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貓,是一種極其高傲的生物,它舉止優雅、步伐輕盈,宛如貴族一般的氣質,更是令無數人傾倒……我啪地合上這本專門敘述養貓心得的小品文集,塞回到書架上去。
高傲?我承認。但優雅……?算了吧,寫這本書的作者一定沒有見過那種又凶又懶又沒品的貓。
“拉祺,你喜歡貓嗎?”身後響起一個清脆的女聲。
我忙回頭,“芝蘭學姐!”
是和我同一個社團的三年級學姐佐佐木芝蘭,人成熟漂亮,聰明慧黠,還做得一手的好菜,是眾多男生心目中的偶像,據說去年還有個低年級的特地跑到烹飪社告白。所以,她可算是社團里的頂樑柱。
她微笑着看我剛剛放回到架上的書。
“想養貓嗎?不錯呀,我家就養了兩隻,胖胖的,非常可愛。”
“不,我……”
本想說我對貓這種任性的動物一點好感都沒有,但想想還是閉上了嘴。
學姐看看手錶。
“你是不是要去社辦?一起走吧,今天要做的是中國料理醉蝦。”
“醉蝦?”我眼睛一亮,興奮地道:“那不是學姐的拿手好菜嗎?學姐願意教給我們?”
“當然了,就看你們有沒有耐心了。”
啊啊,太好了,今晚可以有海鮮吃了。想到可以帶一堆的蝦子回去,我就笑得合不攏嘴,在旁人看來大概以為我是因為有美女學姐相伴才這麼高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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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女孩子這個話題,男生們在一起時經常談及,我當然無可避免地捲入其中。可是每當有人問我有沒有心儀的女孩時,我總是想半天答不上來,然後就被一頓嘲笑。但在我看來,女孩子和食物,後者對我的吸引力可能還要大些。看着那些剛上大一就忙不迭交上一大群女朋友的傢伙,不是今天和這個約會,就是明天和那個吃飯,錢嘩嘩地如流水,看得我都替他們心疼。與其拿錢去和女孩子拍拖,不如用來填飽肚子。我真的是這麼想的。
“拉祺,像你這樣的男孩子,恐怕真的要絕種了。”
芝蘭學姐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嚇得我還以為被看穿了心思。
“什麼?”
為什麼又這麼說我?記得好像自上學以來,就不止一次被人這麼說過。
她笑看着我:“你沒有心計,又不會耍手段,而且刻苦肯干,別說男生,就連許多女生都不怎麼願意做的活兒,你都毫無怨言地包了下來,所以社裏的女生都說你是新好男人第一號種子呢。”
“有……有嗎?”
我結巴着,臉有些發燙。我向來只做我覺得應該做的,卻沒想到還能贏來如此美譽。
“你還蒙在鼓裏?就是因為這樣才可愛!”
一句話讓我當場愣住了。
“可、可愛?!”
我瞠目結舌,不敢相信那些女生居然這麼看待我。
“是啊,可愛不好嗎?”學姐還反過來問我。
好什麼好?!我真想大叫出來,從小就崇拜阿諾的我,現在竟然被人說成可愛,難道還應該笑嗎?
正在我欲哭無淚時,學姐又道:“所以呢,經過我們全社女生的一致鑒定,才招了你進來喔。”
“什麼?”
鑒定什麼啊?不是除了我,壓根就沒有男生報名嗎?
