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永璉和福康安終於踏上了歸途。
一路上地方官員和百姓夾道歡迎,煙花爆竹響徹雲宵。滿街的酒樓、鋪面都掛起了大紅燈籠和彩色綢緞,整個北京城彷彿都震動了。
沒有了士兵操練的喧囂,沒有了短兵相接時血流成河的凄慘場面,眼下是一派歌舞昇平的景象,永璉不禁有一種苦盡甘來的感覺。
接近富門的時候,遠遠地聽見鐘鼓齊鳴,只見龍旗飛舞,永璉知道乾隆已經到了,於是加快了腳步。
大臣們都暗暗吃驚:親自到富門迎接歸來的將軍,這可是乾隆當政以來最為隆重的禮儀啊。
慢慢地走近了,在一片鐘鼓聲中,只見乾隆帶着一大幫人微笑地看着他們,福康安的母親也在人群當中拭擦着眼淚。
永璉和福康安急忙上前跪下:“兒臣叩見皇阿瑪!”“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乾隆滿意地點點頭,在兩個小太臨監的攙扶下,走了過來,輕輕地扶起他們說:“你們辛苦了,這幾個月來,朕無時無刻不在惦記着你們,這次你們沒有辜負朕的殷切希望,大獲全勝而歸,從此西南的政治局面將是一片太平!你們立了大功!先好好休息幾天,朕要重重地賞賜你們!”
聽到這話,兩人都已經是淚眼朦朧了,福康安急忙說:
“全靠皇上的英明指揮,古人說‘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這種雄才大略只有皇上才能做到!”
乾隆聽到高興極了:
“還是那句老話說得好:‘自古英雄出少年’,你就跟你爸爸當年一樣英勇,父子兩個都是英雄啊!”
只有站在一旁的爾康才明白這句話的雙重含義。
“福康安!”乾隆叫道。
“臣在。”福康安整頓衣冠后跪下了。
“朕賜予你一等公爵位!”
大臣們都驚呆了,自乾隆即位以來,還沒有哪個大臣被封一等爵位的,為了這次勝利,他已經是第二次破例了,可見他是非常看重這件事的。
福康安大喜,連忙說:“謝皇上龍恩!謝皇上龍恩!”
“這次永璉出去,也長了不少見識,增強了處理軍國大事的能力。永璉,希望你以後繼續努力,好好跟永琪學學,為朕擔負起一些責任來!”
永璉第一次單獨出去就有這種成績,已經很不錯了。乾隆本來想重賞一番,讓他擔當起更大的責任。但他轉念一想,應該讓永璉更多地接受一些磨礪,以便讓大臣們信服;福康安卻不同,雖然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但他永遠沒有做阿哥的名分了,因此應該讓他晉陞得快一些,以免受制於其他的大臣。這些想法都體現了一個做父親的拳拳之心。
但永璉卻不這麼想了,他體會不到乾隆的一片苦心。
他回想起自己身為阿哥,在軍中和士兵們一樣風餐露宿,長途跋涉,甚至與死人堆為伍,其中好幾次,要不是福康安極力勸說,他幾乎要崩潰了。好不容易才熬來了今天的勝利;開始看見攝康安如此受到乾隆的賞識,心裏也抱着很大的希望,誰知乾隆只是輕描淡寫地勉勵了幾句,瞬間之內,他失望極了。
“謝……謝皇阿瑪,皇阿瑪的話,兒臣一定謹記在心。”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勉強地應付了幾句,他覺得,跟永琪相比,自己在父親心中的地位太低了,這時他不禁在內心裏產生了一種“有你無我,有我無你”的想法。
“皇上……”福康安想說什麼,卻有些不好意思。
“有什麼儘管說出來,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朕會盡量滿足你們的要求!”乾隆爽快地說。
福康安更加得意忘形了,於是大膽地說道:
“以前臣曾經托三阿哥說過這件事,皇上當時沒有答應,今天,臣就在這裏斗膽再提出來:請求皇上把晴格格許配給我!”
話一說出,站在旁邊的爾康大吃一驚,他萬萬沒有想到原來福康安竟然喜歡晴兒,同時他也隱隱約約地感覺到福康安總是和自己過不去的原因了。
“這個嗎,朕不答應你,是因為晴兒心裏有人了。你想這破壞姻緣,過河拆橋的事,朕作為堂堂一國之君,怎麼能幹呢?”幸虧自從永璉提出這件事後,乾隆早有了思想準備,因此心裏雖有些不舒服,但也掩飾過去了。
誰知福康安還是不肯信服:“不就是爾康嗎?但他已經結婚了!”
乾隆哈哈一笑:“不是爾康。而是另外一位江湖奇男子。”
“誰?”
“你們也認識的——簫劍!”
“啊!”這回輪到福康安和永璉吃驚了。
“皇上!這簫劍可是有害君之心的刺客啊!”福康安情急之下不顧一切地大叫。
聽到這兒,爾康已經對所有發生的事情完全明白了,他帶着諷刺的口吻說道:
“不過,他現在已經是皇上的朋友了。”
“而且是‘推心置腹’的朋友!”看到他倆吃驚的樣子,乾隆也笑道。
福康安的心裏頓時酸溜溜的。
本來永琪和爾康就對付不了,這時又來了個簫劍,永璉的心裏更加失落了。
一時之內,兩人都無話可說。
“你看看,還是個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呢。”乾隆說道,“大丈夫何患無一妻?朕平時是怎麼教導你的?傅夫人呢?”
“臣妾在。”傅夫人急忙出來跪下。
“你看,福康安的年紀已經到了成家立業的時候了,朕上次讓你見的那個女孩子,你和傅恆覺得怎麼”樣啊?”乾隆問。
“非常滿意,李總督的千金聰明靈慧,天生麗質,那真是‘羞花閉月之容,沉魚落雁之貌’!恕臣妻直言,不在晴格格之下,如果皇上能親自指婚,是我們傅家天大的榮幸啊!”傅夫人唧唧喳喳地說過不停。
福康安有些惱怒地看了母親一眼。
乾隆笑了:“李待堯的女兒帶來了沒有?今天朕就要成人之美,親自為他們指婚。”
“來了來了!”宣隸總督李侍堯高興得直叫。
福康安心想完了,他覺得今天彷彿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
這時一個絕色女子走上前來,大家眼前突然一亮。
“奴婢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
乾隆只見面前的女孩臉羞得緋紅,於是問道:
“你就是李待堯的女兒?今年多大了?”
“回皇上……”她的聲音有些發顫,“奴婢今年十九歲。”
“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叫英兒。”
“英兒,”乾隆頓了一下,又問,“聽說你精通琴棋書畫?”
“皇上過獎了,書畫只是粗通,琴彈得一般。”
福康安一聽,心裏又是暗暗叫苦。
乾隆安慰道:“女子無才便是德,要把心思用在正經地方,在孝敬父母相夫教子上下工夫,你要記住:德容言功的第一條就是‘德字。”
英兒忙說:“英兒記下了。”
“好了,今天你們就算見過我了”,乾隆轉過頭來對福康安說,“明天由母親帶你們進宮給老佛爺請安吧,讓老人家高興高興。”
乾隆這才滿意地站起來,對群臣大聲說道:
“今天傅家有喜事!朕已經指婚李英兒嫁給福康安為妻,既然是朕親自指婚,軍機處、禮部都要來慶賀!內務部替朕準備一份厚禮,挑個好日子;到時候大家都去慶賀慶賀!”
大臣們都紛紛向福康安表示祝賀。
見木已成舟,福康安只得叩頭道:
“謝謝皇上親自為臣做主,皇上如此愛護小臣,是我們傅家的榮幸!”
福康安的事情解決后,乾隆似乎鬆了一口大氣,近來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經過這次的平定苗疆叛亂,他對福康安和永璉的能力也有了新的看法,在許多大事上開始徵求他們的意見了。
又是一個處理朝政的日子,乾隆和幾位大臣在養心殿議事。
他的左邊是爾康,右邊是福康安,十分威武地站着。然後兩邊分別是永琪、永璉、紀曉嵐、福倫、傅恆等人。
兩個宮女侍立在旁邊,預備着筆墨紙硯。
這時傅恆奏道:“皇上,近來邊疆地區的事情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苗疆的叛亂剛剛平定,西交又有些波動的苗頭了。南疆的阿慕爾在天山被我家擊敗,現在又有蠢蠢欲動的苗頭;回疆的和卓族上次因為香妃事件至今還忿忿不平。西北地處高原,具有重要的戰略地位,歷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如果西北被他們控制了,對我們的威脅就大了。”
乾隆不禁感嘆:“西北始終是朕的一塊心病,這個問題始終是要解決的,關鍵是怎樣去解決。”
“西北地勢高寒,戰略迴旋餘地大,逼急了,敵人可以逃往帕米爾,也可以逃到羅剎國,”永琪分析道,“他們的優勢在於騎兵,機動性強,隨時可以從邊境回來襲擊騷擾,天時、地利、人和的好處全部在他們那一邊,如果硬攻的話,恐怕比較困難。”
永璉馬上反唇相譏:“依你說,那對於小小的少數民族,我們就束手無策了?”
