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宋海茗參加的西洋音樂社每周固定練習三天,平常,社團幾乎瓜分了她大部分的時間。
由於該社性質較特殊,因此對社員的甄選亦頗為嚴格。除了要求社員本身要有極高的音樂素養外,最重要的一點是,社員必須要能配合社團的練習時間。因為每年的社團評鑒結果便是學校決定各個社團是否存續的重要關鍵。
因本次社長所選定的評鑒曲目難度有點高,而由海茗所負責的鋼琴部分又是重點,因此,趁着下午第七節沒課的空檔,她獨自來到社上練習,以利晚上的排練能夠順利進行。
到社上時,已有一兩位社員到場練習,與他們寒喧幾句后,她便獨自到練習室。
沈天威與汪敬濤於第七節課後,相偕來到西音社。
汪敬濤是音樂社社長,單就他的外型看來,便讓人感覺到他渾身所散發出的藝術氣息。他相當清瘦,臉色顯得有些蒼白,而且他又留了一頭藝術工作者的標記--長發。平日的他把一頭及肩長發隨便地用一條髮帶紮起來,更增添一種藝術家的味道。
沈天威與汪敬濤是數學系的同班同學,私交還算不錯。由於汪敬濤向他借的筆記忘在社裏,因此他才會罕見地出現在西音社。
一到社上,沈天威便被一陣柔暢、優雅的琴聲給吸引住;拋下正與其他社員寒暄的汪敬濤,沈天威隨着琴聲的引領,在琴音傳出的室外忘神地駐足聆聽。
正專心投入練習的末海茗並未察覺身後有聽眾。一曲結束,背後突然響起的掌聲令她詫異地回頭,乍見有人,她白磁似的臉蛋立刻緋紅一片。
一見彈琴者竟是期待已久的她,沈天威既驚又喜;看着她臉上的紅暈,他不自覺忘情地直盯着她。
他無言的凝視令海茗羞紅了臉,原本俯垂的臉垂得更低。有好半晌,兩人都沒有出聲。
還是沈天威先恢復正常。他收起了灼灼的目光,並清清喉嚨,藉以掩飾剛才的失態。「很抱歉,打擾你的練習。」
宋海茗微微地搖搖頭,仍然維持着原來的姿勢,不敢正視他,雙頰因他灼人的注視而隱隱發熱。
「你彈得很好。」沈天威由衷地讚賞。
「謝謝!」
兩人之間流動着異樣的尷尬。在經過一段不算短的沉默后,還是沈天威先開口:「我想,我們之間應該不算陌生了。如果我沒記錯,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未曾自我介紹過。」他好不容易等到這次天賜的機會,說什麼也要把握住。
他首先介紹自己。「沈天威。天空的天,威武不能屈的威,數學系三年級,你好!」他望向她,等着她的反應。
不一會兒,宋海茗羞澀地抬起仍帶有紅暈的臉,怯怯地開口:「你好!我姓宋,宋海茗,外文系二年級。」
雖然早已透過丁百柔知道了她的名字,但由她口中親自告知,感受自是不同。一句平常的話語幾乎讓沈天威飄上了雲端。
「看來我們還真有緣。」他微笑說道。
不待她回答,隨後而來的汪敬濤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原來你在這兒,我還奇怪怎麼一晃眼就不見你的人影。」他先看看沈天威,再看看紅暈未退的宋海茗,心中有些瞭然。
他促狹地道:「看來,你們兩人已經不用我來介紹了!」
汪敬濤語氣中的曖昧讓宋海茗再度羞紅了臉。
沈天威發現她臉紅的樣子十分動人;白裏透紅的雙頰、低垂顫動的長睫毛、嫣紅飽滿的小嘴,勾勒出一幅令人賞心悅目的畫面。為免讓她難堪,他及時出口幫她解危:「我和她早就認識了,只不過彼此不知道名字而已。」
他的解釋似有愈描愈黑的味道。只見汪敬濤露出一個「真的只是這樣?」的表情,眼中的促狹表露無遺。沈天威則給了他一個坦然的眼神。
「算了,你們認識的經過我不想研究。只不過,老兄……」汪敬濤搭住沈天威的肩。「我可告訴你,海茗是我們西洋音樂社社花,想摘……嘿嘿!可得經過社長我的同意。」
