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誓師大會當天，三匹快馬飛快奔過一片大草原，皆作軍士打扮的三人，很快就突破層層關卡，來到營區之中。
沒多久，便見一名野性男子穿着一襲將軍鎖甲出現，而身後則出現一名雙手被綁在身後的女子，在兩名兵士的押解下，硬是被拖到檯子上。
鳳蝶？
這女人不是安霸昆的愛妾嗎？怎麼會被五花大綁拖到台上？
張百浪朝趙駒看了一眼，只見他頭兒低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各位，咱們軍營里出現了叛徒，這個女人竟然私通唐朝的命官，來竊取我方情報，為了要給各位弟兄一個交代，我安某人就在眾弟兄面前，將她就地正法，以正視聽！”安霸昆一臉冷漠，對於自己曾經心愛過的女人，依舊不循私偏心。
“他該不會是真的要殺了她吧？”他偷偷地問了趙駒一聲。
“照這情況看來，八九不離十了。”
“她可是被你害的，你就忍心看她被當場處死？”他追問道。
“要不然呢？這麼多人我怎麼救啊？”趙駒才不願意去冒這個險。
“不行，她再怎麼壞，也不足死，我告訴你，等會我會丟出一顆煙霧彈，你去擺平血麒麟，而我則去把鳳蝶救下來，至於夢中人……你監督這傢伙就行了。
只要任務一完成，咱們就在北方不遠處的一間喇嘛廟碰頭，我大哥和巧巧都在那邊接應我們，這樣明白了嗎？”他分配三人的工作。
“要我去對付血麒麟，我……”
“你有意見嗎？”張百浪怒瞪着他。
見到張百浪執意要救出鳳蝶，方紫紗不免心裏頭又是一陣紛亂。
“這件事本來就是我該去做，不用假手於他人。”血刃血麒麟本來就是她的責任，她不需要靠外人來支援。
霎時，只見她氣沖沖地朝高台旁沖了過去，目標正是她的殺父仇人血麒麟。
“血麒麟，還我爹的命來！”她以最快速的步伐，朝血麒麟的方向沖了過去，手上柳絲軟更是準備在側。
而血麒麟見到方紫紗來勢洶洶，豈有不先逃命的道理。
只見兩道快速身影，飛快閃離營區，張百浪見狀，匆匆對趙駒丟下一語：“你要是沒把鳳蝶姑娘救出來，你也休想活命。”
說完，便尾隨方紫紗的方向，急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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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處遍佈嶙峋奇岩的地勢上，方紫紗手中的柳絲軟，毫不客氣地盡往血麒麟的身上招呼過去。
可是一旁卻竄出攪局的張百浪，氣得她滿臉通紅，氣急敗壞。
“張百浪，你少在那邊礙手礙腳，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會報。”
“可是你只攻不守，你要拿自己的命開玩笑，我可不允許。”像她這樣毫無章法地亂攻，不用多久，就會被血麒麟給看出破綻。
“你儘管去管那叫鳳蝶的女人，少來管我的閑事！”
她一劍揮開張百浪，轉頭便朝血麒麟的方向沖了過去，只見他聚氣於掌中，打算以掌代劍，好給對方一個痛擊。
這樣以劍當幌子，卻打算用更狠毒的掌風來對付方紫紗的狠招，當然被張百浪給識破了。
“夢中人，別追上去，小心有詐。”
這句叮嚀還是來得太晚了。只見那帶着一團黑氣的掌風，直直向方紫紗的胸口擊去。
張百浪眼見來不及救援，只好用身子去擋，硬是接下他這一記重擊。
在此同時，方紫紗也趁隙以柳絲軟斬下了血麒麟一隻手臂。
而斷臂的血麒麟，則是痛得呼天搶地，速速朝身後退去。
“夢……夢中人，快……快點退開呀……”他看到後頭有追兵追了上來，生怕以他這樣重傷的情況，無法給予方紫紗最適度的保護，只好先鳴金收兵再說。
原來，後頭跟來的除了趙駒及鳳蝶外，就連鬼蝠王和白骷髏，也一起追了過來。
只見趙駒與鳳蝶各騎着一匹馬，朝向兩人奔來。要不是為了自己身上的毒，趙駒哪肯冒着生命危險去做這樣的事來。
“趙……趙駒，快……快把方姑娘給拉上馬。”見到趙駒前來，他趕緊下了命令。
只見趙駒硬是點了方紫紗的穴道，並將她給帶上馬；另一方面，鳳蝶也深知張百浪為了救她，搞得他和方紫紗鬧得不愉快，於是知恩圖報，欲回報他人情。
“探花郎，你……你在吐血了！”
“無……無所謂，咱們先離開此地再說。”只見他朝身後丟下一記煙霧彈，暫時阻止鬼蝠王等人的追殺。
