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危機

從沒想過你會離開,

蒼白的容顏,

流下透明的淚水,

吶喊的心,

催促着想留住你。

“shit!”

哈爾倏地怒吼—聲彈坐起來,惺忪碧眼猛然大張,憤怒的視線掃向四周,“誰?是誰竟敢拔……”他突然頓住,驚愕地瞪着床邊那個黑髮、黑眼的漂亮小男孩。“裘依?你跑到我的房間做什麼?”

對他的怒聲責問,小男孩——任育倫僅僅回他一個淡然的眼神,隨後又繼續好奇地研究手中的金色鬈毛。“是真的耶!”他喃喃地咕噥。

哈爾忿忿地掀開被子又問了一次“裘依,你沒事跑來拔我的胸毛做什麼?”

任育倫歪着頭打量他半晌,“不過,你的毛比老爸多。”他自言自語的道。

狗屎!得不到滿意答覆的哈爾,不再多問什麼,只是隨手抓起扔在地毯上的長褲穿上,再一把拾起又將覬覦的眼光投注在他胸前的小鬼,喃喃嘀咕着走出房門,直奔二樓主卧室。

“啊!不要停,不要現在停啊!”

任沐霖把腦袋埋在妻子的頸項間,粗重地喘息着。“好……先、先讓我們……商量一下……陪、陪我直到……工作結束后再……一起回去。”

“好、好、隨便你,隨便你!”

啊哈!奸計再次得逞!

任沐霖即刻快馬加鞭的將妻子送上歡樂顛峰,不願讓她有機會將承諾收回去,但這一次,吟倩卻在沉入睡鄉前說了兩個字——

“奸臣!”

任沐霖不覺得意地咧開了嘴,親了親愛妻之後,雙眸才滿足地合上,正想追隨愛妻的腳步再補一下回籠覺……

“砰砰砰!砰砰砰!”

任沐霖不悅地睜開疲憊的雙眸,咒罵了一聲。“見鬼!”

“砰砰砰!”

“該死!”他猛然抓起眼鏡戴上,旋即跳下床到浴室抓了一條浴巾圍在腰間,再大步走向正砰砰亂響的房門,用力的打開。“該死的是誰一大早……”

他倏地住口,詫異的雙眸在哈爾和兒子的臉上來回地掃來掃去。

“哈爾……小倫……你們怎麼……這麼早……”他又中又英地說著連自己都不懂的話。

哈爾輕咳兩聲,臉色非常嚴肅,“抱歉,我在我的房間裏撿到這個。”他拎高了任育倫。

“你的房間?”任沐霖更訝異了。“他跑到你的房間做什麼?”

哈爾忿忿地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拔我的胸毛。”

“呃?”任沐霖先是大大一愣,三秒鐘后,他的嘴角開始抽搐,接着,笑意才冒了出來,到最後,爆笑聲就很不客氣地對着哈爾的臉轟過去。

哈爾更不開心了。“很高興你覺得有趣!”

“你是應該高興。”任沐霖仍是爆笑道。

“我有什麼好高興的?”哈爾不高興地問。

“你應該高不……”任沐霖瞥向滿臉無辜的兒子。“至少你們有三個人都是金髮,可以讓他輪流拔,他整整拔了三個月才放過我哩!”

“老天!”哈爾的臉色倏地慘然一變“三個月?”

“是啊!不過……”任沐霖笑咪咪地安撫道:“你們只要忍受兩個月就夠了。”

“兩個月?”哈爾的雙肩倏然一垮,害任育倫撲通掉下地。“六十天!”

“應該沒那麼久……”任沐霖沉吟着。“大概還剩一個半月吧?”

“四十五天?”哈爾喃喃道:“天哪……我發誓,以後我都要鎖門睡覺……對了,叫馬丁再幫我多加兩個鎖,對……就這樣……”他嘟嘖着走向樓梯。“那個小鬼要拔就去拔喬或理文的,我絕不會再讓他碰到我的毛……絕不……”任沐霖慢慢俯下身,臉上依然帶着笑。“兒子,你睡飽了?”

任育倫點點頭。

“餓了?”

任育倫又點頭。

任沐霖寵愛地摸摸他的腦袋。“好吧!你等我一下,我穿件衣服就帶你去找菲娜。你還記得吧?她是這兒的管家,以後你有任何事,找她就可以了,知道嗎?”

