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裊裊的熱氣,帶着淡淡的玫瑰香。
當朱小霞見到熱水上浮着片片鮮紅的玫瑰花瓣時,不禁對薛洛的細心笑了。
「你可以自己坐進木桶內嗎?」他的一隻手環着她的小蠻腰。
此時,朱小霞全身沒來由的感到一陣熱燥,體內也有股不熟悉的騷動。
她從未想到過自己竟可以和一個男人如此袒裎相見,尤其是在自己一絲不掛的情況下,更令她忍不住羞紅了雙頰。
「我想可以。」她現在只希望自己趕緊躲到木桶的熱水裏,但事與願違,她發現木桶高及她的腰,她必須抬高腳才能跨進木桶內,也許在平時,這對她不是一件困難的事,但此刻,她實在是稍為扯動一下肌肉都覺得難受,但是,她絕不會把自己的情形告訴薛洛。
「你確定沒問題?」他的眼神十分關切。
她逞強的點點頭,費力地想抬高腳,卻發現她的腿竟在打顫。
「為什麼要逞強?」他的口氣帶有些微的責備,但仍感覺得出心疼多過於責備,他輕輕地將她抱起來讓她坐進木桶中。
他的動作很輕,像怕把她捏碎似地,讓朱小霞心裏又是一陣悸動。
熱水減輕了原本她酸痛的肌肉,她閉起雙目,恣意地享受水的溫柔,水就像愛人的雙手般,輕輕按摩及輕觸她的身體每一吋肌膚。
她腦海里突然浮現起她與薛洛溫存時,薛洛的雙手也是帶給她這種感受……唉!她又想到哪裏去了?
她連忙微微掀開眼瞼,發現薛洛深邃的眼中正有一簇足以燎原的慾火在跳動着。
「你覺得舒服些了嗎?」他略帶沙啞的嗓音挑逗着朱小霞身上的那股騷動。
她慌亂地點點頭,不敢迎視他熾熱的眼光。
「水有點冷了,我抱你起來,免得受了風寒。」
她又慌亂地點點頭,現在,她的心跳得一點規律也沒有。
他的手慢慢地探入水中,不經意地觸碰到她的胸部,令她連忙屏住呼吸,動也不敢動一下。
他低低的笑了一聲,令她忍不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像是故意的,他的手滑動得很慢很慢,所經之處都令朱小霞忍不住悸動一下,她覺得自己的身子軟得像快融化的蠟,心思也開始渙散了。
終於,他抱住她的腰,將她抱離木桶,然後用毛巾將她的身子抹乾,但他將毛巾擦過她胸前時,她滿臉通紅地攫住他的手。
「我自己來就行了。」她看到他下顎上的一束肌肉在抽動,沒有反對地將毛巾給她,然後,取過衣服細心地為她穿上。
她由他僵硬且笨拙的動作中,可以得知這大概是他生平第一次如此服侍別人。
「你想不想吃點什麼東西?我吩咐他們去做。」
「我吃不下,」她發現他的衣服也濕了一大片,「你別凈顧着我,你還是快去將濕的衣服換掉,免得到時候受風寒的人是你。」
「你這是在關心我?」
「不是!」她口是心非。
他抓緊她的腰,讓兩人的身體貼近,「說真心話!」
「禮尚往來,如果你關心我,那我也會關心你。」
「如果我愛你呢?」
「你--」她張大嘴,瞪着他。
「我說如果我愛你,你是不是也『禮尚往來』的──愛我?」他的眼中閃爍着狂猛的熱切。
「我……這個……怎能混為一談,這是不同……兩碼子……」她舔舔唇,舌頭沉重得無法「輪轉」。
「我不要聽這些廢話,我要你說出真心話。」他那像鋼鐵被絲絨包裹住的聲音,有着輕聲的威脅。
「我……我現在肚子有點餓……我想吃東西……」她還是答非所問。
「你現在肚子還不是很餓,一定吃不了多少東西,而我有個好方法可以讓你肚子更餓,吃多一點東西。」
有這種方法嗎?