學姐心高氣傲地笑笑,“你還真以為沒有男生想進烹飪社嗎?錯!那些色中餓狼巴不得進來泡女孩子,都被我們統統趕跑了。”
我無言以對。原來如此……意思就是我很安全,所以烹飪社的女孩子才會讓我加入?我是該哭呢,還是該笑?可愛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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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着走着,迎面遇上一群人,準確說,是幾個千嬌百媚的女生簇擁着一個高大俊美的男生。而這個高大俊美的傢伙,好死不死就是那隻在家裏懶散得跟只癩皮狗沒兩樣的貓。此時此刻的他,一反囂張氣焰,衣冠楚楚、容貌光鮮,領子沒有一絲褶皺,頭髮也一絲不苟地拂向耳後,一舉一動皆儒雅優美,表情更是溫和有禮得令我想上去狠狠地捏他那張虛偽的臉!正頷首聆聽身旁女生說話的他,沒想到會遇上我,怔了一下,臉上閃過些許詫異。
乍見到他,我也愣了愣,目光不受控制地瞟向他身旁的女孩子,一、二、三、四、五……六!六個!他一個人居然帶了六個女孩?還真是群星供月,萬花向陽……我忽然極不是滋味起來。什麼嘛,全被他這副假相騙了!
什麼優雅知性、沉穩內斂、溫文有禮,什麼物理系的校草,什麼高貴的王子?小姐們,你們統統被騙了!他根本就是一隻不修邊幅又懶惰又貪吃又沒品的大笨貓!而且還是癩皮的那種!
我不服氣地想,目光回到他身上,卻看到他面色陰沉地盯着我,與方才對待那些女孩子的溫和可親完全兩樣。想不到這傢伙不但晚上會變臉,連白天也變,而且變得比翻書還快!
我什麼都沒做,幹嘛他又拿那種深惡痛絕的眼神看我?怕我驚擾了他的鶯鶯燕燕不成?照理說,對這種小事一般不是太在意的我,卻無端地有些火光。一提腳,看也不看他,直直向前走去。說什麼人類虛偽,他自己還不是?!十足十的兩面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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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祺!”
驚訝我突然加快的步伐,學姐在後面叫道。
“學姐,我們快點走吧,我想早點吃到好吃的醉蝦!”在擦身而過時,我有意抬高聲音道。
哼,今晚不帶回家了,我一個人在學校吃掉!
“記住,酒不要放太多,否則會走味。”在學習做醉蝦的時候,學姐特地叮囑道。
有人笑了出來:“醉蝦醉蝦,聽起來還以為蝦子也會喝醉酒呢,原來是用酒做配料。中國料理好複雜哦~~。”
又有人問:“這樣做出來的菜吃了不會醉嗎?”
女孩子全笑了起來。
“你要是把酒放多了,當然會醉。”
芝蘭學姐走過去,示意她超過了量,那女生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學姐又轉到我面前,探頭看了看,“唔,還是拉祺學得快。”
這一下立刻引來了其餘女孩的抗議。
“學姐,你只會誇獎拉祺。”
“就是啊……”
她大度地笑了笑:“說實話,做海鮮類的鮮製品,還是男生比較好,這是生理上的優勢。”
“什麼啊……?”女孩子們全都面面相覷。
“因為手的溫度啊,一般說來,男人的手溫度比女人的要低,所以觸碰肉類不容易使其變質,這也是為什麼廚師大多數是男人的緣故。”
“啊~~?那我們社裏豈不是只有一個廚師了?”女孩們都嚷了起來。
在她們說笑的時候,我一直悶着頭做料理。平時我也會跟大家玩笑幾句,今天卻沒這個興緻。想到那隻貓,我的好心情就一掃而空。說什麼手的溫度……現在的我正一肚子火,想來溫度也低不到哪去,但願蝦肉不要腥了才好!