紀曉嵐見狀連忙調解說:“事情是到解決的時候了,既然涉及到是否動兵的問題,就應該多多考慮,穩操勝券的事情也要小心去辦。”
乾隆也說:“曉嵐的話很有道理,現在我們就商議一下對策。”
福康安建議:“我們應該乘着他們還沒有形成大氣候的機會,一鼓作氣,打掉這個苗頭!不然籌他們羽翼豐滿的時候,再來解決就困難了。”
“我覺得打併不是最好的辦法!現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是不宜出兵的。中國解決少數民族問題有一個非常好的傳統——就是‘和’。從張騫出使西域開始,就拉開了中原和西北地區解決矛盾的序幕,但歷史表明,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採取‘和’的政策,以和為貴,我想,不管是哪個民族,喜歡戰爭的狂人畢竟是少數。”永琪對福康安的竟見持堅決反對的態度。
“什麼叫‘不宜出兵’?我們打苗疆的時候,也是少數民族叛亂,不是一樣非常漂亮地解決了問題嗎?”永璉不以為然。
“苗疆的情況和現在大大不同了,其一、苗疆地處山區,我們採用的是‘圍而不打’、困死敵人的戰略,而回疆地域廣闊,道路四通八達,請問這麼圍?其二、苗疆的叛亂是既成事實,而回疆並沒有發生叛亂的行為,只是有破壞穩定的苗頭,中國人最講究‘師出有名’,我們又以什麼令人信服的名義出兵?”爾康堅決站在永琪一邊。
“要找個名義還不容易嗎?你不敢出兵,我帶福康安再去!”永璉有些惱怒了。
“我們在西北地區只有二十萬軍隊,並且現在都集結在青海西部、天山南麓一帶過冬”,永琪緩緩地說,“眼下大雪封山,路途遙遠,運送糧食十分困難。我算了一下,每天就要軍需三千石,到了沙漠化地區,實際上運一石要損耗二十石,那就是六萬石糧食。先遣部隊一萬人至少要準備兩個月的糧食儲備……就是九千萬。就是從內地每天總共要準備六十一萬石糧食,粗算一下總計需要四千五百萬石!附近地區可提供的糧食有多少呢?福大人,你主管內務府,請你算一下。”
福倫在心裏默算了一下:“陝西、甘肅、寧夏、青海、山西、河南,現存可供軍用的糧食有兩千石。”
“那麼,這場仗又怎麼打?”永璉等人被間得啞口無言。
“很有道理!”看得出,對永琪的表現,乾隆非常滿意,“如果所有事情你們都能象永琪這樣做到心中有數,知已知彼,用事實來說話,以道理來服人,那朕就放心了。至於回疆的問題,還是以安托為主,同時也要防止他們的叛亂傾向。”
爾康說道:“並且,爾泰在西藏還可和我們遙相呼應。”
“對,等回疆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後,我們還可以去西藏見見爾泰呢!”永琪興奮地說。
“那麼,朕是不可能親自出去了,你們誰願意代朕巡視邊疆,把朕的意思轉達給回疆的各族首領?”乾隆充滿期望地看着兩個兒子。
永璉因為上次平定苗疆沒有得到他所希望的結果,又與永琪的政見不同,當然找到了借口:“皇阿瑪,既然老五對西北的事物這麼熟悉,又主張和解政策,這次機會應該讓他去,也給他一個建功立業的機會。”
乾隆的眼裏隱隱露出一絲的失望。
“既然這樣,皇阿瑪!兒臣願意帶五千人巡視邊疆,向各民族表明我大清的誠意,盡量以和平的方式解決回疆問題。”永琪立即表明了態度。
“同生死、共患難!臣願意伴隨五阿哥一同前往!”爾康總是站在永琪的身邊。
“另外,在青海—首肅—寧夏一線把邊境部隊拉開,也對他們造成一種威脅,相對地保證五阿哥他們的安全。”福倫建議道。
“這對於孤軍深入的五阿哥他們,只能起一種心裏安慰的作用了。”紀曉嵐不禁輕輕地嘆了口氣。
“永琪,國難思良將,在緊要關頭還是你們能為朕分憂啊。”乾隆發自內心地說道。
“皇阿瑪,兒子為父母分憂,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兒臣,這是天經經地義的事情,兒臣和爾康去邊疆,請皇阿瑪下令保證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輕易用兵!”
“朕答應你們,傅恆,傳朕的旨意,命令陝甘總督立即在半月內準備好馬匹、糧食、草料等一切後勤用品供永琪他們使用,違者軍法從事!”
“臣遵旨!”
正是隆冬季節,京城被包圍在一片濃霧之中。
正午時分,只聽見一陣喧嘩,遠遠地大隊人馬走出了宮門。
馬車全被包得嚴嚴實實,裏面裝滿了糧食、草料和大批珍寶。
隊伍前面的是威武雄壯的御林軍,一面面軍旗迎風獵獵做響,緊接着是騎着戰馬的永琪、爾康、簫劍等人,在他們的中間,簇擁着乾隆。
後面的馬車裏,除了總是和他們在一起的小燕子、紫薇之外,逐多了一個晴兒。
到了城門口的時候,車隊停住了。
爾康說道:“送君千里,終有一別,皇上,已經到崇陽門了,您就回去吧。”
“好了,朕也就送你們到這裏了,兒行千里,父母擔憂啊,何況這次你們又是全部出去呢,說實話,朕年紀也大了,總是想把兒女留在自己的身邊啊。”乾隆感慨萬千。
“皇阿瑪,您就放心吧,我們也不是第一次出去永琪的眼睛濕潤了,“倒是皇阿瑪自己要保重身體。”
“畢竟這次你們是去那天寒地凍的雪域高原,又肩負着重要的使命,不管事情辦得怎麼樣,一定要儘快回來。”乾隆說。
“皇上就放心吧,臣一定會儘力照顧他們的。”爾康說道。
“簫劍,你對江湖上的事情很熟悉,這次你就多費點心,機靈點,有需要幫助的時候,直接和陝甘總督聯繫,不過,有你和他們在一起,朕心裏就放心多了!”兒女遠行,做父母的總是放心不下,乾隆此刻才算是了解了天下父母的心情。
“請你放心,我會把他們安全地帶回來!”簫劍鄭重地承諾道。
“永琪,你過來,朕還有話要說。”乾隆突然想到了什麼。
父子兩人稍微避開了人群,旁邊長長的車隊靜靜地停在路上,遠處是長長的驛道,高高的白楊。“永琪,這次讓你去邊疆,除了解決邊境問題外,朕還有一個想法,希望你能明白。”乾隆說。
“請皇阿瑪明示。”
“我們大清素來就有英雄出少年的傳統,你的聖祖爺康熙,八歲登基。十五歲設計智擒鰲拜,十九歲平定三藩之亂,三打准葛爾,六次下江南,天下無不信服!世宗爺在位十三年,整頓吏治、造福百姓,也是國富民安。朕自六歲入宮跟隨聖祖爺讀書,十四歲進韻松軒跟先帝學習處理政務。朕清楚地記得,十八歲那年,朕在黃河邊上,那一天,天上雷鳴電閃,黃河洪水滔天,暴雨傾盆……朕親自指揮十萬民工堵決口,那場面,真是驚心動魄、讓朕終生難忘!”
看着乾隆感嘆的樣子,永琪覺得有些奇怪,他不明白乾隆為什麼今天對他說這些。
“兒臣愧對列祖列宗!我的年紀都已經超過了爺爺和父親當年建功立業的年紀,到現在還是一事無成,兒臣倍感慚愧!”永琪說道。
“在阿哥當中,你是最有能力的一個,也是朕最欣賞的一個,朕這次派你巡視邊疆,就是希望你能象我們的祖先那樣有作為!希望你能體會到朕的良苦用心。”乾隆苦口婆心地說道。
“兒臣明白,我一定不會辜負皇阿瑪的期望。”永琪答道。
“你現在還不明白!”乾隆熱切地注視着他,“隨着時間的推移,聯也越來越感到年歲不饒人。年紀大了,就容易糊塗,朕一糊塗,天下的百姓就遭殃了!所以,朕希望早點頤養天年,因此,更希望朕的繼承人能擔當重任!但是,永琪,你太善良,對許多應該屬於你的東西,你都一味地退忍讓,雖然現在朕還沒有明確誰做太子,但朕是很欣賞你的,朕不希望你在這個上頭也退讓!”
永琪大驚,到今天他才領會到乾隆的用意,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因為他覺得,父親是一個非常開朗的人,身體也很健康,並且從內心深處來講,他見慣了宮中的權勢鬥爭與腥風血雨,他對權力並不感興趣,甚至有些厭煩。但是,為了乾隆,為了一切關心他的人,他才沒有把自已的真實想法暴露出來。
“朕是親身體會了宮廷鬥爭的殘酷,甚至許多事情根本由不得你去考慮,也不會順着你的想法去實現,你一味忍讓,反而讓別人覺得你有所預謀。”乾隆嘆了口氣,目光幽幽地看着遠處,“朕可以斷言,如果你繼承了朕的皇位,你一定會是個好皇帝,那是天下百姓的福氣!所以,朕希望你能有所作為!”
永琪被乾隆的一翻肺腑之言深深地打動了,他想了想說:
“皇阿瑪,恕兒臣直言,如果我不能或者做不到呢?我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夫妻相爭,手足相殘!”
“這就是朕剛剛所說的,許多事情,由不得你,甚至朕也無力回天,或許,一切都是上天註定的吧。”
乾隆長長地嘆了口氣,很長時間,父子倆都沒有說話。
這時,看見時間不早了,爾康過來催促永琪下令出發。
乾隆說:“去吧,祝你們一路順風,永琪記住朕的話。”
“兒臣永遠銘記在心!”永琪再也忍不住了,跪在地上給乾隆磕了個頭,然後匆匆地上馬了,他不忍心看見父親悲涼孤寂的眼神。
“出發!”爾康一揮令旗,隊伍開始前進了。
天空陰沉沉地,一陣冷風歐過,路邊的野草在風中瑟瑟發抖。永琪不明白,乾隆在這個時候對他說的話,他只是隱隱地覺得有一絲不樣的預感浮上了心頭。
乾隆也不明白,為什麼在這個時候,他會對自己摯愛的兒子說這些,永琪只是出一趟遠門,他的感覺就好象要失去他一樣,或許,他真的會失去他嗎?
永琪一回頭,遠遠地看見乾隆站在那裏,心中不禁一酸。眼看着隊伍走遠了,這時身邊的太監提醒乾隆回宮時,一滴蒼涼的眼淚掛在了他的臉上。
車隊出了京城向西走,,開始望見了一馬平川的草原。
這時的天氣也開始好轉,天穹上,一團團灰白色的雲朵遊動着。
冬天的太陽暖洋洋地照耀着草原,雪開始融化。只氣了,露出片片枯黃的草地,時而竄出一群群山羊出來。
遠方的草原牧羊人甩着鞭子,把羊群趕到水草多一點的地方。時而蒼涼悲壯、如述如泣,時而輕鬆歡快、悠揚嘹亮的牧笛和牧歌聲,在茫茫草原的上空繚繞、回蕩……
這些年輕人都沒有看見過這麼如詩如畫,面又浪漫無比的場景,在小燕子的提議下,他們都禁不住策馬揚鞭,在大草原上飛奔起來。
永琪、小燕子坐在一匹馬上,爾康和紫薇坐在一匹馬上,簫劍和晴兒兩人也坐在一匹馬上,三財神仙伴侶緩緩地迎着陽光,讓人看見了羨慕不已。大家的此刻的心情都非常好。
永琪大叫着:“紫薇!給我們大家唱一曲吧!”
