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變生肘腋(4)
聽過劉煬的一番話,鞏忻硯強忍心中的怒氣,冷冷地注視着楊昉,沉聲道:“楊舵主,你可有何話說?”
“我無話可說,劉舵主一定不會說假話,但我也絕對沒有干對不起乾興幫的事情,我跟羽輝閣根本沒有往來。我素來的為人,鞏老您是非常清楚的。”楊昉揚聲道,“這定是羽輝閣的離間之計。”
“是啊,鞏老,楊舵主對我幫忠心耿耿,天地可表,他絕不可能勾結羽輝閣,出賣本幫。”綿州分舵舵主“閃電槍”岳尚濤此時站了出來,替楊昉辯解道。此人豹頭虎目,身形矯捷,因為為人耿直,待人熱情,平時同其他舵主之間關係都比較融洽。此時所說的話,也表達了其餘幾位舵主的心聲。
其餘的幾位舵主暗暗點頭,心中也對劉煬所說的事情將信將疑,一時間也無法接受楊昉竟是叛徒的事實。
楚雲舒掃視了在場眾人一番后,看出眾人心中的疑慮,從懷中取出一封信,讓站在身旁的鄺威遞給楊昉,緩緩說道:“楊舵主,你不忙辯解,先看看這封信。”
楊昉滿面狐疑,從鄺威的手中接過書信,看過之後,雙手顫抖,臉色灰白,喃喃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呆愣在當地,竟然說不出話來。
楊昉身旁的梓州分舵舵主“摘星劍”吳寰探身向前,側目觀看,書信文字看得清清楚楚。原來這封信是楊昉的兒子寫給楚澤遠的密信,大概意思就是楊昉違背幫規,私自斂財,結交匪類,私通羽輝閣,圖謀暗算少幫主和西路各舵舵主,他欲大義滅親,檢舉其父種種罪行,云云。
看過書信,吳寰忍不住搖頭嘆息。吳寰的表情落入眾人的眼中,另其他舵主更加猶疑不定。
楚雲舒面色冷峻,沉聲問道:“楊舵主,這信可是令郎的字跡?”
“確是他的字跡,但卻不知道他為何這麼寫。”楊昉面色迷惑的答道。
鞏忻硯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憤,怒聲呵斥道:“事已至此,楊昉你還不束手認罪,難道還要我親自動手嗎?”看着楊昉,他心中非常矛盾。楊昉是他一手提拔的,也是楚澤遠當年的護衛,為人極仗義,不但在乾興幫內義名遠播,在江湖上也是很有威望的,平日善待同僚,對自己極為尊敬,想不到今日竟叛幫害友,做出這麼令人不齒的事情。
其餘的舵主聽到鞏忻硯的話,心中已然明了,楚雲舒和鞏忻硯早已知道楊昉勾結外敵的事情,而且打算借這次年會處理此事。此時人證物證俱在,還有什麼話可說,都閉口不言,靜觀其變。
“罷了,既然少幫主和鞏老都認為我有罪,我也沒有什麼話說,只求見幫主一面,親自向他述罪。”楊昉慘然道。
鞏忻硯走到楊昉切近,伸手封住楊昉周身大穴,然後道:“你放心,這個要求我們還是會滿足你的,你的家人我代你好好照顧的。”揮手讓護衛弟子把楊昉帶到一旁。
楚雲舒萬沒有想到楊昉竟絲毫沒有反抗,束手就擒,心裏突覺得什麼地方似有不妥,正迷惑間,但聽鞏忻硯說道:“少幫主也不必多慮,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雖然羽輝閣來勢洶洶,但我幫巴蜀八位分舵舵主在此,集合成都分舵的弟子,憑藉著庄中的種種機關佈置,即使羽輝閣十二護法齊至,也不能把我們怎麼樣。目前最緊要的是先飛鴿傳書巴蜀各地分舵和總舵,儘快派人手支援成都分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狂笑聲突然響起,笑聲細密綿長,聲聲不絕,如碎玉切金,透人心腹,聽者欲嘔,狂笑之人顯然是內力深厚的武學高手。