她發現他眼中閃爍着詭譎的光芒,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不要……」她推推他的胸膛,「我不餓了,我一點也不餓了。」
他卻攔腰將她抱至床上,輕解下羅帷。
這擺明了是在威脅她作選擇。
「我……」
「怎樣?」
「我……」
「嗯?」
「你先閉起眼睛我才說。」
「不可以騙我!」
她點點頭,一臉的不誠實。
但他還是真的閉起眼睛。
她卻黃牛地轉身想逃跑,不料早被他料中似地,更快一步攫住她的腰,在她發出驚呼時,他迅速地攫住她的唇瓣。
這絕不是一個懲罰的吻,這個吻代表無限的擁有,並挑起兩人體肉的激情。
這一刻不需要任何的言語,一切都盡在不言中……☆☆☆
洞房昨夜春風起迷憶美人湘江水枕上方時春夢中行盡江南數千里在昏暗的光線中,朱小霞用手肘支起身子靜靜地凝視熟睡中的薛洛。
她的眼光掃過他堅硬平坦的小腹和結實的胸膛,心中湧起無限柔情。
前世的情緣將她從二十世紀帶回古代,讓他們能再續前緣,這樣的牽繫將使他們不再分離。
她要留下來,再也不和他分開了。下定決心之後,她的唇慢慢泛起微笑,心中隨之溫暖。
伸出一指輕輕地描畫他鼻上堅挺的曲線,當她輕拂過他柔滑濃密的眉毛時,感覺到似蝶翼般的輕輕顫動,她心中升起了一陣奇妙的感受。
她又大膽了一些,手指輕移至他線條堅毅的唇,忍不住輕輕說出:「我愛你。」
她或許不知道自己是何時陷入情網的,但是她已肯定自己對他的感情。
驀然,薛洛睜開眼睛,臉上儘是促狹的笑意。
原來他是裝睡!
啊!天娜!那剛剛她說的話他不就聽見了?
「你剛才對我說了什麼?」
「沒有啊!」她裝傻。
「我明明聽見了你說--」
她伸手摀住他的嘴,「你真懷,就是不放棄找機會嘲笑我。」
他吻着她的手心,真情流露地笑着。「再說一遍,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說那三個字。」
「不說,我不說!」她閉起眼睛跟他唱反調。
「真的不說?」他的眼中充滿溫柔。
她索性連嘴巴都閉了起來。
「我會有辦法的……」他的唇除羽毛慢慢地往下滑,滑過她的胸部,小腹,還不斷地往下移動。
「好,好,我說。」她終於投降。
「快說!」他眼中的光芒熠熠耀人。
「我愛你。」她嬌羞的偎進他的胸膛,感受着他溫暖的體溫,聆聽他心臟跳動的悅耳音符。
他們就這樣彼此相擁,一直到天露魚肚白,門外傳來小三仔敲門的聲音。
「我可能要出遠門一趟。」他支起一肘,凝望着她。
「你要去哪裏?多久才回來?」不會是要去打仗吧?
他見她神色緊張,於是笑着親吻她的鼻尖。
「你忘了我答應要處理蘭兒的婚事嗎?我想親自去御史府一趟,如果事情沒有太大的問題,最遲五天內我便會回來。」
「五天……」她有種難分難捨的感覺。
「怎麼?你會想我嗎?」
「答應我,儘快回來!」她突然有種莫名的不安,彷佛此次分離,他們將不再見面……呃!這一定是她自己在胡思亂想。
「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儘快回來;但我也要你答應我,我不在的時候,你要乖乖的留在王府,不準再到處亂跑,我會叫祁雷留下來,寸步不離的保護你。」他眼中的神情頗為怪異。
「沒有這個必要吧?」警覺在她眼中騷動,她緊張兮兮地笑,「你是不是被這次的意外給嚇壞了?」
「這不是意外。」他停下來,深吸了一口氣,下顎上的一束肌肉抽搐着。「我怕是有人要害你。」
「哦?不會吧!我又沒得罪人--」她猛抽一口氣,倏地省悟其原因,開始難以置信的搖頭。
「我也希望是自己猜錯,但是在救回你和蘭兒時,有人發現車夫被人殺死,顯然這一切都是有人暗中唆使的。」
「是誰要害我?」暈眩與噁心驀地襲來,「如果我沒及時跳下馬車,也許我──」
「可能會被害死。」狂怒令薛洛的五官繃緊,雙眼寒冷如冰。
恐懼升上朱小霞喉間,驚險的回憶折磨着她,令她臉色蒼白如紙。
「你不用害怕,祁雷會保護你的。」他吻着她皺緊的眉心,「沒人傷害得了你,我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你放心。」
即使薛洛的話有安定的作用,但是她心中仍有止不住的恐懼逐漸在擴散。
她不明白是誰想害她,真的不明白!
