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遼陽風雲(5)

第七章 遼陽風雲(5)

遼陽的正規軍隊已經在東征潰敗,現時的奚漢營、渤海營都屬地方武勇守備兵馬,說明白點就是宋國的廂兵一樣性質,輔助軍隊作戰和維護地方治安

既然是高清臣親自推薦的人,奚漢營的指揮使當然不能安排太差的位置。吳撞天深思熟慮后,提拔方信做了自己的副手,並說不知道方信的指揮水平如何,只能預先安排親兵十人試試看。更多的人手則要看能力而定。

吳撞天正氣凜然地道:“我老吳頭受太師提拔做漢營指揮使,兼管奚營,靠得是什麼?是知人善任。方兄弟還請好好表現一番,老吳頭不會錯過任何一個能人!”

方信聽得血氣洶湧,當即拍胸膛道:“吳帥放心!待一個月後,我給你瞧瞧什麼叫真正的精兵!”說罷挽袍捲袖得作勢要大幹一場。

吳撞天在那一刻覺得這小子真的可愛。

這一日,吳撞天笑問他的幕僚高禎:“那傻小子還在努力訓練他的精兵?”

高禎含了一絲笑意,他已經習慣每天探聽一下那小子的趣事。例如說他一點不教手下刀法陣法訓練,每天帶人一圈圈的跑步,煞有介事地教授一點都不實用的隊列行進,有時還一動不動就那麼站上一整天。

當然還有錯一罰十的牽連制度,吃飯先後的排隊計較等等新鮮有趣的鬼點子。

每每看到那十個倒霉親兵被操的像狗般喘氣,總讓所有奚漢營上下樂不可支。

高禎笑道:“他在策劃什麼二十里雪天越野跑,手下的人個個煞白着臉死活不肯挪動,害他拔刀子亂砍,跳腳大罵爹娘!”

吳撞天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積雪都沒到胯下了,他還讓人出野外受凍,就是皇家的宮帳軍也摞膀子不幹吧。這小子……呵!”他覺得無法形容方信的愣勁,只是止不住笑意。

“不過。”高禎奇峰突起地道:“他還真辦成了!”

吳撞天一愣。道:“我老吳頭手下難道也出了不怕死地種?”像奚漢渤海之類武勇營招收地多數是活不下去地漢子和市井流氓。別像士氣忠誠度能有多高。而這種冰天雪地野外亂跑可是丟性命地活。吳撞天也不敢說自己發出同樣地命令。手下會有多少人遵從。

高禎微有讚賞之意。道:“方信或許愣。不過也知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地道理。他承諾完成任務地前三名將擁有一匹屬於自己地馬匹。”他說這裏忍不住發笑。續道:“至於最後一名則要改名為‘馬子’。而不去地人將據軍令。立斬不赦。威逼利誘。手下立時都服服帖帖地了。”

遼東地馬匹並不算貴。不過馬匹絕對是每戶人家地主要財產。戰時是救命地寶貝。武勇民營不屬正規軍隊。要成為騎兵只能自帶馬匹。可惜這些漢子流落到當兵地地步。那有足夠錢財。

很多人都拚命節省開支。以待買一匹馬成為騎兵。在女真威脅之下起碼性命上有保證。

所以說。方信地承諾實在很有誘惑力。

吳撞天知道方信出自茅台酒鋪,有點積儲,卻也想不到這麼慷慨大方,點頭道:“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也算在兵營立了足,是個有前途的人!”

高禎並不意外吳撞天的稱讚,畢竟像方信這樣的沒甚城府又做事認真捨得錢財的手下是每個將領都希望收入囊中的。

兩人說到這裏,吳撞天凝重了臉色。

高禎知道今日談話的正戲到了,也端正了臉容。

吳撞天問:“最近高永昌的動作頻繁,他想當皇帝?”