“就來你們經常唱的‘草原曲’吧!我員喜歡聽了!”簫劍建議道。
“什麼你們我們,在這裏我們不分被此。”晴兒嗔怪地說。”對,就是我們!同甘苦,共患難的我們!”紫薇用力地點點頭。
“那就用我們的口,唱一首我們的歌吧!”小燕子興奮地叫道。
大家於是都唱起來:
今日天氣好晴朗,處處好風光!
蝴蝶兒忙,蜜蜂兒忙,小鳥兒忙,白雲也忙!
馬蹄踐得落花香!
眼前駱駝成郡過,駝鈴響叮噹!
這也歌唱,那也歌唱,風兒也唱着,水也歌唱!
綠野茫茫天蒼蒼!
“這首歌以前常常唱,但只有今天才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歌聲中的意境。”紫薇感慨地說。
他們在草原上並肩而行,放牧的姑娘和小夥子們好奇地看着。
突然前面竄出了一隻覓食的野兔。
三匹馬同時向前追了過去。
小燕子和紫薇都已經過鍛煉,因此也能放鬆自如。
只有晴兒以前根本沒有騎過馬,嚇得她緊緊抓住簫劍,閉上了眼睛,只聽見耳邊的風聲呼嘯而過。
永琪輕輕抽出袖箭,猛地射出,野兔立即撲倒在地。
前面又奔出幾隻野鹿,爾康眼疾手快,大叫一聲:“看我的!”話音末落,已經“噌”地放出一箭,一隻野鹿應聲倒地。
突然聽見空中幾聲烏叫,原來是幾隻雉雞飛過,說時遲,那時快,大家還沒看清楚簫例使的什麼手法,用的什麼武器,只聽見“撲”地一聲,一隻雄雞,倒栽着掉了下來。
“好!”那些牧民雖然以打獵為生,騎馬射箭是常事,但也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精彩的打獵法。
永琪和小燕子跑過去揀回了獵物,掛在鞍上,大家慢悠悠地騎着。
突然聽見睛兒驚喜地叫了一聲:“看那邊!”大家望過去,原來不遠處有一叢不知名的綠色植物,雖然面積很小,但開得鬱鬱蔥蔥,給枯黃大草原帶來了一絲生機。
簫劍策馬過去,一彎身,拔起了一株遞給晴兒。
見多識廣的簫劍說:“它叫駱駝刺,是大草原上唯一四季都生長的植物,它不怕風沙,不怕雪霜,耐得嚴寒,耐得酷暑,耐得甘渴,耐得寂寞!草原上的人們都把它看作是大草原的象徵,他們的吉祥物。”
大家都被這小小的,不起眼的駱駝刺感動了。
晴兒感慨地說道:“最重要的,是它能時時給人們帶來春的消息!”就在永琪他們盡情享受大草原的風情的時候,他們絕沒有想到,這支五千人的浩浩蕩蕩的隊伍從一進入草原就開始處於各個少數民族的監視之中。
其中最為強大的一支,就是南疆的阿穆爾部。
這時的阿穆爾部正在舉行一次盛大的集會。
巨大的祭天金人像放在高高的木台上,像前擺滿了全羊、牛頭、奶酪等祭品。香煙裊裊,畫有山鷹和骷髏圖案的彩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伴隨着隆隆的戰鼓聲,一名武士在執槍握刀,在雙手和臉塗得血紅的四名士兵的簇擁下,來到了金人像前面。
在一片“嗚……”的呼嘯聲中,一名士兵牽了一隻肥山羊過來,雙手抓住羊的兩隻角,另一名士兵扯住了羊的兩隻後腿。
這時,武士持刀猛地捅肉羊的喉管,然後迅速將刀抽出,兩個士兵馬上把羊架起,山羊“咩咩”地叫着,劇烈地扭動着身體,很快就流完了血。
武士一刀把羊頭剁了下來,放在金人像面前。
這時,—對歌女開始唱歌,並跳起了歡快的舞蹈。
阿穆爾從座位上走了下來,開始拜祭他們民族的圖騰——太陽神。
他連接叩了三個響頭,虔誠地祈禱:“太陽神啊!您的子民敬祝您永降吉祥,保佑我大草原水草眨盛,牛羊肥壯,人丁興旺;四方取財,馬到成功;王庭強盛,地久天長!”然後所有的臣民和士兵都跪下了,在一片歡呼聲中齊聲祈禱。
這時,一個騎兵遠遠地飛奔而來,一邊大叫:“報……”
到了阿穆爾面前,他從馬上滾下來,氣喘吁吁地說:“報告大王!漢人的軍隊已經到了我南疆邊上,看來是朝我們這個方向過來的!”“他們有多少人?”阿穆爾問道。
“大約五千人馬!”有沒有後續部隊,漢人是最狡猾的!他們經常採用引蛇出洞的戰術。我們已經吃了不少虧了!”阿穆爾想想有些后怕。
“小的仔細派人偵察過好幾次了,確實沒有發現後續部隊!”“哦?”阿穆爾有些迷惑,“那他們帶五千人來幹什麼?打仗嗎?又沒有宣戰,人數也太少;和親嗎?同樣也沒通知,奇怪!”
“父王!漢人來肯定沒什麼好事!您看上次的香妃事件,就是一個極大的教訓,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咱們可是不能幹!”
說話的是阿穆爾的小女兒朵雲,她從來沒有離開過大草原,常常聽見父輩們說起漢人對少數民族的殺戮、因而害伯漢人,更加害怕她的父親屈服於乾隆的壓力而採取和親政策,因為她的兩個姐姐都已經出嫁了。
“大王,在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千萬不要輕舉妄動,雖然他們今天只來五千人,如果萬一惹惱了乾隆,說不定明天就是五萬人,五十萬人了!”阿穆爾的軍師阿拉木漢畢竟是老謀深算。
“為什麼這麼害怕他們呢?他們人多,我們地廣,並且隨時可以出境,完全不受他們控制,這五千人馬,乘着他們遠道而來還沒有準備,我們應該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朵雲興奮地說。
“絕對不行,依老臣看還是應該先搞清楚原因,再做計劃也不遲。”
“父王……”朵雲還想說什麼。
“好了!”阿穆爾一揮手,“我自有主張!我們應該作好兩方面的準備:阿拉木漢,你想辦法從正面來打聽他們的進疆意圖,最好能和他們取得聯繫;雲兒,你化裝一下,秘密地跟蹤他們,了解一下他們的真實目的。”
“是,大王!”“是,父王!”兩人都領命而去。
永琪率領的大趴人馬來到了一個繁華的塞外小鎮。
遠遠望去,炊煙裊裊,晚霞正紅。小鎮上青燈燭火交相輝映,照得一片燈火通明。
馬蹄、駱駝的鈴鐺聲音絡繹不絕。街市上賣小吃的攤販的叫賣,蔥姜蒜末夾雜着羊肉、牛肉的香味滿街四溢。
好一幅塞外風光。
看見附近村民驚恐的樣子,永琪不忍破壞了這溫馨的場景,他下令道:“隊伍駐紮在鎮外,就地宿營,沒有我的命令不準進鎮打擾。”
晚飯之後,永琪和爾康留在軍帳中商議下一步的進軍路線,巡查部隊。
紫薇有些身體不適,早早就休息了。
簫劍和晴兒覺得意猶未盡,想深入地體會一下邊疆的民族風情,決定去小鎮上逛逛,小燕子也耐不住寂寞,和永琪打了聲招呼,也跟着來了。
他們先來到了一家回族人辦的珠寶店,一進門,那琳琅滿目的琉璃器具、瑪瑙、琥珀、玳瑁等飾物,異彩紛呈,充滿了異域的民族風情,讓小燕子和晴兒大開眼界,接着又走進了一家皮貨店,各式各樣的皮衣、皮褲、皮帽、皮靴和皮披風,有着帶翼奔馬或飛天圖案的毛氈,令人目不暇接。
走出了皮貨店,只見不遠處,里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人,走進一看,原來是人們在看漢族的鐵匠在打鋤,圍觀的人們都在讚歎着鐵匠精湛的技藝。
晴兒不禁感慨地說:“想不到這麼遙遠的地方,也有漢人啊。”
“多啦!,除了這些手藝人,最多的還是做生意的商人,因為這裏本來就是古代的‘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簫劍說道,回頭看看小燕子,‘其中還有不少是我們杭州的絲綢商人呢!”
“真的?”小燕子好奇地睜大了眼睛。
晴兒覺得簫劍真是神奇極了,彷彿天下的事,不管理是天涯海角,還是西域草原,他都無所不知,雖然和簫劍接觸這麼長時間了,她覺得自己還沒有完完全全地了解他,他彷彿是一本難以讀完的書總是在給人新奇。
“你好象什麼都知道,你以前來過回疆嗎?”她不禁問道。
“和你們一樣,我只是聽說過。”簫劍微微一笑。
“那你怎麼知道那麼多的?”小燕子不解。
“做個有心人,這是我闖蕩江湖幾十年的經驗。”
前面傳來一陣非常動聽的音樂,一個老頭正拿着一個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奇怪的樂器在彈奏着。簫劍走上前去,他向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人家,你這是什麼樂器啊?這麼好聽?”
