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桃花堡，顧名思義是個美麗的地方。
時值春暖花開的季節，正是桃花綻放的時機，美麗的花兒隨着微風搖曳生姿，帶來了春天的舒暢氣息。
只可惜它失去女主人的關愛；絕麗的桃花再也沒有懂花的人來欣賞——沒有人有那種心思。
“可惜呀！”這幽幽的嘆息，出自一個年過半百、卻風韻猶存的老夫人嘴裏，格外凄涼。
她正是刁家的老夫人，刁胤夜的母親。
相對於此時嬌艷盛開的花兒，桃花堡內死氣沉沉的氣氛，顯得有些詭譎，令人有窒息感。
失去了歡笑，就算成為地方首富，累積再多的財富又有何用？
“老夫人別擔心，您不是幫少爺定了親，相信很快的桃花堡又會恢復以往的快樂。”正在替老夫人梳發的，是她的陪嫁丫鬟屏嫂。
她和丈夫都是刁家的忠僕，將一生的青春都奉獻給刁家，自然不希望它就此消沉，就像現在這樣了無生趣。
“是嗎？怕只怕……”
她話都還沒說完，一抹高大的人影已經逕自推門而入。
“娘！”來人正是刁家的大當家——刁胤夜。
他的聲音仍舊不卑不亢，似乎完全沒有情緒。
知子莫若母！刁老夫人哪能不了解兒子此時的想法。
“咦！什麼事讓我兒這般勤勞？竟想起還有個娘存在，連敲門都忘了，如此迫不及待？”刁老夫人故意諷刺道。刁胤夜冷峻的臉上總算有了愧色。自從愛妻過世后，他將所有心思轉向衝刺事業，其他的都沒放在心上。
他娘會抱怨，可想而知。但他能做到的，只有提供家人不虞匱乏的金錢；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畢竟他所有的情，都隨着楚曉婉埋葬了。
“娘，我有事想問您。”他冷淡的口吻中，含着幾許愧意。
這麼急迫，當然是來“興師問罪”的，刁老夫人相當了解，只是沒能讓向來內斂的兒子進一步失控，實在令她失望。
她多希望看到兒子暴跳如雷的樣子，哪怕一次也好！
“什麼事？”她裝迷糊地問。
刁胤夜早該料到他娘絕對不會輕易的放過他，不過他的情都給了楚曉婉，心裏不可能再容納下另外一個女人。
“我不可能再娶，請娘收回成命。”他直截了當地道。
刁老夫人當然不是省油的燈，都七年了，這麼長的歲月，看到兒子日漸冷酷的臉孔，她這個做娘的幾乎都要認不得他了，又怎能容許他再消沉下去？
“為什麼不可能？你沒見過段家那姑娘，說不定……”
“沒有什麼說不定的。娘，你知道的，除了曉婉，我不會再喜歡其他女人。”刁胤夜大膽地打斷他娘的話，斬釘截鐵地道。
真是冥頑不靈！
可惜這回刁老夫人是吃了秤鉈鐵了心，她要定那個媳婦兒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缺了個媳婦。除非你自己找到想要的女人娶進門，否則這樁婚事，就這麼決定。”刁老夫人拿出她的威嚴直言道。
“娘——”刁胤夜的臉上更加寒氣逼人。
這些年來母子倆常常為此事爭執不下，鬧得十分不愉快。
他不想和娘作對，也了解娘的心態，知道她老人家是為他着想。但是……他真的無法接受。
“夜兒，就聽我這一次，何況曉兒也需要母親照顧。”刁老夫人放軟語氣道。
她口中的曉兒，正是刁胤夜和楚曉婉愛的結晶——刁念曉。
刁胤夜的唇邊揚起一絲諷刺，也許是生長環境使然，那孩子自小就獨立而且有主張；他知道，他兒子絕對不會希望有個女人做他娘的。
“娘，你應該很清楚曉兒的個性。”
“你……”刁老夫人說不過，只好使出最後一招，抬出哀兵政策，“好吧！你不需要妻子，曉兒也不需要母親，是我需要媳婦陪伴，這樣可以嗎？娘從來沒要求過你什麼，就光這點要求，不過分吧！”
刁胤夜冷峻的臉上，總算出現一絲慌張。
他爹早逝，娘單獨扶養他長大，而娘向來自負又好勝，不管受了多少苦和多少委屈，一定會往肚子裏吞，至少在表面上都是十分堅強的，何時曾聽過她如此軟弱的語氣。