高禎搖了搖頭,沉聲道:“族裏不會同意的,他是在做夢!”雖然高永昌有渤海第一勇士的稱號,並且掌握三千兵馬,但是他對高永昌並沒有任何敬意。

他們同是渤海大族高家的旁支,高禎那一脈在瀋州,高永昌則是遼陽土生土長,而兩人家境都是貧困得不能開鍋,可是一個走上文人幕僚的道路,一個卻走上武者軍人的生涯,多少有點相互比較之意。

而且高禎知道高家本族更青睞於跟隨現時的東京副留守高清臣。

“渤海的小子們最近襲擊了很多奚人。你知道,奚人與契丹的血緣近,蕭保先已經有了警覺,現在向我施壓,要儘快交出兇手。”吳撞天沉思了一會,道:“我以為這是不是高永昌在辨明我們奚漢營的態度。文先,我需要確定渤海本族的風向,尤其是對我漢人的態度。”

高禎點了點頭,將這個任務接了下來,道:“我聯絡幾位族兄探探口風,同時也到老師那裏坐坐!”高禎說的老師就是東京戶部的大公鼎。大公鼎喜愛推廣儒學,每到一處必定公開講學論經。高禎拋下遠在瀋州的孤寡老母跑到遼陽城來,就是慕了大公鼎的名氣。

“嗯!”目前撲朔迷離的局勢讓吳撞天有點煩躁,他若有所思地道:“或許,我也該去找找老猴子。”

他的奚漢營一旦對渤海的年輕人展開搜捕,必定大大激起渤海人和漢人的矛盾。說不定憤怒的渤海人會對漢人做出報復性的攻擊。

漢人人數雖多,但勢力遠遠不及渤海人。是因渤海人的高家是在渤海東丹國時便成了高門大閥,至現時遼國科舉之後,門閥勢力早不如以往輝煌,但百年的開枝散葉,高家在遼陽渤海人中穩穩是領頭羊的地位。

而漢人從來就沒有一個統一的首領,現時更找不到一個整合全族力量的人選。

所以一旦兩族翻臉,那麼漢人只怕會立時淪落到被屠殺的地位。他吳撞天可承受不起這個後果,他需要找人蔘詳參詳。

老猴子是指侯概。

侯概是在十年前靠收北市的保護費而崛起的漢人流氓頭子。手下兩三百人都是能跟人玩命的好漢,而以他漢商保護神的威名還能得到北市上百的漢商的擁戴。這廝也是漢人之中除他吳撞天外,唯一一個在遼陽城內說得上話的人物。

……

方信有點興奮,他本身當然想不到如此威逼利誘的主意,完全是高藥師給的點子。不過誰管呢,有效即可。

事實上,效果超出了他的想像。

他許諾的馬匹獎勵不但讓手下士氣指數幾何級數地飆升,連帶着讓其他的士兵也團團圍了過來。

遼國總的說來,是個半農耕半游牧的國度,馬匹並不昂貴,但是普通的也要五至十貫銅錢,相對於大宋三四十貫的價格,算得上十分便宜,但是對於遼東貧民而言,三年不吃不喝也未必賺到這個數字。

而武勇營雖然管吃管住,但餉錢少的可憐。按宋國的一貫等於千文的換率,宋國的廂兵雖然不堪,但月薪也是用貫來算的,而這裏只能用文來算,好似後世的美國跟亞非拉兄弟,那是沒法比的。

“我們也要參加賽跑!”他們推舉一個叫吳石的老兵過來交涉。

方信瞧瞧帳外,只見得裡外圍了三重,暗暗心驚。收買奚漢營的人心得多少匹馬?

保安隊入主蘇州之前,用得川蜀山地馬也才五六匹,全是做斥候營的訓練用途。其他將領也只在閑時騎來過過癮。

如果收買人心失敗,宋德興這個斥候營指揮使大概要劈了自己。方信想起那個背後有笑面虎之稱的西北沙盜,神態也不禁正經了不少,為難地回道:“可你們不是我的手下啊!”

吳石笑道:“方帥是我們漢營兵馬指揮副使,地位在我營所有都頭之上,只在吳帥一人之下。我們當然是你的手下!”