一切都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放到微波爐里等待成品。學姐一一巡視,滿意地道:“好,不錯,現在我們都到休息室邊吃點心邊等吧,我親手烤制的小甜餅哦。”
“哇——太好了!”大家歡欣雀躍地擁了出去。
“拉祺,你也來呀。”發現只有我站着沒動,學姐回頭喚道。
“……哦。”我呆了一下,跟上去。
和一群美麗可愛的女孩子坐在一塊泡茶聊天吃點心,在大多數男生看來,絕對認為是一件美得天上地下不可多求的好事,但現在正享受着這樣美差的我,卻感到苦不堪言。並不是她們不夠漂亮,烹飪社的女生個個活潑可愛,俏麗得足以讓男孩子流下口水,但是……
不是我挑剔,實在是太聒噪了!不說話是一群翩翩小蝴蝶,一說話就是上萬隻小麻雀,嘰嘰喳喳地吵得我欲瘋欲死。更倒霉的是,她們似乎吃定了我這唯一的男生不會還嘴,盡在口頭上捉弄我,不把我窘個半死誓不罷休。
末了我不得不找了個借口逃出來,否則一定會被口水淹死。有人說一個女人等於多少只鴨子來着?和那麼多鴨子坐在一起,是件多麼可怕的事!我可應付不來。
想去看看醉蝦好了沒有,我漫不經心地走進廚房,卻被一條人影嚇了一跳。正想大叫有小偷,那個人轉了個身。
“仲德?”我大驚,“你怎麼會在這裏?”
那隻貓剛才不是還和一群女生在一起嗎?
“嗨~~~~~”
他咧開嘴,向我招手,看得我莫名所以。
“你……你從哪裏進來的?”
他的樣子不太對勁,笑得怪裏怪氣的!
“那邊呀。”他指指打開的窗戶。
哦……因為要排風的關係,廚房的窗口總是打開的。
我怔了怔,才想起問他:“你來幹嘛?”
他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兩隻手像合蒼蠅拍似的一拍我的臉:“嘻……有兩個拉祺……”
“你幹什麼!”
我氣得差點掄起拳頭,卻聞到一股濃濃的酒味。哪裏來的?
“呵呵……拉祺歸位了……”那隻貓嘴裏含糊不清地不曉得在說些什麼。
我眉頭一皺,揪過他的衣領。
“你……喝了酒?!”
難怪他的行為那麼秀逗!莫非……
我腦中警鈴大作,忙衝到料理台,一個個瓶子地查看。完了!方才用來做醉蝦的酒一滴也不剩……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手中的空瓶子。
“嘻嘻……這個房間有好多好喝的東西呢,唔……這是什麼味道?我要吃……”他努力地嗅着空氣中殘留的醉蝦香味,開始四處搜尋。
還好醉蝦是鎖在微波爐里的,否則恐怕也難逃一劫了吧?
我氣憤地抓過東張西望的他:“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把用來做菜的酒全喝光了,待會要我怎麼跟學姐交代?這不是小偷行為是什麼?
他半眯的眼陡然圓睜,直瞪瞪地看着我,突然生氣地叫起來:“你是個討厭鬼!居然還和那種老女人一邊約會一邊吃東西!噁心噁心噁心死了!”
“噓~~你小聲點好不好!”
我趕緊捂住他的嘴巴,防止他不顧地點地發酒瘋。學姐她們可就在隔壁呢。
“你胡說什麼?誰是老女人?”
該不是酒喝多了,開始說胡話了吧?
“還裝蒜!你明明就有……唔!”他叫到一半忽然痛苦地蹲下身子捂住臉。
“怎麼了?”
我忙扶住他。要嘔吐嗎?我又張望着找膠袋。
“嗚……喵嗚……”
從他嘴裏發出的竟是貓的低吟。
我遽然一驚,不可思議地盯住他。不是吧?還沒到晚上耶!不容我多做思考,他的腦袋就冒出了兩隻貓耳朵,一時間我大驚失色。
“不要在這裏變!這是學校耶!”我慌得捉住他的耳朵使勁往裏按,“縮回去縮回去!趕快縮回去!會被人看到的!”
不想死就別在學校變臉呀!才這麼想,我一瞥,又眼尖地瞥到他身後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條貓尾巴。
“你你你你……”我驚地一口氣嗆在喉嚨。難道是酒精的作用?
“喵……”
他雖然捂着臉,但尖尖細細的鬍子還是透過指縫鑽了出來。
“誰叫你亂喝酒?這下怎麼辦!”