☆☆☆
人別後,月圓時,信遲遲。
心心念念,說盡無憑,只是相思。
薛洛才離開兩天半,朱小霞就已經開始犯相思病了。
儘管祁雷寸步不離的守候着她,但心中的恐懼非但無減反而增加,這使得她沒來由的感到煩躁。
「小霞姊姊,你覺得很悶嗎?不如我陪你上玉華寺上個香。」
由於她沒敢把有人要害她的事告訴薛蘭兒,所以,薛蘭兒才會提議她外出走走。
「不用了,我不想出去,還是留在家裏好了。」她既然答應了薛洛,她就不該讓他擔心。
「不如這樣吧!」如意提議道:「蘭郡主繡得一手好刺繡,小霞姊姊,你不妨請蘭郡主教你刺繡如何?」
「是啊!也許你還可以學做個錦囊,等王兄回來之後,你可以送給她。」
「我行嗎?」她對女紅一點天份也沒有。
「行的,一定行的,我馬上去準備材料。」如意迅速地取來針線和錦織布。
「那我就教你綉一對鴛鴦吧!」薛蘭兒的巧手和巧思令朱小霞汗顏。
她學了半天,繡得歪七扭八,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她手上的錦囊。
「我看算了!」她愈綉愈沒信心。
「行的,你繡得很好,再試試嘛!」
於是,在薛蘭兒的鼓勵下,她只好硬着頭皮繼續綉着錦囊,一個不小心,針刺進了她的手指。
鮮紅的血迅速染紅了錦囊,一陣暈眩感朝朱小霞襲來。
她不只覺得頭暈噁心,竟然連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小霞姊姊,你怎麼了?」如意和薛蘭兒被她慘白的臉色給嚇了一大跳。
「我……我覺得人……不舒……」那個「服」字尚未出口,她眼前已發黑,暈了過去。
☆☆☆
朱小霞突如其來的昏厥,嚇壞王府上上下下每一個人,薛蘭兒更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
眼見大夫一個來一個去,個個臉上的表情都是一樣的凝重,她的心就一直不斷地往下沉。
「大夫……」
「唉!」又是同樣的表情,同樣的嘆息聲。
「大夫,你別凈嘆息啊!小霞姊姊的病情到底是怎麼了?你快說話呀!」薛蘭兒不安的咽咽口水。
「蘭郡主,這位姑娘的脈象大亂,根本無法把出脈律,我只能說她極可能得了怪病。」大夫對着躺在床上動也不動的朱小霞長嘆一聲才離開。
「怪……病……」薛蘭兒心一涼,「這怪病到底是什麼原因引起的?小霞姊姊沒理由得怪病啊!天哪!王兄為什麼不快點回來?」
「蘭郡主,你別心慌,一定有大夫可以治好小霞姊姊的病。」如意心知肚明這機率微乎其微,因為被認為醫術高明的大夫幾乎都被請來過了,但卻個個束手無策。
「也許,我可以上玉華寺去詢問永清師太──」
「不行!」祁雷語氣相當堅決,只要想起上次馬車翻覆的事件,他就不得不捏把冷汗。
「為什麼不行?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小霞姊姊就這麼病着,現在王兄不在,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我看你要如何同主兄交代。」薛蘭兒一語道破所有人最怕發生的事。
「啊!對了,也許我們可以請白姑娘來為小霞姊姊作法驅魔。」如意心生一計,「大夫們說小霞姊姊得的是怪病,說不定是受到妖魔鬼怪纏身,白姑娘法力高強,也許她有辦法讓小霞姊姊好起來。」
「對,這倒是個好辦法,如意,你快去杏花閣請白姑娘來。」薛蘭兒握住朱小霞如冰的小手,神色凝重的說:「小霞姊姊,你千萬得好起來,千萬別出事,否則王兄會很傷心的,你要為王兄好好的活下去啊!」
☆☆☆
黑暗……朱小霞似乎一直沉墜在無邊無盡的黑暗中,她的意識若隱若現,若有若無,但胸口卻有一股灼燒難耐的疼不斷侵襲着她的意識,一會兒像置身火窯,但一會兒又像是被千年寒冰給包圍,頸子上更有一股無形的力量一直捏着她不放。
她快要不能呼吸了……天哪!有誰可以救救她,讓那股力量消失?
