想到她竟然把一個男人對她的痴迷當作那個男人有戀屍癖,要不是他的自制力夠好,這一會兒早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滾了。

但是沒由來的,不久之前的煩悶竟也奇迹似的一掃而空,他不覺地放鬆了嘴角,連口氣都溫和了許多,「那我們開始吧!」

這會兒羽律更不明白了,怎麼今天她遇到的人好象都怪怪的,那個法醫是個戀屍癖,而這剛剛還一臉山雨欲來的衛焰,怎麼這會兒竟是風平浪靜、船過水無痕,他的脾氣也未免變得太快了吧!

還說什麼女人心、海底針,要她來說,應該是男人心、海底針才對吧!

「死者為陳中立,三十五歲男性,有煙毒前科,昨天下午於一廢棄工廠被到附近遊玩的小孩子發現。」尹刑事組長翻着手中的資料說明。

羽律一邊將尹刑事組長的話記錄下來,皺着眉頭看了一眼解剖台上的屍體,幸好在方征律的熏陶下,死人的樣子她倒看過不少,要不然可就真合了這衛大檢察官的意,當場嚇飛了膽子。

「以這屍體腫漲的程度和屍斑分佈的狀況來看,死者大概死亡有三天以上,沒有明顯外傷,右腿側和兩臂有少許的淤痕,有可能是被人抓扯,但也有可能是紫斑(皮膚病變的一種),其餘並無任何明顯淤傷,不像死後被人移動過,所以發現的地方應為第一現場。」古一明帶着白膠手套的手在一陣撥弄后說。

「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有明顯的掙扎情形,而且他的嘴角那乾涸的痕迹,你剛剛說他有煙毒前科,有沒有可能是死於麻藥過量?」衛焰邊說邊壓一下自己的胃。

他這時才想起早上被他老媽那一鬧,別說是早餐,就連抑制他那過多胃酸的制酸劑他都忘了吃,難怪這會兒他的胃好死不死的在這個時鬧起革命。

他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專心記錄的方羽律,這女人的表現怎麼完全和他想像的不一樣?她不是早該嚇得動彈不得了嗎?

她一定是在硬撐!衛焰暗暗的告訴自己,沒有人第一次看到這種事心中沒有任何的疑慮。想他當年第一次看大體解剖時,差一點讓他那早就不是一個「爛」字了得的胃大出血。而像他這種大男人第一次看這種東西都會這麼難過了,更何況是像她這種風一吹就可以「放風箏」的女人呢?

「這是很有可能的。」古一明看了一眼屍體的嘴角後點點頭。

看來這衛焰不是個可以小看的人物,就這麼一眼,倘能看出死者的嘴角乾涸的東西是唾液,進而推斷死者的死因,難怪那刑事組長一看到他就像看到偶像一般的前倨後恭。

「你能給我他正確的死因和死亡的時間嗎?」

「初步判定為藥物致死,但系何種藥物致死須經由檢體化驗得知,我現在要解剖死者的胃再做進一步的分析。」古一明轉身拿起身子上的解剖刀,手法俐落的下刀。

「要解剖胃?」一直不曾出過任何聲音的羽律突然皺起眉頭。

「這樣才能確定死者大約是在進食過後什麼時候死亡的,如果胃中的食物完全未消化,大約是食后即死,但如果連十二指腸都沒有任何的食物殘渣,那死亡的時間至少距進食就有五至六個小時以上。」古一明連忙表現他的專業修養,替羽律解釋。

「可是,你不會就這樣要……」羽律的話才說了一半就讓衛焰不耐煩的打斷。

「這就是解剖,如果妳受不了就站到一邊去,別在這兒說些有的沒有的來浪費我的時間。」衛焰不客氣的把羽律一手拉到他的身後。

他只是要她知道她是有多不合適當檢察官的書記,可沒想要真的逼她從頭到尾把整個解剖的過程都看完,畢竟這種鏡頭看多了可是會作噩夢的。

「可是這樣做……」羽律仍想說些什麼。

「不會有事的,這只是例行公事。」古一明回頭對羽律一笑。

衛焰一看到古一明那似水柔情的目光,不知怎麼,胃似乎更劇了幾分,連帶的也讓他的眉頭揪得更緊。「要打情罵俏也等正事做完了說。」

「我不是……」羽律連忙的搖搖頭。

「妳給我安靜一點!」衛焰沒好氣的回頭瞪了羽律一眼。

古一明原本也想說些什麼的,可是一看到衛焰臉上那「生人勿近」的表情,讓他到口的話又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可是……」羽律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在場的人一陣驚叫,她略縮了縮身子,以幾不可聞的音量道:「他忘了用封口夾……」

儘管她的聲音是如此小,但是衛焰還是聽得一清二楚,他轉過身來怒目瞪視着羽律,「妳知道為什麼不早說!」

明明是他不許她出聲的,這會兒卻又把事情怪到她的頭上。

不過說真的,羽律不忍心再對他的不公允提出指正,畢竟沒有哪一個人被噴得一身死人胃中殘渣后,心情還會好到哪裏去的吧!

