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尹凡趁著李晨心仍在沉睡中，吩咐林叔載他到花店。
他不是要來買花，而是要來警告李晨心口中的那個“好朋友”，不准他再跟李晨心見面。
此刻他才發現他對她的佔有欲是多麽強烈，他不會和另一個男人分享她，除非先踩過他的屍體！
尹凡來到花店門口，這間花店遠比他想像中來得精緻。
“歡迎光臨！”
店中正忙着為花兒澆水的季凝親切的招呼尹凡，緊接着暗自倒抽一口氣。
她幾乎要被這個男人散發出來的陰騖氣勢嚇壞了，他看起來不像要來買花，倒像來尋仇似的。
不過季凝還是很鎮定地展開笑容，“先生需要什麽樣的花嗎？我可以提供你一些意見，送女朋友的嗎？今天有進口的粉紅色玫瑰，價格不貴……”
“我不是來買花。”尹凡不拐彎抹角，直接說出來意，“我要找老闆。”
季凝忍住笑意，可見這個男子並不認識她，否則也不會當著她的面說要找老闆。
但因不知對方是什麽角色，也不明白他的來意，為了明哲保身，她露出無辜又純真的笑容。
“對不起，老闆不在，我只是店裏的工讀生，有什麽事也許我可以代為轉達。”
“老闆什麽時候回來？”尹凡冷冽的聲音讓季凝益發不安。
這男人該不會是來要跑路費的吧？可是他長得超帥，如果不是這麽兇悍，一定可以迷死不少女人。
“老闆他……他……”就在季凝絞盡腦汁想着要如何回答之際，只見店裏送花的阿TAY興匆匆的跑進來。
“老闆，剛才有人向我訂了一束花，雖然是第一次接到訂單，但你曾說過有接到就要給我加薪的喔！”
OH，完了！季凝一見到那男人挑眉瞪眼的模樣，她覺得烏鴉從頭上飛過。
“你是老闆？！”
“欸，是的，請問有什麽事嗎？”她很怕他會砍她，怕怕！
“你認識李晨心嗎？”尹凡原本滿腔的怒氣在聽到季凝的回答後完全消失了。
“我們是好朋友。”
“好到袒里相見，相擁而眠，相濡以沫？”
“嘎！”
☆☆☆
李晨心一接到季凝的電話就知道自己的謊言被揭穿了。
等等，她沒說謊啊，從頭到尾她也沒說她的好朋友是男是女，是尹凡自己要想歪，干她何事？
砰！砰！一連串的敲門聲，即使李晨心不開門也知道是誰在敲門了。
“李晨心，把門打開！”
尹凡覺得被耍了，害他差點被醋意給淹死。
李晨心才不會傻得照他的話把房門打開，這傢伙現在一定氣得七竅生煙，又不知道要怎麽懲罰她了。
“你不開門，我就要踹開門了喔！”他是故意讓聲調聽起來兇巴巴的，其實他臉上掛著笑容。
“好啊，你踹呀！”她有恃無恐地道：“我是孕婦，如果不怕我動了胎氣，你就踹呀！”
哎呀呀——她在說什麽呀！
果然，她的威脅達到效果了。
“好，我不踹，不過這筆帳我一定會加倍跟你算的。”
李晨心暗暗呻吟，雖然她不知道他會怎麽跟她算這筆帳，但她可以預料一定會很慘。
☆☆☆
躺在黑暗中，回想過去的六天，李晨心感到痛苦孤寂。
她在玩火，因為她竟愛上了尹凡，習慣在他懷抱中入睡。
今晚她不要讓他進她的房間，因為明天檢查報告就會出來了，她要讓自己習慣沒有他的夜晚。
可她就是遲遲無法入睡，一直不安地輾轉反側，急切地希望漫漫長夜已經過去。
她的床並不能給她安慰與舒適，反而不斷地喚起她歡愛的回憶，並感到一陣迫切的渴望。
她對尹凡的着迷已達到無可救藥的程度，雖然明知他不可能愛她，但可怕的是，她竟希望她能懷他的孩子……
李晨心感覺自己快要被這矛盾的感覺撕裂，她極其希望自己能夠睡着。
明天——她就可以知道答案了，不管結果如何，醫生允諾過會儘快打電話或發傳真告訴他們的。
唉！有答案總比什麽都不知道的好……
☆☆☆
同一時間，尹凡在床上也是不安地輾轉反側。
他用盡所知的一切放鬆技巧想讓自己入眠，可一點用也沒有。
他的身體十分清楚他要的是什麽！
李晨心！
每天晚上，他渴望與她同床而眠，渴望他們在一起的那份狂熱，要不是她堅持今晚要一個人獨眠，他相信今晚他們也會一夜縱情的。
明天結果就會出來了。
依他這幾天的努力，他應該更有信心，可是此刻的他卻像只斗敗的公雞。
萬一出來的結果是否定的，那麽他該用什麽方法留下她呢？
其實他根本沒有做父親的心理準備，這從來不在他的計畫中，不過他卻十分清楚，如果結果是否定的話，他將會很失望。
主要的原因只是為了李晨心——