任育倫再點頭,任沐霖起身走向衣櫥,任育倫跟在後頭,還細心地將門關上。

“爸,不用叫媽咪起來一起去吃早餐嗎?”

“不用了,讓媽咪多睡一下。”任沐霖隨便抓了一件T恤、褲子套上,就牽著兒子出房去了。

“爸……”

“嗯?”

“我可不可以也把頭髮染成金色的,也戴上藍色的隱形眼鏡?”

“為什麼?”

“這樣才會有女孩子對着我尖叫嘛!”

***

除了哈爾和任育倫在電視機前火拚電動遊樂器外,其它人都聚集在客廳中央開討論大會。

“Shit!”

“你講髒話耶!哈爾叔叔,在小孩子面前不能講髒話,你不知道嗎?”

“Shit!”

“媽咪打輸時也沒有這麼愛講髒話哩!”

“小鬼,你給我閉嘴!”吟倩回頭吼了一句,隨後又回到討論話題上。“你剛剛說什麼,德斯?”

“我和湯尼說好了,不會再讓吉兒和他們上台了。”

理文頗為訝異地問:“你是怎麼跟他說的?他竟然這麼輕易就答應了?”

德斯聳聳肩。“我直接告訴他,吉兒這麼做讓路克很為難,因為路克已經有愛人了。”

“那?”喬驚訝地張大了眼。“你真的這麼跟他說?”

“對,”德斯朝任沐霖笑笑。“或許過一陣子就可以直接公佈路克已婚的事實了,這等於是為將來鋪路。”

“你不怕歌迷造反?”吟倩問,當年的事她可沒忘記。

“現在情況不同了,路克的地位已經穩固,歌迷不會那麼輕易就背棄路克的。”

“那倒是事實,”理文附和道:“路克的歌聲才是最吸引他們的地方,他是不是已婚,並非那麼重要,何況,這樣就能徹底杜絕那些胡亂喊着自己是路克女友的人的痴心妄想。”

“做名人還真累啊!”吟倩喃喃道:“居然有那麼多人要自動攀上來。”

“你以為才這樣而已嗎?”喬嗤笑一聲。“告訴你,如果這兒不是警衛森嚴,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偷溜進來呢!還有,那些媒體們沒事老愛開直升機到這兒來探查路克的私生活,想當然是什麼也看不到啦!因為路克根本不在這兒。”

“沒錯,連在這兒工作的人,我們都很小心翼翼的篩選,免得他們透露任何消息出去。”理文拿了一根香煙點燃,吸了兩口。“過去一直期望You&Me能成名,可真正成名之後.麻煩也多得令人苦惱哩!”

德斯反手用大拇指比一比哈爾。“上次我和哈爾到斯坦厄普去吃飯,結果什麼也沒吃到,兩個人就落荒而逃了,哈爾全身上下除了衣服還破破爛爛地掛在身上之外,其它什麼小飾品、領巾、手錶等等,全都給搶光光啦!連衣服上的口袋也被拔去了!”

“之後,我們就不敢隨便出去了,”喬喃喃道:“特別是路克,沒什麼事他根本不出門,他說……耶?他怎麼睡著了?”

眾人皆愕然的瞪着早已歪斜在沙發上呼呼大睡的路克,好半晌,喬才以曖昧的眼光瞥向吟倩。

“他……昨晚太累了吧?”

***

在洛杉磯停留了一個多月左右,分別在洛杉磯本地、三藩市、西雅圖和拉斯韋加斯各舉行了兩場演唱會,還有一場公佈未來動向的記者會。

又匆匆錄製了專輯CD和團體單曲、個人單曲CD各一張,再趕往攝影棚攝製了四支MTV、一支公益廣告之後,You&Me終於啟程飛往德州達拉斯,而那已經比他們預定的計劃遲了三、四天。

