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顏琳又一次撒謊了。

在仇煒之收拾屋子的時候她跑到陽台上去打電話,向家人謊稱要在米方方家過夜,說話的時候她的眼睛是看着仇煒之的,他筆挺健壯的身軀蹲在地上努力擦拭地板,打碎的啤酒瓶和隔餐的吃食已經收拾乾淨,但是那時的驚慌卻像是散在空氣里的酒味,揮之不去。

仇煒之也發現想把空氣里殘留的氣味都擦掉,只是一場徒勞,他於是停下手,靜靜蹲着,現在的他是安全的,完整的,平靜的,但是那個時候,如果不是顏琳的驚叫拉回了他的理智,他會殺了仇振寰吧?

他煩躁的深深吐一口氣,起身回頭,顏琳正在陽台上望着自己,溫柔而了解的微笑里,有一絲不安。她也嚇壞了吧,不只仇振寰嚇着她,他的暴怒和兇狠可能也會令她惡夢連連。

他雙臂微伸向她,顏琳接受邀請,帶着複雜的情緒撲進他胸懷,他撫她的發,想打破像空氣般存在的驚心和寥落,沒話找話。

“小妞,你的腿很漂亮。”顏琳洗過澡后換上了他的襯衫,袖子太長,衣擺也太長,足足遮到大腿中間。

親膩之後的餘韻仍在,顏琳嬌羞的遮住他的眼。“非禮勿視。”

“我剛才全都看到了。”他讓她遮着眼,但手卻挑逗的在她的腰胸之間遊走。

“討厭!”

顏琳一陣燥熱,掙開他的懷抱轉身想跑,但仇煒之長臂一撈,輕易將她擄回身邊,讓她纖細的背貼着自己的胸膛,雙臂環腰緊緊將她鎖住,嗅着她的發香,小天地忽然跌進一片靜謐之中,只剩兩人緊貼的心跳,兀自鼓動。

“剛才那個人,是我爸爸。”仇煒之抱着她,靜靜開口。

顏琳心疼的摩梭着鎖在腰間的他的手臂,眼眶又一次泛紅。

“他一定讓你很痛苦……”那是一個多麼不堪的男人,煒之的忿恨和暴躁,一定是來自那裏。

“我不知道該怎麼擺脫他。”他的聲音微微激動,甚至有幾分咬牙切齒。

“別這樣……”顏琳急急在他懷裏轉過身,果然看見他眼底閃露的憤怒,她的指尖輕輕順過他濃黑的眉,想用溫柔去化解他的偏激,剛才酒瓶碎裂的那一刻,她的心神與之俱碎。“煒之,我愛你,我不能承受你有任何的變故……我很害怕,你答應我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再那麼衝動……”

“琳……”仇煒之望着她明亮眼裏滿溢的純粹的深情,心思悸動。

“好不好?”她顫着聲,要他承諾。“以後你要是生氣了,就來找我,我聽你說話,讓你出氣也可以。”

仇煒之笑嘆,“我怎麼捨得拿你出氣……”他擁着她靠牆坐下,幽幽嘆息:“十六歲那一年他去坐牢之後我就一直一個人過日子,在加油站打工,自己養活自己倒也一直活到現在,誰知道他又冒出來,像酷斯拉……”把他的一切都吞掉……

顏琳靜靜聽他說,從他平靜的聲調里了解他過去吃過的苦,恨不得自己能早個十年遇到他,把自己擁有的,都和他分享。

仇煒之靜了好一會兒,忽然輕嘆一口氣,現在他好想握着方向盤,再去狠狠飆他一場。“好像只有開着車,才能感受到自由,宿命的一切束縛都拘管不住的自由……”

“原來,賽車對你來說不止是興趣……”顏琳忽然想起自己和他雷同的地方。“我喜歡做點心,好像也有些類似的體會。”

仇煒之納悶,等她發表高見。

“我爸媽什麼事情都幫我安排,大學本來他們要我念些企業管理之類的東西,將來可以幫忙家族事業,可是,填志願時他們不在身邊,我忍不住唱反調。”她呵呵笑起來,那是掙脫束縛的痛快。後來蘇曉琪氣哭了,顏琳也自責許久,她不願父母傷心,所以不敢反抗,但是做點心卻可以讓她得到“做自己”的愉快。

