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但是他一看到我的臉卻突然呆住,然後渾身顫抖,顫聲道:“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你是——”

我嘆,他一定認識我的父親,他又是誰呢?

我沖大哥擺擺手,讓他不要講話,然後問道:“前輩可是認得先父。”

聽到“先父”兩個字,楊廷彥身體一震,神情大慟,喃喃道:“看到你,我還以為他仍活着,原來,原來——,二十幾年了,他若活着,他若活着——”說著竟流下淚來。

大哥皺眉看我,我嘆了口氣,沖他抱歉一笑。

是我的錯,我顧及東籬,一直沒將身世告訴大哥,本想到黑堡再慢慢告知,沒想到節外生枝,遇到父親的故人。

我不想和楊廷彥在往事上過多糾纏,道:“既然前輩認得先父,就請前輩看在先父的面子上,為他們解毒吧。他們是我的朋友,我不小心害他們中毒,心中非常愧疚。”

楊廷彥卻不說活,只是定定的看着我。

大哥過來拉住我,道:“然兒,我們走吧,不必解毒了。”

楊廷彥又是一震:“然,你叫然——”

“晚輩名喚慕然,前輩若執意不肯為他們解毒,晚輩也不能強求,就此告辭。”

“慕然,慕然,好啊,你何該叫這個名字。”

我又嘆了口氣,他的心思全在父親身上,可能根本沒聽見我後面的話。

於是,我大聲說:“大哥,我們走吧。”心中暗道,我就不信你肯讓我走。

楊廷彥一聽此話,竟連退兩步,忽然大笑起來,笑着笑着又變成了大哭:“大哥,大哥,然,他也叫我大哥啊——”

見他如此,那幾人都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我又道:“前輩,慕然告辭了。”

大哥拉着我轉身就走。

“等一下,”楊廷彥終於平靜下來,“你們留下來,明天早晨來找我”說完轉身進屋。那個小島也不小,卻只有楊廷彥一人一屋,我們無奈,只好找了個空地,搭起幾間簡單的木屋住下。這些人哪一個干過這種活,搭好之後每個人的累的半死。

當晚,我靠在大哥身上,輕聲道:“對不起,大哥,我還沒來及告訴你就——,我不是有意要瞞着你的。”

“我知道。”

“大哥生氣了嗎?我只是不知如何說,此事,此事——,唉,也罷,我現在就告訴大哥一切好了,也省得讓我們都難受。大哥一定要記住,慕然什麼都不在乎,只想和大哥在一起,大哥也什麼都不要在乎好不好?”

大哥笑了,抱緊我:“大哥只在乎然兒,你今天累了,先不要說,我們睡吧。”

卻在我身上寫:有人偷聽。

我也笑:“好,慕然還真的困了,反正日子長着呢,以後再說也好。”

在大哥身上寫:楊廷彥?

大哥寫:所有人。

我寫:大哥記住,千萬不能讓他知道你是蘇常青的兒子。

大哥點頭,不再寫,也不再說話。

我知道他沒有睡,我也睡不着,大哥也猜到了一些吧?他猜到多少呢?

我的父親,“嫣然公子”是個怎樣的人呢?那楊廷彥二十幾年後仍對他念念不忘,如痴如狂。他一定有傾倒眾生的風姿吧。

第二天,楊廷彥開始為他們解毒,但是解藥需要用“琉璃果”做藥引,此果生長在雪山絕壁之上,晶瑩剔透,五顏六色,故稱為“琉璃果”,要解“情根深種”之毒要用最罕見的“赤琉璃”才行。

杜長亭和楚風良前去找尋此物。大哥、段銘楓和楚風奇留在這裏,楊廷彥卻要我去幫他煉製解藥。

原來他煉藥的地方竟是一個山洞,洞內曲折幽深,機關重重。

穿過山洞,裏面別有洞天,暖意融融,落英繽紛,流水潺潺,水上有熱氣蒸騰,竟是溫泉。

我喃喃道:“天,真是洞天福地。”

突然看到桃林中間,竟有兩間小屋,心中若有所悟。

楊廷彥帶我進入屋內。看着牆上的畫像久久不語。

我抬眼看去,那是——,那是——我的父親吧。

看到他,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東籬說:“舅舅是天下最美的人。他的容貌,任何人只一眼就永遠也不能忘。”

這樣的絕代風華誰能忘記啊?