於是,剛下飛機的當晚,連大氣都還沒喘一口,You&Me在美南的第一場演唱會便開鑼了,接着是當地電視台的訪問、慈善晚會,一場幾乎引起暴動的CD簽名大會……

直到第二場演唱會一結束,一伙人又馬不停蹄地飛奔到機場,趕搭最後一班前往邁阿密的夜班飛機。

一上飛機,也不用特意找什麼舒服的姿勢了,四個成員全都椅背一躺、頭一歪,便一起吆喝着上周公那兒湊一桌打麻將去了。

邁阿密之後是奧蘭多、亞特蘭大、聖路易、芝加哥和底特律,接着,來到東岸的匹茲堡、華盛頓和波士頓,最後終於到達終站——紐約。

即使僅是跟着,並沒有做什麼事,吟倩都覺得行程緊湊得令人喘不過氣來,何況是馬不停蹄,忙得差不多連睡覺時間都沒有的You&Me成員們。

所以,理文頭一個鬧嚴重胃痛,路克則直接給他昏倒在機場,而在這大熱天裏,喬居然得了重感冒,只有最年輕的哈爾沒出什麼大毛病。

在中央公園的第一場演唱會中,有三個人是吊點滴硬撐上台的,所以,這次四個人都放棄使用樂器,把伴奏的部分統統交給一直陪伴他們轉戰各地的專屬樂團。

然而,演唱會進行不到一半,喬便開始直往哈爾的身上靠過去了,哈爾只好撐着他直到中場休息。

下半場自然是欠一腳,一開始,路克便代為向歌迷們道歉,但歌迷們並不是很在意,反正路克依然在台上,這才是最重要的。

於是,演唱會繼續,路克柔情繾綣的歌聲仍如此迷人,令人時而無法自拔地沉浸在凄美哀怨的氣氛中,時而歡樂地合拍同唱;當然,吶喊尖叫更是必然的點綴。

看來,無論喬是否缺席,這依然是一場完美的演唱會,只要路克能撐到最後一刻……

哈爾和理文同樣擔憂地覷了一眼路克,他的歌聲依然柔美,但是,面容呆板,眼神渙散,而且,他始終不動地僵立着,以往他的習慣是很自然地隨着音樂而晃動,尤其現在唱的還是一首相當俏皮輕快的歌曲,甚至搭配了一套特定的舞步。

但其它人也不能把舞步秀出來,總不能讓路克一個人呆立着,而他們圍着他跳吧?又不是印地安人圍着火堆跳戰舞!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朝舞台邊的德斯瞥去,德斯毫不猶豫地暗暗點頭,兩人立刻會意地輕輕頷首,隨即邊唱着合音,邊朝路克靠攏過去,準備一有什麼狀況,就可立即伸出援手。

“媽咪,爸爸好像不太對勁耶!”

吟倩和德斯憂慮地互覷一眼,所有的人都感覺到不對了,連舞台前方的歌迷們也看出來了,因為他們並沒有像後方遠處的歌迷們一樣拍手唱合。

“我會設法將下一場延後。”德斯主動允諾。“就只剩下另外三首歌了,希望他撐得完這一場。”

吟倩並沒有出聲,因為她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失聲哭出來。

但是,下一首歌才剛開始,路克便很明顯地搖晃了一下,理文和哈爾很有默契地同時左右各抓住他的手臂,繞過自己脖子來撐起他,並直接往後台走去,可才走到一半,路克的雙腳就彎曲擁軟,腦袋整個垂落在胸前了。

五分鐘后,就見一輛轎車往西奈山醫療中心急速駛去……

***

幽靜的病房內,吟倩抱着熟睡的兒子坐在床邊,若有所思地凝視着蒼白憔悴的老公,天色逐漸蒙蒙亮,她依然眨也不眨地直盯着他瞧。

護士不斷的來去,醫生也不斷的來去,最後,德斯也來了,他的臉色相當凝重,注視任沐霖許久后,他才遲疑地輕輕拍了拍吟倩的肩膀。

“倩,到外面來一下好嗎?我有點事想告訴你。”

吟倩狐疑地看他一眼,隨即將兒子抱到沙發上放下,德斯則將身上的短外套脫下來替他蓋上。

德斯以腦袋朝外面點了點,吟倩會意地走出病房外,德斯隨後走出。兩人在長椅上坐下,吟倩耐心的等待着,德斯猶豫了好半晌后,才吞吞吐吐地開口。

“醫生說……需要替路克做骨髓穿刺。”

“骨髓穿刺?”吟倩詫異地睜大了眼。“為什麼?他不是只是疲勞過度嗎?”