就這樣，兩匹快馬飛快地朝向喇嘛廟的方向，急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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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兩匹快馬朝喇嘛廟而來，魏芝淵與巧巧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下。
但當他們看到張百浪身受重傷后，才剛放鬆的心，又瞬間提了起來。
“小師父，你怎麼會這樣？喂，你這傢伙，怎麼保護我小師父的？”巧巧氣得找趙駒出氣，直指他護駕不力。
“你少在那邊煩我。”趙駒轉身便對着張百浪說道：“我已經將你帶離險境，你趕緊將解藥拿給我啊！”
“你……你要是趁着我……我受傷時在那雞貓子鬼叫的話，休想我……我會給你解藥。”說完，張百浪又吐出一口黑血。
“這是血麒麟的黑爪手，至毒無比！”魏芝淵一將張百浪的衣服拉開，便看到一道黑色掌印。
“大師父，這……這是很難醫治的毒嗎？”巧巧第一次見到小師父臉色發黑，緊張地不停搖晃着魏芝淵的手。
“的確是有些棘手，我現在只能點住他幾處穴道，暫時制止毒氣繼續擴散。”
另一方面，被解了穴之後的方紫紗，緩緩蘇醒過來，但一時間，她還不曉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這是哪裏？”
“方姐姐，你醒了，你快過來看，小師父受了重傷，好嚴重喔！”見到方紫紗清醒過來，讓巧巧的心暫時放鬆不少。
“那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只是沒想到方紫紗不但一句關懷的話也沒說，反而說出一句令眾人都不敢相信的話來。
“方姐姐，你怎麼說這種話？小師父是為了要救你才受傷的耶！”巧巧不相信這話竟是從方紫紗口中說出。
“他是為誰而受傷，他自己心裏明白。”
“喂，你這女人怎會說這種話，小師父這回深入敵營，不就是為了你嗎？”巧巧看到方紫紗這樣無情無義，自然在口頭上也不跟她那麼客氣。
“巧巧，不得無理。”魏芝淵在一旁喝止着。
“方姑娘，你真的不要誤會，我跟張公子一點關係都沒有。”就連鳳蝶也不得不跳出來幫張百浪說話。
“夢……夢中人，我……我只對你一個人……一往情深啊……“說完，他一口黑血吐在地上，昏了過去。
她聽得出來，這的確是他心裏頭最真實的告白，然而，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那樣在意他對鳳蝶的好，即使只是單純地救她，也讓她心亂如麻。
“我們還是趕緊將他帶進廂房，要是不趕緊下針，到時毒氣攻心，就算是仙丹也難以救得了他。”魏芝淵知道事態嚴重，立即要求寺方先將人給帶到裏頭去。
毒氣攻心？
光聽到魏芝淵說的這幾句話，方紫紗馬上就忘了跟張百浪還在氣頭上。
這段時間，他帶給她無窮的歡樂，在她最低潮的當兒，總是不斷逗她，讓她快樂；更在她中毒昏迷時，不眠不休地照顧着她。像這樣為了她而做出這麼多改變的人，她……又怎能如此膚淺地懷疑他，甚至在他身中劇毒的情況下，再給予他痛苦的一擊呢？
方紫紗知道她一時被氣昏頭，早已失去原有的判斷力，當她要更進一步來到張百浪身邊，探查他的病況時，卻被巧巧排拒在外。“你走開，我不想再看到你，也不准你以後再讓小師父傷心難過了。”她揮手趕她，不讓她接近張百浪一步。
“小郡主，我……”
“你走呀你，聽見了沒？”
見巧巧情緒已經失控，方紫紗只好暫且離去，臨行前，她交代魏芝淵，不管張百浪發生什麼事，都一定要在第一時間通知她。
她在步出房門前，還不忘回頭看了躺在床上的張百浪一眼，才含淚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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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張百浪胸前那泛黑的掌印，巧巧守在一旁，淚水從來沒有停止過。