沈天威一把甩開汪敬濤搭在肩上的手。「你得了吧你!你算老幾啊!」
汪敬濤哈哈大笑,這一笑,周圍瀰漫的尷尬氣氛似乎因此得到紓解了。
「喂!如果你們打算一直耗在這兒,我的五臟廟可不同意。」汪敬濤看看沈天威,對他使使眼色。「這樣吧!阿威,你也難得到我們社上來,不如咱們一起去吃個飯聊聊,你看如何?」
汪敬濤的提議正中沈天威下懷,他本來正苦無理由與宋海茗進一步接觸呢!是以,他馬上回道:「我是沒什麼意見啦!不過你也得問人家願不願意和我們兩個臭男生一起吃飯!」
兩雙眼睛一同期待地望向宋海茗,讓她有些不知所措。最後,在沈天威殷殷的注視下,她羞澀地點了點頭。
看來,一場浪漫的校園愛情故事已悄悄地揭開了序幕。
*****
在小冬精心安排的課表中,刻意在周三下午留了一個大空檔,用意是想每周能有個固定且充分的時間去看看年邁的父親,每個星期,她總要去看看父親才能安心。
周三中午以一個菠蘿麵包解決了民生問題后,小冬便急急地趕往醫學系館。
醫學系館除了對醫學系學生開放外,也對外系開放借書。外系學生只要憑本校學生證,即可入內辦理借書。
由於小冬上周三回去看老爸時,趙建國的好友、一樣也任職警衛的李伯伯曾憂心沖忡地告訴她,說她老爸最近血壓很不穩定,時常頭痛暈眩。李伯伯還說,他不止一次勸趙父最好找醫生看看比較妥當,但個性執拗的趙父說什麼也不到醫院去,還開玩笑地告訴他「年紀大了,血壓不高才怪!」。
對於老爸固執的個性,小冬可比誰都清楚。其實,她心裏十分明白,也知道父親的用心;父親拒看醫生的真正原因說穿了無非是怕她擔心、怕影響她的課業。於是,在父親堅持不到醫院的前提下,她只好自力救濟,自己設計一份食譜讓老爸的血壓穩定,不再繼續惡化升高。
這也是她今日會出現在醫學系館的原因。
念台大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踏入醫學系館。以前她就曾經聽人說過,台大醫學系館建築之宏偉、藏書之豐富,今日一見,還真令她咋舌不已。
才踏進借書室,小冬便被眼前的陣仗震暈了頭。只見一層又一層、大約兩公尺高的書架,一排排整齊地矗立在偌大的廳堂里,這樣的氣勢,對個子嬌小的她形成了一股莫大的壓力。
我的天啊!她不由得打心底深深佩服醫學系的學生。七、八年的K書生涯可得啃掉多少書啊!好在當初自己立下的宏願不是當一個懸壺濟世的大醫生,否則自己不是被這些書本壓死,就是被砸死。
看過書目,找到幾本講述高血壓的書,她很快地找到其所排列的書架。根據書架旁的指引,她找到了目標。不過,當她看到自己所屬意的書時,當下傻了眼。
「天哪!」她在心中慘叫。書本竟然放在矮個子最忌諱的地方--最高層。
她望了望四處,想看看有無梯子可使用,但找了半天終於絕望地抬頭望書興嘆。
有沒有搞錯呀!放這麼高又沒有梯子怎麼拿呀!難不成醫學系的學生個個身材高大魁梧?還是醫學系的圖書館只服務高個子的人類?真是太豈有此理了!小冬忿忿不平地想着。
但,忿忿不平有什麼用!怨天尤人又有什麼用!要拿得到書本才是真的。
她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般頹喪地搖搖頭。沒辦法,凡事得靠自己,為了老爸的健康總得試試看。
只見她拉長了身子,試圖構上書架的最上層。但令人泄氣地,不論她怎麼努力往上既,還是徒勞無功。她氣憤地踢書架出氣,書架釘那麼高傲什麼!
不行,得想個法子拿到書不可。她思索着,並用手敲敲書架,嗯!還滿結實的,好,就決定這麼辦!
決定后便馬上付諸行動是趙小冬一向的原則。只見她露出一道促狹的笑容,望望四周,見沒人注意到她,當下便像只猴子般沿着書架往上爬。穿裙子裝淑女她可能不會,但爬樹爬牆嘛!她本事可棒啦!