“想加牛奶就加牛奶,想加香蕉就加香蕉,想把東西烤焦就把東西烤焦,我媽雖然偶爾會在旁邊約束,但是我堅持這種小事情,不會惹她哭……”

緊繃的情緒在閑聊之間鬆懈了。

“原來你做點心是為了出氣。”唉,好溫柔的反抗……“你給我吃的餅乾蛋糕里是不是都加了你的怨念,難怪我有好幾次都覺得肚子痛。”

“你又胡說!”顏琳笑嗔,又道:“就是因為做點心的叛逆心情,我做出來的東西就求新求變啦,而且我會把看來奇怪的材料加在一起,也會改變做法,有時候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開店也是為了做自己?”他還記得顏琳帶人來這裏看“店面”。

“可惜,不可能實現的,我只能走爸媽替我鋪好的路。”她的心情又落寞了。“對了,再幾個月有個飛輪杯比賽,你有參加嗎?”因為仇煒之的緣故,她開始注意各種和車輛、賽車有關的事情。

“有啊。”他緩緩的答。為了仇振寰,他的名譽、工作全都賠了進去,但是他的心畢竟還沒死,哪裏跌倒,就必須在哪裏爬起來。退出了車隊,他仍然以個人名義報名。

“有沒有把握?”

他搖搖頭,“一點把握也沒有,除非我的車再加強引擎動力。”

“那就去做呀。”顏琳脫口說,看見他不以為然的苦笑,又補充一句:“我贊助你。”

“我不會拿女人的錢的!”他說著,想站起來。

但是顏琳纏住他。“什麼叫拿女人的錢?我是你最重要的人,不是嗎?”

那是他說的啊……仇煒之楞了一楞,牽了牽唇將她緊緊擁住。剛才的激情和依賴是他自己沒有料到的脫軌,既然自己是她最重要的人,那麼怎麼能不把她也當成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呢。

“是,我是你最重要的人。”他重複了一次她的話,但是客主詞卻易位。“但我還是不能拿你的錢,我去銀行貸款好了,這年頭,借錢最容易了。”

“那要好多利息錢和手續費,還不如留給我賺,”她眨着眼睛,指尖親膩的在他冒出鬍髭的下巴搔着。“不過,如果得獎了,你要把獎牌送給我。”

“送給你?”你有什麼用呢?

“是啊,你不會這麼小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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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煒之的車強化了底盤和引擎動力,“零一四”跑出空前的好成績,顏琳每個周末陪他遠征中部的賽車場練習,車子更得心應手,仇煒之的穩定性也越來越好,但是顏琳卻不太好,她被滾滾的汽車引擎吵得心跳紊亂,在看台上看着仇煒之高速奔馳,也非常令她緊張,而且,家人已經察覺到她的“異狀”了。

那天晚上,全家的人晚飯吃得特別凝重,顏琳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小心的說著笑,蘇曉琪忽然冒出一句話來。

“顏琳很久沒有在家吃晚飯了。”

“嗯,是啊。”她心虛,今晚的不尋常氣氛是因她而起?她真的很久沒在家吃晚飯了,整個腦里都是煒之,下了班就去他住的地方待着,即使他不在。“找朋友去了……”

“你交了新朋友了?是男的還是女的?都沒聽你提起過。”蘇曉琪又說。

“是,女的。”她很直覺的瞞騙。

“女的會讓你每天都不回家吃飯?”顏翰有點落井下石的感覺。

“喂,你什麼意思啊……”她噘着嘴咕噥,嫌他多事。

但是蘇曉琪再出口的話卻讓她耐不住脾氣。

“我今天收到銀行寄來的對帳單,你……那些錢是怎麼回事?”

“媽!”她叫起來,覺得自己一舉一動都被監控。“你怎麼可以這樣,那是我的,我有權利使用不是嗎!”