德斯搖搖頭。“以前再忙、再累,他也不會昏倒……”

“我知道,”吟倩打岔道:“是這次我讓你們多浪費了一些時間,你們才會這麼趕,你放心,以後我不會……”

“倩,不是,不是因為你,”德斯截斷她的話道:“是……醫生懷疑他患有再生不良性貧血,所以才……才……”

“再生不良性貧血?”吟倩獃獃地重複。“那是什麼?”

“是……”德斯遲疑地遙望了一下走道盡頭。

吟倩這才注意到哈爾和理文都在,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不肯過來和她打招呼或看看路克什麼的,而且,他們臉上的神色都很怪異,彷佛是在害怕什麼事,所以不敢過來。

她的心中倏地閃過一股不祥的預感,“是什麼,德斯?快告訴我啊!”她不安地追問。

尋求不到助力的德斯,無奈地轉回頭來,唉!他只能孤軍奮戰了!

“那是一種血……血液上的疾病,”他吃力地尋找聽起來比較不那麼可怕的代用詞。“大都發生在歐美人身上,且百分之七十五都是自發性的。路克一看就知道他有歐美血統,而且,他以前也都沒什麼問題,所以,應該就是所謂自發性的,然後……然後……”他又吞吞吐吐了起來。

吟倩探索的眼神端詳他好一會兒后,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平靜地說:“我已經準備好了,無論是好消息或壞消息,不要隱瞞,全部告訴我吧!”

德斯同樣審視她好半晌后,才輕輕的點了點頭。

“好。再生不良性貧血,是因為骨髓內的血球母細胞出了問題,而引起血球再生不良,不僅紅血球再生不良,血小板、白血球也會減少,以他現在的狀況來講,他的病情已經不輕了。”

“如果經過骨髓穿刺,證實路克的確是患了再生不良性貧血,醫生會先試着用抗淋巴細胞球蛋白來治療,通常至少要經過三到六個月之後,才知道路克對藥物有沒有反應,如果沒有,就改用胸腺球蛋白。”

吟倩頷首表示明白其嚴重性,雖然她並不是很明白那些專有名詞。“如果有反應,是不是表示這個病能治癒?”

德斯又遲疑了一下。“是有百分之五十到七十的患者,對藥物會產生反應,而在長期的治療下,的確會治癒,但即使治癒了,還是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性會再複發,且轉變為骨髓發育不良症侯群或急性髓樣細胞白血病。”

白血病?那不就是血癌嗎?

吟倩吃力地吞了好幾口口水后,才膽戰心驚地問:“如果他對藥物沒有反應呢?”

“那就只能靠骨髓移植了。”德斯輕聲說。

吟倩倏地倒抽一口冷氣,“骨……骨髓移……移植?”她吶吶地道。

德斯點點頭。“你應該知道骨髓移植最適合的來源是兄弟姐妹,但是,路克即使有兄弟姐妹,也可能找不到了,所以,他們已經開始着手審查骨髓捐贈數據中心的數據,希望能找到和路克的HLA符合的捐贈者。”

吟倩咬着下唇問:“如果……找不到呢?”

“不要這麼悲觀,倩,”德斯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別忘了他是路克,只要隨便散佈個消息出去,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搶着要捐贈呢!”

吟倩沉默片刻后,“也有可能不是,對不對?”她懷着最後一絲希望問道:“他們還沒做骨髓穿刺,不是嗎?”

德斯憐憫地注視着她。“我不想瞞你,倩,他們幾乎已經確定了,骨髓穿刺只是做進一步的證實而已。”

她絕望地垮下了小臉,“怎麼會這樣?”吟倩痛苦地喃喃道:“怎麼會?”

德斯不安地將她摟入懷裏。“別這樣,倩,路克現在最需要的是你堅強的支持,他很虛弱,而你必須要替他承擔下一切。我們都會幫你的,但是,你才是他真正的支柱啊!倩,你了解嗎?”