我心焦如焚地罵道,不知如何是好。這副貓不貓人不人的模樣走出去,我不敢想像會引起怎樣的轟動,現在又不是萬聖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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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祺,你在廚房幹什麼?醉蝦好了嗎?”
好死不死地,學姐在這個時候喚我。
我慌忙把廚房的門關上,一邊急急地道:“沒……還沒啦!時間還早,我看着就行了。”
轉過頭,又見他整個腦袋都長滿了毛,人類的頭髮也不見了,更可怕的是連捂着臉的手都冒出了爪子。
“你到底是變臉還是變身?!”
回答我的只有咪嗚咪嗚的呻吟。這種時候,這種地點……怎麼會讓我遇到這麼倒霉的事!我真想大叫出來。急亂之中,我跑上去不管一切地在他身上亂拍亂打。
“既然如此,你就快點變!要麼變成人,要麼就變回一隻完整的貓!”
千萬別給我變只半貓出來!也許拍打得太用力,又引來他一陣喵嗚的呻吟兼抗議。靈光一現,我摘下護符戴到他的脖子上。
“喵——”
他大叫一聲,護符發出耀眼的光芒,刺得我忙遮住眼。待再看去,在我面前的已是一隻小得一手就可以抱起的貓咪。方舒了口氣,又聽見門外傳來女生的聲音。
“剛才是不是有貓在叫?你聽到沒?”
“好像是從廚房傳來的……糟了!不會是有野貓跑進來偷東西吃吧?”
“拉祺……”
她們開始叫門時,我急中生智,一把撈起那隻醉醺醺的貓,從窗戶跳了出去。
剛才真的好危險!我驚悸未定地坐在樹下,為差一點曝光而後怕。而那隻讓我擔心個要命的貓醉意似乎越來越濃,軟趴趴地癱在我的膝蓋上。
“喵~~”
他翻了個身,一臉的舒適怡然,恨得人想揍他。我都快被他嚇死了,他倒悠閑自在!
“喵什麼喵!醒醒啦!都是你喝酒惹的禍!”
我使勁地猛拍他的腦門。一想到為了這種傢伙,害我不得不逃命似的跑出來就有氣。
“咪咪嗚——”
他爪子一抓,似乎想要拍掉我的手,蹭啊蹭的,十足把我的膝蓋當成了一段上好的枕頭。
正氣得磨牙,忽聽到一陣細弱的哭聲。誰?誰在哭?循聲望去,我才發現樹林子裏不只我一個,在灌木叢的背後還蹲了一個人影,發出哭聲的就是他。瑟縮着身子,那人一邊啜泣,一邊抹眼淚,想哭又拚命忍住的聲音聽得人不禁心起憐意。如果他不是個和我同年齡的話。偌大的校園裏,這把年紀了還能哭成這樣的人,就只有那個全校有名的愛哭鬼……呃,表達錯誤,應該是天使寶寶,農學院那個叫黑崎敬輝的高材生。
我不認識他,但早有耳聞,遠遠地也見過幾次,名氣大的緣故,時常可以聽到有人在議論他。弱智的天才——男生們多數這麼說。據說他的成績好到不能再好,每個老師都讚歎有加,這就否定了他種種看似白痴的跡象,但是,每個初遇到他的人,都會被他那嬰孩似的行為弄得哭笑不得。比如現在,我還沒見過有哪個大學生還會偷偷躲在角落裏嚶嚶地哭。起碼也哭得有點成人樣才對嘛。女生呢,好像就很喜歡他了,總是天使天使地叫。據我聽到的各種資料,黑崎敬輝會哭,多半就是迷路的象徵。他的路痴同他的才氣一樣著名。看他哭得那麼傷心,我抱起那隻醉得一塌糊塗的貓咪小心翼翼地靠近。
“請問……”
才想問他需不需要幫忙,他就抬起了頭,一張清麗得不食人間煙火的臉蛋上掛滿了晶瑩的淚珠,我不由自主地看呆了。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看到他。難怪女生會喜歡,這個人長得根本就不像人,活生生一個從天上掉下來的天使……看到是不認識的人,他嘴巴一扁,又要哭,突然圓圓的眼睛定在了某一格上。
“貓咪。”就在我不知該如何搭話時,他開口了,聲音如水晶般的柔軟透明,聽得人心頭非常舒服。
“什麼?”我一愣。
“貓咪!”他又強調了一遍,噙着淚珠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我。
被那麼澄澈美麗的雙目望着,我竟有些慌亂無措,彷彿被一面水晶鏡子照着,里裡外外都逃不掉。他剛說什麼來着?貓咪?是指我手上這個嗎?