而這股力量卻在白雪的陰笑里逐漸地加強。
她手上被鮮血染紅的布偶頸上纏着一條細線,只見她雙手不斷用力的扯着線的兩端,有時緊、有時松。
「朱小霞,你現在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是你該得到的報應啊!」她又開始對着布偶念起咒語,這種極毒的咒語只要念上七七四十九遍,就可以令一個人魂飛魄散,而現在,她已念了三十七遍,只差十二遍,朱小霞便將墜入永生永世難以超生的黑暗地獄裏。
「白姑娘!白姑娘!」杏花閣的小婢阿玉在房外焦急的敲着門。
「什麼事?」她冷漠的響應一聲。
「昭南王府的如意要見你。」
終於想到要來求她了是不是?
「快請如意進來!」她將布偶放置在神袋內,臉上原本陰森的神情瞬間換上燦爛的笑容,變換之迅速足以令人驚嘆。
「白姑娘,求求你。」如意雙膝一跪,還不斷地朝白雪猛磕響頭。
「如意,有什麼話請起來再說。」白雪不動聲色的扶起她。
「小霞姊姊出事了,她得了一種怪病--」
「她不是挺能幹的嗎?她的病應該可以自己醫治得了才對呀!你來求我不就多此一舉,況且,她可能還會不高興呢!」白雪嗤笑一聲。
「不!白姑娘,現在只有你可以救得了小霞姊姊,求求你。」如意當然明白白雪的心結是何原因。
「好吧!如意,看在你如此苦苦哀求的份上,我就答應你去看看朱小霞,不過,我可沒有十足的把握一定救得了她。」
救她!哼!她恨不得朱小霞快點死掉呢!
不過,她會答應完全是因為如果她可以當著朱小霞本人念咒!那麼效果會更為迅速。
也許不出明天清晨,朱小霞就可以一命歸西了。
朱小霞,你想跟我斗還早呢!她眼中陰森窒人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慄。
只是如意一心記掛着朱小霞,並沒有發現……☆☆☆
「朱姑娘是被妖魔纏身,此妖魔魔力高強,我必須全神貫注與他鬥法,你們在一旁恐會引我分心,另一則是我怕此妖魔會傷及無辜的人,所以,當我作法時,請你們全部避開,不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可以探看,知道嗎?」白雪煞有其事的吩咐,只為了能夠輕易取得朱小霞的性命。
「可是,王爺吩咐過要我寸步不離的保護朱姑娘……」
「祁統領言下之意,是認為我會對朱小霞不利?那麼,我看我還是回杏花閣去吧!
免得引人起疑心。」
「不,白姑娘,祁雷絕不是對你有疑心,你千萬別生氣,」薛蘭兒用眼神責備地看了祁雷一眼說道:「還不快向白姑娘致歉,快啊!」
「白姑娘,我剛才的話是無心的,只是……」祁雷仍不敢掉以輕心,畢竟朱小霞這怪病來得太突然了。
「祁統領,不如這樣,趁白姑娘為小霞姊姊作法除魔時,你快馬加鞭去找王爺回來,我相信小霞姊姊醒來時,最想見到的人一定王爺。」如意出了主意。
「不行,王爺吩咐過我不能擅自離開朱姑娘。」他的口氣沒得商量。
「為什麼你如此冥頑不靈?」薛蘭兒忍不住生起氣來,「王府的戒備森嚴,有誰敢進來傷害小霞姊姊?再說,你快去通知王兄,有他在也可讓我們安心一點。現在,我以蘭郡主的身份命令你速速前去,不得抗旨。」
「百密總有一疏,蘭郡主請你不要意氣用事。」
「你說我意氣用事?難道你認為我會害小霞姊姊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
「有,你就是這個意思,你討厭我,對不對?」她氣紅了眼睛。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眼見他們兩人劍拔弩張,如意不得不出聲緩和一下他們逐漸火爆的氣氛。
「祁統領,你就別再惹蘭郡主生氣了,你快去通知王爺,王爺絕對不會怪你的。」
見到薛蘭兒哀怨又氣憤的模樣,祁雷終於讓步了。
「好吧!我去。」
聽到這句話,最高興的人應該是白雪了。
祁雷不在王府,那麼她就可以更加為所欲為了。
朱小霞,這下你死定了,再也沒人救得了你了!
☆☆☆
她快死了!快死了!