由於方征律沒事就會把她工作上的經驗拿來當茶餘飯後幫助「消化」的話題來談,連帶的,讓羽律對於法醫的工作有些許的認識。她知道在做胃部的解剖時,如果沒有先上封口來就直接下刀的話,胃中殘留的東西很有可能會隨之噴出。

她相信依衛焰當了這麼多年的檢察官的經驗,他不可能不知道這種事,唯一的解釋是,他真的被她是他的書記這件事給氣瘋了,才會沒有發現到這一點,這樣算來,或許她還是得對他現在這「一身」的遭遇負上一些些責任。

「對不起!」羽律低下頭小聲的道歉。

「不是她的錯,是我忘了該先上夾子的。」古一明白色的袍子上也是東一塊、西一陀的,看來他的命運也不比衛焰好到哪裏去。

「檢座,這事兒怪不得書座,現在還是先換下身上的衣服才是。」尹刑事組長雖是一心崇拜衛焰,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對這看來嬌弱的書記生出一股憐惜。

「真衰!打一遇見妳,就沒好事發生。」衛焰雖然知道這事若真要怪,也得算上他自己一份,可嘴上仍不免嘀咕。「還有你,是怎麼當法醫的?連這種檢驗員都知道的事,你竟然也能忘掉!」

「至少我們現在知道死者一定是吃后沒多久就死了,不然胃中不會有這麼多的東西,是吧!」古一明原是有些羞愧心虛,可說什麼他也不想在心儀的女人面前被說成窩囊廢,忍不住出口反駁。

「你這個嘴上無毛的……」

衛焰本稍稍平息的怒氣一下子高漲了起來,身子一步逼向古一明。

尹刑事組長几乎不敢看接下來的發展,在司法界,誰不知道衛焰的火爆脾氣,他一發起怒來,連檢察總長都不免退讓幾分,而古一明這初生之犢竟然敢在獅子臉上抓毛,他還想要命嗎?

「他說得沒錯,而且他吃得大概是壽司之類的,你看!你的衣服上還有很完整的米粒和海苔之類的東西。」羽律一看衛焰那幾要冒火的樣子,也顧不得她實在有點兒怕他,連忙伸手扣住他的手腕,想轉移他的注意力。

不知道是不是他真的氣過了頭,還是胃真的痛得厲害,他的手腕讓她這一扣,全身的力氣竟泄去了一大半,而他那早就蠢蠢欲動的胃,這下子更是放肆的跳起霹靂舞。

「放開我!」衛焰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這句話。

羽律連連搖頭,衛焰的樣子像是要殺人一樣,她深怕她一放手,倘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你別太衝動!而且你身上的東西真的可以看出很多的事呢!

那白白的塊狀會不會是牛奶?」

「妳可不可以閉嘴別再說了?我說如果妳再不放手的話,我一定會讓妳後悔的!」

「後悔?」羽律看了一眼臉色發青的衛焰,不明白為何他的聲音里似是飽

含了濃重的痛苦,她的手勁有這麼大嗎?

「該死的!放開我,不然我就吐在妳身上!」衛焰說完,一把甩開了羽律的手,捂着嘴衝到牆角的垃圾桶,做出他連菜鳥時第一次看人大體解剖也沒做過的事||吐!

在回地檢署的路上,羽律偷瞄一臉鐵青開着車的衛焰,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可是羽律幾乎可以看到,他頭上正冒着煙呢!