明眸善睞,靨輔承權,寰姿艷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態,媚於語言。卻又絲毫不帶女氣,只覺純凈自然,飄飄欲仙。他斜靠在樹上,雙目微眯,嘴角輕挑,笑容懶洋洋的,又似乎帶着一絲頑皮,讓人不知不覺就沉醉其中。

他的美無法形容,我和他只是容貌相似罷了,他的風姿卻是只一眼就能讓人斷魂。

楊廷彥看着畫像,嘴角含笑,眼中柔情橫溢,緩緩開口:“他在這裏住了一年,他的易容術和用毒的功夫都是我教的。那時我已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他卻只是一個少年,我大了他十幾歲。那天我一眼就識破了他的易容,還破解了他的毒,揭下面具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就知道自己將萬劫不復了。他卻不知我的心思,纏着我教他,還要拜師,我當然不肯,於是他叫我大哥,那時他當我是長輩一樣尊敬。我帶他到這裏,用盡所有心思寵着他,讓他漸漸喜歡我,慢慢的,他對我越來越隨意,甚至連大哥也不叫了,叫我‘彥’。他笑起來的時候,天地都會失色,我為他煉製‘嫣然’之毒,叫他‘然’。”

楊廷彥閉上眼,靜靜的笑了,漸漸的笑容斂去,露出悲哀的神色:“我不該讓他出去的,我應該一輩子將他留在這裏,哪怕是囚禁起來。那樣他就不會遇到那個人。他什麼都不在乎,那樣的自由自在,無所顧忌,卻為救那人不惜耗盡心力,為了那人不惜與我決裂,他寧死也要隨那人去,我留不住啊。”

楊廷彥緩緩坐下,掩面道:“他那樣堅決,誰又能留得住呢?”

我等了一會兒,見他不再說話,於是問道:“前輩帶我到此處並不是為了煉製解藥吧,那‘琉璃果’也是前輩編的吧?”

楊廷彥哼了一聲,道:“‘情根深種’也不是什麼厲害的毒,我要解何須那麼麻煩。”

“前輩是想問我‘情根深種’是從何而來?”

“我知道那毒是誰的,只想知道她和你是什麼關係?她現在哪裏?”

“她是我姨媽,已經去世了。”

“姨媽,姨媽,哈哈,她將然從這裏放走,原來也是一場空啊。”

見我不說話,楊廷彥又道:“你不好奇嗎?你不想知道你的母親和姨媽與我的關係嗎?”

“她們不是你的師妹,就是你的弟子,我不關心,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不為大哥解毒?”

“你連性格都和他很象。”楊廷彥抬頭看我:“我猜你連你父親的死也不在乎吧?”

“上一代的事,與我無關。何況那是他的選擇,對與錯都由他自己承擔。”

“好啊,你比他更洒脫。我會為你大哥解毒,但是要看你有多想讓你的寶貝大哥恢復。”

“他恢復也好,不能恢復也好,反正我陪着他,前輩要治就治,不治我們就告辭了。今後我慢慢想辦法,也一定能治好他。”

楊廷彥突然大笑:“連說的話都一模一樣啊。好,你對他如此,他對你呢?他又能為你做到什麼地步呢?”

我道:“這與你無關,你要是傷了他,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不知為什麼,我討厭此人,父親應該是待他如父如兄,他卻別有用心,甚至意圖囚禁他,蘇常青雖然可恨,但此人也非善類,他把我留在這裏又有什麼用心呢?他會對大哥不利嗎?從相貌上講大哥象蘇常青多一些,性格上二哥更像,他會看出來嗎?

不行,我們要儘快離開才是。

卻聽楊廷彥冷笑道:“落岫山莊的三少爺,這兩年在江湖上很有名呢,果然是名不虛傳。”

我嘆了口氣,原來他都知道了。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叫慕然不是嗎?這個名字江湖中人誰不知道?只是沒想到你竟是他的兒子。”

“他要怎樣?”

他笑了:“我不會對你怎樣,但是聽說蘇常青的二兒子也上了武林盟主,他的大兒子應該就是你大哥吧?黑堡的堡主呢,名聲顯赫。還聽說他們都對你愛愈性命,你說我要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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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嫣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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