顏德志的慢聲調企圖發揮圓場作用。“你媽媽是關心你,不是那個意思……”

但是顏琳激動起來,小手微微打顫。“我覺得我一點自由也沒有,一點空間也沒有,我知道你們關心我,但是我需要呼吸!”說著,她放下筷子,離開飯桌。

蘇曉琪望住她的背影還想說什麼,顏德志趕緊小聲勸止。

“別別別別……”

“我是真的很擔心她,”蘇曉琪微蹙眉,“這孩子到底怎麼了,她以前從不頂嘴的,最近神秘兮兮的,每個假日往外跑,米方方要打工,我不認為她有空每天陪她到處亂跑,她那麼單純,社會又那麼複雜……”

“好啦好啦,等一下我來跟她說,”他胸有成竹,再難纏的客戶他都能對付,何況是自己的女兒。“先吃飯吧。”

飯後顏德志來到顏琳的房間,敲了門雖然沒回應,但他還是小心推門進房去,顏琳窩在地板上抱着無尾熊娃娃,見了他,噘着嘴。

“我不跟你鬧氣,”顏德志溫溫吞吞的走到她身邊,坐下來。“只是想談談正經事情。”

顏琳無言,他繼續說下去。

“你的戶頭從沒有過大筆資金異動,銀行會寄通知單對帳這是很正常的,不是你媽媽在調查你。”

顏琳還是無言,但是表情明顯溫和下來。

“不氣啦?”他笑,用手肘推推她。

顏琳也笑了,很愧疚的說:“我等一下去跟媽道歉。”

他慈祥的摸摸她的頭。“總是這樣闖了禍再道歉是不行的,你最近讓我們很擔心,下了班就往外跑,連假日也難得在家,我看你上班也不專心吧。”

“爸,我真的不喜歡上班,好無聊好無聊……”她撒嬌的說,“你讓我自己去開店好不好?”

“好好好,這件事情祐庭也跟我說過,我們找個時間商量看看,倒是你,告訴我最近都在忙什麼?交男朋友了嗎?”他試探,眼睛注視着顏琳。

“沒有啦。”臉上的訝然和嬌羞一閃而過,但已經被父親捕捉下來。

“這有什麼好隱瞞的,交男朋友又不是壞事。”

“真的?”她張着嘴不敢相信。“我一直以為爸爸會反對……”他們一直中意詹祐庭的。

“哈,只要是正當的交往,爸爸怎麼會反對。”

“你是說真的?”她又問,笑容里又驚又疑。

“要不要介紹給爸爸認識?”

“當然好啊。”她笑開了,抱着顏德志的手,把頭靠着他的肩,娓娓道來。

“他叫仇煒之,是個賽車手,”說完,加強了語氣慎重解釋,“是領有執照的賽車手哦,不是飆車族,年紀比顏翰小兩個月,可是不像顏翰那麼嘻皮笑臉,他開車的時候好帥,跟爸爸年輕的時候一樣,我銀行里的錢就是贊助他改裝車子的,他很快就要比賽了,假日我都陪他去賽車場地練習,他最穩定的速度已經超過上一屆的冠軍了……”

“你什麼時候對賽車這麼了解?”

“跟他在一起之後啊,”她愉快的說,完全不知道這句話聽在老爸耳里是多麼的刺。“可是我不喜歡賽車,太快、太危險,我受不了……”

“當然,你這麼文靜,喜歡在廚房烤蛋糕的女孩子,怎麼受得了那麼刺激的運動。”他和她聊了起來。

“可是煒之喜歡啊,賽車是他的夢想,就像開店是我的夢想一樣……爸,如果你有一個長久以來的夢想,可能會為了心愛的人放棄嗎……”

顏德志把話題帶開了,因為這個問題,有點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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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輪杯的區域決賽仇煒之保留了實力,低調的只入選前二十強,取得全台決賽的資格,當前三名的車手擁有大批的隊友和啦啦隊簇擁時,他只有顏琳給他英雄式的歡迎,她在大庭廣眾之下飛身撲進他胸懷,因為情緒激動而呼吸急促。

“怎麼啦?”他低頭,撥開雪頰上的髮絲,望着她泛紅的眼睛。

“沒有啊……”顏琳搖搖頭,車速實在太快了,看台上的她一直擔心會發生危險,當一部參賽車輛直接撞上了輪胎牆,車頭凹陷不斷冒煙時,她的心跳可能和車速一樣快。

仇煒之不放心,望住她的眼想確定眼底的淚光,忽然有人喊他。

“煒之!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比賽。”是李驥南,手上拿着第一名的獎盃,他的身後跟着車隊的其他成員。“恭喜你。”

“彼此彼此。”仇煒之也說。

客套話說完,忽然出現一片難堪的尷尬,車隊成員之一的小白走到兩人中間,氣急了。

“喂!你們倆到底要憋到什麼時候?”

