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笑:“風良,你若想試探我,該含蓄一點,這樣直白,我怎會上當?”
風良大笑:“以三少爺的聰明,風良再含蓄也無用,還不如直白一些。”
我轉身慢慢向前走,風良跟上:“三少爺真的不想知道她說了什麼嗎?她是第一個讓堡主點頭微笑的女子呢。”
我搖頭:“風良,你要說便說實話,不要胡編亂造。你激怒我,就不怕我一氣之下離開大哥嗎?或許我正在等這樣的機會,好有一個離開的理由。你認為大哥會給我這個理由嗎?”
風良頓住,我長嘆一聲:“大哥心中最大的隱患沒有解決,風良認為他會給我借題發揮的機會嗎?”
風良小心試探:“三少爺在嚇唬風良對不對?難道你還想着那人嗎?你還要不顧一切離開堡主,去找那人,就像——”
我笑:“就像當年一樣是不是?風良請你說實話,你真的相信我能割捨對二哥的感情嗎?”
風良沉默了一下,道:“不信。”
我苦笑,幽幽的說:“那大哥就更不信了,因為不管我對他好到什麼程度,他始終認為那是用手段逼出來的,不象我當年對二哥那樣,毅然決然,不顧一切。”
風良皺眉,聲調有些不穩了:“那蘇慕華騙了你,利用你練成絕世武功,你還對他如此嗎?”
我笑了笑:“大哥便沒有騙我嗎?便沒有利用我的心軟嗎?”
風良橫眉立目,似要指責我,終於還是嘆了口氣:“三少爺還是對堡主的做法難以釋懷嗎?三少爺既愛堡主,就該讓他寬心才是,堡主所作所為皆因——。”
我抬頭看天:“一切皆因愛我,寬心嗎?我做得還不夠嗎?風良,我也有心,我也會難過,誰來為我寬心?誰能為我寬心?”
風良終於發怒了:“你——,你——”卻說不出話來。
我大笑,幾乎笑出眼淚:“風良,你越來越好騙,這怎麼得了?以後我會失去很多樂趣。”
風良定定看我,正色道:“但願三少爺真的是在開玩笑。”
我正要開口,忽聽有人叫:“三少爺。”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去,他們是——
風良拱手施禮:“原來是江莊主和江小姐,堡主呢?”
那江莊主道:“堡主和其他幾位還在大廳,我聽小女說三少爺在此,便來一見。”
我沒有說話,靜靜的看着他們。
楚風良道:“好,我為三少爺引薦,這位是吟風山莊——”
那江莊主突然出手點了他的穴道,風良的話音嘎然而止,眼中露出驚慌的神色。
我輕道:“二哥,你也要點我的穴道嗎?”
二哥拉住我,卻對那江落月說:“翠兒,這裏交給你。”
然後對我說:“寶貝兒,二哥知你不會害我,我們走。”
我嘆氣,是啊,我若一叫,一掙扎,引來大哥,這一次他斷不會放過二哥了。二哥知我不會如此,又何須點我的穴道呢?
易容出了山莊,二哥將我帶到那四座大陣之中。
那裏竟然是一個地道,裏面曲曲折折,極為難走,還有一些機關。盡頭是一間很大的石屋,卻空蕩蕩的,除了牆上的火把外,什麼也沒有。
我看了看四周,道:“二哥,你不打算逃走了是不是?這裏沒有退路。”
二哥取下我們的面具,緊緊抱我:“寶貝兒,我們不逃了,若他不放手,我們逃不了的。”
我嘆了口氣:“他很快就會知道,也很快就能找來,二哥要怎麼做呢?難道二哥真的要和他一決生死,那會要了我的命啊。”
二哥搖頭,拉着我坐下來:“不要勸我放手,寶貝兒,我不能放手。但是我累了,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防着天衣教,怕他們把你奪走,怕你知道一切以後會離開我,卻原來最大的敵人是他。”
我點頭:“我知,二哥,我都知道,你累壞了。”
他瘦多了,是心力交瘁吧,大哥讓他對抗天衣教,雖然暗中幫他,卻也決不會讓他輕鬆,中間的刁難和委屈還不知有多少?這副擔子一定壓的二哥喘不過氣來吧。
這次二哥應該是找人易容成他,瞞過黑堡的人,星夜趕回來見我。他要做什麼呢?看他的樣子不象是要和大哥決鬥。
他看起來如此的疲憊,如此的心灰意懶,對上大哥,他也一樣有苦說不出吧。
“寶貝兒,我的寶貝兒,你愛上他了嗎?你離不開他了嗎?你再不肯跟二哥走了嗎?”
我渾身顫抖,什麼也說不出來。
“寶貝兒,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這十幾年來,說是我保護你,實際上卻是你支撐着我,每一次我撐不下去的時候,就抱着你,聽你說:二哥最好了,慕然最喜歡二哥了。現在你再不會說這句話了,是不是?或者,你也對別人說這句話了。”
我搖頭:“慕然最喜歡二哥了,這是對二哥說的話,我永遠不會對別人講。可是二哥,人生有很多事不是我們想怎樣就能怎樣。有太多的東西我們不能控制,無可奈何的時候,要麼放棄,要麼死,二哥要慕然選什麼?”