躊躇了一下,見他還是眼巴巴地看着我,便不由得把那隻貓送了過去。
“要……要抱嗎?”
聽說他是個動物痴,這隻貓應該能夠止住他的眼淚吧?反正那小子也醉死了,夢裏不知身是貓。
黑崎敬輝如獲珍寶地接過來,小臉立即破涕為笑,當下令我驚為天人。我從來不知道,原來男生也能美成這樣!或者,不該說美麗,他和女孩子的那種艷麗漂亮絕不是一檔次上的,更飄渺、更輕靈,更非人間……好似飄在高空中極其純凈的歌聲……既不像男人,也不像女人,能夠用來形容他的,大概也就只有中性的天使了。我總算能夠理解為什麼老師們對於他的脫線和痴獃非但不怒,反而還寵愛有加了。
抱起小貓的黑崎敬輝下一刻做了個令我羞得幾乎背過臉去的動作。他先是把那隻貓舉起來,煞有其事地東看看西看看,檢查了老半天。我還沒搞清楚他在幹什麼,就聽見他說:“噢……?和我一樣,是男孩子……”
我的血液一下衝到臉上,滿面通紅,手裏更是捏了一把的汗。男……男孩子……?我的媽!好在那小子醉生夢死,要是讓他知道被人檢查性別,一定會氣到瘋!
“喵……?”
仲德醉意未消,不舒服地扭動着。
那個天使寶寶則開心地抱着他這裏摸摸,那裏摸摸,看得我冷汗直冒,就怕那隻貓突然酒醒過來,發現是抱在別人的手裏,那可就不好玩了。那隻兇悍的爪子要抓上這張出塵脫俗的臉蛋,可就太可憐了。
正擔心着,他又做了個把我嚇得半死的動作。只見他忽然捏住小貓圓嘟嘟的臉頰,用力向外一拉——就像我前幾天惡作劇的那樣。
“喵鳴!”
那隻貓痛得叫起來。
我也驚道:“你……你幹什麼?!”
黑崎敬輝抬起無邪的雙眼,天真地道:“貓咪在笑。”
啥?我傻了眼,瞅瞅那隻可憐的貓,唔……真同情他的那張小臉蛋。
“敬輝!”
這時遠處傳來一個男生的叫喚。
黑崎聞言驚喜地站起來,“阿健!”
只見一個身着白長袍的男生正怒氣沖沖地大步向這邊走來,整個人山雨欲來風滿樓。那樣白衣白褂的裝束,不是醫學院就是化學院的。我猜測着,搜索腦中的各種訊息。來找黑崎敬輝的人,莫非就是……
“你TMD又給我東跑西晃!你的腦袋難道就不能分一點來認路嗎?”果不其然,那男生一張口就大罵,“你知不知道我才剛剛下課?哭什麼哭……”
他忽然停止罵人,眼睛直瞪瞪看向前方,“這是什麼?”
“阿健,貓咪。”黑崎邀寵地舉起那隻貓,卻引來那個男生一臉刷白。
“不要過來!馬上丟掉!”他氣急敗壞地大喊着:“我對貓毛過敏!”