冷,她好冷。
令人麻木的寒冷沿着脊背,透過她的血脈傳送冰冷的感覺至全身。
但她胸口灼燒的疼痛感卻像魔鬼般緊緊攫住她不放,她試着和這個可惡的惡鬼作戰,但是她愈是掙扎,疼痛就愈壓迫她的神經,整個胸口活像有一把火燃了起來。
朱小霞已分不清是冷還是熱,她不斷地呻吟、打顫。
這就是白雪想要見到的反應。
她每念一次咒語,就更加深了朱小霞體內冷熱的交迫,一旦讓她氣血攻心,那麼她就死了。
而遵從白雪的指示躲在房間外的薛蘭兒和如意一顆心也忐忑不安,神經跟着緊繃到了極點。
「如意,你看白姑娘可不可以治好小霞姊姊的怪病?」其實,薛蘭兒此刻滿後悔叫祁雷去找薛洛。
身邊少了祁雷,她的心更慌亂了。
「郡主,你別急,你要有信心,白姑娘法力高強,一定可以鬥勝纏住小霞姊姊的妖魔。」如意安撫着她的不安。
「我也想有信心的呀──」她的信心在每次聽到朱小霞痛苦的呻吟聲時就立刻瓦解。
「小霞姊姊一定很難受,為什麼她這麼善良的人,還會遭此折磨?老天太殘忍了!」
如意替朱小霞打抱不平。
「如意!」薛蘭兒竟猛然記起永清師太的話。
既然朱小霞的前世曾是天庭上的仙子,也許上天會派貴人來救她。
「蘭郡主,你怎麼了?」一陣呼喚聲將薛蘭兒的意識拉了回來。
「如意,我們一起來求天上神保佑小霞姊姊早日恢復吧!」她拉着如意跪地膜拜,雙手合十,誠心誠意的開始朝天空為朱小霞祈求上天的保佑。終曲在黑暗中飄浮的朱小霞,彷佛見到了微微的曙光。
冷的感覺不再鞭打她,胸口灼熱的疼痛也逐漸在減輕。
原本模糊的意識也緩緩蘇醒,即使曙光是那麼的微弱,但卻有如大海中的燈塔,給了她指引。
她開始在黑暗中摸索,只要有一線生機,她都不會放棄的。
正念着毒咒的白雪似乎也感應到她微妙的反應,這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念的毒咒似乎正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破解。
朱小霞彷佛被灌入了感覺,隱隱約約,她聽見有人正在對她念着她聽不懂的話語。
她雖然聽不懂,但是藉由聲音的頻率,令她感到相當的不舒服。
她好想對這個聲音喊停,但是她根本沒有辦法叫出聲,只能任由這聲音像魔音穿腦般的折磨着她。
那一絲微妙的曙光正逐漸擴大,她只覺得有股力量不斷地牽引着她走出黑暗。
突然,那討厭的聲音變小了,代之而起的是一陣悅耳的聲音,似遠似近,令她有如沐春風般的舒服感。
她知道是這股莫名的力量救了她,曙光也擊潰了黑暗,突然,她見到一道七彩的光芒--朱小霞醒了。
她幽幽的睜開眼睛,腦子裏仍是一片空白,只能茫然然地瞪着頭頂上的輕紗薄帳。
「嘔!」一聲,似人嘔吐的聲音令她恢復了思緒。
只見白雪口中噴出血絲,那模樣令人驚心動魄。
「白雪?!」她發覺自己的手腳全被繩子給綁住了。
「朱──小──霞!」白雪抹去唇角的鮮血,眼光發出可以致人於死地的熊熊怒火。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你為什麼會吐血?」懼意攫住朱小霞,在眼中緊縮成冰冷的球。
「我會吐血都要拜你所賜,我沒料到你的命可以這麼大,我太低估你了,不過,我今天一定要取走你的性命,你乖乖等死吧!」
因為恐懼,使朱小霞的太陽穴不住跳動。
白雪像發了瘋似地,雙手緊緊掐住她的頸子。
又是這種可怕的感覺,朱小霞不斷地掙扎,然而,她只是徒費力氣而已。
「朱小霞,你放棄掙扎吧!不會有人來救你的。」白雪不斷加重掐在朱小霞頸子上雙手的力量。
朱小霞設法讓自己在震驚中理出思緒,她絕不能就這麼死在白雪的手上。
人在絕望中產生的求生存力量是令人無法想像得到的。
朱小霞奮力彎起膝蓋,往白雪下膝用力一頂,並趁着白雪鬆手之際,連忙滾下床。
就在她想開口求救時,白雪拿出一團不知名的東西塞到她嘴裏。
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有誰可以來救她?為什麼此時全不見薛蘭兒、祁雷、如意?他們為什麼棄她不顧?
