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真男兒
說到桃花塢的發展,弘鶯鶯嚴肅起來,首先給黃明晰一個重擊,道:“奴家請島主關閉船場!”
黃明晰皺眉,知道麻煩來了。
桃花塢現時出產的主打產品是白糖,現時與濟州(濟南)為中轉,沿運河攻佔中原的市場,月進萬貫不在話下。由於用的是明代才有的“黃泥水脫色法”,在品質上遠超於同時代的四川遂寧出產的糖霜,而冰糖也是明清才出現的,兩者一出世,所向披靡。
除糖類外,還有風車驅動加工的麵粉、菜籽油、木漿紙、鉛筆、傢俱幾項,這些產品在登州的銷售不錯,但是由於登州地區封閉,只有兩條路與外界連通,路上山多林密,盜賊叢生,運輸成本高昂。利潤不大的產品難以擴張市場。
“麵粉和菜籽油雖然不似白糖賺錢,但在登州五縣也有不錯的收益,木漿紙、鉛筆作為新鮮物事,勉強自古自足。唯有這船場,投入大,出產的漁舟一年沒賣出兩艘,這是虧本生意,作不得的。”
登州是仁宗時期封港,距現在四十來年時間,民間的造船工匠還有不少遺留,黃明晰在機器局建立時便叫人一一尋訪,利用風車的動力,還有鋸木廠的方便,造船場很快便搭建起來,並開始生產出各類漁舟。只可惜登州的漁民窮的連褲子都買不起,漁舟嘛,他們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無疑的,弘鶯鶯對此花費了三萬貫的本金,並且每月還要搭進去近五千貫的重工業大感不滿。
“造船啊!”黃明晰有點心虛,這個項目的確是考慮不周,他犯了穿越者自以為是的錯誤,渾然忽略了登州的市場和自己之所需。不過現在叫他關閉船場,卻又是捨不得了。那些技術人才和熟練工人,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能夠培養起的。“其實,我的目的不是漁舟,而是海船,能夠出得了海洋,經得起風浪的大海船。”
“俗語說得好,所謂要致富,先修路。”黃明晰鼓動道:“桃花塢孤懸大海之中,當然少不得要興建船工。”
弘鶯鶯搖頭駁道:“以我桃花塢這丁點的貨物,一兩艘五六百石的商船盡可滿足,自可到密州的船場,無非是三千多貫便可購得。你若嫌錢多,可到江南,那裏的船木質和做工均是上好,即使是皇家的萬石神舟也未必沒有。總的說來,即使萬石神舟,也未必比你這家船場貴多少。”
雞肋啊!黃明晰咬了咬放下手頭的工作,兩回踱了一圈,額頭滲出細汗。好不容易的閃出一個念頭,他兩手互相錘了一下,回頭面對弘鶯鶯道:“你認為桃花塢的位置如何?”
弘鶯鶯皺了皺眉頭。桃花塢地位置一直是她地心病。海島在古中國一直都不當是領土來地。在明朝台灣島這麼大地一個島就白白地給西班牙佔了。明朝廷鳥聲沒發一句。宋代在琉球國王遣使進貢時。還誤以為琉球國地位置就是台灣島(台灣這時叫小琉球)。而鬧出大笑話。
而大謝島地位置更是不妥。它位於宋遼兩國地邊境。從此島出發三兩個時辰就是砣嘰島。那裏便是宋遼地警戒線。大宋在登州蓬萊水城屯水兵。教習水戰。在砣嘰島、喉磯島、北大謝島、沙門島設立烽火台。旦暮傳烽。以通警急。又每歲四月自沙門島遣兵戍砣磯島。至八月方還。以備不虞。
遼國其時也在北城隍島設置城關。契丹倒不是打算在海上與宋對峙。作為一個游牧民族。他們根本就沒重視過大海。他們真正地目地是防止女真人通宋。
公元渤海國地東丹王耶律倍從都裏海口(今旅順口)乘船逃亡歸附後唐明宗李嗣源。臨行前賦詩並刻寫在大木上豎立在海邊。其詩是:“小山壓大山。大山全無力。羞見故鄉人。從此投外國。”後來遼國為了防止此事地再次發生。在蘇州以南設置蘇州關。在都裏海口設置城關。和在北城隍島設置城關。