“夜兒，難道連我這小小的要求你都做不到？”刁老夫人臉上寫着心死，“好！那你走吧！只管守着曉婉的牌位，只管去做你的痴心郎。反正我也將你拉拔長大了，你已經是獨當一面的霸主，再也不需要我這個母親。去吧！今後不用再來看我，我的死活與你無關。”
這麼說，豈不是要陷他於不孝？
刁胤夜雖然冷酷，但是非常孝順母親，他絕對不會放着母親的飭心不管。
只是她實在太為難他了，他可以答應她任何要求，單就這點……
“阿屏，讓他出去。”刁老夫人別過頭去，臉上充滿幽怨。屏嫂眼見他們母子鬧成這樣，趕緊拉着刁胤夜到一旁。
“少爺，你就答應吧！別再讓老夫人傷心。”屏嫂低聲勸道。
刁胤夜沒說話，寒冰般的臉色始終沒有融化的跡象。
“別這樣，就算是讓她老人家高興，難道你也做不到？”
是啊！娶個女人讓他母親高興、高興，也是值得的；畢竟這七年來，沒有展現過歡顏的不只是他。
當然，看到兒子不快樂，刁老夫人這個做母親的又哪裏快樂得起來？
“好！娘，我答應，我答應你。”刁胤夜終於下了決定。
縱使要娶那個女人進門，作用也只是在侍奉娘，與他無關！
“什麼？你是說真的，沒騙我？”刁老夫人在心裏偷笑，表面上仍維持鎮定。
“是的，不過……”
“不過什麼？”唉！就知道她兒子一定會有條件，不會這麼輕易的答應。
“不過我只能娶她為妾，我刁胤夜的妻子永遠只有一個。”那就是楚曉婉，至死不渝。
刁老夫人再度嘆息。
痴兒啊！怎麼會有人傳說她兒子冷酷無情呢？其實她兒子比誰都多情！
只可惜這多情的對象已經……實在讓人惋惜。
“不行，我反對，段家也不會同意的。”刁老夫人堅決地道。
她不容許兒子的心裏一直存在個鬼魂，冷落新婦。
“段家沒有反對的立場。”刁胤夜早就將所有的事情調查得清清楚楚。
一個會賣女求榮的家庭，哪有資格跟他們談條件。
“反正我已經決定了，你必須娶段芊漫為妻，否則咱們母子的情分就到此為止。”刁老夫人落下重話，因為她已經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另外一個七年。
若她就這麼撒手人間，她這痴傻的兒子恐怕會孤獨終老。
她怎麼忍心？怎麼放得下？
“少爺，答應吧！只是個稱呼而已，為了讓老夫人開心，你做得到的。”刁胤夜左右為難，是個稱呼而已，但是……
曉婉，他的曉婉，那才是他的妻！
“好！我答應，您說什麼我都答應。”他閉了閉眼睛，原本冷傲的臉孔更沉重了。
無妨，只是個稱呼而已；那女人，也只是為了娘而娶的。
沒有意義的，她對他來說，不可能會有任何意義。既然如此，何妨順了娘的意思？反正只是多了張口吃飯，一切都不會改變，不是嗎？
刁老夫人和屏嫂在看到他的臉色后，不難猜出他的心思。
唉！明知道刁胤夜無心，那娶進來的媳婦，會有好日子過嗎？她們不禁懷疑起自己的做法到底是對是錯。
一抹小小的身影順着段家後門外的大樹迅速地往上攀升。
“小心點！”喜兒驚慌的喊着。
底下的人的視線就這樣順着她的身影往上走，看着她宛如小猴般的矯健身手，不過一會兒工夫便站在牆頭上了。
“上來啊！喜兒”原來站在牆頭上笑咪咪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段家千金段芊漫。
她和丫環喜兒兩個人在街頭巷尾跑來跑去，尋找了一整個下午的“段芊漫”，跑得腿都酸了。
但是竟然沒有找到第二個相同名字的姑娘，是這名字太稀奇？還是另一個叫段芊漫的姑娘躲了起來？
不過無妨，她段芊漫什麼都沒有，就是有好奇心……不！是毅力十足，她一定要找到那個幸運的段芊漫不可。
一想起恩人那張俊酷的臉，她的芳心不自覺地又亂跳了好幾下，這一失神，差點跌落牆外！
“小姐，你、你小心點。”上天保佑！仍站在牆邊的喜兒看得心驚膽跳。
“我沒事，上來！”
喜兒遲疑好一會兒，仍舊搖頭。