吟倩沒有回答,她僅是把整個頭都埋入他的懷裏,雙手緊抓住他的衣襟,全身微微顫抖着。

德斯向遠處的哈爾和理文撇了撇頭,示意他們過來幫忙,他們立刻半跑過來在吟倩的身邊蹲下。

“倩,別擔心,路克不會有事的啦!現在醫學這麼發達,除了AIDS,哪一種病治不好?”哈爾勸慰道。

理文連連點頭附和。“是啊!倩,路克只要好好休息一、兩年就會好的,在這期間,我們會盡一切的力量來幫你,只要你開口就行了。”

“工作方面則有德斯負責,路克只要一年作一兩支曲子出來發行單曲CD,以歌迷對他的瘋狂熱愛程度,我保證路克痊癒后,他依然會是歌迷們心中的最愛。”

“倩,路克真的很愛你,所以,你絕對不能崩潰,否則他也撐不下去了。”德斯溫柔地拍撫她的背。“如果你喜歡,我用一個路克的秘密和你交換,如何?”

果然如他所料,吟倩立即抬起頭來問:“什麼秘密?”她的雙眸在淚水的洗禮下更為亮晶盈。

德斯微笑道:“他好想要一個女兒,可是,他說當年為你接生的醫生說,你在生兒子的時候,就一直哭叫着絕對不要再生了,所以,他也就不敢要求你再為他生一個女兒。”

吟倩猛皺眉。“早說嘛!我還以為是他不想要了哩!”

德斯失笑。“倩,是你自己……”

“是我說的又怎麼樣?”吟倩猛然坐正,下巴再輕蔑地一揚。“你沒聽人家說過,女人在生產時說的話都是在放屁嗎?”

哈爾好奇地張大眼瞧着吟倩。“不會是你自己也想要個女兒吧?”

“老實說……”吟倩抬手抹去淚水。“我的理想是兩個兒子、兩個女兒。”

“哇!”理文讚歎一聲。“更貪心了!”

吟倩狠狠的白了他一眼,繼而朝哈爾強笑道:“哈爾,拜託你去把我兒子抱出來好嗎?”

哈爾點個頭,便轉身進病房去了,德斯遲疑地看着她。

“你……不會是要把事情告訴你兒子吧?”

吟倩自然明白他的顧慮,“你放心,那小鬼精得很,他會懂得該怎麼做的,而且……”她輕嘆。“別看他只有五歲,他可比我堅強多了。”

是嗎?德斯和理文兩對懷疑的視線相交在一起。一個五歲的小鬼?

不一會兒,哈爾抱出滿眼惺忪的任育倫,他坐在吟倩身邊,揉着眼睛咕噥抱怨道:“幹嘛啦!人家睡得好好的呢。”

“兒子……”

吟倩才叫了兩個字就停住了,她不自覺地朝德斯他們望去,他們相覷一眼,而後對她鼓勵地點點頭。

任育倫終於感覺到不太對勁了,他坐正小身子,神情由不耐煩轉為正經嚴肅。

“什麼事,媽咪?”

吟倩望着那張神似任沐霖的小臉蛋,心中一陣酸楚油然而生,她咬緊下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哭泣的衝動。

“兒子,你爸爸他……”吟倩咬了咬牙。“他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

好累!

他想再多睡一下,但是,他記得自己是在演唱會上失去知覺的,若是睡太久,老婆肯定會擔心的,所以,他硬是撐開如千斤重的眼瞼,想要讓老婆知道他沒事。或許等老婆不注意的時候,再偷補一下眠,這些日子來還真是忙壞了哩!

“老公!”

視線有點模糊……他吃力地眨了眨眼,嗯!終於清楚了。

“老婆。”他親昵地叫了一聲,想要摸摸她,卻發現兩隻手都抬不起來,他不由得困惑地垂眼向下望……是誰綁住他了嗎?

“爸!”

“嗨!兒子。”他也想捏捏兒子的鼻子,可是……他又往下望去,“我的手為什麼抬不起來?是誰綁住我了嗎?”他直接詢問。

吟倩和兒子相覷一眼,然後抓起他的手晃了晃,“在這兒呢!老公。”

任沐霖使盡了吃奶的力氣,才讓自己的手指和她交握住,他笑笑。

“我大概是吃得太少,所以都沒什麼力氣了。等最後一場演唱會結束后,我們立刻啟程回台灣,老婆,到時候就麻煩妳多煮幾樣好菜喂喂妳老公我吧!”

吟倩順從地點點頭。“好,不過最後一場演唱會已經取消了,而且……”

“取消?”任沐霖吃驚地打岔道:“怎麼可能?票都賣光了不是嗎?難道要教人家退票嗎?這樣會被人罵死的!”