天哪！一想到她，他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痛。
明天——就等明天！
☆☆☆
明媚的陽光，今日是一個令人振奮的好天氣，只是對一夜難以成眠的李晨心而言，她卻覺得有些沮喪，哪怕她特地穿了一件黃色洋裝，盡量使自己看起來亮一點，有精神一點，也無濟於事。
她在鏡子裏看到一雙熊貓眼，唉——
葉嫂細心地為她送來早餐，看得出葉嫂也很緊張，應該說屋子裏每一個人都很緊張。
“李小姐，吃點東西，孕婦一定要顧及營養。”
這些日子，大家都認定她已經懷孕了，如果待會兒答案揭曉——她並沒有懷孕，她不禁擔心他們會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葉嫂……”
“別擔心！”葉嫂像個慈母般拍拍她的手臂，“就算這次沒有懷孕，你這麽年輕，以後還有很多機會。”
“葉嫂，我若沒懷孕，我就要離開這裏了。”
這是她當初的堅持，她不可以反悔。
“胡說！”葉嫂不贊同地道，“這兒是你的家，你要去哪裏？而且我敢說小少爺絕不會讓你離開的。”
“不，他不會要我留下來……”
“傻丫頭，如果他不要你留下來，他怎麽會跟你當夫妻？”
“我們不是夫妻……”
“欸，除了少一隻結婚證書，你們已經是夫妻了。”葉嫂樂觀地道：“我相信老爺子在天之靈也會很欣慰。”
葉嫂在對她說了些安慰話後才離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終於，傳來了敲門聲——
是尹凡在叫她。
他的聲音回蕩在她腦海，逼迫着她給自己一連串命令——
站起來！
她努力站了起來……
去打開門！
她雙腿顫抖……
她感覺噁心，頭暈目眩……
尹凡所帶來的消息極具重要性，可是她卻沒有勇氣去接受答案。
她又坐了下來，感覺自己在顫抖。
又一陣敲門聲，又一聲喊叫。
她握緊拳頭，挺直背脊，嚴肅地告訴自己，她必須去應門。
李晨心深深地呼了口氣，極力放鬆強烈的緊張感，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
“進來。”
她一動也不動地坐着，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頭低着，雙眼下垂，這是她從小養成的習慣，以前她遇到無法解決的事，就會像鴕鳥般將自己隱藏起來。
她聽到尹凡走了進來，隨手將門關上。
他什麽也沒說。
她感覺到他的眼睛注視着她、觀察她、評估她。
她屏住呼吸，感覺他正朝她走來，那氣息愈來愈近，她看到了他的腳，有力地踏在她眼前的地毯上。
他遞上一份傳真給她看。
好長一段時間，她才將雙眼集中在傳真紙上的字——
驗孕結果是肯定的。
她懷孕了！
☆☆☆
尹凡等待着她的反應，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狂熱地跳動著。
既成事實的結果一定會讓李晨心留下來。
他想跟她說話，可他的腦海中一團亂，滿是各種想法和關心，但令他感到沮喪的是，他不確定該說些什麽。
他本是帶著極高的期待踏進這間卧室的，而她看似一臉僵硬的表情，坐在那裏，一副抗拒接受結果的模樣，使他感到很不安。
其間一定出了什麽可怕的問題了，曾在她身上展現的生氣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如今的她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洋娃娃。
尹凡小心警告自己，任何一句話都有可能引發她強烈的反應。
他很想給她一個擁抱、一個吻，讓她清醒地意識到他願意提供她安全的城堡，為她擋去所有的不安。
“我想我們應該結婚。”
李晨心突然抬起頭來，那雙大眼睛裏閃爍著震驚。
“不！”她猛地站了起來。
“晨心！”尹凡伸手想將她擁入懷中，不料她卻激動地一把將他推開。
“不！”她猛搖著頭，激烈地反對，煩躁地在房間裏走動。
“晨心！”他非常害怕她又會因情緒過度激動而昏倒。
“我們不能結婚！”她大叫道，然後逕自朝落地窗走去，顯然想逃離現場。
“為什麽不能？”他原本的喜悅和興奮都因她出乎意料的強烈反抗而徹底粉碎。