“小姐，你替我開後門。我實在爬不動了。”
誰有她那種精力，跑了一整天下來，竟然連一點疲態都沒有，實在教人佩服！
“你真笨！我……”
“漫兒，你在上頭做什麼？”一道清朗的聲音焦急地問。
段芊漫沒想到會有人發現，一回頭，看到哥哥心急的俊臉后，嚇了一大跳地往牆裏跌！
“啊——”
這凄慘的尖叫聲絕不是出自頑皮的段芊漫嘴裏，而是那苦命的小丫鬟喜兒所發出的。
“吵死人了，我沒事啦！”後門一開，露出段芊漫那張漂亮嬌俏的臉蛋。
“小姐，你要嚇死我了。”喜兒趕緊上前擁抱住她。
“笨蛋喜兒，我哥武功那麼好，怕什麼？”身為事主，段芊漫一點也不擔心。
那俊逸挺拔的男子站在一旁忍不住搖頭。
他正是段芊漫的大哥——段千宇。
說真的，剛剛他差點也跟着脫口尖叫，生怕這唯一的妹妹出半點差池；誰知道她竟然完全不當一回事，真不知道是該氣還是好笑。
“幸好有少爺在。”喜兒崇拜地道。“少爺，你不會告訴老爺和夫人我及小姐出遊的事吧？”
段千宇搖搖頭，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原本俊朗的臉孔益發沉重。“大哥，怎麼回事，愁眉苦臉的？”段芊漫雖然有時會少根筋，但是心思也算得上細膩，她立刻察覺不對勁。
“我……”段千宇沒有立刻回答。“進來再說吧！”他率先往屋裏走。
段芊漫和喜兒兩人互看一眼，心裏都覺得奇怪。
段千宇一向開朗一總是笑臉迎人，再加上一張俊逸非凡的臉蛋，不知道迷死多少少女芳心。
現在是怎麼回事？他怎麼突然變得那麼奇怪，甚至段芊漫還能隱隱看出他眼中閃着淚光。
淚光？不，不可能，大哥怎麼可能哭呢？他一向那麼堅強、那麼爽朗，天塌下來他都不會皺眉呀！
除非，發生的這件事比天塌下來還要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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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這件事竟然真的比天塌下來還要嚴重！
抱着懷疑的心，段芊漫跟着大哥進入大廳。
大廳里，爹娘似乎淚眼相對，在看到她進門后，連忙擦去眼淚，展露一個沒有說服力的笑容。
“出了什麼事？”段芊漫懷疑的問着。
出門之前，一切都還好好的不是嗎？怎麼她一回來家裏就變了？
如此沉悶的氣氛，讓她幾乎要窒息了。
等了好久，段老爺子終於開口說話。
原來段家早在年前就因為投資失敗而欠下大筆債務，如今外表看似輝煌，但實際上只剩下一個空殼子。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子。”段老爺子臉色慘澹地把所有經過說了一遍，彷彿一瞬間老了幾十歲。
“你們是在開玩笑的吧？”段芊漫不敢置信地問。
段氏夫婦和段千宇紛紛搖頭。
如果不是事情已經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他們怎麼會捨得徒增這個捧在手心上疼愛的女兒的煩惱呢？
段芊漫從他們的表情中就能直接了解，這件事絕對千真萬確。
“發生這麼大的事，怎麼沒人告訴我？”她難過地問。
沒想到在她盡情的揮霍青春時，家裏的人竟然都承受着這麼大的苦難。
難怪一向喜歡遊山玩水的爹娘會重人賬房算賬，原本生性開朗、愛笑的大哥會變得嚴肅，甚至退掉之前訂好的親事……
他們都太保護她了，讓她覺得自己好沒用，竟然無法分擔責任，還要他們替她擔心。
“爹、娘、大哥，難道真的沒有解決的辦法了？”如果不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相信他們也不會告訴她真相。
