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你還知道要回來?”

雷夫人又氣又急的望着才踏入山莊的雷翔宇。

她原本以為經過新婚之夜的放肆后,雷翔宇會較收斂一些,再加上寒竹未曾有任何異狀,所以她就放心許多,最多是見着了他念幾句,要他好好注意寒竹、多關心她一下,畢竟寒竹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

她是察覺到山莊的產業似乎有大步成長的傾向,男孩子在事業上衝刺是一件好事情,可是,宇兒也才新婚,這樣天天早出晚歸的,象話嗎?

人家是新婚燕爾、甜甜蜜蜜的不忍分離,可宇兒和寒竹也是新婚,為什麼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再這樣下去,她要到什麼時候才抱得到孫子?

“現在怎麼樣了?”雷翔宇見着了他娘便連忙問。

“於大夫已進去為寒竹做診療了。”雷夫人搖搖頭。“你是跑哪兒去了?怎麼這麼久才回來?”

“先別說這些了。”雷翔宇連忙帶過,他總不能說他跑到酒樓去了吧!

“可是……”

“別可是了,於大夫出來了,我們先聽聽他怎麼說?”雷翔宇指着由房中出來的大夫,連忙岔開話題。開玩笑,再講下去,他非泄底不可。

“大夫,她沒事吧?是什麼病?”雷夫人連忙迎了上去。

“她沒什麼大礙。”於大夫搖搖頭。

“沒事?那好端端的怎麼會昏了過去?”雷夫人疑惑的皺起了眉頭,不一會兒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跳了起來,“她不會是有喜了吧?”

一定是這樣的!不然怎麼好端端的就昏了過去?

“什麼!?”雷翔宇被他娘的話嚇得岔了氣,連咳了好幾下。

拜託!這怎麼可能,他從頭到尾就那麼吻過她一次,如果接吻也會懷孕,那他怕不得兒女成群了。

“當然不是,少夫人她還是……”於大夫到口的話在看到雷翔宇時,又縮了回去。這實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雷少夫人過門也近個把個月了吧!竟然還是個黃花之身?這真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他怎麼也想不透,以雷少夫人的容貌,為人婦這麼段時間竟然還沒圓過房,除非她的相公不能人道,不然怎麼有可能發生這種事?

只是以雷少爺的名聲,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嘛!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她沒有病,也不是有喜了,那她到底為什麼會暈了過去?”雷夫人雖有些失望,但是仍十分關心寒竹的情況。

“她只是過於勞累,又受了些風寒,我給她開一帖葯讓她服下,再好好的休息個幾天就會沒事的。”於大夫拿筆在紙上寫下處方,交給雷夫人,然後收了自己應得的報酬后就轉身告辭。

雖然心中滿是疑問,於大夫仍是沒有問出口。畢竟大戶人家的家中事,也不是他們這些市井小民管得着的。

一等於大夫離開了他們的視線,雷夫人馬上轉身面對雷翔宇,“你倒是給我說說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什麼怎麼一回事?”雷翔宇抓抓頭,一臉的莫名其妙。

“她可是你的娘子,為什麼會累成這個樣子?難道你會不知道理由嗎?”雷夫人眉頭都揪在一起了。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寒竹暈過去的理由竟是因為太過勞累,這要是傳了出去,她拿什麼臉去見年老爺和夫人,人家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嫁入雷家卻累出了病,這象話嗎?

“我……”雷翔宇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他連上一次是什麼時候見到她的都不知道,又哪裏知道她在忙些什麼呢?雷夫人一看兒子這般吞吞吐吐,就知道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便喚來了秋月。

“不知道夫人叫秋月來有什麼事?”秋月欠身請安后,恭敬的問。

“我問你,少夫人的起居是你在服侍的,你是怎麼服侍的,竟讓少夫人累出病來?”雷夫人平時雖隨和,但盛怒之下的氣勢也是不可小覷的。

“夫人,這真的不關我的事!”秋月一看夫人發了怒,連忙跪了下來。

“服侍少夫人的人是你,現在你還說不關你的事!那你倒告訴我,這該是誰的事?”雷夫人沒好氣的大吼。

“娘,您嚇到她了。”雖是自身難保,可雷翔宇還是幫秋月說了句話。

雷夫人看了一眼跪倒在地的秋月,深吸了一口氣,“好吧!你只要告訴我少夫人都在忙些什麼,我就放了你。”