他不明白她為什麽要反對？難道這不是最適當的解決辦法？
他願意負責，他沒有逃避，他願意給她一個合法的身分，為她提供一個衣食無憂的生活。
真他媽的見鬼！她為什麽就不能明白這一點呢？她為什麽就不能好好衡量一下其中的優劣呢？
李晨心雙手緊抓住窗把，但沒有轉向他。
她的雙肩顫抖著，渾身透露出緊張感。
“對他們而言……那可能是……一個地獄！”
她語氣中的深沉厭惡直刺尹凡的心臟。
地獄？尹凡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過去婚姻對他而言確實是個地獄，但他已改觀也願意接受。
可是她說這話時的樣子，就好像跟他結婚將是令人難以忍受的折磨似的！
他有這麽差嗎？他甚至還對她承諾過要永遠負責、不離不棄，這樣的保證還不能讓她有安全感嗎？
還沒等他提出抗議，落地窗已被打開，李晨心已走向陽台。她逃離他，就好像他的提議引出了什麽荒謬的東西似的。
尹凡的內心擰成了一個結，他可以明白她心中的矛盾與掙扎。
他低頭看着手中的紙，再次提醒了他，不管深深困擾着她的是什麽，問題必須得到解決。
他不能讓她從他身邊離開，不能讓她脫離他的視線，不能讓她脫離他的接觸範圍！
不管怎樣，他要擁有她——還有孩子。
他將傳真紙扔在床上，跟着她走上陽台。
他小心翼翼的防備著，深怕她一個情緒失控跳下樓去。
“為什麽把和我的婚姻看成地獄？”他小心翼翼地使自己的語氣中不要有任何責問的味道。
她顫抖了一下，“你確定明白婚姻具備的條件是什麽嗎？”
他沉默著，這問題的確考倒了他。
因為他不曾考慮過要結婚，他當然不曾去想過這個問題。
“除了責任外，還有愛、信任與真心。”她那雙緊抓着欄杆的手抓得更緊了。
尹凡深深地吸了口氣，對於兩人所處的位置感到相當不安。
這楝房子已經好久沒整修了，他好怕那欄杆不牢靠，他告訴自己，等他與李晨心談出一個結果後馬上找人來整修屋子。
對於他的沉默，她終於轉過身來，但雙眼中燃燒著懷疑和譴責。
“除了責任外，你什麽也沒有，這樣的婚姻有未來可言嗎？即使孩子生下來了，他真的可以有幸福嗎？”
她的話讓他的心揪了起來，這也許是相當簡單的道理，但卻被他忽略了。
他只想要她——肉慾勝過一切。
他想結婚——完全在於責任。
至於她提到的愛——他沒注意，信任——他一直欠缺，真心——就更不用提了！
但他有真誠，他是很誠心的想跟她結婚。
“但我相信我的提議將會對我們三個人都有好處，至少孩子可以在一個正常的家庭中成長。”他溫柔的反駁道。
“萬一有一天你遇見了讓你動心的女人，你就會覺得這個婚姻是個累贅……”
“不會有那一天的，我說過我會照顧你跟孩子一輩子。”
“世事難料，在這種情況下產生的婚姻是脆弱的，而且你想要結婚是因為你對我不信任，你始終還懷疑那五百萬和我有關對不對？”
“不對！”天哪！她怎麽可以誣賴他，他早就不在乎那五百萬的下落了。“我想跟你結婚絕對跟錢無關。”
他不否認過去他曾誤解她，但是他已經道過歉了，為什麽她還是懷疑他的誠意？
“我是個孤兒，一個連父母都不知道是誰的孤兒……”
“那又怎樣？你又沒罪！”
可惡，要是他找到她的父母一定會海扁他們一頓，由於他們的自私，讓她吃了那麽多的苦。
“難道你不介意你孩子的母親是個孤兒嗎？”
“完全不介意，我相信你會是個好母親。”
“可是你並不喜歡我！”她終於有勇氣說出心中的疙瘩了。
尹凡的心彷佛遭到重擊，他意識到這就是她不願與他結婚的癥結所在。
沒有喜歡，就不可能有尊重、贊同或是接受。
她讓他無言以對。
也許他真的曾懷疑她是否適合當他孩子的母親，不過，自從知道她的身世以後，他曉得沒有人比她更合適，因為他了解了更多有關她的事。
“這不是真的。”他帶著強烈的堅持說道：“我回到家的那一天，你就令我心醉神迷、難以抗拒，直到現在這種感覺仍不曾消失。而我現在也覺得能夠認識讓我爺爺如此開心、並為之感到驕傲的女人是非常值得的，我也相信能夠贏得王伯、葉嫂和林叔如此關心的女人，一定有着一顆非常溫柔的心。”
他看到她的小臉仍緊緊繃著，感覺她在拒絕他所講的一切，令他好不沮喪。
“晨心，我向你發誓，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發自內心的！”他激動地大叫。