小冬很快地攀到書架最上頭,騰出一隻手拿書。如果她不過於貪心,一次只拿一本書的話,那就什麼事也不會發生。但壞就壞在她太貪心了,想要一次拿完,因此慘劇的發生當然是無可避免的了。
試想,矮個子的小手會有多大的力氣,怎麼可能一次握得住兩三本厚重的書籍?一隻手拿不動,另一隻手自然地就伸過來企圖想幫忙。但笨就笨在這,她忘記自己身子可還掛在書架上哪!雙手騰空的結果,身體沒有了依靠,在平衡上自然有了問題;失去平衡的結果,整個身子便被地心引力給吸了下去。
眼看鐵定要跌個狗吃屎,而小冬自己也已認命地做好慘跌的心裏準備。但沒想到,她感覺到的不是墜地的疼痛,而是自己跌進了一個寬厚的胸膛里。
這個接住小冬的人正是石磊。
石磊會踏入醫學系館,主要是他就讀護專的妹妹托他借幾本有關醫學的書籍。
打他一踏進借書室,便發現鬼鬼祟祟的趙小冬對着書架又是咒罵又是踢腳,也見到她企圖構上書架最上層的各種舉動。
知道她的目的后,他當下有股想過來幫她的衝動。但繼之一想,她對自己也沒什麼好評價,他又何必自討沒趣。
按捺住心中的衝動,石磊暗中把她的一舉一動全收進眼底。見她攀上書架,他不免一驚--這小鬼想幹什麼?
心中驚異的感覺尚未弭平,便聽見她的驚呼聲。他暗叫一聲糟糕,下意識跨出早已準備好的步伐,把失去平衡的趙小冬接個正着。
看着懷中緊閉雙眼、皺着鼻子的她,他不禁怒從中來的低吼:「你在表演走鋼絲嗎?」
驚魂未定的趙小冬在等不到預期的疼痛時,還以為自己在作夢。乍聽到石磊的質問,她倏地睜開了眼睛;在清楚自己的處境時,她捂嘴尖叫了一聲,嚇得從石磊的懷中跳了下來。
「你……你……」她驚魂未定地指着他,臉上的紅暈乍現,像一個偷吃糖果的小孩被逮個正着。怎麼好死不死讓這傢伙看到這麼糗的一幕?
原本怒氣猶存的石磊,在乍見趙小冬緋紅的雙頰后,一腔怒氣頓時化為烏有。他雙手抱在胸前斜倚在書架上,嘴角浮起一個有點邪氣的笑容,氣定神閑地望着她:「你在表演特技嗎?馬戲團的小丑可不會技術差勁到掉下來。」
小冬氣得羞紅了臉,一時無言以對。
與她交手的兩次,每次都被她佔上風。首次見她如此辭窮,石磊簡直樂不可抑。
他繼續露出一個低級、邪惡的笑容,「若不是我早已知你是女生,否則光憑身體的接觸……恐怕我還無法肯定你的性別呢!」他說完便等着欣賞她的窘態。
果然,小冬的臉立刻漲得通紅,尷尬與氣憤同時寫在臉上。「你這個大變態!」她咬牙切齒地吼完這句話后,便忿忿地拾起散落在地上的書本,氣呼呼地走到服務台登記。而身後則傳來石磊可惡至極的笑聲。
其實,石磊根本是故意氣她,剛剛情急之下,大腦所下的指令以救人為第一優先,他哪還有多餘的念頭去「感覺」到什麼。
待辦好手續,小冬寒着臉,立刻頭也不回地走出醫學系館。不料才出大門,迎面便碰上話不投機的丁百柔。
「嗨!小冬,你怎麼會在這兒?今天不用打工賺錢啊?」看來丁百柔今天心情不錯。
一口怨氣正愁無處發泄的趙小冬,在聽到丁百柔帶莉的話后,毫不客氣地將怒氣全出在她身上。她皮笑肉不笑地道:「是啊!好巧喲!你怎麼也在這裏?該不會釣上醫學系哪個瞎了眼的凱子吧?」她知道丁百柔沒事不會出現在這裏,會大老遠跑到醫學系館來,肯定有目的。
她這一句話說得丁百柔的心虛到北極海去。小冬說得一點也沒錯,她打聽到石磊今天會到醫學系館借書,因此想碰碰運氣,看看會不會碰見石磊。心虛的她立刻為自己辯白:「趙小冬,你少破壞我的名譽,別亂講!」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趙小冬!」丁百柔氣得大喊。