眾人驚覺不妙,紛紛起身。
“‘洞庭狂士’左頌誠。”司馬晟低聲驚呼。
左頌誠是羽輝閣十二護法之一,為人狂放不羈,跌宕起伏的狂笑聲幾乎成了他現身的獨門招牌。
鞏忻硯面色大變,轉身對司馬晟低聲道:“看來莊裏的佈置出了問題,外邊的弟子估計凶多吉少了。你速去查看,並想辦法儘快聯絡成都分舵的其他弟子,準備接應少幫主。”然後向廳外朗聲道:“哪位高人駕臨弊庄,老朽有失遠迎,還請入廳一見。”
司馬晟轉身從側門退出大廳,自去查看。
“哈哈,鞏兄,兄弟的聲音你都聽不出來了。看來你真是老了。”話音未落,廳門前飛身縱落數條身影,為首一人當先跨入廳門。
此人身着儒服,面白無須,鼻直口方,雙目如電,長相甚是儒雅,手持搖扇,踱着方步走入會客廳,正是號稱‘洞庭狂士’的左頌誠。
左頌誠身後緊跟五人,形象各異,氣度各自不凡,顯然均是高手。
“閑話少說,左護法擅闖我庄究竟是何用意?身後諸位想來都是貴閣的高人了。”鞏忻硯怒目圓睜,語氣肅殺地道。
劉煬在一旁咬牙切齒的喊道:“鞏老,就是他們殺了鄭兄。”
“鞏兄號稱‘氣貫西川’,兄弟早想領教一下你獨步西川的混元無極功,可惜過往幾次相交都一直沒有機會。貴幫各路舵主的風采我也早想一睹,今日藉著貴幫各路英雄匯聚一堂的機會,特來討教討教。”左頌誠看了劉煬一眼,手搖搖扇,慢聲細語的接道,“這幾位都是我們羽輝閣的護法。”
看到左頌誠站在廳上傲然的神態,何奎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霍然站起,大喝道:“鼠輩敢爾,殺我幫中兄弟,擅闖我幫重地,還敢在此大言不慚,欺我幫無人嗎?”話未說完,跨步躍出,揮掌直擊左頌誠胸腹要穴。何奎號稱“摧山手”,雙掌掌力雄厚,有摧筋斷骨之力,此時全力揮出,掌風襲人。
左頌誠輕輕跨步,側身避過一擊,輕蔑的道:“憑你,也值得我出手嗎?”說罷狂笑聲響起,聲如暴雨雷霆,震的何奎身形搖晃,口鼻溢血。
左頌誠顯是運足全身內力發出的笑聲,其威力不亞於佛門的獅子吼。
何奎一疏神間已經中了暗算。他爆喝一聲,奮起雙掌,舞起滿天掌影,勁氣四溢,罩向左頌誠。
乾興幫眾人高喝“好掌法”。
劇變突起,何奎突然止步,左手扶腰,怒目圓睜,瞪視着身左側羽輝閣的一位護法,舉步欲行,卻已站立不穩,“啊”狂吼一聲,到地身亡,腰際鮮血噴涌而出,卻原來已經遭了對方的暗算,身側一劍貫穿腰腹。
“卑鄙,竟然暗劍傷人,無恥之徒,報上名來。”梓州分舵舵主“摘星劍”吳寰跨步而出,點指暗算何奎的那位矮個羽輝閣護法。
“嘿嘿,充什麼英雄好漢,連我一劍都躲不過,狗熊一個罷了。”矮個護法面帶冷笑,嘲諷道,“你以為我們是來比武打擂嗎?笑話。”雙目寒光迸射,直視吳寰,“我是來殺人的。”語氣森冷無比。
吳寰沒來由渾身一顫,士氣已衰。
看到對方先聲奪人,一上來就殺了幫內一位舵主,鞏忻硯急怒攻心,高聲道:“吳舵主且請退下,讓我來領教領教‘無影劍’。”鞏忻硯走到會客廳中心,替過吳寰,吳寰應聲退到一側。
眾人心想,原來是“無影劍”陰景華,怪不得出劍無聲無息,毒辣異常。
“嘿嘿,也罷,那我就越俎代庖,先領教領教‘氣貫西川’究竟有多少斤兩。左護法,你恐怕沒有動手的機會了。”陰景華陰陰一笑,漫步而行,走向鞏忻硯,並側首向左頌誠嘻笑了一句,整個人散漫異常,完全不像高手對決的陣勢。話音未落,劍光黑芒電射,如毒蛇出穴,直擊鞏忻硯咽喉。