“你會說出這樣的話不足為奇，畢竟我有你想要的東西。”她冷譏道。
“晨心……”
“如果沒有孩子，你還會想跟我結婚嗎？”她不等他開口又道：“答案一定是不會對吧？”
“我不否認，但現在你有了孩子，事實是存在了，我真的很誠心的想跟你結婚，這也是唯一解決問題的方法。”
“我不這麽以為，這根本不是個好方法。”
“那你想怎樣？我要怎麽做才可以讓你滿意？”
他長這麽大頭一回如此挫敗，她為什麽就是不願相信他？！
李晨心深深吸了口氣，看着他——
這個與她關係很親密但根本不了解她的男人，也將是她孩子的父親。
想到此，她的心不禁撲通撲通直跳，他說的沒錯，事實已存在，她不得不面對。
“我怎麽能相信你？”她脫口而出，很懊惱自己搖擺不定的心思。
他臉頰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有些無力的嘆了口氣。
“也許這對你是有些冒險，”他靜靜的說，“我知道我說什麽都沒有用，但如果你不肯給我一個機會，教我如何證明呢？”
“婚姻對我來說冒的險太大了。”
他點了點頭，然後勉強擠出一抹苦笑。
“不只對你如此，對我何嘗不也一樣？但是我很有誠心想跟你建立一個家庭，我相信我會是一個讓人滿意的丈夫和父親。”他對自己很有信心。
他的話她不否認，想到他在夜晚時的狂野，李晨心的嬌顏馬上染上一層殷紅。
“有關那五百萬……”她不希望他對她仍有所猜忌。
“我不想再追查了，我相信爺爺一定有他的用意，而且是跟你毫無關係的。”
他聽起來如此真誠，如此通情達理，這使得他曾做過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可是你那天明明指責我跟那五百萬有關，還說如果沒弄清楚就不准我離開，你的態度是那麽卑劣！”她直率的說，一邊想從他雙眼中搜索真實的答案。
尹凡臉上滿是內疚和懊悔。
“我承認我一度是誤解了你，你也知道我剛回來，爺爺的驟逝讓我很難接受，你看起來又儼然是女主人似的，家中的每一個成員又全為你說話，加上你又有意誤導我，我怎能不往壞處想？”
她承認自己也要負一點點責任，如果她堅持自己清白的態度又不誤導他的話，也許今天就不會有這種局面。
“我除了說對不起，不知還能說什麽。”他眼中閃爍著真誠的請求，請求她的原諒。“我知道這些話不能彌補我曾經帶給你的傷害，但我希望你接受我的道歉。”
“我可以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我——”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他說出她心中的不安，“我有一個好方法。”
“什麽方法？”
“我們一起去旅行，剛才我問過醫生，他說旅行不會對你的身體狀況有影響，而且我們可以藉由這個機會好好的了解一下彼此。”他眼中浮現無限溫柔。
“旅行？”她有些心動。
“對，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他微笑的注視着她，“如果我們真的合不來，等旅行結束後我會尊重你的決定，不會再堅持非要結婚不可，哪怕你選擇拿掉孩子，我都不會再說什麽。”
這個提議很有誘惑力。
“去歐洲如何？”
他看上去真的很熱切很真誠。
“這……是個好建議，我很願意試一下，但……這可能有些困難。”
他皺起了眉頭，“什麽困難？”
“我沒有護照。”她從未出過國。
“這不困難，”他大笑，“我明天就請人去幫你辦。”
她仍沒有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只是靜靜的思考着。
尹凡不逼她，只是看着她，等待着，鼓勵她拋開一切猶豫。
“去歐洲嗎？”
“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都行。”
“也可以去美國？”
“當然。”
“我想去迪士尼。”
“沒問題。”
“真的嗎？”
她好想看看童話中的主角，而且去迪士尼一直是她從小到大的夢想。
“我們就去美國的迪士尼樂園！”
尹凡當下做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