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幸好,玉弘明及時趕回來了。

多半是上天聽到了黃希堯真誠的祈禱,玉弘明不僅及時趕回來了,還帶了一位大夫同來。

“袁夫人說,這位胡大夫的醫術雖不是建昌城最好的,但他曾遠途出診去救治那位村長的母親,那位村長對他崇敬有加,他應該能夠幫我們同那位村長說話。至於胡大夫,我去請他出診時,他不但一口應允,還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

玉弘明側眼望過去,胡大夫正在為金日診脈療傷,翠袖在一旁做下手。

“他說算命的早說過他會出這一趟診,而且出完這趟診之後,他就能夠了結一樁心愿,所以無論路途多遙遠坎坷,他都會出這趟診。”

“算命的話他也信?”黃秋霞咕噥。

“胡大夫說其他人算的命他不信,但這位算命先生算的命沒有人不信。”

“這麼厲害?”黃希堯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我不信。”

“不管我們信不信,重點是,他可以幫我們解決村長的問題。”

“這倒是。”

整整一個時辰之後,蓄着一把山豐鬍子的胡大夫才把金日的傷處理好。

“這裏不適合這位公子養傷。”

“但這附近我們不熟,也不知道能上哪兒去。”

“當然是上最近的地方去.”

“最近的地方?哪裏?”

胡大夫咧嘴一笑。

“那位村長家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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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愈來愈出入意料之外,起初那位村長一見到翠袖就怒氣沖沖的挽起袖子來吆暍着要抓人,但胡大夫把他拉到一旁去說了好些話,又拿出一封信給他,村長看完信之後,先是面色惶然大變,繼而低聲下氣,誠惶誠恐的把翠袖一行人請進他家裏,一副諂媚討好的低姿態。

“他怎麼了?”黃秋霞困惑地問。

“我也不知道。”黃希堯比她更困惑。“胡大夫,你給他看的什麼信?”

胡大夫聳聳肩。“不知道,那是算命先生寫好要我交給他的,算命先生說他一看完信之後就會低頭,果然不假。”

這下子,所有人都對那位算命先生起了好奇心。

“那位算命先生在建昌城裏擺攤?”

“不,他住在城外的寺里,一天只看三位客人,他說他在等人帶他出海。”

“出海?”黃希堯愈加疑惑。“那還不簡單,上沿海省府去,自然有人能帶他出海。”

“不,”胡大夫猛搖頭。“他說只有他等的那個人能帶他出海。”

愈說愈玄,大家不禁面面相覷。

“如果你們有興趣,回建昌后可以去找他。”胡大夫匆又笑開來,“他說你們必然會去找他……”遲疑一下,笑容收起,他望住汪映藍。“只有這位姑娘不必,他說你的命已定,註定一生孤獨。”

“這我早就知道了。”汪映藍淡淡道。

“可是……”胡大夫又猶豫一下。“姑娘現下以為那是你自己的決定,但將來的結果卻是境況逼得姑娘不得不如此,因此姑娘必然會為此痛苦一生。”

汪映藍依然無動於衷。“是嗎?我會出家?”

胡大夫深深嘆息。“不,姑娘將會終生等候一個不屬於你的男人,那個人眼裏根本沒有你,你卻死心塌地的一心只愛他一個人。”

愛?

她會愛一個男人?

汪映藍終於動容了,“我會嗎?”但她的語氣仍不太相信。

“是的,姑娘一定會。”

黃希堯相當驚訝,料想不到在他眼中的石雕美人也會愛人;而玉弘明則神情十分陰沉,應該屬於他的女人竟會愛上別的男人?

“不過算命先生也說過,倘若姑娘想避過這種噩運也不是不可以,請姑娘儘快與這位公子成親……”胡大夫瞥玉弘明一眼。“儘快隨他離開川境,那麼,姑娘仍能擁有恬淡寡慾的一生。”

汪映藍黛眉微挑。“我不會為了這種原因成親。”

胡大夫再嘆息。“果然被算命先生說中了,姑娘,所以你註定一生痛苦。”

“是嗎?”汪映藍毫不在意的隨口問。“那是什麼樣的男人,竟能使我那樣死心塌地的愛上?”

“是一個天底下最冷酷無情的男人,也是天底下最痴情至性的男人。”

既無情又至情?

“我會愛上那種奇怪的男人?”汪映藍搖搖頭,意下下言可知。

她不信。

胡大夫深深注視她一眼,隨即轉身離去。

“我言盡於此,信不信隨姑娘,我得去瞧瞧金公子安頓的如何了。”

算命先生說過,如果她不信就隨她了,橫豎那是她自己的命,他只要顧好他自己的“貴人”就行了。

嗯,先想想,他該什麼時候向“貴人”提出要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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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寨村長很慷慨的把最寬敞、最舒適的客房撥給金日養傷,翠袖日日夜夜都守在他床邊,幾乎寸步不離:由於關心,黃希堯也不時來探望。

玉弘明更“關心”,無論如何,只要金日的傷一好,黃希堯就會帶着黃秋霞離開,沒有他們兄妹倆礙在他與汪映藍之間,相信他和汪映藍的進展會順利一些,特別是在胡大夫說過那種話之後,他更急着要把汪映藍帶回家.

這日,他們住回村寨里十多天後,胡大夫剛為金日換過葯,大家又一齊跑來探望金日。

金日的燒已退了一半,不需要再敷冷毛巾了,但翠袖仍習慣性的擰巾為他擦擦臉、脖子、手,突然,金日狀似要翻身,翠袖急忙拉住他,嘴裏無意識的脫口道:“不要動!”並竭力讓他保持側身的姿勢,以免碰到背後的傷口。

“為什麼?”氣弱而沙啞的問句。

“因為……咦?”