丁百柔正想擺出大茶壺姿勢來跟小冬理論一番,但眼角一瞥見正從大門走出的石磊,她立刻像戴上假面具般,表情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她撇下小冬,用柔柔的聲音迎向石磊,聲音之嗲聽得小冬汗毛倒豎。
小冬好奇地轉頭望向來人,她倒要看看是哪個到楣的傢伙這麼不幸,被丁百柔給纏上。
石磊剛好抬頭,與小冬打了一個大大的照面。
原來是那個傢伙,真是絕配!小冬鄙夷地撇撇嘴,將心中的同情化為臉上的不屑。她一直認定石磊就是那天約丁百柔之人。與丁百柔話不投機在先,又與石磊結仇在後,這兩個人的組合令她大大的反感;她不屑地冷笑兩聲,快步走開。
石磊並未忽略小冬眼中的鄙夷,不知怎麼搞的,她眼中的那份輕蔑令他覺得渾身不舒服。
*****
抱着借回來的書研究了數天,終於有了一點小小的成果。小冬根據由書中得到的資訊,為父親設計了一份食譜。父親既然堅持不上醫院,只好藉著食譜嚴格控制飲食,以期病情能不再惡化。
依小冬的拗脾氣,要她再踏進醫學系館,本有如登天之難;但借來的書實在不能不還。她也曾想過拜託海茗代為歸還,但最近的海茗反常得厲害,每天看不到人影不說,就算人在面前也總像有幾打心事般心不在焉。
因此,再度踏上這裏,小冬心中有說不出的嘔。她暗自祈禱,希望老天不要再讓她磋上那個討人厭的傢伙。
運氣還算不錯,一直到辦好還書手續拿回證件,她都沒有碰上石磊,但卻讓她碰上最近老是陰魂不散、更討人厭的同班同學曹見為。
曹見為是知名立委曹國棟的獨子,仗勢着優渥的家世,以及頗佳的外在條件,他便老是擺出那副不可一世、好像全世界就屬他最了不起的鳥樣,因此在班上頗不得人緣。同班同學中,小冬最看不順眼的人也就屬他。
而兩人自大一第一次期中考後便正式結下了梁子。
從小學到高中,曹見為的成績一直處於頂尖,從來都是全班的第一名。沒想到,上了大學后首次踢到鐵板,輸給了班上唯一的女生趙小冬,成了第二名。當時,心態上頗不平衡的他似有些輸不起,也或許有些酸葡萄的心態啦!反正為維護脆弱的男性自尊,他竟卑鄙地在班上散播一些不利於趙小冬的傳言。
小冬對他惡意的誹謗,原本均採取不理不睬的態度,反正當他像只瘋狗亂吠。後來會反擊是因為他實在太過分了,竟取笑她是因為人長得丑、乏人問津才會寄情於書本,念得好不奇怪,因為沒有「外務」的干擾嘛!
這是什麼話!人也是有自尊的,更何況是自尊心超強的趙小冬。她對自身的美與丑雖沒多大概念,但一個女孩子被人欺負至此,怎可再沉默!在忍無可忍之下,藉著班會時全班同學到齊的場合,她當眾賞了曹見為兩個大大的鍋貼,聲音清脆、響徹雲霄,着着實實地出了她一口悶氣。
自那次之後,曹見為的態度明顯地收斂許多,但也就是自那次以後,兩人之間的關係有了微妙的變化。應該這麼說,因為那一巴掌,使得曹見為得以另一種全新的眼光看待趙小冬。
原本,他對小冬不但沒好感,還反感到了極點,因為他一向討厭書念得太好的女生。
他認為功課太出色的女生會有一種自我優越感,而在他的心中,是不容許女生有這種優越感存在的。日式的家庭教育使他根深柢固地認為,女孩子只是男人的一部分,是附屬於男人之下的一縷陰影;有男人的世界,女人就只能是配角。
而小冬當眾甩了他兩個巴掌,依他這種超級病態的大男人主義者正常會有的反應,應該是相當無法容忍的。但令人意外地,他當時卻十分平靜,什麼也沒做,只是摀着臉、一言不發地任由她破口大罵。
當時,他並沒有覺得他偉大的男性尊嚴受損,面是震驚多遇於憤怒。他震驚小小的趙小冬怎麼會有勇氣敢當眾打他!還打得他好痛,可見她力道不小。
此後,他發覺自己以往給趙小冬的評價有重新評估的必要。她並不能歸類於以往他所認識的女孩中,她給了他另類的全新感受,而這種感受竟令他有種深探究竟的衝動。愈深入探索,他的心便不受控制地受她牽引;更糟的是,他的眼光竟下意識地隨着她小小的身影遊走。愈注意她,便愈加察覺屬於到趙小冬的獨特氣質,心也漸淪陷在她特異獨行的光芒下,想擁有她的念頭與日俱增。