「你的死期到了,朱小霞!」白雪兩眼如火灼燒地望着她。
薛洛救我!薛洛救我!
這是她在絕望中唯一想要喊的名字,她知道也許他們這一世又得註定分離,無法相守了。
恐懼令朱小霞五臟俱縮,膽汁驀地湧上喉頭。
她實在不明白白雪為什麼對她存有如此大的恨意。
難道只因為薛洛──驀然,她想起永清師太曾說過的話,莫非,白雪便是蜘蛛精轉世?
她確定白雪一定是蜘蛛精轉世,否則,她不會從二十世紀帶她回到這個年代,白雪是為了要拆散她與薛洛而來的。
她不能讓白雪阻礙了她和薛洛的宿命姻緣,她不能死,絕不能死。
於是,她再度奮力和白雪做最後的抵抗。
忽然,桌上的燭火突然倒了下來,朱小霞看見火焰迅速蔓延整個桌巾。
她心一驚,連忙滾向一旁,想從白雪的控制中逃開,不料反將桌子踢倒。
瞬間,火焰同時沾上了她和白雪的衣服。
彷佛受到催眠,她動也不動地看着赤紅色的火焰在自己身上跳躍。
當煙冉冉升起時,她才驚覺到灸人的熱度,於是她高聲尖叫翻滾,想要藉以熄滅身上的火焰。
白雪身上也如同火球般燃着,她的臉在痛苦中扭曲,但是卻不放棄對朱小霞的侵略。
眼見她將再度撲向朱小霞的當頭,朱小霞連忙迅速朝角落滾去,而白雪整個人便撲空倒在床上。
因床上的被褥全屬易燃物,僅僅一秒鐘,白雪便陷入了火窟內,陣陣的濃煙緩緩上升,散在空中,掩去了她的臉。
「救我,朱小霞,救我!」她的聲音凄厲,似受傷的動物在深深哀嘆。
朱小霞的手腳被綁住,根本無法對白雪伸出援手。
淚水滑下她的臉頰,模糊了視線,她無奈地啜泣叫道:「白姑娘,快衝出來,快!」
即使白雪聽得見她說的話,她也無法遵從,因為火愈燒愈旺,連一旁的木製傢具也全部燃燒起來,濃煙一直冒出,熏得朱小霞雙眼刺痛。
在蒙蒙的煙圈中,火焰好象在怒瞪着她。
白雪發出另一聲凄厲、痛苦的尖叫聲,新的恐懼令朱小霞幾乎喘不過氣來,四周充斥的又焦又苦的氣味幾乎令她窒息,胃中翻攪。
她想爬向房門,卻赫然發現四周已被火焰團團圍住,她只能茫然地瞪着火舌不斷伸向她,等待火焰無情地肆虐。
☆☆☆
「着火了,救火呀!」
王府內已混亂成一片,熊熊火光在黑夜中格外令人怵目驚心。
薛洛和祁雷幾乎同時躍下馬,當他們見到着火的房間時,恐懼如鬼魅般緊緊攫住他們。
「王兄,你快想辦法救小霞姊姊,她和白雪在房間裏……」未等薛蘭兒說完,薛洛已經沖入火窟中,祁雷也隨後沖了進去。
「小霞?小霞?」
是幻覺嗎?否則,她為什麼聽到薛洛喊她的聲音?
「小霞?」熟悉的聲音再度傳入她的耳朵里。
不是幻覺,真的是薛洛在呼喚她!
他趕回來救她了,是嗎?