“謝謝夫人!”秋月連連磕頭稱謝。

“別說了!快說。”現在的雷夫人只想知道原因,其它的,她一點興趣也沒有。

“少夫人白天都忙着到各地的產業察看,回到房間還要看帳本,晚上又常常熬夜繡花,我也勸過少夫人,可是她說那是要做人情的……”

“做什麼人情?”雷翔宇不明白。

秋月看了一眼少爺。說真的,她很感激少爺幫她說話,可是,這些天跟着少夫人,她覺得少爺對少夫人實在太壞了,總是不聞不問。

“像少夫人最近忙的是給李老爺的賀壽禮,因為前兩天在城西的倉庫失火,是李老爺帶人幫忙滅的火,他不要謝禮,但聽說少夫人手巧,只想要少夫人幫他綉一襲福壽雙全的大紅衣,好讓他當李太夫人的八十大壽賀禮。”

“你說最近的帳全是寒竹一個人看的?”雷夫人乍聽這件事,眼睛瞪得像銅鈴般大,她怎麼也沒想到事實竟是這個樣子。她怒視著兒子,“那你天天早出晚歸是去了哪裏?”“我……”

“別什麼我不我的了,我怎麼會生出你這種兒子!你自己出去吃喝玩樂,什麼事都丟給寒竹做,你當人家是什麼?妻子是讓你娶回來疼的,我可沒想到你是這般的疼法!”

雷夫人簡直氣瘋了,她一把拉着雷翔宇入房中,帶到寒竹的床邊,“你給我好好看看,這樣的姑娘有什麼不合你意的?是的!她是不如你青樓的鶯鶯燕燕會對你軟語奉承,但你為什麼不問一下你自己,你又做了什麼讓她該對你好的事?外面的女人你每個都能哄得她們上了天,為什麼你就不曾對寒竹說好聽一點的話?”

“我……”雷翔宇無言以對。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子對她。

“你什麼你?你曾在她身上用過任何心思嗎?新婚之夜就丟下她,讓她一個人受他人的質疑眼光;現在,又把自己的責任全丟在她身上。是的!我承認她做得非常好,就算沒有你,她一個人也能打理好整個雷霆山莊,可你才是雷霆山莊的繼承人,這些風雨是你該扛的,而不是她!”雷夫人說到最後幾乎是用吼。

“娘……”雷翔宇低下頭。

“宇兒,從小我就疼你,我也從來不曾像這樣的罵過你,因為我一直認為你做事會有分寸,可是,你這一次真的太過分了!寒竹是個好女孩,你如果不知道惜福,那我再說什麼也是沒有用的,你自己在這裏好好想想吧!”雷夫人語重心長的嘆了一口氣。

機會有時候是不等人的。

※※※

她瘦了!

雷翔宇不得不承認這件事。

她仍是他記憶中那絕美得不似人間該有的容貌,只是在她緊閉的眼瞼下,可以清楚的看見那一圈疲累的痕迹,而那原先本就巴掌大的小臉,因為消瘦看來更纖弱了。

她一定受了不少的壓力吧!雷霆山莊在蘇州是數一數二的,旗下的產業之多,自是不在話下,也難怪她會累成這個樣子。

他明明知道這種事不是她一個女子能扛得起的,或許是為了賭一口氣,他硬是不理會,任由她一肩挑起打理山莊的責任。

或許私心之中,他仍希望她會來向自己求助吧!

所以,他明明知道她的壓力很重,卻故意選擇視而不見,就算偶然飄過心中的不舍,他還是告訴自己,是她先談起“交易”的,這交易一事,本就是你情我願的買賣,那他又何需一廂情願呢?

