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鄺求安吃驚地捂住了嘴。「為了搭救已被對方捉去的小舅舅,大舅舅和老媽直闖對方的會社,當時,老爸一眼就看上老媽了,」他嘴角嘲諷地一撇。「他說只要老媽肯做他的女人,放了小舅舅便不是難事……」

所以,他媽媽才會委身做他爸爸的小老婆嗎?

鄺求安恍然大悟。

「為了救小舅舅,老媽不得不答應,但老媽也開了條件,一是老媽每年只會到日本來住三個月;二是,倘若老媽有了孩子……」康橋用大拇指比比自己。

「孩子歸老媽,就算她不在了,孩子也要交給外公或大舅舅監護,直至孩子成年之後就更不歸他管了,孩子享有完全的自主權,他絕不能硬性強迫孩子要聽從他的話。大概老爸是真的很喜歡老媽吧,老媽開的條件他全都同意了,就這樣,老媽跟了老爸。之後……」他聳聳肩,沒再說下去了。

他媽媽好堅強、好偉大,也好……

可憐喔!

鄺求安有點無措,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好半天才想到一件事。「那小舅舅人呢?」好像都沒見到他嘛!

康橋又聳了一下肩。「坐牢。」

「咦?」鄺求安再度愣住了。

「我說過,小舅舅就是愛闖禍,外公向來只准下面的人以收保護費、討債和經營地下賭場為生,毒品和武器買賣是無論如何都不許碰的,偏小舅舅貪白粉的利潤高,消想賺它一大筆,結果……」他又撇了撇嘴。「他被抓了好幾次,最後外公也不想管了,說讓他去裏頭冷靜一下也好。」

「那……那他什麼時候才能出來?」

「不知道。」

「耶?」

「原本只是判三年兩個月,如果他安分守己的待在裏頭,不到兩年就可以出來了,可是他就是不懂得『安分守己』那四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在裏頭照樣鬧事,還傷人,結果刑期一再延長,天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夠出來!」

鄺求安又一次說不出話來了。

難怪康橋不想讓她一下子知道太多,不然她一定會「消化不良」,最好是慢慢來,一點一點的消化比較妥當,即使如此,每多知道一些,她都會有一種天旋地轉的不可思議感。

她只是一個平凡人呀,怎會嫁給這樣一個……一個……可怕的人?

「那……爸爸又是誰?」她問得忐忑,不知道他爸爸又會是什麼樣的恐怖人物。康橋想了一下。「你對日本黑幫了解多少?」

「不多,」鄺求安坦承道。「只聽日本客人稍微提起過。」

「哦?他們都說些什麼呢?」

「他們說……」鄺求安沉吟着,在腦子裏飛快地整理了一下。「嗯,在日本受到高度關注的黑道勢力主要有三個,分別是山口組、住吉會和稻川會,其中又以山口組的勢力最大,但由於它的地盤在關西,而關西的經濟早就落後關東許多了,逼使他們不得不往關東開拓市場,可是……」

她停下來喘了口氣,再繼續。「關東早已是住吉會與稻川會的地盤了,尤其是住吉會,它的整體勢力雖不如山口組,但若僅就東京都地區而言,則為勢力最大的幫派,因此這三大幫會不時爆發衝突,特別是近年來,三大幫會在東京都的競爭逐漸有白熱化的現象,經常上演街頭火併事件,就為了要……」

「爭奪地盤。」康橋接著說完。「嗯嗯,大致上就是如此。」

「你會提起這個……」鄺求安不安地啾着他。「是因為你爸爸是這三大幫派中的人嗎?」

「可以這麼說,他是……」康橋正想說出答案,就在這時,出租車停下來了,他們便先行下車,然後鄺求安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了。望不見盡頭的寂靜長街上,竟然只有一戶人家,城堡式的高牆圍着兩扇鐵門,高牆上還有鐵絲網卷,保全攝影機和安全探照燈隨處可見,遠處還有牽着狼狗、杜賓狗巡邏的人員,戒備之森嚴令人望之膽寒,心裏發毛。

此刻,鐵門大開,門外左右各站着一個戴墨鏡、穿黑西裝的男人,門內是左右兩排同樣裝扮的壯漢,裡外一致地恭恭敬敬彎腰行禮。

「少爺。」宏亮的日語。

恍若未聞、未見,康橋毫不理睬,逕自牽着鄺求安走入門裏。

門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草坪,再後面是傳統的日式山水庭園和日式屋舍,在屋舍間走動的男女俱是穿着日本和服,每個人一見到康橋就恭恭敬敬的彎腰行禮。

「少爺。」

康橋同樣理也不理的繼續往裏走,來到一間坐滿人的屋舍,他們才脫鞋上去。

只見盤膝坐在正中間大位上的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家,左右兩旁各一對五十歲上下的夫妻,那兩對夫妻旁邊又各有四、五位年輕男女。十幾雙眼都冷峻地盯住鄺求安打量。

「中間那位是住吉會會長,」康橋一邊走向那位老人家,一邊用中文低聲向鄺求安介紹。「兩旁是他的女兒和女婿,還有他的外孫子女。」

住吉會?

日本黑道集團中,僅次于山口組的住吉會?

鄺求安吃驚地咽了口唾沬,再戰戰兢兢地「喔。」了一聲,心頭七上八下,不解他帶她來這麼可怕的地方做什麼。

他爸爸總不會是那兩對夫妻其中一對的丈夫吧?

停步在那位七十多歲的老人家正前方,康橋按照日本人的習慣跪坐下去,鄺求安也跟着跪坐下去,康橋向那位老人家彎腰行禮,鄺求安也跟着彎腰行禮。

「父親。」

「……咦?」

鄺求安失聲驚呼,旋即驚覺自己的失態而急忙捂住嘴,低下頭去,卻止不住心頭的震駭。

康橋的「老」爸竟是那位七十多歲的老人家,而且還是住吉會會長?

「她是誰?」老人家的聲音卻一點也不老人家,非常的沉穩有力。

「我的妻子。」康橋泰然自若地回答。接着是好一陣子窒人的沉默,在鄺求安即將因不自覺地屏住呼吸而窒息的前一剎那,老人家終於又開口說第二句話了。

「嗯,你們先去休息吧!」

然後,散場。

十分鐘后,嘴角勾着得意的笑,康橋雙臂枕在腦下,悠哉悠哉地躺在迴廊下,夏風微拂,心情暢快,幾乎就要睡著了。

一旁,鄺求安跪坐着,還在一臉不可思議的發怔中。

「我出生那年,老爸剛好滿五十,其實這原也沒什麼,反正老爸已經有大老婆替他生的兒子了,也不缺我這個私生子,聽說,我那位大哥還是天底下最完美的男人呢!」康橋的語氣很慵懶。「可是很不幸的,兩年後,我那位零缺點的大哥被仇家刺殺了……」

鄺求安驚喘,旋即脫口道:「但他還有兩個女兒!」

「的確,可是……」康橋翻身坐起來,兩腿伸直,雙臂撐在身後。「我想我最好先向你解釋一下日本黑道的內部結構與繼承方式……」

鄺求安實在不想聽,但又不能不聽,只好無奈的洗耳恭聽。

「日本的黑道集團是模仿封建時代的家父長制度,也就是義父子制度,依照這種『擬制血緣』的關係把組員關係密切的結合在一起,而每當組長去世或引退的時候,新一代的組長就由組長的義弟或義子繼任,不過通常都是由義長子繼任的情況比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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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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