思及此，她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很難過。
“有、有……”段夫人想說，卻被兩個男人打斷。
“沒有！沒有辦法。”段老爺子肯定地道：“漫兒，從今以後你不能再過着這麼優渥的生活，是爹對不起你。”
不是的，娘明明說有辦法，他們一定有事瞞着她。
“爹、娘、大哥，我知道自己的能力微不足道，但是如果真的有辦法，就請你們說出來商量，我希望也能為這個家做點什麼，你們別將我排除在外，我要跟你們同舟共濟。”段芊漫不喜歡這種感覺。家人正在水深火熱中，她沒有理由置身事外。
“可是……”
“娘，告訴我，一定有辦法，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段芊漫追問着。
“是，是有一個辦法，但是，那關乎你一生的幸福。”段夫人困難地道。
“沒關係，你說出來聽聽嘛！”
“就是……”段夫人在丈夫和兒子苛責的眼神下，還是說了出來：“刁家願意幫我們的忙，條件是——你必須嫁入刁家。”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是萬萬不肯說出的，畢竟這女兒也是她的掌心肉。
她向來是被捧在手心上疼愛的，什麼事情都毋需她煩憂，沒想到……
“如果你不願意，我們也不會勉強你。”段千宇強調，不願讓妹妹受苦。
都怪他，是他這個做哥哥的太沒用，才會讓妹妹這樣為難，他實在很慚愧。
“不！我願意，我願意。”段芊漫只考慮了一下子，立刻說道。
“漫兒，你……”
“別說了，我已經決定了。”段芊漫刻意露出笑容，俏皮地道：“反正我年紀也不小了，早晚總是要嫁人的，你們別捨不得我呀！”
家人為她付出太多、太多了，如果必須用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去換取家人的平安，她願意的。
瞧他們吞吞吐吐的樣子，段芊漫就知道對方的條件一定很糟，但是為了家人，她可以犧牲一切。
“對方年紀很大？大得可以做我爹也無妨，我不介意，他年紀大才會多疼我一點，不是嗎？”她故作輕鬆地猜測。
所有人心頭一酸，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不！他的年紀不算大，只是……”段千宇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
如果角色能夠替換，就算要他娶個母夜叉他也願意，就是不希望犧牲自己最親愛的妹子。
“哥，你別吞吞吐吐了，就告訴我那個好人是誰吧？”肯幫他們家，一定是個好人。
好人？沒有人有肯定的答案。
“那個人你或許也聽過。”段千字沉吟了一下，他的名字叫刁胤夜。”
“什麼？”段芊漫和喜兒兩人大叫。“是他。”“你們認識他？”
“何止！”段芊漫直覺地回答：“他一早還救過我。”
“是嗎？”家人存疑着。那種人會救人嗎？實在是不可思議。
“我說的人，是桃花堡的主人刁胤夜。”段千宇說得更仔細。
“刁胤夜！是的，是桃花堡的刁胤夜沒錯。”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段芊漫整顆心狂跳不停。“爹、娘、大哥，你們……不是開玩笑的吧？”
她找尋了一下午的“段芊漫”，而那個人竟然是自己？這會不會太荒謬了點？
“這種事怎麼能夠開玩笑？”
是啊．這種事怎麼能開玩笑呢？那表示是真的嘍！
段芊漫嬌美的臉上露出了如夢似幻般的笑容，無法抑止。
“我願意，爹、娘、大哥，別猶豫了，我願意嫁給他，我願意！”她晶亮的美睥閃動，語氣無比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