仇煒之沒搭話,顏琳望望他,再望望李驥南等人,覺得他們的話好深奧。

“我們都知道那次的事情你一定有苦衷,”小白解釋,“可是你什麼都不講就退出車隊,也不來改裝廠上班,老大也拉不下臉,我真不搞懂你們兩個。”

他說完,仇煒之還是不說話,李驥南吞了吞口水,很困難的開口。

“是我太衝動,我相信我誤會了你。”說了最難啟口的話,接下來就沒那麼難了,他伸出手,停在仇煒之身前。

仇煒之楞了楞,笑了,也伸出手,啪的一聲,一掌拍在李驥南的掌心裏,然後兩隻渾厚的手掌緊緊握住,大家都笑了。

“再回來吧,車廠少不了你,車隊也是。”

“是啦是啦,我們是一起的。”

“嗯。”仇煒之點點頭,這段日子他也拒絕了幾個車隊的邀請,就是因為他和車隊的朋友有更深的感情。初到車廠上班的他什麼都不懂,李驥南是工廠老闆的兒子,兩人一起從零開始,後來工廠老闆過世,李驥南接手了一切。

“星期一就過來,你還有好幾天的時間可以好好約會。”李驥南說笑。

這句話忽然針對顏琳,她臉一紅,笑得靦腆,仇煒之擁緊她的肩,大夥分手之後,仇煒之安靜下來,驕揚的眉顯得心事重重。

司機的微薄薪水實在不足以應付賽車的龐大費用,這幾個月來的練習,零組件的消耗和汽車的貸款還有仇振寰的壓榨,已經把他所剩不多的存款消耗殆盡了,現在雖然可以回到車隊,但是未來的經費卻還是完全沒有着落。

他深深吐一口氣,雖然能重新出發,但是他勢必時時為了經費苦惱。

“怎麼了?”忽然嘆氣,不尋常哦。

“沒啊,去吃飯,肚子餓了。”他隨口說說。

“對了,晚上,到我家去坐坐好不好?我爸爸想認識你耶。”顏琳睜着明亮的眼,愉快的聲音里含着企求。

“好啊。”仇煒之擔心着經費的事情,沒聽進去顏琳說什麼,等回過神弄清楚她的意思,已經答應她了,收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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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煒之走進顏家寬闊明亮的大廳之後才知道原來自己和顏琳實在是天壤之別。

乾淨舒適的室內環境,還有輕柔的鋼琴音樂流泄其中,腳下踩的是光可鑒人的大片磁磚,屁股下坐的是他不習慣的柔軟沙發,端來面前的是水晶杯裝的柳澄汁。

“謝謝……”仇煒之說,抬頭看看蘇曉琪溫和態度里的疏離眼神,咽下了對她的稱呼。

“不客氣,顏琳你陪他坐一下,我看你爸爸也快回來了。”

“嗯。”顏琳點頭,心裏覺得不太舒服,明明約好了時間,爸爸卻出門去,蘇曉琪離開客廳,顏琳立刻說:“到我房間去,你還沒有參觀過。”

仇煒之由她拉着上了樓,走進一間散着淡香的房間,全部的藍色裝潢。她如數家珍的介紹自己的收藏品,仇煒之靜靜聽着,忽然覺得和顏琳是這樣的格格不入,他從小就到處搬家,母親離家之後他甚至和仇振寰住過空屋,身邊的人都是浪蕩習慣的,現在身處在顏琳明亮稚氣的房間,比那個冷硬的客廳,這裏雖然讓他自在,但他竟然害怕踩髒了。

“你爸爸為什麼想見我?”蘇曉琪那雙讓他不舒服的眼光,使他想起這個問題來。

“他怕我被人騙了,看看你,他才會放心啊,我爸媽實在太保護我了,以為我一點抵抗力也沒有,獨自出門就會被細菌感染。”

兩人正說著,顏德志滿臉笑意的站在門口,敲了敲門走進來。

“爸……你遲到啰,”顏琳很快站起,拉着仇煒之上前去。“他就是仇煒之。”

仇煒之向顏德志點點頭,後者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他,然後滿意的拍拍他的手臂。

“真是一表人才,難怪我們顏琳喜歡你。”

顏德志的直爽削弱了仇煒之的防心,他拘謹的笑了一笑,顏德志又說:

“媽媽叫你到廚房去幫忙,晚上請煒之吃飯,快去快去。”

顏琳不放心的望望仇煒之,他覺得好笑,摸摸她的頭,顏德志笑罵:

“你的男朋友借我一下,你怕我吃了他?”