可她也是個倔丫頭,明明累成這樣了,偏偏硬是不吭一聲。

門外的一個動靜讓他抬起了頭。“是誰?”

“是……我和小瑞兒。”

雷翔宇認出那個聲音是勝伯的小孫子小祥。他起身打開了門,彎下身子和他們平視,然後放柔了聲音。“有什麼事嗎?”

“我們聽說少夫人昏倒了,想來看看她。”小群看了不像在生氣的雷翔宇一眼后,才放心大膽的說。

“是呀!仙女姊姊沒事吧?”小瑞兒伸手抓住了雷翔宇的衣袖,小小的臉蛋滿是着急。

“你們很擔心她?”雷翔宇一手抱起了小瑞兒,一手牽着小祥進了房。

他還以為寒竹一向不愛和人交往,而且,她也不像會是喜歡小孩子的人,她是什麼時候和這兩個小朋友認識的,而且看起來感情還很不錯?

“我娘說少夫人是太累了才會昏過去,我想,少夫人會不會是為了要幫我綉這個有老虎的香包才累着的?”小群由懷中拿出一個相當精美的香包,上面有隻威風凜凜的老虎。

這香包作工精細,上面的虎繡得赫赫生威,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之手,寒竹的“神針”之名果然名不虛傳,難怪有人會不要錢財,只求擁有寒竹的綉品。

“小瑞兒也不要姊姊綉手絹兒給我了,只要姊姊快點好起來。”小瑞兒也連忙說。

“她沒事的,你們別擔心,是宇哥哥不好,才會害她累着了,宇哥哥答應你們,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好不好?”雷翔宇拍了拍他們的頭。

“打勾勾喲!你一定要讓仙女姊姊笑出那種像鈴鐺的聲音,好不好?”小瑞兒舉起手,要雷翔宇和他作約定。

“她會笑!?”雷翔宇有些吃驚的反問。

他話一出口,才覺得自己可笑,只要是人,會笑是很正常的,不是嗎?可是說老實話,他每次見到她,她總是副冷冷的樣子,他實在無法想像她笑起來會是什麼樣子?

“仙女姊姊笑起來的聲音好好聽,可惜我看不到,可是哥哥說,姊姊笑起來比花還好看上不知幾倍,反正就是很好看的意思啦!”小瑞兒用力地點點頭。

小祥像是為了應和他妹妹的話一般,也用力的點着頭。

突然,一種像是嫉妒的情緒油然而生。這實在是一件很可笑的事,他一向不太有嫉妒的情緒,可是這會兒他竟然羨慕起這兩個小娃兒——

只因為他們看過寒竹的笑容。

“我儘力好不好?”雷翔宇實在沒什麼把握。

“一定喔!”小瑞兒再次叮嚀。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再不回去,你們的爹娘和爺爺會擔心的。”雷翔宇放下了手中的小瑞兒,提醒他們說。“等一等,讓我再跟姊姊說一說話。”小瑞兒突然說。

雷翔宇再一次抱起她,然後帶着她來到了床邊。

只見小瑞兒輕輕的用手碰了碰寒竹的臉,然後俯身親了親她的臉,“再見,仙女姊姊。”

“少夫人都是這樣和小瑞兒說再見的。”小祥解釋的說。

他們兄妹倆手牽着手的離開房間,又把一室的寂靜還給了雷翔宇。

他將房門重新關上,然後又走回床邊,手指圈着小瑞兒剛剛親吻的地方,他沒想到寒竹也能跟人這麼親近,他一直以為她不喜歡和人太接近的。

而她也一直是如此的表現。

但這會不會是他太自以為是呢?或許,她並不真的那麼討厭和人接近,只是他一直都以為她是這樣的人,便一直這樣的認定。

可他到底又了解她多少呢?

雷翔宇不自覺的替她順了順額際的髮絲,睡夢中的她沒有了醒時的冷然氣勢,卻多了分我見猶憐;而那臉合該是上天造成的極品,每看一次,總教他心悸一次。

沒有一個男人會對這樣的一張臉無動於衷的吧!