“哦,這叫胡笳……”說完,只見兩人在熱切地交談着。
一會兒,簫劍拿出了自已的簫,為老人演奏了一曲《洞庭春》,曲聲渺渺,非常動聽。
老人也被打動了,又彈了一曲歡快的曲目。簫劍學着彈了一會,雖然難度較大,但他學得非常認真。
老人看見他如此喜歡這些樂器,拿了一支胡笳給他,同時還給了他收藏的樂譜。簫劍拿出銀子來,老人堅決不收。
於是,他從懷裏掏出了一段江浙出產的絲綢,老人高興地收下了。
晴兒這時對簫劍的“無所不知”似乎有些明白了。
三個人繼續往前走,突然聽到一聲大叫:
“哈哈!我贏了!二十四番風信,三百六旬歲華;歷過神仙劫劫,依然是花花世界!贏了……哈哈!哪裏見到過一注下去就贏五百兩的!我老張家祖墳開始冒青煙了,再來十注!”
笑聲象半夜裏的野貓叫,叫得晴兒心裏發毛。
小燕子卻一下楞住了。自從進宮后,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賭錢了,雖然有時候還要賠老佛爺賭上兩三個小錢,但那只是玩一把,還只能輸不能贏,很不過癮。說實話,她也算得上是一把好手,因此難免有些技癢難忍了。
“一注五百兩銀子,不可能吧?這在京城也是罕見的大注了!”小燕子作出一副非常驚奇的樣子。
晴兒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說:
“五百兩也不是什麼大數目,恐怕是想去看看吧?你別忘了當年因為看人下棋把紫薇給丟了,氣得爾康差點發瘋的事情。”
小燕子被她說得有些不好意思:“現在不會了,今天咱們只是看看,並且有大哥在這兒,讓他看着你,一定沒問題的。”
簫劍想了想,說:“那好吧,咱們就去看看。”
晴兒還沒來得及阻止,他們已經走進賭場了,她只得跟了進去。
裏面果然是在斗花籌賭錢。
簫劍一看就清楚了,他向雲裏霧裏一般的晴兒解釋道:
“斗花籌是當前民間最流行的一種賭錢法。它把一百零一種花名分成九品八百副;製成竹籤,每籌是一種花再加上一句品花的詩詞,各品的籌碼和大小尺寸都不同,用六個骰子投擲抽籤,籌碼多和品位高的就算贏。由於這種賭法和詩詞有關,因此開始是文人墨客常用的一種賭錢法,後來逐漸傳到民間,但沒想到在這麼偏僻的小鎮上還能見到,可見賭是人類的一種天性。”
晴兒不太同意簫劍的最後一句話,但又沒有話來反駁他。
這時小燕子已經叫叫嚷嚷地擠到了一張桌子旁邊,拿了一堆籌碼上場了。
簫劍仔細地看了看這一桌上的另外幾個人。
莊家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穿着單褂藍布長袍,臉上最突出的特徵是長着一個鷹鉤鼻,一雙三角眼裏閃着陰深深的光,一看就不是善良之輩。
坐在南邊的是一個粗壯的漢子,光着上身渾身冒汗,一腳踩在凳子上,一腳站在地上,看樣子已經輸得一蹋糊塗。
還有一個似乎是個商人,聽口音還是江浙一帶的絲綢商,他很悠閑地看着,手裏抓着一個玉佩把玩。
“看好了,要寶有寶了!”只見鷹鉤鼻左手拇指扣佐盤子,右手蓋上盤蓋,在耳邊晃了晃,裏面六枚骰子急速旋轉,發出清脆的撞擊聲,突然他猛地往桌上一扣,同時大叫一聲:“全色出來!”
賭場老闆揭開蓋子,十幾雙眼睛一看,是個“二品”,再從二品桶里抽籤,抽出一枝梅花簽,上面寫着:
茅舍竹籬姻外月,冰心鐵骨水邊春。
九品中佔了二品,已經是難得的好籤了,大家轟然一聲:“好!”
接着輪到絲綢商,他雙手捧住盤子,搖搖,又聽聽,再搖搖,再聽聽,一放下,揭開后,抽出了一支芙蓉簽:錦城名士主,寶帳美人香。
“來個一品全紅!”大漢“咕咚”一聲喝了口茶,然後小心翼翼地端起盤子,喃喃地禱告了幾句,大起大落地放下,提起一看,居然也是個二品,抽籤是牡丹:
金銀宮厥神仙隊,錦繡園林富貴花。
“看我的!”看見他們的手氣都不錯,小燕子也躍躍欲試,她雙手棒起盤子,搖搖晃晃地胡顛亂倒,弄得骰子嘩啦啦地亂響,眾人聽了都在心裏暗笑。盤子一揭開,只見是兩個“四”,三個“三”、三個“二”,一個“五”,抽籤是月季花,上面寫着:
朱顏常好
哈哈哈哈……在一片大笑中小燕子自嘲地說:“五百兩沒了……”,其實,她在心裏暗暗發虛,他們三個誰都沒有帶這麼多銀子。
簫劍冷冷地在一邊觀察着周圍的情況和賭桌上的變化,他撿起了幾粒骰子,放在手重掂量了一下,說道:“讓我來替這位姑娘玩一把。”
說完,他把籌碼放在桌子上,開始緩緩地搖動着手中的盤子,仔細地傾聽着裏面的聲音,速度越來越快,連接着五六次,看得眾人都不耐煩了,那個鷹鉤鼻叫道:“你怎麼回事,跟剛才那個女人一樣磨磨蹭蹭?”
話音未落,簫劃一把放下盤子,等老闆一揭,眾人都驚呆了,居然有五個紅四,還有一個五點!
小燕子欣喜異常地說:“我們的手氣翻過來了!”
抽籤一看,也是富貴的牲丹花!
這時小燕子的籌碼贏了一倍,莊家鷹鉤鼻輸了一千兩銀子!
鷹鉤鼻鐵青着臉:“那咱們再好好玩玩!”
他接過搬子,放在手裏中一個一個又撥又掂后丟進了盤子裏,晃蕩一會後,穩穩地放下,揭開一看:竟然有四個“二”,兩個“么”,合成五個“二”,這是有名的“一品巧合五色”!
這種手法小燕子也只是在賭場裏聽說過,今天才算是第一次開了眼界!
賭場上搖出這種手法,是百里挑一的。圍觀的人這時都傻了眼。鷹鉤鼻得意地看了眾人一眼,把銀子推到自己的面前,穩穩噹噹地坐下了。
聽了小燕子的解說后,晴兒十分擔心地看着簫劍。
簫劍的臉色凝重起來,要想贏,只有三種選擇:“全紅”、“全素”和“一條龍”。
只見他將六個骰子放在桌上,只用一根食指一隻只地翻撥,不時用手指放在嘴裏吮吸一下,然後又輕輕按在銀子上,緩緩說道:
“這次我下注兩千。”
話音剛落,一下子石破驚天,賭場上其他的桌面都停止了,人們爭相目睹這百年難遇的奇景。
鷹鉤鼻的手在微微發抖:“老子豁出去了!”
說完把籌碼全部推了出去。
簫劍仍然是仔細地傾聽着銀子的轉動,然後輕輕地放下。
老闆顫抖着揭開盤子:骰子分青、紅、皂、白、紫、黃五種顏色,按一、二、三、四、五的大小順序一字排開,亮晶晶地排在桌子上,這就是賭場上的絕世之作:一條龍!
所有的人都彷彿在夢中,一時全都忘記了喝彩。
簫劍緩緩吟誦道:
夭矯九天紫煙騰,行雲布雨震雷霆。
一掃牧野百萬兵,閑來盤拄廟堂中!
鷹鉤鼻彷彿是被打斷了脊梁骨一樣,一下子軟了下來,渾身冒着汗。
大漢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絲綢商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了句什麼,他用崇拜的眼神望着簫劍。
“咚!”地一聲,鷹鉤鼻跪下了:“賭神爺,今天小人栽在您老人家的手裏,確實是心服口服!要殺要剮,隨便您處置!”
眾人一聽是傳說的賭神到了,再看看身材修長、飄逸瀟洒的簫劍,如夢初醒地說:“能親眼看見賭神,真是三生有幸!”
簫劍安坐在座位上:“我既不殺你,也不剮你,只是限你在明天之內,讓這個賭場在小鎮上消失,否則,你知道後果會怎麼樣!”
“謝賭神不殺之恩!我馬上走,馬上走!”鷹鉤鼻連滾帶爬地跑掉了。
看見這一幕。小燕子和晴兒簡直呆了。
晴兒問道:“這一招不是剛剛學會的吧?”
小燕子則興奮得滿臉通紅:“想不到哥哥竟是賭神!你一定要教我兩招。”
“這是賭神!是我的哥哥!”小燕子得意起來。
“我不是賭神,只是在江湖上聽過他的傳說,他賭術頂尖,性格殘忍無比,但有着嚴格的行規,就是正規參賭,絕對不允許出老千。如果誰破壞了他的行規,是手作弊的剁手,眼睛作弊的挖眼,他的這一點讓許多賭徒聞風喪膽。”簫劍平靜地說。
“啊?”圍觀的人又是一驚,他們今天承受太多的事情了,“那為什麼要關閉這個賭場?”
“因為他們出老千!”
“你不是賭神?那‘一條龍’你是怎麼玩出來的?”小燕子無法理解。
“你又怎麼知道他出老千的?”晴兒也對這些充滿了好奇心。
“你們看這個骰子,”簫劍掏出一枚骰子,放在手裏,一運內力,骰子裂開了,“如果你們繼續賭下去的話,會輸得一塌糊塗!”
原來,骰子已被均勻地分成八個部分,有什麼東西在裏面閃動着。
“他們竟然用水銀!”小燕子掠呼。
晴兒拿來一看,果然有米粒大小的水銀珠,在昏暗的燈光下閃閃發亮。
“不僅僅是水銀,還有一塊鐵、嵌在紅四的另一邊,”簫劍說道,“你們沒注意到他食指上的那個大戒指?其實那是磁鐵。”—他象是在給小學生上課一樣,拿起一粒骰子:“這麼拿在手裏搖,如果熟練了就可以非常自如地控制它的方向,即使是六個四也可以穩穩噹噹的!”
眾人早已聽得目光炯炯,—副如夢初醒的樣子。
簫劍接著說:“這些骰子中間有一個‘藏寶洞’。想知道我是怎麼贏的嗎?這個洞太小,刀工們常常是先在上面挖下一片才好雕刻,這麼一來、就出現了六個小洞。水銀是流動的,一放在桌子上,就流進小洞裏,手指一按,手上的熱氣又能把水銀逼回小洞——真正的高手是在玩水銀,因為水銀比鐵重得多。我如果在水銀上做手腳的話,他的戒指就沒什麼作用了,所以他才會輸在我的手下!”