“哼,故技重施,不過爾爾。”鞏忻硯雙掌合十,輕輕夾住劍芒,氣定神閑。細看掌中長劍,是一柄通體深黑的軟劍。
“是嗎?劍法不行,我的劍如何呢?”陰景華嘿嘿冷笑,“當今天下還沒有幾個人敢摸我的劍的。”
鞏忻硯倏然警覺,雙掌一送,推出對方軟劍,急退一步,低頭一看雙掌,隱現青氣,掌心微辣,已然中毒。
鞏忻硯心中狂怒,沒想到一時輕敵,卻中了對方的暗算,高聲道:“無恥鼠輩,竟然用毒,我今天拼了老命也要把你廢了。”
“鞏兄,我看你還是算了吧,陰護法今天這劍上的毒藥是專門給你準備的,中毒之後不能輕運內力,一運內力,毒隨氣走,立時斃命。如果不是為了讓你中毒,陰護法的劍又豈是那麼容易拿住的?哈哈,哈哈哈。”左頌誠得意地說道,說完又是一陣狂笑,接着道“我們還沒真正出手,你們就已經一死一傷,我看你們剩下的諸位也棄械投降吧。各位舵主,只要你們歸附羽輝閣,地盤仍然是你們的,財富、地位、權勢一樣也不少,把楚雲舒交給我,其他的你們就不用管了。”
“少幫主,老夫無能,累你陷入絕境,今天我豁出老命,也要護你突圍。”鞏忻硯懊惱地回身向楚雲舒言道。
“鞏老不用自責,我們還有七位舵主,齊心協力,怎也敵得過他們六人了。”楚雲舒安慰道。
“哈哈,你們還有八位舵主?能頂何事?看我現在就讓你只剩四位舵主。還不動手。”左頌誠狂笑之後,大喝一聲道。
乾興幫眾人一驚,剛要戒備,兩聲凄厲慘叫響起,卻是松州分舵舵主“流雲劍”韓興泉和巴中分舵舵主“病書生”李思潼皆受重創,到地身亡。
岳尚濤、吳寰和茂州分舵舵主“鐵翼神鷹”王輔急忙四散躍開,各自凝神戒備。
劉煬從倒地的韓興泉后心抽出匕首,在他身上擦了擦血跡,將匕首納入懷中,走到左頌誠身旁,得意的道:“幸不辱命,算他倒霉,活該命送我手。偏是他來扶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他這時腳步利落,底氣十足,全不似身受重傷之人。
茂州分舵舵主“鐵翼神鷹”王輔也緩緩後退,靠向左頌誠,低聲道:“左護法,你讓我做得我都做了,還請你遵守諾言。”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法,讓李思潼一擊斃命。
“好,做得好。哈哈,哈哈哈。”左頌誠又是一陣狂笑,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楚雲舒驚怒異常,萬萬沒想到這兩人竟是羽輝閣的姦細。他們連傷兩位舵主,局勢瞬間逆轉,惡劣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楚雲舒扭頭對身旁的鄺威四人道:“你們保護好鞏老,準備跟我突圍。”又對鞏忻硯道:“鞏老,看來我們都錯怪楊昉了,你如果還能運功解穴的話,給他把穴解了吧,也是個有力的幫手。”
鄺威四人看到眼前複雜的局勢,緊緊圍在楚雲舒和鞏忻硯的身側深恐兩人再受到傷害。
鞏忻硯一面運功壓制毒性,一面勉力給楊昉解了所封穴道。
楊昉起身道了聲“多謝”,轉身站到楚雲舒和鞏忻硯的身後。
“楚少幫主,你還妄想逃離此地嗎?諸位旗主,都進來吧。”左頌誠話音剛落,會客廳窗子轟然粉碎,六條身影一晃而入,落入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