唉!他真的是個容易動氣的男人,打她和他見面開始,他的三丈怒火不曾有平息的跡象。

「你還好吧?」她知道自己不該多嘴的,可她打小就看不得人家受苦的樣子,而此刻衛焰像是忍着極大痛苦似的臉色發自不說,他額際的青筋還隱隱的浮。

衛焰的回答只是更惡狠狠的回瞪她一眼。

「你真的沒事嗎?你的樣子真的看起來不太好,而且你剛剛才吐過。」

羽律的話才說完,衛焰就急踩煞車,讓車子在路邊停了下來。

羽律連連撫了撫自己的胸口,還好一向奉公守法的她坐車必定繫上安全帶,要不然此刻非整個人撞上擋風玻璃不可。

「妳要是再敢說一次我吐的這件事,我一定……」

他的話還沒說完,只見他臉上又是一陣青白,一手捂着嘴,然後飛快的開門下車,對着牆角又是一陣乾嘔。

羽律連忙跟着下車,看着他抱着胃又是一陣乾嘔,她想為他做些什麼,又怕他不領情,可教她什麼都不做的看着別人受苦,這也不是她會做的事。她不知所措的看四周,眼角掃到了一個招牌。

「你等一等,我一下就回來。」

衛焰好不容易強壓下胃中劇烈的翻動,才一抬頭,卻發現羽律進了一家7-11,他才稍平的眉頭又揪成一團,這個女人還有閒情逸緻去shopping?

他罵人的話才要出口,可這一張嘴,那不聽話的胃又開始翻騰,逼得衛焰只得扶着牆頭,又是一陣的乾嘔。

完全不知道自己差一點又被「獅子吼」的羽律,一進了7-11就走向飲料櫃,拿了盒牛奶到微波爐加熱,在等待時間,她來到熟食區。看着架子上琳琅滿目的東西,一時間她也不曉得該買些什麼。

正當她猶疑的輕蹙着眉頭時,衣服上傳來的拉力讓她直覺地低下頭,對上一雙渴望的眸子。

「小妹妹,怎麼了?」羽律不明白的蹲下身子,和小女孩平視。

「大姊姊,哥哥叫我在這兒等他,可是我等了好久他都還不回來,我的肚子好餓喔!」

小女孩纖瘦而嬌小,一雙大眼睛幾乎佔了她那不及巴掌臉蛋的一半,臉上生怯怯的表情教羽律好是心疼,「那姊姊先買一點東西給妳吃好嗎?」

「可是……」小女孩吞了吞口水,有些遲疑。

「這兒的東西這麼多,姊姊也不知道該買哪一種,姊姊想一種買一樣,可是,姊姊一定吃不完,可是吃不完丟掉的話好浪費,小妹妹就當幫幫姊姊吃一些好不好?」羽律委婉的用一種請求的口氣說。

「嗯!」小女孩這才點點頭,「我叫盼安,哥哥都叫我安安;我哥哥叫思平。」

「我叫羽律,妳可以叫我羽律姊姊。」羽律本就是個軟心腸的女子,可這叫盼安的小女孩卻教她好生的又憐上了幾分。

「羽律姊姊,妳買這麼多都是要自己吃的嗎?」盼安好奇的看了看羽律手上的東西。

「糟了!」羽律這才想起她竟然把衛焰完全忘了,以他那沒啥耐心的脾氣,說不定早揚長而去。

一思及此,羽律便快速的結了帳,拉着盼安,急急忙忙的出了7-11,眼光落在熟悉的黑色轎車上,這才稍稍的鬆了一口氣。

「羽律姊姊,那個人瞪妳的樣子好凶喔!他是不是要打妳?」盼安一臉驚恐的停下腳步,整個人幾乎縮在羽律的身後。

羽律小心的安撫着她,「他臉色會這樣難看,是因為他不太舒服,妳不舒服的時候不也是不理人的嗎?」

「對,我上次發燒還推了我哥哥,可是,我很愛我哥哥的,那他一定是很不舒服。」盼安點點頭,畢竟是天真的小孩,兩、三句話就讓她解了心防。

「妳在搞什麼……」衛焰好不容易等到了羽律,張口正要開罵,兩眼一對上了盼安那怯生生的大眼睛,硬是吞下了到口的怒吼。

「你不要生姊姊的氣,姊姊說你身體不舒服,才去幫你買東西要給你吃的。」盼安接過羽律手中的牛奶,送到衛焰的面前。

羽律本怕盼安禁不得他那震天一吼,正想將盼安攬到身後,出乎她意料之外,衛焰雖抬頭對她微皺了下眉頭,可低下頭對着盼安時,硬是擠出一抹友善的笑容。

羽律從他微顫的嘴角可以看到他有多不舒服,他為了不嚇着盼安所做的努力,卻教她心中隱隱生出一股暖意。

他應仍是她打一見面就趾高氣昂、不可一世的衛焰,只是他已變得不再深具危險性。哦!他那超過一米九的身材仍是驚人的,可此刻的他更像只柔軟的玩貝大熊。

羽律沒有把心中想的說出口,可是,她的想法一定表現在她的臉上,因為衛焰的眼光才又對上她,便飛快的調開視線,在他本是黝黑的古銅色臉上還染上一抹可疑的紅暈。

「哥哥!我在這裏。」盼安一陣急促的呼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

「安安,我不是叫妳在7-11等的嗎?」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的高瘦男孩飛快跑了過來,口上凈是責備,可眼中的着急卻是濃濃的關心。