“可是……”
“不準可是!這種東西,丟掉!”
不等黑崎敬輝反對,那人就從口袋裏掏出一隻橡膠手套往手上一套,捉起那隻貓的脖子,像丟垃圾似的向後一甩,動作粗暴而又鹵莽。隨着一個漂亮的弧線劃過高空,兩聲驚叫同時響起——
“啊!”
除了黑崎,還有我。
“走了!”
呆楞地看着那兩個人一拉一扯地離去,我愕了老半天才想起被丟出去的那個小傢伙。糟了!那隻貓……趕緊跑過去,果然看到他正趴在草堆上直哼哼,腦門上還多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包。
“喵……喵……?”
頭暈轉向的,他似乎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我一顆心才落了地,拍拍胸口,想起方才那個暴力的男生。
好可怕,不會錯,他一定就是醫學院人稱“冷麵虎”的荻野健人,也就是黑崎敬輝的護草使者。大家都說惹誰都可以,就是千萬不要惹上那頭殘暴的老虎,否則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他可不管什麼場合什麼地點就可以當眾把你罵到吐血。又有八卦人士說曾看到他在校長室與校長破口對罵,在學生會與至高無上的學生會長大打出手,在解剖室大摔冷血醫師的課本……諸多惡跡,被人傳了N個版本之多。
可怕是可怕了點,但看上去不就是個和我差不多的男生嗎?為什麼會讓人感到避之惟恐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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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咪嗚……好痛!”
隨着酒醒,仲德慢慢地化為人形,好在我們此刻也已回到了家中。他正躺在床上抱着半貓半人的頭。
“誰叫你喝酒的?”我沒啥好氣地道,將冰塊墊在他的額頭上,一邊敷腫一邊醒酒,“看吧,自作自受!”
“痛……為什麼我頭上會有個包?”他摸摸腫塊,委屈地問。
“你走路搖搖擺擺,自己撞的啦!”
我誆他,若讓他知道又被檢查性別又被當作垃圾亂丟,不曉得會做出什麼事來。算給他一個教訓,看他今後還敢不敢碰酒精那種東西。
見他的爪子一直按着腦袋,表情難過地蹙着眉,我問:“頭很疼嗎?哪裏?”
“這裏!”他哼哼着指指太陽穴。
我傾身過去一邊給他按摩,一邊趁機再教訓幾句:“這就是宿醉的後果,不會喝酒還貪杯,當心醉死你!”
“喵……”
他舒服地嘆口氣,根本沒把我的話聽進耳朵,而是懶洋洋地半眯起眼,似乎很是享受。
“喂!”我火大地在他腦門上又拍了一記,“我說話時不要閉上眼睛!”
這是對人起碼的尊重,雖然我也不指望他能尊重我到哪裏去。
“咪嗚!”
不小心拍到腫塊,他痛得叫起來,睜開眼,流露出惱意。
“幹嘛啦?羅里八嗦的!”
“我要是不羅嗦就不會在這裏給你按摩了!”我瞪他一眼,繼續手上的按摩,嘴裏念叨着,“不想暴露身份就謹慎點,像今天在學校,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萬一那個時候有人進來的話……”
低頭一看,正好對上他目不轉睛盯着我的眼。
“幹嘛?”我臉上怎麼了?
“你的臉長得好奇怪喔……喵!”
他慘叫一聲,原因是我很不客氣地扯了一把他的貓鬍子。
“好痛!你怎麼扯人家鬍子?”
“活該!就是要你痛!”我恨恨地站起來,不打算理睬他了,“你的臉才奇怪呢!”
不人不貓的,還敢說我!好心好意給他按摩,非但沒有感謝,還來這麼一句!我知道我的長相是不及他變成人時那麼俊美倜儻,但也不需要他來提醒我!長得帥又怎麼樣?腦子全是豆腐渣!走出他的房間,我第一百零一次地告戒自己,不要再去管那隻沒心沒肝的歹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