“大師父，嗚嗚……你怎麼一直鎖着眉頭？是不是小師父就這樣醒不來了？”巧巧將臉埋在魏芝淵的懷中，哭得像個小淚人似的。
感受到巧巧對於張百浪的擔憂，魏芝淵摸摸她的頭說道：“你小師父武功底子打得深，這一掌雖然很重，但還不算棘手，你不要太緊張了。”
“大師父，我曾聽太醫爺爺說，這個妃子的病很棘手，那個大臣的病很棘手，棘來棘去，最後還是棘到命都沒了，現在連你都這麼說，那麼……”她這下淚水更如雨下，“小師父他不就也……”
“別亂猜，你小師父這麼好的人，老天爺不會那麼快就把他給帶走的。”
“那既然這樣，你快去拿解藥給他解毒，讓他醒過來啊！”
說到解藥，魏芝淵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要去除黑爪手的毒，得找到十五種珍貴的藥材，而且還分佈在全國各高原山谷地區，困難程度，比起上回解除方紫紗忘魂草的毒，還要困難好幾百倍。
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正好方紫紗從外頭進來，解了他一圍。
“方姐……”一想到她對小師父那樣無情無義，巧巧馬上又改口：“你來這做什麼？”
魏芝淵生怕巧巧說出不得宜的童言童語，忙將她給遣開。
“巧巧，去替大師父到谷爺爺的藥鋪里抓藥，說是像上回的一樣，就可以了。”
他看巧巧的腳步還像樹根粘地一樣定住不動，於是便輕咳兩聲，對她使個要她趕快走的眼色。
巧巧一離開，方紫紗不禁感慨出聲，“巧巧生氣是對的，我不應該在未了解真相之前，就對他有這麼大的成見。”
她漫步走到床榻邊，並且坐了下來。
“對不起，我不該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不……不理你……”回想他對她種種的好，方紫紗再也按捺不住內心那股悲慟，她直接撲在他的身上，嚎陶大哭。
“方姑娘，你先別那麼激動，你這樣子，要是百浪聽見了，他心裏也會很難受的。”
在魏芝淵的安撫下，她的心情這才逐漸平復。
“魏大哥，難道這個毒除了血麒麟的解藥外，就沒別的方法了嗎？！”要是百浪因此有個三長兩短，她這輩子還能心安嗎？
魏芝淵沒有開口，方紫紗就了解他的意思。於是，她從懷中拿出他們方家獨門的解毒聖品七里沉香丸，交到魏芝淵手中。
“魏大哥，不知我這七里沉香丸，能不能對百浪的病情有所幫助？”
“這七里沉香丸當中也有能夠解黑爪手的五種藥材，我相信雖然無法立即治癒，但至少還能延續他好幾天的生命。”
於是魏芝淵很快地讓張百浪服下，並運氣讓藥丸的功效早點進入體內。
約莫過了一位香期間，張百浪的手指頭開始微微彈動，臉上的表情也漸漸有些變化。
不多時，只見張百浪從口中吐出一口黑血，還從耳朵里流出濃濃黑稠的毒血。
“魏大哥，這是怎麼一回事，是藥效不對嗎？”
“你別緊張，這純屬正常現象，代表他體內的毒素有些已經除出體外。”魏芝淵趕緊說出來，免得她又窮緊張一場。
又過了一刻鐘時間，張百浪的眼睛，才微微睜了開來。
待他一張開眼看到方紫紗時，先是露出虛弱的微笑，可臉馬上又垮了下來。
“是……是那血麒麟傷到了你了嗎？要不然你怎麼一直冒汗？”雖在病中，他仍不忘顧及到方紫紗的身體狀況。
他自己都已經剩下半條命了，竟還在擔心她的安危，這份心意，怎能叫她不動容？
方紫紗撲到張百浪懷中，一邊哭一邊大聲說到：“對不起，都是我誤會你，你都傷得這麼重了，我還說一些難聽的話傷你，我真是太對不起你了。”
“我……我哪裏傷得重啊，偷偷告訴你，那是因為我要和我那賊徒兒打賭，只要我的演技能夠騙過她，我就能……從她手中贏得十兩銀子。這個小鐵母雞，我非要騙到她一次不可，所以你要答應我……不能跟她說喔。”為了不讓方紫紗擔心，他硬是掰出一堆瞎話，可才說完，他立刻又昏了過去。
方紫紗見狀，着急地問着魏芝淵：“他怎麼了？”
魏芝淵考慮了很久，知道他不說出口，方紫紗絕對不會罷休。
於是他將她請到一旁，心情沉重地對她說道：“要是再不找到解藥，百浪最多只能撐個十天左右。”
十天
宛如一片烏雲遮頂，方紫紗頭一昏，竟然因刺激過重而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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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方紫紗因擔心張百浪而暈眩過去，巧巧這才明了，原來方姐姐還是愛着她小師父的。所以當方紫紗醒過來又到張百浪房裏守着時，巧巧便自動將晚膳給端了進來。