思平將自己的妹妹攬在身後,對上羽律和衛焰的那雙眸子,卻是森冷而謹慎的。「你們想對我妹妹做什麼?」

羽律嚇了一跳,這是一個極為清秀的男孩,假以時日,不知道會讓多少女子心碎。可真正嚇到她的不是他的不友善,而是他那雙眼睛所透出來遠超過他的年齡該有的滄桑。

「哥哥,不要這樣,姊姊是好人,因為我等得肚子餓了,所以……」盼安連忙的說。

「我不是告訴過妳,別跟不認識的人說話的嗎?」

「可是姊姊真的是好人,我想她會幫……」

盼安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讓思平的一聲怒吼嚇得閉上嘴巴。

「安安!」

「你不要這麼凶,你嚇到她了。」羽律忍不住出聲。

「我的事不用妳管!」思平惡狠狠的瞪着羽律一眼。

「你這小鬼懂得什麼叫禮貌嗎?要不是她發現了你妹妹,現在你妹妹還在餓肚子呢!」衛焰拖着不適的身體,迫力十足的對上那一雙不友善的雙眼。

以衛焰的身高和氣勢,別說是一個才十來歲的小孩子,就算是個大人,也免不了為之膽寒,可這思平卻一點也不畏縮的回視着他。

「我妹用了妳多少錢?」思平移開了對着衛焰的目光,問着羽律。

「不用了!」羽律搖搖頭。

「這夠了吧!」思平由口袋中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百元紙鈔,硬是塞到羽律的手裏,然後逕自拉着盼安的手,大步的離開。

羽律看看手中的錢,又看看遠去的身影,這真是個倔強的小男孩,什麼樣的環境,才會造就出這樣一個異於常人的性格呢?

「還發什麼呆?回去了!」衛焰坐上了駕駛座,沒好氣的瞪着仍站在外頭的羽律。

雖然他的語氣仍是這般的不客氣,可這一次羽律卻輕綻了一抹笑容,因為她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在他剛硬的外表下,其實有着一顆很柔軟的心。

「謝謝你!」她邊道謝,邊輕快的上車。

「我先說好了,我可不是為了妳才出聲教訓那個小男孩,我只是認為現在社會會有層出不窮的案件,都是根源於小孩子沒教好,所以我才……」

衛焰一連串的話到最後只剩下一些幾不可聞的嘀咕,反正羽律也沒留神聽他說些什麼,她認為那只是他掩飾的話語,因為他臉上那可疑的紅暈不但沒有消褪,反倒隨着他愈見模糊的聲音而有加深的趨勢。

回到地檢署,衛焰找了個車位停車,卻沒有下車的意思,他臉色怪異的直盯着羽律瞧。

一種莫名的安靜讓羽律的心開始有點兒忐忑不安,「怎麼了?」

衛焰皺了皺眉頭,然後飛快的說了句,「妳什麼話也不要亂說。」

「什麼?」羽律一下子沒有聽清楚。

「就是剛剛發生的事!」衛焰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什麼事?」羽律還是不明白,她開了車門想下車,雖然前不久的事讓她對他有些改觀,可是她直覺的還是不要和這個實在有些陰晴不定的男人一起關在這狹小的空間好一點。

衛焰像是失去了耐性,轉身面對羽律大吼,「就是我剛剛反胃的事!」

還好羽律早一步開了車門,否則現在她的耳膜准報廢了。可也就是因為羽律開了車門,衛焰那震天的大吼霎時在停車場中迥繞着,令停車場中的人全都停下來,好奇的望向衛焰。

衛焰當然也發現到所有人的眼光全停在他的身上,他氣急敗壞的下車,來到羽律的身邊,一手將她扯出車外。

羽律嚇了一跳,直覺的反手閃開他的擒攫,可這一閃,卻讓衛焰整個人失了重心,正對着車門撞了上去。

「你沒事吧?」羽律急急的問。

她不是有意要害他撞到的,早知道她就乖乖讓他抓,反正這兒是地檢署,他不敢對地做出什麼事來,不是嗎?