“慕然選擇放棄了嗎?慕然放棄二哥了是嗎?”
我站起身來,緩緩搖頭:“慕然對二哥的感情是放不掉的,所以慕然選擇死,只有心死掉,才有再活下去的可能。”
二哥身體一震,悲聲道:“我竟傷你那麼重嗎?因為我的欺騙,你便對我死心,可是他也騙了你啊。”
我笑了,盯着他道:“二哥不懂嗎?愛之深,責之切。那時二哥是我的全部,二哥的欺騙讓我的世界崩塌了。若我心不死,便是身死。我一直告訴自己,不能怪二哥,不能恨二哥,他也很苦,他一定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但是潛意識裏卻無法釋懷。我不能相信,哪個我傾盡全部,幾乎愛了一生的二哥竟會騙我,甚至騙了那麼多年。為了我的身世嗎?為了天衣教嗎?這些理由並不充分啊,歸根到底是二哥不信慕然,不信我對你的感情足以克服一切。我更不能相信的是,二哥竟要把我交給黑堡,明知我為你曾怎樣對待他,二哥還是不顧而去。就算二哥知道他不會傷我,但是你的目的卻很黑暗。是啊,我到了黑堡便能拖住他,你就有時間完成一切,但是,二哥有沒有想過我要怎樣拖住他?他會把我供起來看着而不碰我嗎?或許二哥認為反正我已上過他的床,再一次也沒什麼,我一樣可以為二哥委曲求全,忍辱負重。二哥是不是這樣想的?二哥又當慕然是什麼?二哥以為慕然的身體是可以隨意輕賤的嗎?二哥可知在落岫山莊,我為你不得不將自己交給的他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啊?但那時為了二哥,我心甘情願忍受一切屈辱和痛苦。但是我從未想過二哥會將我拱手送上。二哥騙我練‘嫁衣神功’也好,利用我為你破陣也好,隱瞞我的身世也好,雖讓我痛苦但畢竟是為了保護我,我可以不怪,但是這一點我無法原諒。我的心便是在那時死的。”
二哥跌坐在地,渾身顫抖:“你,原來如此恨我。我也是萬分後悔啊,若能再來一次,我寧願那時便死了。”
我搖頭:“不,我深愛二哥,我不能恨,但我的驕傲和自尊又不能原諒,所以只有心死。大哥他是騙了我,我也很痛苦,但是卻不至讓我心死。”
“你愛他嗎?”
我點頭。
“一如當初對我嗎?恐怕不如吧?否則你的驕傲和自尊也不會讓你輕易原諒他。你不會喜歡別人逼迫你,即使出於任何理由。”
我苦笑,二哥還真是了解我。
“二哥,我長大了,知道怎樣對大家都好。也再沒有當年不顧一切的決心和氣勢了。真希望這一切都不曾發生,我心裏只有二哥,一直到死。”
二哥站起來,目光炯炯:“寶貝兒,你仍愛我是不是?那樣不顧一切的感情一生只能有一次,那樣的傷害也必讓你再不敢對任何人交付全部的心,所以你原諒他,卻無法原諒我。”
我轉開頭,沒有說話,二哥卻突然抬手點了我穴道:“寶貝兒,我們沒有時間了。”
他的聲音平靜,神情卻堅毅無比,眼中甚至含着笑意。
我大驚,隱約覺得他要做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二哥,你要做什麼?他就快來了,你走吧,你放了我吧。”
二哥含笑搖頭:“寶貝兒,二哥再不離開你了,今後你來保護二哥如何?我給你這個能力,給你再不怕被人逼迫的力量,給你絕對的自由。”
說著他讓我盤膝坐倒。
我一下子明白了,原來這才是他的目的,他要將一身功力全都給我,他要孤注一擲了嗎?
我大聲哭叫:“不要,二哥,求你不要這樣。你會油盡燈枯而死,你這樣還不如殺了我。”
二哥輕輕吻去我的淚:“寶貝兒,二哥不會死,我已找到既把功力給你又能不死的方法。”
“即便如此,二哥也會武功全失,而且,我的身體承受不了這樣多的內力,我可能會全身爆裂而死。”
二哥笑了:“不會,我們練的都是‘嫁衣神功’,你的身體不會排斥。”
我咬牙,大吼:“二哥,這就是你讓我練‘嫁衣神功’的最終目的嗎?我不——”
話未說完,二哥點了我的啞穴,將手掌放在我后心,道:“不錯,這是必須讓你練‘嫁衣神功’的原因,也是我最後一招,因為我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慕然都不會不管二哥。哼,他會用苦肉計,我便不會么?。”
我絕望的閉上眼,二哥,最狠的還是你啊。你武功全失,又得罪過很多人,我怎能不管你?
只聽二哥又道:“寶貝兒,收斂心神,集中精力,否則我們都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