至此,大家都心如明鏡。
“因此,凡是賭總和騙聯繫在一起的,開賭場如果沒有利潤,或者是利潤少的話,誰願意做呢?象這樣的不法之徒,和賭場老闆相互勾結,你們一定會輸得很慘。”
小燕子這時感慨地說:“怪不得!哎!以前輸的錢全都是被人騙走了。”
他們正在說這番話的時候,沒有注意到,一個相貌俊俏,女扮男裝的青年一直在注意着他們,她就是阿穆爾的小女兒——朵雲。
幾天後,部隊前進出奇地順利,沒有遇到想像中少數民族軍隊的襲擊。
再往前,就是南疆的阿穆爾部了。
爾康建議道:“阿穆爾是我們這次巡遊的一個重點,他是南疆擁有軍隊最多的部落首領,南疆的戰略地位又是如此重要,所以我們一定要小心行事。”
“那就先不必貿然進去,我們駐紮下來,弄渭情況再說。”永琪決定。
簫劍翻了一下地圖:“前面有一個叫英什的城市,我們可以在郊外紮營。”
部隊又前進了幾里路后,永琪下令駐紮了。
吃過了中飯,永琪等人集中在中軍大營。
“我們可以先進城去看看。”紫薇建議。
“好啊!”小燕子歡呼雀躍。
“這回可不許賭錢了。”永琪說道。
“知道了,這次是有正事嘛!”小燕子一吐舌頭。
他們於是都化了裝,打扮成當地回人的樣子,一路走出了大營。
營中戒備森嚴,守衛的哨兵每隔五尺一個,站得象木樁一樣,看見他們走過來,行了禮后自覺地讓開一條路。
一行人很快就進了城。
英什也是個交通樞紐,各地的客商雲集,因而市面上十分繁華。不但有各地的精美小吃,還有書畫、玉器、舊書、碑帖等東西。
永琪他們這些天來一直在軍中處理軍務,計算每天的行程和進軍路線,現在到了繁華的城市裏,渾身緊繃的神經也鬆弛下來了。尤其是小燕子她們幾個女孩子,時而停下來看看手工藝品,時而翻翻字畫,興緻都非常高。
不知不覺,他們來到了城中間,突然傳來了一片鼓掌喝彩聲,永琪望了望,不遠處圍了好大一片場子,場地中間馬蹄聲悅耳,一匹馬正在繞場奔跑,馬上站着一個人。
幾個男孩子立即興緻來了,爾康叫道:“看看去!”圈子裏的馬還在繞場奔跑,走近以後看得跟真切,還有兩個少年在看護場子。
馬上的那個少年,正是阿穆爾的小女兒朵雲。
她一身男裝打扮,身穿黑色大袍,腳跟牛皮靴子,在馬上時而倒立劈叉,時而鷂子翻身,時而單手支鞍平身旋轉……
小燕子拚命地拍手:“好啊!好啊!”
朵雲正在馬上做金雞獨立的架勢,突然一個失手,倒裁蔥從馬上跌落下來!紫薇和晴兒禁不住大叫,簫劍的心也由得猛地一緊,還來不及出聲,只見那少年右腳蹬鐙,在腳勾住馬鞍,一手抓住馬鬃,一手順手扯過馬背上放的弓箭。
簫劍突然明白了,這就是民間罕見的武林絕技——鐙里藏身。
幾乎沒有看清楚她用了什麼手法,只見一支支箭“嗖”地射出,繞場三圈,場地周圍的十幾根大柱子上已經是每根都中了一支箭!
“好!”頓時掌聲雷動。銅錢如雨點一樣飛進場子裏面。
這回連永琪和爾康都驚呆了,這樣的箭法他們都是聞所未聞:周圍這麼密密麻麻的人群,如果萬一有什麼閃失將怎麼樣?他們不禁為這少年的技藝讚歎,更為他的膽量而佩服。
“想不到這邊韁地區,處處都是藏龍卧虎之地啊!”永琪感慨地說。
“這不是在變魔術吧?”晴兒簡直匪夷所思,悄悄地問簫劍。
“當然不是!這是真正的硬功夫。”簫劍仔細看去,只見那個少年滾鞍下馬,任由人們歡呼,也沒有抱拳相謝的動作,只是默默地整理馬鞍,清秀之餘似乎陽剛不足。
“這位小哥,好工夫!請問你是從南疆來的嗎?”簫劍雙手抱拳問道。
“不是,我們從呼倫貝爾來的。”他頭也不回。
“那你的這身好功夫是跟哪位大師學的?出自哪個門派?”
“對不起,我要表演了。”少年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
這時晴兒走上來問道:“怎麼啦?”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有些奇怪。”
第二天,軍隊在非常平靜的氣氛中進入了英什城,但永琪隱隱覺得,其中蘊藏着不平靜的東西。
佈置了城市的防務后,只聽見外面的士兵在吵吵嚷嚷,永琪趕快走了出去。
“怎麼回事?”他問道。
一個士兵趕快回答:“有一個回人一定要見您。”
“讓他進來!”這時只見一個回人走了進來,向永琪鞠了一躬:“我是南疆阿穆爾部的軍師阿拉木漢,奉我們大王命令有事求見貴軍主帥!”“我就是。”
爾康介紹:“這就是五阿哥。”
見永琪如此年青,阿拉木漢有些吃驚,隨即恢復了常態:“恕在下走眼了,我代表阿穆爾大王向五阿哥請安。”
“免禮,你們大王有什麼話帶來嗎?”“大王恭請五阿哥和諸位將軍到我們那裏一坐,共商維護邊韁安全的大事,請五阿哥賞光。”
大家都一愣,沒有料到阿穆爾的動作這麼快,而且這麼直接。
永琪正要說話,爾康連忙說道:“我們主帥和你們大王接觸是要得到皇上批准的,現在皇上的聖旨還沒有到,時機不成熟,但是,為了表示我軍的誠意,我願意替五阿哥去一趟。”
“請問這位將軍是……”阿拉木漢問道。
“這是我們的副帥福爾康福將軍。”永琪本不想讓爾康單獨去,但見事情已經如此,只得答應。
阿拉木漢也估計到永琪是不可能貿然前去的,於是說道:“有福將軍去也行,那就請福將軍準備一下,跟我們的迎接隊伍一塊回去。”
在後堂準備的時候,永琪直埋怨爾康不該自作主張。
“可是,在當時的情況下,不作出決定不行,不能讓他們小看了大清的國威。”爾康帶着歉意地說道。
“但紫薇怎麼辦?她的身體最弱,又有些水土不服,這時候最需要你的照顧啊!”
“沒辦法了,國家國家只有先國后家了。”爾康說道。
永琪嘆了口氣:“要當心點。”說完把自己的袖箭解下來佩在爾康身上。
“不用,他們沒有摸清我們的底細,不會貿然行事的。”爾康極力推卻。
“留在身邊好一點,我派大隊人馬在附近接應你,如果他們輕舉妄動,你發出信號,我們就馬上接應。”
“還是不行,這樣會引起他們的疑心,認為我們是來剿滅他們的,只有讓我一個人去,宣講我們的目的,消除他們的疑心,才能真正解決問題,”爾康說道,“我和你出去很多次了,經歷這樣的場面也不是第一次,相信我的能力吧。”
“那好,我們等你的好消息。”
”在我出去之前,先不要告訴紫薇,我伯她太擔心。”
永琪點點頭,在他的肩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當爾康隨阿拉木漢的隊伍走出英什城的時候,心裏仿攢被什麼扯動了一下,他下意識地回頭一看,高高的城牆上,紫薇在小燕子和晴兒的陪伴下,正朝着他眺望。
他揮揮手,遠處的紫薇仍站在高處,大漠中的風吹拂着她那潔白的裙裾。
就在爾康前往阿穆爾的營地時,永琪又接到了英什地方官索倫的邀請去看戲。
永琪擔憂着爾康的安危。沒有心情,正打算回絕時,簫劍說道:“這是我們了解地方情況的一個機會,況且地方官是第一次邀請,我們更不好推辭,雖然你是阿哥,得罪了地頭蛇,他就會明着一套,喑中一套,以後的事情就很難辦了。”
永琪想想,覺得也是這個道理,於是說道:“大家都去,還是和以前一樣,微服私訪,穿回服去。”
到了官府,索倫老遠就打着哈哈過來了。
賓主雙方很快進入了正席。
“今天我們請來的是南疆第一名伶紅袖,她的金嗓子可是名震南疆的啊!”索倫說完,折折手道,“叫紅袖!”
這是只看見—個亭亭玉立的女子走到前台,身容漢裝,綾裙批沙,明眸皓齒,如玉樹臨風,她款款地說道:“各位大人,小女子紅袖給各位請安了,先給各位演唱一段《牡丹亭》。”
永琪覺得她非常面熟,彷彿是在哪裏見過。一時又想不起來。
紅袖—起聲,只聽見月琴琵琶的節奏隨即響起,紅袖抑揚頓挫地唱道:
子弟們是個茅草崗,沙土窩,
初生兔羔兒乍向圍場上走——
我是個經籠罩,受索網的蒼翎老野雞。
踐踏得陣馬兒熟,經了些冷箭蠟槍頭!
恰不到人到中年萬事休,
我怎肯虛度了春秋!
伴奏中一個女聲唱道:“那還不改邪歸正?”
紅袖的和聲一轉,聲調陡然高起,如同暴雨擊棚,珠落玉盤:
我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晌噹噹的一粒銅豌豆,
恁子弟們誰教你鑽入他鋤不斷砍不下解不開頓不脫饅騰騰千層錦套頭!
我玩的是梁園月,
飲的是東京酒,
賞的是洛陽花,
攀的是章台柳——
我也會圍棋、金蹴鞠、會打圍、會插科、會吹彈、會咽作、會吟詩、會雙陸——
你便是落了我的牙,
歪了我的嘴,
瘸了我的腿,
折了我的手——
天賜我這般兒歹症侯,
尚兒自不肯休!