一股釋然生起,她嗆咳着抵抗濃煙。
「我在這兒!」
一隻強壯的手臂圈住她,拉她靠向一個寬闊的胸膛。
「是你,真的是你。」她不斷的眨眼,當目光凝聚在他深邃的眼眸上時,不能控制的興奮使她流下淚來。
「是我,別怕,我在你身邊。」他把她抱了起來,轉頭對祁雷說:「退出去吧!火太大了。」
「不,救白雪,救白雪……」濃煙梗住了她,使她因呼吸困難而昏厥過去。
她最後的一絲意識是,她聽到火焰的嘶嘶聲,以及如解脫般的哀叫聲……☆☆☆
「小霞……小霞,你醒醒……」
朱小霞感覺自己正被搖晃着,她分辨出喚她名字的人正是薛洛。
「薛……」也許是喉嚨過干,她的聲音並不清楚,只聽見薛洛吩咐着下人倒水來。
突地,她的嘴唇傳來一陣沁心的清涼,入喉之後,才知道那是水。
「小霞姊姊,你快點醒過來,你千萬別死啊!都怪我,要不是我擅作主張請白雪來,你也不會遭此不測。」
她聽見薛蘭兒傷心地哭泣着。
白雪?!當這個名字掠過朱小霞心頭時,她的腦海再次浮現火場內驚心動魄的景象,以及白雪的哀叫聲。
倏地,她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皺着雙眉的薛洛。
「你醒了,你終於醒了?」薛洛眉峰一舒,臉上原本緊繃的肌肉也放鬆了些。
「白雪……白雪怎樣了?」她緊緊瞅着薛洛。
薛蘭兒回答了她,「白雪被火燒死了!她死有餘辜,誰教她要害你,害人倒害了自己。」
「白雪死了……」她突然分不出自己心中交錯複雜的情緒是什麼?有點悲傷,有點自責……還有點鬆了口氣的感覺。
「小霞,你沒事吧?」想起自己若遲了一步,就會失去她,薛洛蒼白的臉上佈滿了恐懼。
「謝謝你救了我!」這是肺腑之言,如果不是薛洛不顧自己生命的危險救出她,她恐怕也落得和白雪一樣的下場了。
死!想到她可能永遠不能再見到他,她竟忍不住渾身顫抖。
「別怕,我就在你身邊。」薛洛緊緊地擁抱住她,「小霞,你知道我差點就失去了你。」
「我知道,請抱緊我,緊緊的抱住我。」朱小霞用一隻手臂用力的圈住他的脖子,她只想感受他的氣息,告訴自己,他就在她的身邊,她不用再害怕了。
不知何時,房間內已剩下他們兩人。
薛洛顫抖的手纏在她發中,托住她的頭,聲音低沉、溫柔:「你把我給嚇壞了,你知道如果我真的失去你,我會有多麼傷心。」
回視着他深情的眼眸,淚水灼痛朱小霞的雙眼。
「我何嘗不害怕,你要是遲來一步,我可能--」
「別說了!」他用手指拭去她頰上的淚水。
「不,我要說,我一定要告訴你,當時我在絕望中時,我一直叫着你的名字,我告訴自己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我不要再和你分離了。」
一抹微笑在薛洛唇邊漾起,既苦又甜蜜。
「我聽到你的呼喚聲了,所以,我和祁雷幾乎沒有休息地快馬趕回來。」
「你聽到了?」莫非他們有心靈感應?
「我起初也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但它是那麼的真實,所以,我知道是你在呼喚着我。」深深的愛意在他眼中現出光芒來。「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不管你相不相信,你是我今生今世,也是來生來世,生生世世最想廝守的人。」
「我相信,因為我也是愛你的,不然,我就不必吃了這麼多的苦。」她慢慢地對他道出永清師太告訴她的前世姻緣。
「原來你早已知道我們是前世註定的戀人!那為什麼我說要與你成親時,你卻抵死不從?」薛洛低頭審視着她。
「誰教你那麼霸道又不懂溫柔,哪有求婚是用逼的,你根本沒尊重過我。」她小嘴一撇,大眼一瞪,似乎全是薛洛不對了。
薛洛看着她忿忿不平的小臉,霍地朗笑出聲:「我霸道?不夠溫柔?好,那麼你告訴我,你期望我怎麼做?」
「我說了你就會照做嗎?」她眼睛一亮,期待、興奮地提高音階。
「說說看!」他輕托起她粉嫩的頰,眼中儘是莞爾之意。
「至少要挑一個有月色,充滿羅曼蒂克的夜晚,然後帶着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跪地向我求婚。」
「你叫我向你下跪?」他挑高雙眉。
她從鼻子冷哼一聲,給了他一個「瞧,我就知道你辦不到吧」的表情。
「有沒有折衷的方法?」
她仍冷哼一聲,撇過頭去,一個「隨便你」的表情。
薛洛像接到了天大的難題地皺起眉心。
男兒膝下有黃金,叫他向她下跪--太不可思議了!