“沒有人不高興,老公,”吟倩忙安慰道:“他們都要求用演唱會的票來交換你最新的專輯和單曲CD。”

“可是……”任沐霖還想再說,吟倩已先拿來一張報紙攤在他面前,“You&Me主唱路克演唱途中昏厥,歌迷淚灑當場,演唱會以嚎哭聲畫下悲情的句點……”他下意識地念着醒目的標題。“最後一場演唱會取消,歌迷毫無怨言,卻也不願退票,寧願以票交換You&Me的最新專輯CD……”

他愕然的抬起眼。“就這樣?”

吟倩笑盈盈地拿開報紙。“就這樣。”

他又愣了片刻才失笑道:“真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解決了,我猜大家都樂死了吧?這一回大家真的都累壞啦!”他搖搖頭,隨即又像想起什麼似的雙目一凝。“喬沒事了吧?”

“早就好啦!”

“早就好了?”任沐霖又愣住了。“可是,我記得他病得很重啊!怎麼過一天就沒事了?”

吟倩又和兒子相覷一眼,這回換兒子上場。

“爸,你以為你睡多久了?”

“不就一天啰!”

“一天?”任育倫嘆口氣。“爸,你整整睡了四天啦!”

任沐霖震驚地瞪大眼睛,旋即脫口大叫:“四天?怎麼可能?”

吟倩又拿回報紙擱在他面前。“哪!看看日期。”

“八月十……”他的雙眼睜得更大。“老天,這是今天的報紙?”

吟倩慢吞吞的收起報紙。“昨天。”

“昨天!”任沐霖再次大叫:“你是說我莫名其妙的睡掉了四天?”

“不是莫名其妙,爸爸,”任育倫小聲地說:“事實上,醫生說你至少還得再住院半個月……”

“狗屎!”任沐霖咒罵道:“我已經醒了,為什麼還要住院?我又不是跟喬一樣得了重感冒,我只是太累了而已,睡四天應該足夠了,不需要再睡半個月,又不是快死了!”

死?母子倆同時瑟縮了一下,兩人怯怯地互覷一眼,吟倩推推兒子,任育倫則回瞪母親一眼,才不情不願地說:“可是醫生說你一定要……”

“說個屁啦!”任沐霖怒道:“所有的醫生都喜歡叫人家住院,我才不要任他們擺佈呢!”他絕然地揮揮手……沒力氣,只好隨便搖一搖意思意思一下。“好了、好了,我沒事了,既然演唱會也取消了,那我們就可以立刻回台灣了,就這樣!”

“不行啊,爸爸!”

“不行啊,老公!”

“不行?”任沐霖瞪大眼。“一個是我任沐霖的老婆,一個是我任沐霖的兒子,全都是我的!我的!懂嗎?意思就是,我任沐霖才是任家的一家之主,你們誰敢說我不行?”

“你在說什麼啊……”吟倩又氣又急,她猛然跺了跺腳。“反正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任沐霖雙眼一瞇。“意思是,妳不願意去幫我辦出院手續啰?”

吟倩直嘆氣。“真的不行啊!老公,你真的不能出院嘛!”

“好,我自己去辦!”

任沐霖說著就想自己拔掉點滴,吟倩一驚,忙抓住他的手。

“你想幹什麼?”

“我該死的要出院!”

吟倩瞪着他好半晌,而後突然間明白了,當年任沐霖的憂鬱症雖然在回台灣不久后痊癒了,但卻留下了一個後遺症……突發性執拗症。

偶爾,僅是偶爾會爆發上一次,大多是在他心境極度不安的情況下才會發作,但也有可能就是太少發作了,所以每一次爆發都很恐怖,簡直要拿命跟人拼了似的!

而現在,正是他的執拗症又爆啦!

該死!什麼時候不好發作,偏偏選在這種爛時刻,人家為他擔心得要死,他卻鬧起小孩子脾氣來!

希望他長命百歲,他硬要自己去投胎;想好好跟他說,他卻大耍其蠢男人威風!

好,決定了,她受夠了!