他仔細的看着寒竹,所以他沒有錯過她睫毛微小的震動。

“你醒了?”他輕聲的問。

等了一會兒,他發現她並沒有回答他的話,她只是不停的囈語着:“布包哥哥、布包哥哥……”手還不安分的亂抓了起來。

雷翔宇伸出他的手想制止她,卻被她抓了個正着。說也奇怪,她一抓着他的手,人也就跟着安靜了下來,這讓本想抽回自己的手的雷翔宇打消了念頭,就這樣任由她緊緊抓着。他不知道她也會有這樣飽含佔有的動作,不知為什麼,他一點也不排斥這樣的感覺,好象她這樣抓着自己的手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看着她因安心而鬆開的眉頭,雷翔宇一時衝動的俯身親了一下她的額頭。在發覺自己做了什麼事時,他自己也着實嚇了好大一跳。

他怎麼會做這樣的事?上一次的吻他可以說是一種懲罰,可這一次呢?有什麼理由竟然讓他做出這樣的事?

他不會是愛上了……這個想法才起,他連忙像被人燙着了的甩去。

不可能!他自嘲的搖了搖頭,他根本不知道愛上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又怎麼可能會愛上她呢?

他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喜歡她。

只是呵!愛上一個人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感覺?

他看着她緊握着自己的手,他可感覺到她手中傳來的溫度和感情。她是夢到了什麼樣的事,竟讓她有這樣的表現?

還有,那“布包擱着”又是什麼意思?

找個機會他得問問她,到底是什麼布包這麼重要,讓她這般的念念不忘。

※※※

像是走入了一團迷霧,寒竹覺得自己被世界遺忘,雙眼看不到任何東西。

不管她怎麼走,在她的前方似乎總有一層厚厚的霧存在,她是如此的確定在霧的前方有個人存在,可是,無論她再怎麼撥、怎麼揮,那霧仍是緊緊的圍住她。

就在她幾乎要放棄希望的時候,突然,她覺得手中好象握着了什麼東西,熱熱、暖暖的,讓她不再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寒冷孤獨。

這樣的念頭才一起,她突然覺得自己正在往下掉,她倏地張大眼睛,一陣昏眩過去,才發現自己正好端端的躺在床上。發生了什麼事?她微瞇起了眼睛思索,她記得她本來是在園中繡花,後來的事……她就全沒了印象,看來她是昏了過去。

一種奇怪的感覺讓她看向自己的手,這時她才發現她手中握着一隻手,一隻屬於雷翔宇的手。而他大概是累了,就趴在她的身邊睡著了。

原來剛剛夢中手中的溫暖是他的。

“你又救了我一次。”寒竹小小聲的說。

她伸出另一隻手,輕輕的拉高了他右手的衣袖,上面是一道像是野獸牙印的疤痕。這是一道舊傷口,正確的來說,大約有十一年了吧!

十一年了,可這疤痕卻仍是如此醜陋,由此可知,當時的傷有多重了。

“布包哥哥……”

輕輕喃念着這不知道在她心中喊了千百次的稱呼,寒竹的思緒又飄回了七歲的那個冬天…那是個下着大雪的日子,寒竹偷偷的藏在送乾草的王伯的車上,她決定要離開那個她住了七年的地方,因為她覺得那兒根本沒有一個人關心她。

在車上等待的時間對一個七歲的小孩是非常難熬的,她等着等着,竟然就這樣睡著了。等她醒來的時候,才發現她竟然已經出了城。

趁着王伯不注意的時候,她小心的爬出草堆,然後跳下牛車,藏在草叢,等已看不見王伯的牛車的時候才又跑了出來。

城外的景色和城中是有着相當大的差別的。城裏到處是人,在這路上,她走了半個時辰還沒有看見任何人。

說不害怕是假的,再怎麼說,她也只是個七歲的小女孩。在這個舉目所見皆是白茫茫的地方,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要被吞噬了一般。