無論遼國地目地如何。宋國以防禦為主。因此關閉了登州港這個千年大港。大謝島也因此成為一個閉塞地荒島。
荒蕪。危險。這是弘鶯鶯對於桃花塢地位置評價。
黃明晰搖頭道:“你只看到不利的一面,卻沒看到好的一面。其實桃花塢也有很大的優勢!”他拿出一副自己畫的比例有點失真的渤海地區地圖,指着一排島嶼說:“我們大謝島屬於廟島群島之一,而廟島群島,自北而南地縱列在渤海海峽之中,並在各島間形成了重要水道,控制着黃海、渤海之間的門戶,素來有“渤海鎖鑰”之稱。”
“這一個列島在北可通遼東,往西可通燕雲,往南可通大宋,往東可通高麗日本。船從四地一路皆有島嶼照應,遇風可靠岸,黑夜亦有燈塔指路,自秦漢以來便是一條黃金水道,只是宋遼對峙才不得不斷了經商往來。”
“燕雲有牛羊馬匹,遼東有藥材鐵礦,高麗人蔘青鼠皮細布銅器硫磺,日本的唐刀銀器等等資源皆可從這一水道進入大宋,大宋的瓷器絲綢茶葉也可同時經此與各國交易。”黃明晰兩眼發光,用力地頷首道:“海路危險莫測,這是一條相對安全的海上絲綢之路一旦打通,我們就是坐地收錢也能富可敵國。”
雖然黃明晰說得天花亂墜,不過,弘鶯鶯很現實,她皺眉道:“姑且不論大宋水軍,離我等不到三兩時辰可是遼國水軍的範圍,宋遼敵對,你想打通這條水道,有可能么?”
黃明晰也知道自己的話語有大缺陷,不禁再次讚賞弘鶯鶯的冷靜,他遲疑了一下,道:“北方女真人已經建國,戰火連綿,遼國自顧不暇,在渤海的勢力已經是一掃而空。若是有點膽氣之人趁機佈局,事情其實大有可為。”
這個想法他以前未必沒有考慮,只是模糊而沒有把握,這時一說出口,反倒覺得大有機會。要知道預知大勢,是他最大的王牌所在。
女真滅遼,至少也要七八年時間,在此期間單是搞個軍火走私都可以讓他盤滿鈸滿,何況還有其他貿易。
再且,無論契丹還是女真都不善水,安全上面也有保障,說不定真的能趁勢而起。黃明晰一時浮想聯翩。
弘鶯鶯大感震撼,她道:“我以為,憑東家的天資,只要潛心跟程學究做學問,遲早都是要做狀元的。”
“做官,那可非我所願。”黃明晰搖頭,道:“你知道,遼宋乃天下之兩大支柱,任何一個垮了,天下都必定大變。我的野心不大,只望能有個立足之地,掌控自己的命運而已。”
弘鶯鶯默然,她也算是履歷多多之人,自從聽到北方大亂起,多少能察覺亂世的氣息,又聯想到登州的民不聊生,嘆道:“奴家也約略讀過點史書,但凡朝代,無非五十年而興,百年而衰,三百年而絕。說來,契丹兩百二十個春秋有餘,我大宋也有百五的安樂歲月,按理都是進入了多事之秋。”
她頓了頓,自覺一個婦道人家這般的說法卻是有點過了,便無奈笑了笑,轉口道:“馬衙內還是說對了,東家的確胸懷大志!”
她這麼一句,反倒讓黃明晰莫明其妙地一驚。他側頭想了片刻,知道弘鶯鶯誤會了,他支吾了一聲,道:“你說北伐啊,那不是件好玩的事,其實也不一定非要打仗嘛······”
“男人哪!”可是弘鶯鶯卻不聽他的,一絲莫名的情緒滋生,她突然覺得一切都好生無趣,只扯了一個笑容,振作精神,道:“奴家為東家歌一曲,如何?”也不待黃明晰反應,自個整整嗓音,那一直發出好聽似黃鸝清音的喉嚨驟然冒出一股浩然音律:“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
真的男兒,豈能沒有建功立業之豪情壯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