“你該死的不準出院!”吟倩的大吼聲就這樣衝口而出,而且不顧一切地繼續大叫着,“因為你病了,病得很重,你得了什麼鬼再生不良性貧血,醫生要試試看能不能用藥物治好你,而那個葯有副作用,所以,在半個月內,他們必須看着你才行。”

任沐霖驚愕地瞪着她,她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而半年後,如果你對那個葯沒有反應,你就得再換另一種葯試試,如果依然不行,那……”她的嗓音開始發抖。“你就必須進行骨髓移植。可是,我們不知道你有沒有兄弟姐妹,就算有,也不知道他們在哪裏,所以,他們已經在審查骨髓捐贈數據中心的數據了,看看志願捐贈者中有沒有適合你的骨髓。”

她粗魯地抬手擦去臉上縱橫的淚水。“如果找不到,德斯打算把消息散佈出去,希望你的歌迷願意挺身而出,只要他們之中有一個適合就夠了,一個,只要一個就……夠了……”

任沐霖臉上的震驚之色逐漸退去,他深思地凝視着她。

“我……”她哽咽了一下。“我一直想要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可是你一直叫我吃避孕藥,我以為是你不想要其它的孩子了。我……我不管,你一定要再給我一個兒子和兩個女兒!還有,你不能把他們扔給我一個人照顧,否則他們會連手整死我,我會變得好可憐、好可憐,可憐到就算你死了也不會瞑目的!”

任沐霖的嘴角微微地勾起,來回看着同樣“濕淋淋”的兩張臉,一個豪放派毫不客氣地抽咽、猛吸鼻子,一個死硬派緊咬着下唇不肯哭出聲。

原來這就是始終在他心底深處隱隱啃噬的不安感,他所預感到的臨頭大禍,他一直以為是老婆會因為某種誤會而離開他,沒想到卻是可能會要了他的老命的病!

不過,只要不是老婆和孩子要離開他,他什麼都不在乎!

“我會再給你一個兒子、兩個女兒的,老婆,”他帶着笑意輕語。“也不會把他們扔給妳一個人照顧,更不會把電視讓給兒子一個人霸佔去……”他朝兒子滑稽地擠擠眼。“那才真的會讓我死不瞑目哩!”

任育倫眼中帶淚地噗哧失笑。“臭阿兜仔!”

“咦?”任沐霖挑了挑眉。“這次怎麼不是死阿兜仔了?”

聞言,任育倫的笑容驟失,“以後我再也不要講那個字了!”他緊繃著小臉咕噥。

任沐霖不在意地笑笑,“原來我真的病了,難怪我覺得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想摸摸你們都沒辦法。”他雙手向上。“你們自己過來讓我摸摸如何?”

吟倩立刻先將兒子抱上床,自己再緊偎過去,母子倆一人一邊將他緊緊抱住。

“老公,我愛你。”吟倩悄悄耳語。

“爸,我也愛你。”任育倫難得羞赧地說出這句他一向批評為很噁心的話。

任沐霖笑得更開心了。

“我才捨不得你們兩個呢!就算上帝真的要送我十二對翅膀(最高級的天使),我也不要!”

***

“我很想說你看起來好多了,可是……”喬打量任沐霖半晌,而後搖搖頭走開,在小沙發上坐下。“我實在說不出口。”

哈爾則靠在病床邊,奇怪地看着神情泰然的任沐霖問:“你一點都不擔心嗎?”

任沐霖聳聳肩。”說不擔心是假的,可是,我寧願相信自己不會死。”

“怎麼說?”

“如果上帝真的要我上去報到,”他瞥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傷疤。“不用等到現在吧?”

“可是……”倚在窗邊的理文遲疑一下。“你這個病又怎麼解釋?”

任沐霖輕笑道:“我把它解釋為,上帝要我停下來思考下現在的生活方式,是否真是我想要的。”

“真深奧……”哈爾喃喃道:“能不能麻煩你解釋一下?”

任沐霖想了想,“我喜歡唱歌,也喜歡創作曲子,但是,我當初加入You&Me主要的用意卻是多賺一點錢,好讓我的老婆和孩子有更好的生活及將來。”他頓了一下。

“現在,我賺的錢已經多得兩輩子都用不完,實在應該抽時間還給我老婆和孩子了,可是,我卻已經無法從You&Me中任性地硬要退出,情況似乎是欲罷不能了。”

“你要退出You&Me?”哈爾驚叫。

“我一直有這個想法,卻不知道該如何向你們提出。”任沐霖承認。“可是,現在你們應該都看得出來,我非退出不可了,即使我的病可以用藥物控制住,也是一兩年後的事了。”

“這件事我和倩討論過。”始終無語地靜坐在沙發上的德斯突然開口道。

“呃?”任沐霖微微一愣。“你和我老婆討論過?”