終於,她發現前面不遠的地方好似有火光在耀動,既然有火,就表示那個地方該有人吧!這個念頭一出現,她就加快了自己的腳步,直到她來到了一個破廟前。

而火,就是由裏面發出來的。

她謹慎的探了一下頭,發現裏面坐着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那個人也看到了她。“你怎麼會一個人來這種地方?”那個人很訝異會在這種荒郊野地看到一個小女孩。他挪了挪身子,讓出一個地方,示意寒竹過去坐下。

寒竹原先仍有幾分疑慮,可實在是抵不過那暖呼呼的火的呼喚,最後還是決定過去坐下。她小聲的說:“謝謝!”

“你的家人呢?”年輕人將手中剛烤好的野免肉遞給了寒竹,一邊好奇的問。

寒竹低垂着頭不說話。

“你不會是偷跑出來的吧!”那個人一猜即中。

“你!?”

“你看起來是大戶人家的小孩,為什麼要離家?”年輕人看了一眼小女孩身上的穿着,無論式樣、材質都屬上等品。

“沒有人喜歡我。”寒竹悶悶的說。

“怎麼可能?你這麼的可愛。”年輕人這話雖屬安慰,但也不假,這小女孩身上雖沾滿了泥,但仍不掩其清麗之色,再過幾年,絕對會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可是,沒有人願意和我玩。”

“那是他們嫉妒你。”年輕人拍拍她的頭。

“可是爹和娘他們也不關心我,雪松是男生,所以大家都重視他;而冷梅身子不好,爹和娘放心不下她;就只有我,他們每次都要我乖乖聽話。他們最壞了!我不要回去了,我要和大哥哥一樣到處走;大哥哥,你帶我走好不好?”身為三胞胎中間的孩子,她一直覺得爹娘給她的關心遠少於雪松和冷梅。終於,在爹爹又因為冷梅的事而忘了答應過她的事的時候,她決定不要再住在那個沒有人關心她的地方了。

見大哥哥不說話,她再一次重申,“我要跟着你。”

或許他是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出現的人,寒竹對他自然放下心防,而她不想回家也不想一個人,所以,便下了這樣的決定。

“這是不行的。”年輕人搖搖頭,“你爹娘會很擔心的,你還是回家吧!”

“我不要!我就知道沒有人喜歡我!連大哥哥你也一樣。”

一聽到大哥哥拒絕她,寒竹整個人跳了起來,把手中的兔肉丟向大哥哥,然後不理會他在背後的呼喊,逕自跑開。

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跑到什麼地方,她只是沒命的跑着,想跑離這總是拒絕她的世界。

突然,一陣奇異的聲音讓她停下了的腳步,一抬頭,她竟然對上一雙狡猾的黃眼睛。

是狼!這項認知像是一陣閃電打中了她。它看起來像是餓了很久,一看見她,就對她露出銳利的牙齒,然後一步步的向她逼近。

她想跑,可是雙腳不聽她的使喚的一動也不能動,甚至連閉上雙眼把這恐怖的一刻阻絕在外她也做不到。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和那一隻飢餓的大狼對視了多久,而那隻狼似乎決定不再等待下去了,它低吼一聲、向她撲躍過來。

倏地,一個巨大的衝力撞向她,她整個人向旁滾了好幾圈,而後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她的頭頂上出現。“你沒事吧?這地方多得是這種找不到食物的狼,亂跑是很危險的。”

剛剛的一切,對一個年僅七歲的小女孩來說,是可怕極了的遭遇,這時能聽到大哥哥的聲音,她的眼淚就不由自主的掉了下來。

“喂!你別哭呀!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年輕人急急的說。可是寒竹的淚一落下來就停不住,畢竟剛剛的經歷實在太可怕了。

“可是,真的很可怕嘛!”她抽抽噎噎的說。

“我知道很可怕,可是,你再哭我也要哭了。”年輕人逗着她。

果然,他的話引起了寒竹的注意,“男人也會哭嗎?可是雪松哥哥都說男人是不能哭的。”