方信搖頭說:“不妥,此言可不能平息你們頭頭的怒氣。我新來乍到,可不想惹人嫌。”

吳石眯了眯眼,又笑道:“方帥過慮了!我們武備官兵又非是正規朝廷兵馬,拉人用人全靠各級頭領的本事。老實說我們漢營一千三百人,真正能領糧餉的只有不到七百人,都是各級頭領的心腹親兵。其餘多數人都是湊數的,走與不走,對各位頭領的戰力沒任何影響。”

“真的?”方信有點嘀咕,這個訊息高藥師可沒說過。他們立足才兩三個月,有些忽略也屬正常。

吳石見他意動,心中狂喜,表面正正經經地道:“若是方帥點頭,現時我們百多人就歸入方帥名下!”

方信摸摸短髮的腦勺,吳石的話正合他心意,他可沒有高藥師那種耐性去兜圈子,立即爽朗地道:“就這樣,你們有多少我收多少。吃喝跟本帥一樣,不過這次比賽最多只能提供十匹馬做獎賞,其中三騎還是屬於原本十名兄弟的。”

他這麼一說,當然皆大歡喜。

吳石心想,這個長官倒會說漂亮話,他立刻拜道:“屬下見過方帥!”

吳撞天剛出營門,聽手下來報這一齣戲,不禁抱腹噴笑:“這方大頭真是……傻的可愛!高清臣哪裏得來的活寶?!”

吳石沒有騙方信,但是有些關竅卻沒說。例如,武備營的將領是可以自由招收兵馬的,但是有一點,就是糧餉朝廷就只提供那麼多,不會根據你手下人數而有變動。一般將領因為糧餉低,都採用糧餉的七分養親兵精銳,三分養雜兵,保持正規編製以做樣子。

因此像方信接收百多人從法理道義上都是沒問題的,問題是他得到的還是十人的糧餉,其他人全要由他養活。而且被其他將領劃到雜兵一列的,多數不是什麼武勇之人。有這個錢還不如自己到街上挑選,現在東征的潰兵正好流浪到遼陽附近,這裏一點都不缺人手。

在方信傻呵呵地開始他的一百三十二人的十里雪天野外行軍比賽同時,黃明晰終於從大連州的建設中脫身出來。

弘鶯鶯在冬季來臨前已經北上,帶來大批的禦寒物資,同時也給他一個危險的信號。桃花塢現時已經資金枯竭,所有可以挪動的錢財都花在了這場北伐之中,甚至還挪用了部分平家撥劃到造船場的錢。

以糧食儲備而言,由於在剛剛秋收不久就攻佔了復州,所以並不缺乏。可是大連州需要的不止糧食,這裏剛剛進入建設期,屯田和鹽場都在破土動工,而蘇州關的重修擴建又關乎自身的安危,不得不立刻進入規劃日程。再有,都里鎮的工業區包含有鍊鋼鐵造武器的項目,那也是必不可少的工程。

大量的工具和設施材料都要用錢買。沒錢談什麼發展?

黃明晰逼不得已將一批繳獲皮貨藥材緊急發往桃花商行,讓人儘快拋售。

其後匆匆任命弘鶯鶯為大連州第一主事,鄭渾純為蘇州關統帥,領八百人駐關;而楊延之則組建監察營,專門監管內部安全和外地情報,兼暫領魏炭頭的監軍營;原商行護衛隊的徐榮則籌建警務司,兼顧大連州預備役的組建。

於這年的十一月十日,他帶了宋德興、馬擴及三百北伐軍精銳冒着冬雪開始了北征遼陽之旅。

這是一場賭博。正如之前他賭蘇復兩州兵力空虛,孤注一擲的北伐,最終成功立足。這一次他賭自己能在女真吞下遼陽前,將這塊作為大遼五京之一的肥肉割下部分,以作為發展的肥料。

兵凶戰危,他能動用的兵力又不多,一切靠得還是他的預知判斷和運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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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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