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之廿六)
卜冥雕氣得發瘋,惡狠狠地瞪了曉蓉一眼,腳尖挑起湯駿青留下的緬刀,手腕一抖,緬刀竟然向曉蓉飛去。曉蓉驚得花容失色,美目中閃出無比的驚恐和意外,她才說得一個“你”字,那柄緬刀已經奪去了她的性命。金仁重想不到卜冥雕居然親手殺了他的妻子,驚怒交加,銀鳳劍連使辣招,口中斥道:“難道在你眼裏,她還及不上湯駿青和黃良賢么?你這沒有人性的怪物!”但在卜冥雕看來,既然曉蓉的胳膊肘向外彎,就絕不能留下後患,雖然他與曉蓉有着多年的夫妻情分。卜冥雕對金仁重的呵斥仿如未聞,只是鐵青着臉,拳腳兼使,和金仁重啞斗。
令狐鳳的本領終究有限,又要保護心神大亂的玉玲瓏,破綻就越發多了,時不時遇上一兩記險招,多虧莫多情頗為機智,劍法迅捷,總算免費應付得了。楊昊忽然揮舞雙錘,砸向莫多情。本來莫多情的功夫要在楊昊之上,可他苦鬥半夜,氣力及不上楊昊,不敢硬接雙錘,只得以小巧騰挪的功夫周旋,卻哪裏打得敗楊昊?
令狐鳳沒了莫多情的照應,陽赤火立時乘虛而入,發出第七重的赤陽烈焰掌力,迫得令狐鳳睜不開眼睛,長劍亂晃,不成章法。陽赤火怪笑不斷,左手五指一曲,不費吹灰之力就奪過了令狐鳳的長劍。令狐鳳揮掌便打,陽赤火雙掌一翻,和令狐鳳對個正着。令狐鳳大驚,想要撤掌時,只覺陽赤火掌心之中有一股強勁的粘力吸住了自己的雙掌,脫不開去。原來陽赤火是存心要以灼熱的內力將令狐鳳活活震死。令狐鳳的功力和陽赤火相去甚遠,根本就沒有抵禦之力。只過得頃刻,令狐鳳頓感口乾舌燥,渾身躁熱,仿如置身於一個大火爐之中,漸漸支持不住。
花含笑被晁妙書纏住,無力救援令狐鳳,唯有干著急的份兒。玉玲瓏自身也缺少不了玄麗嬌的保護,更不要說保護令狐鳳了。
金仁重勃然大怒,寶劍虛晃一招,佯裝刺卜冥雕頸前的“天突”穴。卜冥雕斜身一閃,金仁重立刻從他騰出的空檔鑽過,縱身一躍,寶劍在半空中劃出五道銀光,大叫道:“陽赤火,看劍!”陽赤火稍一愣神,院子中的人但見血光飛濺,他的首級竟被金仁重一劍削下,直向前面的方覺飛來,灑下一路鮮血。方覺幾曾見過如此恐怖的情景,看清來勢時,陽赤火那顆血淋淋的首級早將他打得頭昏眼花,金仁重飛身跟上,寶劍斜揮,結果了方覺的性命。烈焰山莊內的群魔,連同卜冥雕在內,都為這駭人心魄的一幕和金仁重絕妙的劍法看得目瞪口呆,膽戰心驚。
然而,等金仁重殺了方覺,走到令狐鳳身邊時,她好象虛脫一般,暈了過去。金仁重大急,環臂抱住令狐鳳,金剛神腿連環疾掃,把烏克台迫得連連後退。金仁重將令狐鳳放在玄麗嬌背上,道:“玄姑娘,你留神些,跟我來!”玄麗嬌背着令狐鳳倒不覺得沉重,要她不揮刀殺敵才真正難受,可她看見金仁重那焦急又果斷的神情,不得不應允下來。
金仁重一聲長嘯,寶劍飛旋,將成虎威和玄通神解救出來,自己當先向庄門外闖來。成虎威斷後,正要跟上前去,才發現莫多情和楊昊還在苦鬥。楊昊貪功心切,方要再施辣招,那易南樵忽然走上前來,道:“楊兄弟,我來幫你如何?”楊昊不加理睬,易南樵面色倏變,鐵拳一揚,正打在楊昊頭頂的百會穴上,楊昊做夢也想不到易南樵會對自己下手,便不明不白地死了。莫多情俯身挾住斗長風的屍體,跟隨成虎威向門外闖去。
錦衣衛指揮張繼顯因與林英梓等人在攔截金仁重,倒沒有留意易南樵的作為。烏克台卻是看得一清二楚,喝道:“易南樵,你幹什麼?”易南樵也不答話,揮拳向他打來。烏克台素來知他神勇,連忙閃避。易南樵和成虎威一同斷後,掌劈指戳,厲害無比,張繼顯還險些捱了易南樵一拳,禁不住有些稀里糊塗。
卜冥雕在一場激戰中失去兩個與他同生共死數十年的兄弟,也許是灰心喪氣,也許是無可奈何,他和晁妙書獃獃地站着,也不去攔截金仁重等人,彷彿置身事外似的。至於那些個庄丁有生以來從不曾見過象金仁重這樣悍勇的人,無一人敢上前。金仁重去了卜冥雕這個勁敵,仗着一腔神勇,絕妙劍法,帶着斗長風的長眠不醒、令狐鳳的生死未卜,和眾人協辦闖出月光、血光相混雜的烈焰山莊。
月光依然是那樣銀白、慘淡,東方的天空中升起了啟明星,好似一隻碩大的眼睛,驚懼地看着烈焰山莊內這慘不忍睹的一幕: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十四具屍體,旁邊是一顆死不瞑目的首級;庄丁們靜立不動,任憑手中的燈籠、火把“噗噗”地燃燒,在激斗中倖存下來的各路魔頭仿如木雕似地站立不動,有的面現懼色,有的長吁短嘆。所有的一切,都籠罩在刀光劍影消失后的充滿血腥的寂靜之中。
這般靜謐了良久,卜冥雕忽然狠狠地一甩衣袖,向屋裏走去。當他從死去的曉蓉身旁經過時,臉上現出奇怪的神情,不知是痛苦抑或懊悔?張繼顯悻悻地收起判官筆,道:“烏總管,易南樵敢情是瘋了,怎生變得那樣莫明其妙?”烏克台哼道:“我早說過這傢伙不甚可靠,虧你還在皇上跟前舉薦他做了錦衣衛的副指揮。”張繼顯面現難堪之色,才要分辯,鐵堅昌忽道:“烏總管,這中原我也不想呆下去了,還是回西域來得自在。林先生,後會有期!”烏克台無心挽留,林英梓卻道:“鐵先生執意如此,在下也不便相強。且待過些時日,我們都發達了,再來恭請你回中原如何?”鐵堅昌只當是林英梓的客套話,也不在意,隨口應允,領着蒙爾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