“那你說這麼痛會不會想哭?”年輕人伸出他的右手,上面滿是血跡和一道碎裂的傷口。

“你受傷了!”寒竹一臉的驚恐。她憶起那狼撲向她的時候,是他整個人衝過來替她擋住的,這傷大概是那時候造成的。

“沒事的,我身上有葯,我不是想嚇你,只是不想你再哭了而已。”他由懷中拿出了一瓶葯,讓寒竹幫他上藥。

“可這會留下疤的。”寒竹一看那傷口深可見骨,不禁皺起了眉頭。

“男孩子身上有疤不礙事的。”他笑笑說。

“不行!”寒竹自覺有責任。她想起周奶娘每次都會用布包紮傷口,便依着記憶中的樣子照做了起來,同她從沒有做過這種事,怎麼包都不對,最後,把他的手包得像粽子似的。

“這是什麼?”年輕人好笑的說。

寒竹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仍硬着嘴說:“這是布包起來的,當然就是布包了,而且我決定叫你布包哥哥。”

那男子看着眼前小女孩倔強的小臉,不覺輕笑,“你說什麼就什麼吧!不過,女孩子家的手還是巧一點比較好。”

“我只是沒學過,不然,我一定能成為天下手最巧的女孩子的。”寒竹忍不住說,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不想讓他看扁。“我相信你可以的。”年輕人笑笑。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的爹娘都不曾這樣子對我,在他們的心中,永遠就只有雪松和冷梅。”

年輕人摸了摸小女孩的頭,“我相信他們一樣很疼你的。”

寒竹看了看眼前的男子,經過剛剛的事後,她對他只剩下全然的信任。“有時候,我真的希望自己是雪松或冷梅。”她小聲的說。過了一會兒,又連忙補充了句:

“你可別說給別人聽,我只對你說喲!”

“我不會說的。不過,你就是你,不用去羨慕別人,每個人的生活都有他的快樂和不快樂,又何必去羨慕他人?太在意別人的眼光,生活永遠不可能快樂,是不是?”年輕人蹲了下來,眼睛和她的平視的說。

“大哥哥,你也有不快樂的時候嗎?你救了我,我爹爹有很多錢,他可以做很多的事,一定能讓你快樂的。”

年輕人對她搖頭笑笑,“這世間有很多事不是錢能解決的。”

“像是什麼事?”寒竹好奇的問。

“自由就不是錢能買得到的。”年輕人像是有感而發的說。

寒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事,“布包哥哥,你不自由嗎?”

年輕人笑笑,“這世間有幾個人能真正的自由呢?每個人都有他的牢籠……聽不懂是吧!你就當我沒說過。”

“我是不太明白,牢籠不是在關壞人的嗎?可布包哥哥你又不像壞人。”寒竹再怎麼早熟也不過七歲大,當然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不過你救了我,我一定會想辦法不讓你被人關起來的。”

“謝謝你。”年輕人好笑的說。

“不客氣,這是我欠你的。”她用超過她年紀的嚴肅語氣說。之後,爹和娘出動了大批的人來找她,她才明白,原來自己在爹和娘的心中也是一樣重要的,不過,布包哥哥卻沒有留下姓名就離開了,她只知道他住在蘇州……雷翔宇微微的動了一下,把神遊的寒竹從十一年前的記憶又拉回現實,她輕輕的撫着他手上的疤,上天給她再一次的機會見到他,為的是要讓她有實現承諾的機會吧!

原本她以為自己不太可能再見到他,上天卻又讓他出現在自己的身邊,這或許是天意吧!

只是,她已不再是個小女孩,多年的冷淡,早讓她習慣以這樣的態度對任何人,她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實現自己當年的諾言,是以她選擇了這樣的方式回報。

不管他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罷,反正——

“我會讓你擁有你的自由,這是我欠你的,布包哥哥。”她輕聲的喃喃念着。

窗外的雪,一如十一年前般靜靜的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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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竹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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