「你……」不知道是不是痛過了頭,衛焰半句話也說不出口,靠着車門,大大的喘了口氣。

「你好象真的不太對,你剛剛才吐過,現在又撞到了頭,我看還是去給醫生看看比較好。」羽律將他整個人扶起來。

不過,衛焰的身材可不是普通的魁梧,而羽律本來就嬌小,她撐起他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被泰山壓頂似的可笑。

「衛焰,你不是帶新的書記去好好的『照顧』了嗎?怎麼現在……羽律?」

方商律本來是打算來看好戲的,可她的話還沒說完,就發現被衛焰「壓」在身下的竟然是羽律,當下她戲謔的神情轉成了凝重。

「二姊!」羽律鬆了一口氣,她真高興看到方商律,說真的,衛焰對她來說真的是重了些,叫她真怕把他摔到地上,現在有個人來幫忙,她總是安心了點。

方商律誤解了羽律的表情,她的劍眉一斂,「該死的!你想對羽律做什麼?我真是錯看你了!」

「我?」衛焰的胃和頭都痛得半死,「我現在沒空理妳!」

「你當然沒空理我?我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方商律快捉狂了。這個衛焰什麼人不好找,竟然找上了她們家的寶貝,這口氣教她怎麼忍得下來。

「二姊!不是啦!」羽律連忙解釋。

正在氣頭上的方商律哪聽得下,她反手一抓,將衛焰整個人過肩摔了出去,手肘還穩穩的制住他的喉嚨。

「二姊!你快放手啦!妳沒看到他已經不能動了嗎?」羽律急急的蹲下身去察看衛焰,發現他整個臉色已是一片慘白。

「不能動才好,看他以後還敢不敢隨便以大欺小。」方商律怒意未息。

「二姊!」羽律忍不住提高了音量,看到方商律似是訝異的挑高了眉頭,她知道自己會大聲說話是有點失常,可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他不是在欺負我,他是生病了,你快幫我把他送到醫院去呀!」

方商律看了看一臉焦急的羽律,又看看額際冷汗直流的衛焰。

「你好象真的不太對勁耶!」方商律對着幾乎是癱在地上的衛焰說。

「我最不對勁的是我的腦袋,天殺的!妳真的是女人嗎?」

「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羽律一看方商律似乎又動氣了,連忙打圓場,「別再說了,還是上醫院要緊!」

怎麼這兩個人都是這種脾氣,難道當檢察官的都是這個樣子嗎?

「我沒什麼事,不用去醫院!」衛焰掙扎着起身。他已經受夠了,他現在最想回家洗個澡,然後吞幾片阿司匹林,好好的睡他一覺。

「我看你也死不了。羽律!我們走。」方商律也看得出衛焰似乎是很難受,可她存心想看他求她的模樣。

羽律這時候再也忍不住了,「你們別鬧了好不好?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羽律?」方商律什麼時候看過她這個溫柔的妹妹這麼大聲的說過話了,嚇得張着嘴,說不出話來。

「別多說了,先送他去醫院再說。」

「我不用去醫院,這是我的自由……」衛焰還想逞強。

「你也給我安靜一點!」羽律沒好氣的俯身瞪着他,直到他閉上了嘴巴。

「你是有你的自由沒錯,可現在依你的狀況,我可以代為無因管理,你一個當檢察官的,不會不明白這種管理行為吧?」

霎時,除了羽律氣憤的喘息聲外,衛焰和方商律兩個人幾乎是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所謂之「無因管理」是指未受委任又無法律上之義務,而為他人管理事務之行為,因其乃為一種見義勇為、危難相助的行為,放在法律上承認此越權行為的合法性。

終於,方商律再也忍不住的放聲大笑。

「妙!真的是太妙了,好一個無因管理,這一次你是輸了。」

方商律一把將衛焰從地上拉了起來,然後架在肩上,「喏!親愛的小妹,妳現在是他的代理人,妳說要將這個龐然大物送到哪一間醫院呢?」

說也奇怪,剛剛羽律還一臉的理直氣壯,可讓方商律這麼一說,她卻緋紅了雙頰,完全沒了方才的氣勢。

「二姊!我不是……」羽律紅着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不過,這才是羽律的性格,一個軟心腸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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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嬌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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