說著,三個人都笑了,顏琳道:

“那你們聊,我下樓去了。”

看着顏琳下樓,顏德志邀請仇煒之到他的書房去坐,這裏又是另外一個天地,整面牆的圖書,深棗色的裝潢,很沉穩,也很沉悶。

顏德志是個很稱職的主人,一直引導話題沒有冷場。他先為自己遲到的事情道歉,又問起了和顏琳認識的經過以及關於賽車的事情,顏德志這才明白仇煒之就是顏琳不慎撞傷的那個人,他非常感謝仇煒之沒有為了車禍為難顏琳,接着又聊起了車子,沒有男人不喜歡車子的。兩人光是這個話題就聊了好久好久。

相談甚歡的時候顏德志忽然拿出一張支票來。仇煒之瞥了一眼支票,再看住顏德志,愉快的神情也在同時結凍。

“顏琳一直希望我能贊助你賽車,你知道我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只要她撒嬌,我立刻就投降了。”

“我沒有向顏琳這麼要求過,也從沒有那個意思。”他說,有些惱怒顏琳。

顏德志卻很爽快。“傻孩子,這點錢不算什麼,但是卻可以幫你完成夢想,非常值得啊,我提拔過很多年輕人,你並不是唯一接受我的幫助的,沒有人可以獨力持續賽車,爭取贊助也是車手必須努力的一件事,我沒亂想,所以你也別亂想,”他將支票對摺,放進仇煒之的口袋。“拿着吧,如果你需要考慮的話也無妨,兌不兌現你可以慢慢決定,真的要拒絕我的好意,也別當著我的面啊。”

“顏伯伯……”他一時之間不太肯定顏德志真正的心意。

“不過,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幫幫忙。”顏德志神情看來誠懇卻落寞。

“什麼事?”仇煒之認真的問。

“顏琳本來有一個男朋友,在我的公司上班,年輕有為,比我的兒子還能幹,這幾年來我已經幾乎把半個公司交給了他……”

仇煒之忽然全身發熱,想起曾經和顏琳一起出現在他家的那個男人。

“我們都沒有想到顏琳冷落了他是因為你,煒之,顏琳畢竟還小,滿腦子想的都是浪漫,這一點讓我們做父母的很擔心……”

“我不是要你離開她,只是希望她能理智的選擇一個更好的男人,如果你真的愛她,也一定和我有一樣的想法。”

仇煒之腦中一片空白,直率衝動的他面對老謀深算的顏德志,完全沒有招架的能力。

這一頓飯他沒有吃就走了,甚至沒有告別顏琳,怒火慢慢在一個人的車廂里燃燒起來,奔馳的車子猛然在路邊急煞住了,他衝動的一手按下車窗,一手從口袋裏掏出那張支票,大手一揉,把它丟出車外。

真像個傻瓜!

被顏德志那個老狐狸耍得團團轉還把他當好人!這一家人,果然和他是天壤之別啊!他扒亂頭髮,顏德志的言詞卻揮之不去。

贊助他賽車!讓顏琳選擇更好的男人!這麼多虛假的表情!這麼多偽善的說辭!說到底就是一句話——離開顏琳!

他稀罕顏琳嗎?

他不稀罕顏琳!

就衝著這對討厭的父母,他永遠都不會稀罕顏琳,為什麼要為她去接受這種羞辱!為什麼當時沒把支票丟在那隻老狐狸臉上!

一部車子急馳而過,颳得那張揉皺的紙團在柏油路上滾來滾去。

仇煒之雙手伸進髮際,痛苦的揪住頭髮。為什麼當時,沒把支票丟在那隻老狐狸臉上……

再一部車子駛過,紙團受氣流牽引,滾得更遠,搖搖擺擺不知道該不該停下來……

他望着它,它也望着他,考驗着他……

車子接二連三的過去了,眼看它被車輪碾過,仇煒之的心幾乎跳出來,他衝下車,奔進車道里撿起那張在車輪之間跌跌撞撞的紙團。

顏琳也許不算什麼,離開她,他眉頭都不會皺一下,但是那筆錢,可以買到自由的翅膀,可以買到通往夢想的彩虹橋,可以讓他毫無後顧之憂,一路飛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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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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