字字句句唱得情真意切,鏗鏘有力,眾人鼓掌大叫道:“好!”
話音未落,只見那紅袖袖子中閃電般地飛出一支利箭,幾乎是在毫無阻攔的情況下直射向永琪。
這時大家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驚呆了,所有的鶯歌燕舞和山清水秀都煙消雲散,侍衛們也如同施了定乘風破浪支一樣沒有反應過來。
由於來防身的袖箭給了爾康,永琪手中沒有任何武器擋開那支箭,眼看箭就要到了永琪面前,說時遲,那時快,簫劍幾乎是同時從座位上躍起,飛起一腳踢開了那致命的一箭。
這時,永琪身邊的侍衛馬上反應過來,護衛在永琪身邊,同時圍住了戲台。
“紅袖”也甩開戲裝,順手從身上抽出了一把雪亮的解腕尖刀。
原來正是朵雲。
簫劍平靜地說道:“昨天還是在馬場上做精彩表演的小哥,今天怎麼就成了‘紅袖’姑娘呢?”“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刺殺我?”永琪問道。
這時小燕子一把抓起已經躲在凳子下面的索倫。
索倫連忙說:“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他們用掉包計換了人!哦,她就是阿穆爾的小女兒朵雲!你刺殺阿哥,犯下了大罪!還不快點放下刀。向阿哥叩頭請罪,或許放你一條生路!”
“呸!狗官!”朵雲罵道,手微微一揚,索倫嚇得又要往桌子下面鑽。
“你這刀只能用來削水果,”簫劍看着她手中的刀,“你在馬場上表演的那招‘蹬里藏身’,本來是武林絕學!可惜你最多只學到了三成!正宗的表演是你手中的箭射中的不應該是木樁這麼大的目標,而是木樁上懸挂燈籠的細細的掛線!”
“姑娘,還是放下刀吧,他能夠踢開的箭,你自己想想,有他一個就可以制服你,何況我們有這麼多人。”晴兒也勸道。
“你們都不要上前!這刀是我用來自殺的!”朵雲平靜地說,彷彿是很欣賞似的看了一眼那把尖刀,一翻手腕,刀尖對準了自己的胸膛。
她質問永琪:“你既然是阿哥,為什麼又要帶軍隊來南疆,我們已經夠苦的了,既要防止其他部落的進攻,還要抵禦准葛爾、俄羅斯等外族的入侵,現在,還要應付你們!我們不是臣服了乾隆皇帝嗎?為什麼還要步步相逼,讓我們走投無路!”
說完,將刀尖向自己的胸膛更逼近了一些。
永琪一下心如亂麻,他急忙說道:“千萬不要!姑娘,你誤會了,這次我們奉皇上的命令來巡視邊境,是為了和各部落共商維護邊疆安全的大計,是為了和平而來的,如果要打仗,我們也不會帶這麼一點人啊?要知道,你們全族有十萬人啊!”
他對周圍的侍衛說:“你們先收起武器退下!”
“是!”所有的侍衛齊聲回答。
“和平,恐怕又是和親吧?告訴你們,我寧死也不會嫁給你們漢人的!”朵雲固執得象一塊頑石。
“和親?”永琪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是的!你們逼死了一個香妃,難道還不夠嗎?”朵雲冷峻地質問。
“姑娘,你錯了,關於香妃你並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小燕子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朵雲厲聲打斷了:
“住嘴!我不想聽到你們的謊言!我們阿穆爾部落的人,雖然無比熱愛生命,但是我們更期望息由!我們不會恐懼死亡而象狗一樣地活着!”
她盯着着永琪:“今天既然沒有機會殺掉你,我也不會落在你們手上的!”
她的胸脯在劇烈地起伏着,絕望地環顧四周,然後仰天長嘯:“父王,恕女兒不孝!”她手中的尖刀突然往空中一舉,然後直插自己的胸膛!
大家誰也沒有想,在頃刻之間,她說死就死,沒有半點猶豫與懦弱,一時間內,都驚呆了!
在眾人的一片驚呼聲中,朵雲胸前的血翻泉涌,身子搖晃了一下,象一棵小樹一樣輕輕地倒了下去……
永琪臉色慘白,猛地向前跨出。這時簫劍已經搶先半步接住了朵雲,他把手指放在她的鼻下探了探。又搭了搭她的脈搏。
“怎麼樣?怎麼樣?”大家都急切地問道。
“心跳還沒有停止,還好,沒有刺中正中心的位置。”簫劍說道。
“快帶回去,”永琪的聲音發顫,“叫太醫來,一定要想辦法救活她!”
就在永琪他們忙得手忙腳亂的時候,阿穆爾的大營內卻是一派鶯歌燕舞的樣和景象。
為了歡迎大清使者爾康的到來,他們特意舉行了隆重的儀式。
阿穆爾的大營內,地上換上了新的大紅地毯,四周掛着彩色的壁毯,樂師彈奏着胡笳等樂器,這是對上賓的最高禮遇。
阿穆爾和爾康並肩坐在正前方的桌子后,阿穆爾一面請爾康品嘗各種鮮美的肉、奶、果、瓜,一面觀賞着舞蹈。
酒是葡萄美酒,杯是夜光杯,桌子上,五光十色,香味四溢。
在歌舞聲中,爾康朗朗說道:“大王!這次我們來南疆,一不是為了打仗,二不是為了要求你們臣服,我們是為了和平而來!你也知道,現在邊境有些不安,主要原因就是外來勢力在背後作祟!你我都是中國人,漢族和回族都是中華民族的一員,我想,我們應該攜起手來,共同抵禦外來民族的侵略!為了表示我們的誠意,我們帶來了深受回族兄弟喜愛的絲綢、瓷器和一些財物,請大王笑納!這也是我們友誼的象徵!”
阿穆爾明白了爾康的用意后,非常高興,於是也表態道:
“我們本來就是中華民族的一員,也是大清的臣民,其實,依我們的實力,根本不足以與大清抗衡,所以我們也期望能和大清締結盟約,共同抵禦外侮!”
“好!”爾康大喜,“既然這樣,我一定要稟報皇上,締約后我們不僅不要你的一寸地盤,而且還支持武器裝備給你們!我們的邊境部隊也可以隨時支援你們!”
“哈哈!”阿穆爾大笑,“那我就請福將軍代向皇上致敬了!”
說完,他輕拍一下,數個名身材修美,穿着彩色長裙的舞女翩然而來,翩然起舞,洋溢着獨特的民族風情。
伴隨着樂曲,阿穆爾也不禁翩翩起舞,同時引亢高歌:
依犁河畔天山下,
高天似蒼穹,
雲散飄四野,
…………
爾康不禁深有感觸:真是一個熱情奔放的民族!
他起身向阿穆爾舉杯說道:“為了我們的友誼,為了阿穆爾的和平,乾杯!”
兩人都一飲而盡。
“多謝多謝!”阿穆爾紅光滿面,“為了表示我們對大清皇帝的敬意,謹以百匹戰馬相贈,還望福將軍笑納。”
“阿穆爾戰馬天下聞名,不勝感激。”爾康說道。
這時,只見一個武士騎馬飛奔而來。
到了阿穆爾面前時滾下馬鞍,氣喘吁吁地報告:
“不,不好了!朵雲公主在英什被,被清軍抓住了!”
爾康不明白怎麼會發生這種情況,一下子愣住了。
“情況怎麼樣?”阿穆爾急切地問道。
“現場一片狼籍,並且有很多血跡,公主的生死不明!”
阿穆爾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看着爾康:“想不到你們竟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法來騙我,把他抓起來給我砍了!”
爾康不了解事情的真相,想動手又怕引起更大的誤會,猶豫之間就被抓住了。
“慢!”阿拉木漢阻攔道,“大王,現在情況還不清楚,不要貿然行事,萬一是誤會,那後果就難以收拾了!不如我們先打聽出公主的消息再說。”
“那就先讓你多活幾天!”阿穆爾盯着爾康,“如果我的朵雲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定會讓你的人頭來祭她的!”
“把他押進水牢!”阿穆爾象一頭受傷的野牛一樣咆哮。
朦朦朧朧之間,朵雲覺得自己經歷了一場艱難的長途跋涉。
慢慢地睜開眼睛,燈影、人影在不斷地穿梭閃動。
她有些頭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這是在哪兒?”她喃喃自語。
“醒了!她終於醒了!”小燕子、紫薇、晴兒歡呼雀躍。
“簫劍真是神醫!”紫薇欽佩地看着他。
大家都兩眼通紅,顯然是在緊張與不安中熬過了一夜。
“你們是誰?”朵雲看見的是如花的笑靨,她懷疑自己是否到了天堂。
“我是小燕子,她是紫薇,這是晴兒,你都要叫姐姐哦。”小燕子笑容可掬。
朵雲一眼看見了站在一旁的永琪和簫劍,渾身發抖地大叫:“不!我不要見到你們!你們這些漢人!騙子!”
“姑娘!你冷靜一點!”紫薇一邊安慰,一邊把永琪和簫劍支開,怕引起朵雲的激動。
“是他們把你救活的!為了救你,我們大家都是一夜沒睡。”晴兒也勸道。
“是啊,是啊,你為什麼這麼恨我們呢?一定有什麼原因吧?”小燕子熱情地說。
看見她們和善的面孔,朵雲安定了幾分,她喃喃說道:
“你們為什麼要救我呢?與其讓我這樣活着,還不如讓我去死!”
“姑娘、不管在什麼樣的情況下,你要相信一個道理:所有的困難一定會得到解決的,永遠不要喪失對生活的信心!”紫薇鼓勵她。
朵雲終於安靜了下來:“我害怕!我不想嫁給你們漢人!香妃的悲劇給我的刺激太大了!”
“原來是這樣。”小燕子終於明白了,“晴兒你幫我叫永琪過來。”
永琪進來后,小燕子把他拉到自己的身邊,對朵雲說:
“你看,他就是這次巡視邊疆的主帥,五阿哥永琪,也是我的丈夫。我愛他,深深地愛着他,如果他有了別的女人,我絕不會留在他的身邊!”