“方姐姐，晚膳我替你送來了，你可得要記得吃喔！”
“巧巧，你肯原諒我了？”方紫紗面露笑容。
巧巧難為情地低下頭，“不分青紅皂白就誤會你，我也不對。”
“不怪你，那也是因為你小師父善良又有正義感，你才會替他打抱不平，他什麼都好，就那張嘴吵了一點。”她頓了會之後又說：“不過現在在這安安靜靜的喇嘛廟中，少了你小師父的嬉鬧聲，還真有些不習慣。”
“是啊，害我也沒個拌嘴的對象，以前，總覺得小師父神通廣大，什麼事都難不倒他，打壞人絕對是輕鬆自在，怎知……這回卻中了那什麼黑爪手，他從來都沒那麼粗心過的……”說著說著，巧巧想到張百浪種種的好，不禁又淚流滿面。
這話也如同一根針，刺進了方紫紗的心窩。
他要不是為了她，也不會受此折磨的。
這時，兩人在言談間，巧巧卻不經意地發現張百浪手指頭動了一下，好像快要醒過來的樣子。
“方姐姐，小師父好像要醒過來了。”
聽魏芝淵說，那七里沉香丸，雖然可以延緩劇毒攻心的速度，但引發的副作用，就是會讓人變得昏昏沉沉，行動力變得遲緩，甚至會影響到說話的反應功能，所以方紫紗兩人皆耐心等着他的蘇醒。
但時間慢慢過去了，他還是沒有任何動靜，一動也不動的身軀，讓兩人的希望落了空。
方紫紗一個情緒激動，抓住張百浪的手說道：“你這是不是存心在拆磨我，處罰我嗎？我已經知道你是真心真意在愛着我，我以後不會再隨便誤會你了！”
從沒看過方紫紗如此激動的巧巧，瞠目結舌，不敢相信眼前的方紫紗也會有這樣喪失理智的一面，她輕聲緩語地在一旁勸慰。
“方姐姐，你……你叫成這樣，會把小師父的魂給嚇跑的。”
“他要是知道我驚慌成這樣，他就該醒過來給我交代清楚，要不然……”
她轉頭看向他，雙手更是緊緊地抓着他的手。“你要是永遠醒不過來，我就追你到陰曹地府討個明白！”
巧巧看到方紫紗已經變了個人似的，嚇得連忙跑去找大師父來。
等到巧巧將魏芝淵找來時，方紫紗手中已經握着一把小刀，並且對着張百浪喊道：“你要再不醒來，我就與你黃泉相見！”
說完，便拿起刀來準備往脖子上抹去，幸好魏芝淵及時搶了下來，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你到底在做什麼？我又沒說他一定沒救，要是你這一走，他被救活了，黃泉路上你找誰啊？”魏芝淵簡直不敢相信，一向冷靜的方紫紗，竟會有這樣瘋狂的行徑。
“怎麼昨天還好好的，還能說上幾句話，今天全變了樣？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昨天那是藥效最強之時，到了現在，應該是經過身體的代謝，所以……才會呈現出這樣半昏迷狀態。”魏芝淵推論道。
這時，或許是方紫紗的心意，張百浪感應到了，只聽見他虛弱地吟哦一句，聲音聽起來十分孱弱。
“夢……夢中人……”從微弱的聲音中，依稀可聽得出這三個字。
“我在這裏，我就在你身邊。”她舉起張百浪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邊。
或許是手上的知覺，讓他感覺到方紫紗在流淚，他含含糊糊地念道：“手……手帕……”
“小師父說要手帕。”這句話是巧巧聽出來的。
“這時候他要手帕做什麼？”方紫紗不明白。
“不管他要做什麼，總之，先拿給他就對了。”魏芝淵如是說道。
很快地，巧巧便拿起一條手帕，並交到張百浪手中。
只見他拿起手帕，便往方紫紗的臉上，輕輕一擦着。
“不……不要哭……”原來他拿手帕的目的，就是要替方紫紗擦淚。
到了這個節骨眼了，他還在擔心她，這樣的舉動，更讓方紫紗泣不成聲。
“方姐姐，小師父聽見了你的哭聲，他要你不要哭。”巧巧哭得比方紫紗還要大聲。
“好，好，我不哭，但你也要答應我，要趕快好起來，我一定會想盡辦法替你把解藥拿到手的。”即使殺進安霸昆的營區，她也要揪出血麒麟，逼他交出解藥。
從張百浪臉上滿意的表情看來，他是聽到了，可惜，就在這個時候，握在張百浪手中的手帕，突然間掉到地上……
“百浪！”這下不管方紫紗怎麼喚他，他已經沒有任何回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