德斯輕輕點頭。“事實上,是她主動找我商量的。她說你喜歡唱歌,所以,即使她再不喜歡你因為工作而常常出國,她也從不曾要求你退出You&Me;就像雖然她的工作導致你們的家庭生活不正常,但是,因為她喜歡教書,所以,你也不願意她犧牲她的愛好。”

任沐霖沒有說話,德斯習慣性地掏出煙,卻在理文的皺眉示意下又收了回去。

“抱歉。”德斯喃喃道:“倩說,雖然你現在的身體不允許工作,但是,也不可能成天無所事事的虛度時光,那樣,就算你的病好了,大概你也差不多要發瘋了。所以,她認為你應該在許可的範圍內繼續創作曲子,再讓我替你發行,這樣你就不會閑得發霉,也不會覺得自己是個百無一用的病人了。”

任沐霖感動地笑了。“她為我設想得真周到,不是嗎?”

“她的確是個好妻子。”德斯讚許地連連點頭。“我的前妻要是有她一半關心我,我們就不會離婚了!”

“不是吧?”哈爾卻咕噥着。“我記得是因為你老婆抓到你和別的女人上床,所以才……”

“你少說兩句會死啊?”德斯老羞成怒地罵道:“就沒見過你這麼不會說話的人。”

就算哈爾不說,大家也早就知道啦!任沐霖暗地裏竊笑不已。

德斯做作地咳兩聲,而後板著臉繼續說:“至於你要退出You&Me的問題嘛……嘿嘿!真抱歉,倩卻是請求我不要因為你生病,而把你踢出You&Me哩!”

“耶?”任沐霖頓時張口結舌,差點說不出話來。“為……為什麼?”

德斯嘆了一口氣。“我剛剛不是才說過嗎?她希望你在健康情形允許的情況下,仍然能保有你的愛好,作曲是一種,但是,你真正喜歡的還是唱歌,不是嗎?”

“沒錯,可是……”

“不用可是了,”德斯立刻打斷他的啰!嗦。“我們都說好了,我現在把結果告訴你,如果你有什麼異議,麻煩你和老婆商量好后再通知我,我會盡量配合你們的。OK?”

任沐霖略一思索。“好吧!”

“OK,現在嘛……”德斯炯炯有神的雙目掃向You&Me其它三位成員。“我想,三位不反對路克是You&Me的靈魂吧?”

當然沒人反對,就算反對也沒用,這已經是明擺着的事實了。

“好,那麼,三位會反對You&Me的行程完全依據路克的需要來安排嗎?”

喬無聊地翻了翻白眼,理文輕笑搖頭,哈爾則喃喃道:“只要他不退出,要我學狗叫都成!”

“真的?”喬戲諂地眨眨眼道。“好,叫兩聲來聽聽吧!”

哈爾雙眼一瞪。“你以為我不會?哼!汪汪!”

“汪汪?”理文失笑。“這是什麼?瑪爾濟斯,還是吉娃娃?”

病房裏頓時響起一陣轟然大笑,只有哈爾不滿地喃喃道:“你們又沒有指定要什麼狗!”

德斯受不了地連連擺手“好了、好了,等一下再試試聖伯納,現在先聽我說。”等大家都勉強斂起笑聲后,他才滿意地頷首。

“OK,倩希望把所有練唱、錄音和錄像的工作統統挪到台灣去進行,演唱會則要視路克的身體狀況來決定一年能舉行幾場,還要縮短演唱會的時間,而且,要增加中間休息的次數,不能只在中場時才休息一次而已,但這一切都要在路克的病能夠完全被控制住之後,才能開始進行。”

他注意到任沐霖似乎並無反對的意思,於是繼續說明他和吟倩商量后的結論。

“而且,她會建議路克做一些適合你們三位發揮的曲子,好讓你們在其它的時間裏仍然能繼續發展,以免因為他的病而浪費了你們三位的寶貴時間。”

他說完后,掃視You&Me所有的成員一眼。“OK,有任何意見嗎?”

大家一致搖頭,包括任沐霖。

德斯滿意的笑了。“很好,那麼……哈爾,你的聖伯納可以登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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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都是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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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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