永琪被她的話深深地打動了,也對朵雲說道:“我只愛她一個人,如果有一天,有什麼所謂‘和親’的政治婚姻降臨到我頭上的時候,我願意放棄我的阿哥身份,放棄榮華富貴,放棄一切!用我的生命來終身呵護她!”
大家都被永琪的話說得淚光盈盈。
朵雲十分詫異,她沒有想到,永琪是這樣一個的阿哥,這與她想像中的公子哥兒完全不同,他和她們草原上的漢子一樣對愛情堅貞無比。
“那……那,其他的阿哥呢?”她想想還是有些不放心。
永琪被她的直率逗笑了:“你放心,我們這次來邊境的目的,一不是打仗,二不是和親,而是為了和平而來。”
“為了和平?”
“對,我們主要是奉皇上的命令,和你的父王簽定盟約,”永琪耐心地解釋道,“簽定盟約沒任何附加條件,我們不要你們的一寸土地,也不要你們上繳一兩銀子,並且我們還可以給你們糧食、武器、銀兩。”
朵雲睜大了眼睛,彷彿有些不相信。
“我們還派了一個副帥到你父親那裏,作為你們的人質。”小燕子看了紫薇一眼,有些擔心地說。
“那你們這樣做,又是為了什麼?”朵雲還是有些不解。
“為了大家都是中國人!現在,邊境有些吃緊,准葛爾剛剛敗於我軍之手,又開始蠢蠢欲動了,俄羅斯也是亡我之心不死。抵禦外侮不僅僅是我們的事,也不僅僅是你們阿穆爾族的事,而是我們中華民族共同的事情!”永琪激動地說。
“我懂了!”朵雲點點頭。
這時,簫劍匆匆走進來,附在永琪的耳邊悄悄地說了什麼,永琪的臉色頓時大變。
“永琪,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就告訴我們吧。”紫薇有一絲不樣的預感。
“紫薇,你不要激動”,永琪看着她說,“昨天的事情引起誤會了,爾康被阿穆爾抓起來了,現在阿穆爾在向我們要人,否則,就對爾康不利了!”
紫薇頓時臉色慘白。
“紫薇,你不要擔心,現在事情已經清楚了,我們一定會把爾康救出來的!”小燕子極力安慰她。
“現在關鍵是要讓阿穆爾了解事情的真相!”晴兒說道。
“阿穆爾他們現在肯定不相信我們的話了。”簫劍說道。
“還是讓我回去和父王說清楚吧,現在只有我才能解決問題了。”朵雲忍住傷痛,掙扎着說。
“不行!你的身體根本不允許。”紫薇暗暗抹了一把眼淚,說道。
“我不去的話,你們就更說不清楚了,時間要緊,不然你們的人就要成為刀下鬼了!父王的脾氣我最清楚。”朵雲堅持道。
“好吧!”永琪下了決心。“只有這樣了,為了救人,委屈你了,朵雲姑娘。”
“我這裏有特製的天山雪蓮,可以止住朵雲姑娘的傷痛。”簫劍說道。
“我們負責把朵雲姑娘指出去。”侍衛們說道。
“事不宜遲,我們趕快救人!”永琪吩咐。
當永琪一行人來到阿穆爾面前時,他有些驚訝,他們竟沒有帶一兵一卒,好象身上也沒有武器。
永琪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大營外,軍旗獵獵,阿穆爾的士兵劍張弩拔,如臨大敵。
“阿穆爾!爾康呢?”永琪問道。
“我的朵雲呢?”永琪一揮手,侍衛們把朵雲抬了出來,向阿穆爾的一方走去。
阿穆爾一看,失聲叫道:“雲兒!我的孩子!”心痛地撫摩着朵雲的傷口。
“父主!”朵雲吃力地說。
“阿穆爾,我們把朵雲交回給你,希望你能放了爾康。”
“你們把她弄成這樣了,還想我放人!”阿穆爾狠狠地說道,“把們們全部抓起來!”
“慢!”朵雲阻止道,“父王!你不應該怪他們,不是他們害我的,相反,是他們救了我!”
“他們救了你?”阿穆爾糊塗了。
“是的,是我不好,沒有聽父王的話,”朵雲羞愧地說道,“我冒充紅袖,想乘五阿哥看戲的時候刺殺他,誰知道,他的手下太厲害了!我沒有完成願望,又不想受辱,就只好揮刀自殺了。”
“傻孩子,你為什麼要去刺殺五阿哥呢?為什麼要去自殺呢?”阿穆爾心痛地說道。
“我……我以為,”朵雲有些不好意思了,“以為他們是來和親的。”
“哎!他們根本沒有說是來和親的嘛!”阿穆爾說,“這麼說,是我錯怪他們啦?”
“是的,阿爸!你快放人吧!”朵雲着急地說。
“趕快放人!”阿穆爾也急了,一邊滿懷歉意地對永琪說,“請五阿哥恕罪!我一時氣急,昏頭昏腦地就做了錯事,把福將軍給關起來了,幸虧有阿拉木漢提醒,才沒有犯下大錯!”
這時,爾康被帶出來了,他臉色慘白,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乾淨的地方,在冰天雪地的冬天,在水牢裏面凍了這麼長時間,要不是多年煉就的內功撐着,早就凍成冰塊了。
紫薇一見,馬上撲上前去,抱住爾康,用自己的身體溫暖着他。
雖然身子在瑟瑟發抖,但爾康還是用堅定的聲音安慰着她:
“沒事了,我的身體好着呢!”
聽見他的聲音,紫薇禁不住哭了起來。
朵雲也十分驚訝,她責怪父親道:“阿爸!你怎麼能這樣!”
阿穆爾在一旁十分尷尬。
爾康見狀,連忙打圓場說:“永琪,幸虧沒用你那隻袖箭,不然事情就麻煩大了!王爺!麻煩你把那把袖箭還給五阿哥吧!那可是皇上的寶物呢!”
阿穆爾想想覺得確實有些后怕,他連忙說道:“把袖箭拿來!”
看見一切誤會都煙消雲散,朵雲的神經一鬆弛,又暈倒過去了。
阿穆爾部又是一片慌亂。
簫劍走上前去,拿着一個香袋對阿穆爾說:
“把這個特製天山雪蓮用冰熬后。給朵雲姑娘服下,她現在只是身體虛弱,失血過多,調養幾天後就會沒事的。”
在爾康他們坦誠的目光和博大的胸襟面前,阿穆爾羞傀萬分,一頭跪倒在永琪面前:
“原來我懷疑你們所說的都是些好聽的謊言,現在我才真正明白,天底下確實有象你們這樣的好人!有象乾隆這麼偉大的皇帝!我願意臣服於大清,我心悅誠服!”
“從此我們就是朋友啦!”永琪趕快拉起他,高興地說。
“快請進帳!”阿穆爾發出了誠摯的邀請。
武士們奏起了雄壯的軍鼓,姑娘們跳起了歡快的舞蹈,慶祝和平的到來。
阿穆爾又用最高的禮節和草原的美酒來招待貴賓。
阿穆爾高舉酒杯,在一片歌舞聲中起身向永琪說道:
“我萬萬沒有想到,福將軍所說的話都是認真的。感謝上天能賜給我們阿穆爾部這樣的光輝與榮耀!我願用天山一樣長的哈達和瑤池釀成的美酒,還有美麗的雪蓮奉獻給大清皇上,以表達阿穆爾臣民由衷的敬仰!”
永琪這時才有機會認真地打量着阿穆爾,只見他身穿寶藍色綉龍滾邊的回袍,腰間掛着一柄長長的寶刀,腳穿高腰中皮靴,年紀在四十左右,公牛一般粗壯的身軀。
永琪不禁暗暗讚歎:好一條漢子!
“我們這次締結盟約之後,我們將通過陝甘總督,每年增加對南疆地區的撥款,解決你們的財政困難。同時,制訂共同的防禦計劃。這樣,准葛爾、俄羅斯等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了!”永琪歡欣地說道。
阿穆爾興奮極了,又是“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聲表明心跡:
“上天和真主阿拉作證,我,阿穆爾,還有我的所有臣民。願將一腔熱血灑向天山南北,維護我中華民族的尊嚴!如有二心,就論天上的雷霆把阿穆爾擊成粉末!”
永琪也說道:“我代表大清皇帝,讚賞你的忠貞勇敢,其志可嘉!賞阿穆爾部三千御林軍的重型裝備!呈請皇上封你為世襲親王!”
爾康彷彿忘了被他關進水牢的傷痛,也勉勵道:“世襲親王,這是大清建國以來都沒有過的!你的世世代代都將是南疆之王,這份榮耀非同小可,我們都對你寄予厚望,希望你不負眾望、切切實實維護起國家的統一和民族的尊嚴!”
阿穆爾激動得渾身發抖,聲音都走調了:
“萬物之主啊!我們大清的皇上!阿穆爾部的忠誠兒女永遠銘的恩賜與榮耀!……也許有一天太陽會失去它的火焰,月亮會失去它的光明,但是天山南北的人民永遠也不會忘記您帶來的光榮!”
說完,串領他的臣民們面向東方虞誠地祈禱。
這時,永琪他們看着這一切,都欣慰地笑容,完全忘記了這些天來的苦難和傷痛。
草原上的太陽似乎總是升得很早。
一大早,永琪就被簫劍叫起來了。
“來英什這麼多天了,沒有一天好好出去逛逛,今天有沒有空啊?”簫劍問道。
“哎呀?今天怎麼這麼有閑心?”永琪感到奇怪。
“我在阿穆爾那裏的時候,就聽說他們之所以以前與漢人的關係不好,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和地方官有關。”
“我說呢,”永琪笑道,“你是說索倫?”
“對,但阿穆爾不敢說,好象有什麼顧慮。”
“那好,你去叫爾康他們,我們再來一次微服私訪!”永琪興奮地說,“在朵雲刺殺我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個索倫不太正常,你記得嗎?當時朵雲對他的態度及其輕蔑,還罵他是‘狗官’!”