他分析過,目前不是行動的時候,他清楚趙小冬對自己的觀感與評價,他需要時間來使她對自己改觀。
他針對趙小冬訂定了一套長期抗戰計畫,因為她與他以往認識的女孩不同,所以他必須審慎行動。計畫中,他認為首要之務便是讓她對自己的壞印象改觀。
「掌握她的行蹤」是第二步。他得隨時注意她身旁是否有障礙物出現,以便隨時排除、修正計畫。趙小冬最近常與他的不期而遇,說穿了也是他刻意的安排。
遠遠地便看到趙小冬,曹見為心中閃過一絲欣喜。但令他扼腕的是,自己不是一個人,他的身旁還伴了個女孩子。
今日的偶遇,並不在他的計畫之中。但預料之外的不期而遇,更令人格外珍惜。
只可惜,不期而遇的欣喜只出現在單方面,小冬緊蹙的雙眉掩藏了幾許不耐。
奇怪?最近怎麼老是那麼倒霉碰上他?看樣子得找個時間到廟宇拜拜菩薩。最近她的運氣實在不怎麼好,老遇上一些牛鬼蛇神。
她納悶地轉過身牽車,打算裝作沒看見,避之大吉。可惜--唉!太遲了!
「嗨!趙小冬,真巧啊!最近我們可真有緣,除了上課之外還不時在校園裏碰面。」他露出難得的笑容主動表示友善。
誰跟你有緣!倒了八輩子楣才會碰上你。小冬在心中嘀咕着。
見她不語,曹見為把她的沉默解釋成默認。他繼續說:「聽說你已申請到『王義夫基金會』的獎學金,真是恭喜你了。」
黃鼠狼給雞拜年,八成沒安好心眼。小冬就是認定他祝賀背後的動機不單純。不過,心裏雖這樣想,她臉上還是不動聲色地虛應着。
曹見為一直得不到小冬熱切的反應,有些氣餒與尷尬。
在一旁與曹見為一道、被冷落了許久的女孩不安地拉拉曹見為的衣袖,故作姿態的提高聲調:「見為,她是你同學啊!怎麼不替人家介紹一下?」
她與曹見為認識半年了,從來也未曾見他對哪個女孩如此和顏悅色過,就連對她也是如此。他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從來不當一回事的若即若離。對這個女孩的態度是她首見的,心中的危機感霎時升高。曹見為是她所認識的男孩子之中,家世外表都滿分的異類,她得格外注意,免得失掉這塊到口的大肥肉。
一聽見這嗲得令人雞皮疙瘩掉滿地的聲音,小冬不禁皺眉。
她蹙眉的表情,恰被曹見為捕捉到。她的挑眉竟被他誤解為女性的本能--嫉妒。看看身旁的女伴,他有些意會地笑道:「我來介紹一下,她是我班上的同學,趙小冬。」他轉向小冬。「她叫林文心,護理系一年級的學生,是我目前的『女朋友』。」他特別加重「女朋友」三字的語氣,以觀察小冬的反應。
女朋友?她挑挑眉。看來這個林文心眼光還真是差!
看見小冬兩次挑眉,曹見為的心中簡直樂不可支。趙小冬顯然對他是有感覺的,由剛剛皺眉略顯的妒意來看,她對他身旁帶有女伴這點,是挺在意的。
他暗暗得意自己精心設計的計畫已漸漸奏效,並故意把手搭在林文心的肩上,企圖撩撥出小冬更多的妒意。
此舉令林文心有些受寵若驚,她驚訝地抬眼望他,認識曹見為這麼久,這這是他第一次主動示好。
小冬只用眼角的餘光淡淡地掃了他們一眼,便瀟洒地把背包一甩,用不熱衷的口吻道:「對不起,我還有事,失陪了!」笑話,她才沒空觀賞人家親熱的鏡頭呢!
曹見為看着小冬的背影,深沉的笑容在唇邊慢慢地擴大。他放開了搭在林文心肩上的手,轉而以手抱胸,胸有成竹地想着:還以為她會有多難應付呢!哼!還不是跟其他的女孩一樣為我爭風吃醋。
一旁的林文心尚沉醉在他剛剛不經意的溫柔中,而未注意到他嘴角閃動着詭譎不定的深沉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