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之十九)
金仁重將請柬揣入懷中,轉首對令狐鳳道:“看來這烈焰庄是非去不可了。如此也好,是到了同這干魔頭了結舊帳的時候了。咱們還是回寨子裏去與大伙兒商議商議要緊。”
晚飯以後,金仁重將眾人召集到聚義廳上,說了烈焰山莊邀請武林各門派參加光漢幫開幫大典的事,道:“我思忖多日,認為確實該找那一干人算一算舊帳了。為慎重起見,咱們還是商議商議為好。”眾人聽罷,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令狐鳳坐在金仁重身旁,東瞅西瞧,彷彿置身事外似的。
花含笑先道:“事關重大,須三思而後行。”玄通神霍地站起來,一腳踏在椅上,左手一揮,大聲道:“這花兄弟,人倒是不差,就是膽小了些。依了俺的主意,便去烈焰山莊鬧他一鬧,把那些個兔崽子們全都打殺了,也好耳根子清靜。花兄弟偏要說勞什子的‘事關重大’,‘三思而後行’,實在不痛快。”花含笑正自哭笑不得,斗長風卻道:“這可不然。玄老爺子的武功沒的說,但有時候需要的是智謀。一味地打打殺殺,極有可能適得其反。想林英梓那伙人,個個皆奸佞之徒,在他們背後是否有不可告人的陰謀?這可不得不防。”
玄麗嬌不服,道:“縱然如此,有咱們大伙兒在,他們又能怎樣呢?莫不成還能吃了咱們?我倒想聽一聽你的高見,你以為他們會有怎樣的陰謀呢?”斗長風被玄麗嬌問住了,支吾了一陣,道:“這個卻不曾想得出來。”
玉玲瓏看到令狐鳳臉上的神情,心中奇怪,無心去聽眾人的爭議。金仁重不願讓斗長風太過尷尬,道:“無論怎樣,林英梓一伙人的用心總不至於光明磊落,但我也沒想出來。成老爹見多識廣,閱歷豐富,或能想到一二。”
成虎威捋着頷下長須,沉吟半晌,道:“烈焰山莊改頭換面,搖身變成‘光漢幫’,這不過是他們的幌子。他們是滿洲韃子的關中內奸,值此內憂外患,滿洲韃子加緊算計中原之時,他們自然是閑不着的。為了不露出他們的本來面目,又便於為韃子行事,他們便須粉墨裝扮一番,干那見不得人的勾當。這就是老夫所想的了。”
莫多情道:“成老爹之言也頗有道理。哎,令狐姑娘一言不發,有何心事么?為何不說一說你的見解?”
令狐鳳從深思中醒悟,愕然道:“我?我能有什麼見解?金大哥先前就對我說過此事,他是拿不定主意,這才向大伙兒討教對策的。”玉玲瓏越加詫異,暗想:“看她魂不守舍的樣兒,必定有事。難道他倆又鬧彆扭了?可金大哥好象沒事一般。這原不奇怪,他從來就是這樣表裏不一致的。”
金仁重道:“依成老爹所想,這光漢幫是該殺的了?”成虎威反問道:“你以為如何呢?”
金仁重道:“自然是先下手為強。我們不必按請柬所說,須提前幾日趕到烈焰山莊,趁各大門派的人未到之前,斃了他們那干魔頭。憑藉咱們的力量,應不至於太過棘手。”
玄麗嬌插嘴道:“你弄什麼玄虛,我原來還知道幾分,這會兒越聽越是糊塗。”
“分明是個獃子。”金仁重呵呵一笑,“你且想一想,咱們在光漢幫開幫的那一日動手行事,那時正邪各大門派俱在,勢必導致一場大殺戮,可是殺這干魔頭不值得無辜之人枉送性命,此其一;烈焰山莊在江湖上臭名遠揚,黑鷹教將它的勾當抖露出來且一舉滅之,這對於重振本教的威名肯定大有裨益。莫家嫂子,你說是也不是?”
玄麗嬌笑道:“你這樣說來,俺倒是明白了些。說來說去,要是在烈焰庄恰好遇見卜冥雕,那可是天遂人願了。到時既要奪回俺的兒子,又可為習大叔報仇。”
莫多情道:“話雖然如是說,但那卜冥雕到底是個強敵,若然遇上他,對消滅那些魔頭終究不利。”玄通神銅鈴似的大眼一睜,道:“你這小子簡直胡說八道!他卜冥雕來了又咋的?你不心疼自己的兒子,俺可要自個的外孫。沒出息。”
莫多情為玄通神的一頓搶白弄得啼笑皆非,眾人暗暗好笑。玉玲瓏忽道:“小鳳,你也隨我們去烈焰山莊么?”令狐鳳詫道:“為什麼不去?多一個人總要多一分氣力。”玉玲瓏也忽然不解自己為何向令狐鳳問這樣一句莫明其妙的話。金仁重對玉玲瓏眨一眨眼睛,面色如常,道:“咱們過幾日去烈焰山莊,就這樣說定了。天色不早,都歇息去吧。”令狐鳳站起身,看了金仁重一眼,隨眾人出了聚義廳。
令狐鳳這有意無意的一眼,反將金仁重看得茫茫然。他在空蕩蕩的聚義廳上呆坐良久,聞得更夫敲了三更,方才向自己歇息的那間廂房走去。金仁重推開門,看見屋裏燭光閃爍,玉玲瓏正坐在床榻旁沉思,聽得開門之聲,瞿然驚醒,不待金仁重開口,先自問道:“金大哥,你和小鳳究竟又怎麼了?”金仁重佯作詫異,道:“什麼怎麼了?很好啊。是你過於多心了。”玉玲瓏走過來,滿是懷疑地打量他。他給玉玲瓏的目光看得不自在起來,道:“你這般瞧着我作甚?”玉玲瓏含嗔道:“你以為我是個睜眼瞎?休要把人看扁了。不如說你不相信我才是真。我走了。”轉身便要出門,金仁重聽玉玲瓏說自己不相信她,頓時大急,道:“且慢!你說我不相信你,這可是天大的冤枉。”
玉玲瓏抿嘴一笑,又坐下來,柔聲道:“你是說信任我的了?那你為何不說真話?”金仁重道:“小鳳也這麼說。我真是無可奈何。”玉玲瓏略微靠近一些,道:“她還說什麼來着?即便不是你們有了誤會,她也一定有心事。”金仁重沉默半晌,方道:“你當真想聽我說出來?你最好是不要知道。”玉玲瓏越發好奇,道:“是什麼事兒,這麼古怪?”金仁重道:“那是一種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