☆☆☆
雖然薛洛並沒有照着朱小霞的要求去做,但是婚禮仍決定在十六日舉行。
而且,在太君的作主下,薛蘭兒也將在此日出閣。
她終能如願以償的與祁雷廝守終生,這除了要感謝朱小霞之外,她最應該感謝的是薛洛。
因為如果沒有薛洛的妙計,御史大人也不會如此爽快的答應退了這門親事。
原來薛洛到御史府去時,竟告訴御史大人說薛蘭兒得了一種怪病,群醫束手無策,命已危在旦夕,所以希望御史大人儘快前來迎娶薛蘭兒。
沒想到對方一口回絕,並表明要退了這門親事,以至於薛洛不費吹灰之力便順利地解決了這樁親事。
朱小霞看着一副沉浸在愛情喜悅中的祁雷,她是十分羨慕又嫉妒。
當初一直被認為是獃頭鵝的祁雷,彷佛一下子開了竅,居然每天寫一首情詩給薛蘭兒。
要不是古代眼鏡這玩意兒還沒發明,恐怕眼鏡行要大發利市了。
由此可見,朱小霞說有多鬱卒就有多鬱卒。
更教她氣不過的是,薛洛好象放意要冷落她似地,居然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讓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現在她倒懷念起他霸道的模樣,至少那是他對她關心的一種表現,不是嗎?
今天就是成親之日了,但朱小霞仍是鬱鬱寡歡,甚至還在想要不要玩個逃婚記,表示一下她心中不滿的抗議。
但是,她又能逃到哪裏去?
她相信,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薛洛也會找到她的,所以,想想還是作罷,不過,她可不會輕易饒過薛洛對她的冷落。
等洞房花燭夜時,她就要把房門一鎖,罰他在房門外過夜,讓他也嘗嘗被冷落的滋味。
對!就這麼決定!
如意的巧手,加上鳳冠霞被,朱小霞簡直無法相信銅鏡中那個美麗的人兒竟是自己。
「王妃,待會兒你這紅色頭巾不可擅自掀開喔,一定要讓王爺為你掀開才行!」如意千叮嚀,萬交代的。
「我知道了!」她不明白古代的禮節為什麼這麼多?
上帝!要她一直被這紅絲綢布蒙去視線,然後獃等薛洛來掀,那簡直是一大酷刑。
幸虧一生只嫁一次。
於是,她在喜娘的攙扶下和薛洛拜堂完婚。
又是拜天地,又是拜高堂,又是夫妻對拜的,幾乎令朱小霞拜得糊里胡塗;紅絲綢布直直蓋着她的臉,眼前只有一堆紅圈光暈,她只能憑聲音與喜娘的帶領來辨別方向。
好不容易一聲送入洞房響起,她終於大大鬆了口氣。
於是,她隨着喜娘走入新房,當然,薛洛也一直輕輕攙住她的手腕,陪在她身邊。
當新房門一開,一陣花香撲鼻而來,差點讓朱小霞以為是自己的嗅覺出了問題。
於是,她作了個深呼吸──嗯!果然是花香味。
太奇妙了,莫非他們也流行在室內噴芳香劑?
「喀!」一聲,她聽到房門關上的聲音。
薛洛八成出去喝酒了,今天來了不少達官貴人,他這新郎倌鐵定是難逃被灌醉的命運。
所以,她一定要履行她的計劃──把他關在新房外。
「喜娘,你下去吧!」她以為喜娘還在房間內。
沒有回答,看來,喜娘早已出去了。
於是,她忘了如意的交代,自己伸手將頭巾給掀了開來,卻差點被她眼睛看見的景象給嚇呆了。
房間內擺了許多玫瑰花,天哪!原來她嗅覺沒出問題,這──「全部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你可滿意?」薛洛低沉的嗓音近在她的耳畔。
她猛然回過神,瞪圓了大眼睛,「你怎麼還在這裏?」
「你忘了今晚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我不在這裏,難不成你希望我去別的房間?」
他輕揚眉毛,面露促狹之意。
「我還以為你根本已經忘了我的存在呢!」她的嬌顏倏地染上一抹嫣紅。
「你說我『敢』忘嗎?」他微笑地推開窗戶,「今夜月色明又圓,應該夠符合你的要求吧?」
「馬馬虎虎。」她盯着他,等地下一個動作。
「你就是不肯放過我!」他的語氣毫不掩飾寵溺,一個跨步便攔腰將她抱起。
「喂!你忘了要跪地求婚的──」
「我不會忘的,不過,我喜歡在比較隱密的地方求婚,我相信你一定會很滿意的……」他在她耳畔低喃,濁重的呼吸搔弄着她的頸項。
朱小霞聽明白他更深一層的含意,雙頰倏地染上兩抹紅霞,不勝嬌羞地靠在他的胸膛。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滿意?」
「因為我就是知道!」他朗聲一笑,將她抱上床放下紗帳。
此刻,連月光都害羞地躲進雲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