經過一番收拾后,六個人又輕輕鬆鬆地出發了。
到了街上,已經是正午時分了。街上一片熙熙攘攘。
小燕子早上才吃了一點點心,走了這麼長的路,早就腹中空空了,以前聽說回疆的羊肉特別鮮美,心裏又有幾分痒痒了。
這時她看見路邊有一個小店鋪,門口一面大旗,上面寫着“留飯”兩個大字,於是急忙叫道:“有地方了!我們坐一坐,吃點東西再走吧。”
小店十分簡陋,靠牆有兩口風箱柴灶通向屋外,旁邊是一口做鍋和一口炒菜鍋,屋裏有四張小桌,擺着十幾張小凳,但桌子凳子和地面都抹得十分乾淨,只見一個老頭正在洗碗。
見到有人進來,老頭立即提上一壺茶,一邊殷勤地抹着桌子,一邊說道:
“各位公子小姐,吃點什麼?五香羊肉?牛肉?還是鹵豬頭?”
“十斤羊肉。”小燕子叫道。
大家一聽,都驚呆了,晴兒不禁悄悄地捅了一下紫薇:“好象沒見過小燕子有這麼大的飯量呀?”
永琪也瞪着她,不知她是當真還是開玩笑。
小燕子看見老頭也看着自己,不禁笑道:“我又不是沒錢,這麼看着我幹什麼?難道這裏不賣羊肉?”說完,把二兩銀子往老頭手裏一拍。
老頭這才醒悟過來,急忙點頭哈腰地說:“啊——有有有!是我沒見過世面,不知道姑娘有如此海量!”
老頭回過頭來向裏屋叫道:“婉兒!到後街楊屠夫那裏買十斤羊肉回來!”
接着聽見裏屋“哎!”地答應了一聲,一個十七八歲左右的姑娘走了出來,高挑的身材,杏園的臉,又粗又亮的辮子一直垂到腰間,笑着向客人點點頭,就匆匆地出去了。
大家都覺得眼前一亮,紫薇說:“想不到這西北邊睡也有這麼靈秀的女孩子!”
羊肉很快就蒸好了。熱氣騰騰地一端上來,另外還有薑絲、蔥絲、小辣椒,碗裏還有小磨香油,大家都禁不住叫道:“好香!好香!”
除了簫劍,大家都長在宮中,哪裏見過這麼好的羊肉,小燕子已經是餓得前肚貼後背了,刀子一手抓住碗,一手用力拿起一大塊羊肉,沾了香油就往嘴裏送,一下子就滿嘴流油了。
紫薇和晴兒看見小燕子的吃像和那副油淋淋的樣子,都不敢去吃,禁不住大家的一再鼓動,小心翼翼地試了一點,然後覺得味道果然特別,也顧不上面子,放開吃起來。
婉兒在一邊看着他們的饞樣,抿着嘴偷偷地笑。
尤其是小燕子,也不嫌燙嘴,她一時手拿羊肉,左右開弓地往嘴裏送;一時端碗喝湯,連豆腐小菜都一塊撈上來吃掉,連肥膩膩的東西看也不看地往嘴裏送,看得永琪等人心驚膽戰:“小燕子,你這樣吃,我看都看飽了!”
小燕子叫道:“好不容易痛快地吃一次!難得難得!”
紫薇笑道:“如果還是在大雜院的時候,再來兩斤也不在話下!”
正在說說笑笑的時候,一群人凶神惡煞地走了進來。
為首的一個禿頭一腳踢翻了一張凳子:“葉老頭!我們大人的事今天一定要有個交代!怎麼樣了?”
老頭臉色一下於變得慘白:“請求老爺多多寬限幾天!我一定連本加利地還上!”
“少廢話!”禿頭陰陽怪氣地叫道:“今天不還錢,老子就拉人!”
說完,淫邪地向婉兒看了看,婉兒嚇得只往老頭身後躲,”爺爺!我怕!”
老頭一下向他們跪下了:“求求你們,給索大爺說一聲,再寬限兩天,小人一定還錢!”
“那就看你怎麼表示啦!”禿頭把手一伸。
老頭把剛才小燕子給的二兩銀子全部拿出來,塞在他手裏。
“啪!”禿頭反手就是一巴掌!“老東西,你不是有錢嗎?還向老子哭窮!”
看見禿頭如此囂張,小燕子“騰”一下火氣上來了:
“禿驢!你敢打人!”
禿頭大概在英什還從來沒有人敢用這樣的口氣對他說話,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對小燕子說:“你在說我嗎?”
“你看看是誰的驢毛沒有了?”簫劍笑道。
禿頭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光腦袋。
永琪他們禁不住哈哈大笑。
禿頭這才意識到自己上當了,他惱羞成怒地對小燕子說:“你們是外地來的吧,不知道爺爺在英什的分量!老子連你們一塊抓!”
說完,他身後的五六個人同時圍了上來。
小燕子哈哈一笑:“還不需要我動手,我的徒弟就可以收拾了你們,徒弟!上!”說完看看爾康。
爾康一愣,苦笑着答應了一聲:“是!師傅!”
話音未落,對方還沒明白什麼回事,只見爾康身影一閃,然後是“哎喲”的叫聲不絕於耳,頃刻之間,五六條大漢全部跪在地上了。
原來他們被點中了穴道。
禿頭心裏有些發虛,但還是大叫一聲,從懷中掏出一把尖刀,向小燕子沖了過來。
永琪隙拿出一根筷子,稍稍一用勁,筷子閃電般地飛出去,剛好打在禿頭的腿彎上,禿頭一聲慘叫,跪倒在小燕子面前。
“怎麼?還沒打就求饒了?”小燕子笑道。
禿頭連滾帶爬地出去了,他還是不服氣,惡狠狠地留下一句話:“好樣的!你們等着瞧!老子回來拆了你這破店!”
老頭一下子嚇住了,他跪下抱住永琪的腿:“公子!你們這下闖出大禍了!剛才這禿子是英什知府大人的總管家!完了完了!”
簫劍和永琪會意一笑:“老人家!我們是朝廷派來的,你不用怕,我們正要等索倫呢,我們一定會為你做主,討個公道!”
老頭將信將疑,而婉兒卻以崇拜的目光看着小燕子:“這位姐姐!謝謝你們的幫助,不過,請你們幫人幫到底,否則,我們爺倆就沒辦法在這英什立足了!”
小燕子的俠肝義膽又上來了:“有姐姐在,不用害怕!”
永琪和氣地問老頭:“老人家,到底是什麼回事,你欠索倫多少錢?”
老頭想起就熱淚長流:“我們老家是山東德州,五年前逃荒到了這裏,當時和我們一起來的還有許多老鄉。索知府知道有山東的逃荒人後,就宣佈他給我們每人借一塊地,折價十兩銀子在英什做生意,賺錢以後就還給他。”
婉兒接著說:“當時大家都以為他是個大救星,誰知從那以後,禍害就連綿不斷地來了,其實我們只用一年時間就還清了債,但是他說每年利滾利,利打利,現在已經到一千兩了,以我們的能力,永遠也不可能還清了!只能在每個月還二十兩給他做利息,直要還三十年!”
“今年聽說大清要和南疆打仗,做生意的人也少了”老頭嘆了口氣,“再加上禿子他們經常白吃白喝,生意就更難做了!”
“到現在,從山東來的人只剩下我的爺爺了!其他的人,被榨乾了血汗錢之後,都被知府攆走了。”婉兒接著說。
這時,只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接着是兵器碰撞的聲音,伴隨着“別讓他們跑了!”的嚷嚷聲。
老頭一下子嚇得渾身發抖,不停地說:“完了!他們來了!他們來了!”
聽聲音是那個禿頭在叫:“二麻子,你帶人從左邊上!三狗,三狗!你小子剛才死到哪裏去了?你帶人從右邊上!”
永琪安慰道:“不用怕!讓我們來解決!”
簫劍走到了門口邊。
只見大約有五十多名官兵正帶着武器包圍了這間小店。
看見簫劍出來,官兵們磨拳擦掌“抓住有賞啊!”,氣勢洶洶地準備撲上來。
簫劍走到門口的一個栓馬的大石柱旁邊,冷冷地說道:“我倒要看看你們誰的腦袋比這石柱還要硬!”
說完,一運氣,一掌劈過去,人頭粗的石柱頓時被切為兩段,“這就是榜樣!”
開始還想領個頭功的官兵一看,發虛得腳都站不穩了,叫了句“我的媽呀”,潮水般地往後撤。
這時永琪他們走了出來,一個尖尖的聲音叫道:弟兄們,抓住他們!本知府有重賞!抓獲一個銀三百兩!”
人群又有些騷動了,爾康從腰間抽出“御前待衛”的腰牌叫道:
“看誰敢動!我是當今皇上御前一品帶刀侍衛統領福爾康!這位就是五阿哥!誰敢冒犯,就是對皇上的不敬!想犯滿門抄斬之罪的就過來吧!”
躲在裏屋的爺倆聽說永琪是五阿哥,不禁驚呆了。
永琪說道:“叫你們知府出來!”
看着爾康的腰牌和永琪不怒而威的架勢,官兵們一下愣住了。
索倫見果然是永琪,想偷偷地乘着人多溜掉。
爾康一眼就看見了他:“索倫,還不見過五阿哥!”
索倫見再也躲不過去了,只得硬着頭皮上前,苦着雙下巴臉,四肢着地跪在地上,結結巴巴地說道:“奴,奴,奴才……索,索倫……給五,五,五阿哥請罪!”
其他的官兵一看,也“撲通”一下,全都跪下了。
永琪冷冷地說道:“你有什麼罪?”
“禿頭是,是奴,奴才衙門裏的,他放,放高利貸,強搶民女,這,……這一條,就,就是,奴才的……的……罪!”
“這僅僅是禿頭做的嗎?”“是,是,奴才指使的!”索倫終於低下頭。
“爾康!摘掉他的頂子!從今天開始,由福爾康將軍代理知府,處理—切政務,重新整頓軍隊!我要親自調查索倫還犯了哪些罪行,把他欠的老百姓的血汗錢全部還回民間!”永琪宣佈。
小燕子吐了吐舌頭:“又要忙一陣子了!”
晴兒笑道:“那還不好?你又可以常常上這兒吃羊肉了。”
看見這一切,爺倆都從裏屋走了出來,對着永琪他們跪了下去,老頭不禁流下了兩行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