一聽見金目的聲音,眾人一窩蜂全湧上來了。

“他醒了?”

慢吞吞的,金日掀開眼皮,一眼瞧見床邊全都是人,不禁挑高了眉。

“怎地?幾位爺兒們是閑慌了,巴巴兒來瞅我練活兒的么?可巧了,我才學了幾套把式,且待我下得床來便沒死活的抖露給幾位爺兒們瞧瞧,如何?”

沒想到他一醒來就要貧嘴,大家不由全愣在那裏呆住。

“你最討厭了啦,”翠袖又哭又笑。“人家為你擔心死了,你還在那裏要嘴皮子!”

金日皺了一下眉。“我說你不着三不着兩的到底說啥?”

“你整整昏迷半個多月了啦!”翠袖大聲抽噎給他聽。

“半個多月?”金日大吃一驚。“怎會?我……我又怎麼了?胸口痛,背更痛,他大爺的,誰人趁我睡覺偷掐我?”

眾人失笑。

“沒人掐你,是……”翠袖的眼圈紅通通的。“你為了保護我受了傷。”

金日雙眉輕蹙。“他們又來了?”

“來了五個,”翠袖抹着淚水。“我打不過他們,你就抱着我不讓他們碰我,他們差點把你砍爛了,幸好黃公子及時趕回來,不然……不然……”

金日定定凝視她片刻。

“你不怕我了?”

“不怕,再也不會怕了!”

翠袖卯起勁兒來猛搖頭,又赧着臉兒湊到他耳際說了幾句話,說得金日兩眼星光燦爛,驚喜得小嘴兒拉成大嘴兒。

“沒問題,我答應!”

翠袖又說了幾句,金日怔了怔,深深注視她一眼。

“好,我發誓。”

翠袖羞赧退回去,螓首低垂,不再吭聲,金日喜孜孜的握住她的柔荑,恨不得把她的小手兒揉進他掌心裏頭去似的。

“你們在說什麼,為什麼我們都聽下懂?”黃秋霞好奇地問。

特別是那句她怕他,她為什麼要怕他?這毛頭小子又有哪裏值得人家怕的?

“翠袖答應要嫁給我啦!”金日得意洋洋地說。

“真快!”黃希堯驚嘆。“不過也難怪,你差點連命都沒了呢!”

“沒錯,所以……”胡大夫硬岔進來。“請各位別讓金公子太累了,他才剛醒來,不能撐太久。”

金日眯了一下眼兒。“你誰?”

胡大夫敬慎的拱拱手。“小老兒是大夫。”

翠袖扯扯金日的手。“是胡大夫幫你療傷,還替我們解決了唐卡的事呢!”

“是嗎?”金日咕噥。“挺行的嘛!”

“不敢!不敢!”胡大夫哈着腰,神情諂媚。“那麼,小老兒可否討點賞?”

“跟我討賞?”金日揚高了眉。“討什麼賞?”

“小老兒的女人、孩子都想回南方去,但小老兒回不了。”

這話在場的人都聽不懂,想回南方去就自個兒回南方去,為什麼回不了,誰拉住他的腳了?還是誰擋了他的路了?

但金日一聽便了,胡大夫是犯了罪被流放到這裏來的,所以離不開。

“誰告訴你我可以幫你忙的?”

“算命先生。”

金日又揚了一下眉,再瞟一眼翠袖。“又是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還請小老兒問問金公子,您可以見見他嗎?”

“見他?我為啥要見他?”

“因為……”胡大夫瞄瞄翠袖。“是他特地把袁姑娘送到您身邊去的。”

這話聽得所有人都傻住了,金日更是目瞪口呆。

“怎麼著?翠袖原就該嫁給我?”

“不是嗎?”胡大夫反問,狡猾的試探。

身分高貴,連朝中一品大官都得對他行禮,是他嗎?

金日靜默一下。“好吧,我見他。”

果然是!

“謝謝金公子。那麼……”胡大夫回身面對大家。“各位請回,金公子得多休養……”

胡大夫三兩下就把大家全趕出去了,包括他自己,只留下翠袖陪在金日身邊。

“老天,”金日呻吟,想翻身不能翻,真痛苦。“我都得這麼側着睡么?”

“你胸前有傷,背後的傷更重,最好這麼躺。”翠袖歉然道。“要不要我幫你揉揉?”

“不用。”捏着她的柔荑,金日凝視她。“真不怕我了?”

“為什麼要怕?”翠袖悄然垂眸。“你知道我很單純的,有些事我一定要仔細想過才會明白的嘛。起初我怕你,因為你的樣子真的好可怕,你的殺人手段更殘忍,但後來我想通了,就算天底下的人都怕你,我也不需要怕你。只是有一點我總是無法理解……”

“哪一點?”

“你不過才十六、七歲,”睜着單純憨直的眸子,翠袖很認真的看着他,非常困惑。“為何會有那種二十六、七歲男人的樣子呢?”

區為他本來就是二十七歲!

金日嘆着氣,考慮再三,最後決定還是等他們成親之後再讓她知道實情比較妥當,免得她脫口叫他叔叔。

“咳咳,我累了,想睡一下可以嗎?”

“當然可以,你快睡吧!”

唉唉,這就是男人的悲哀,有時候再不願意也得裝裝烏龜,誰教男人少不了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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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過去,金日背部那一整片好像豆腐被砸爛似的傷勢終於開始收口,但他卻反而愈來愈瘦削,粉嫩嫩的臉頰都凹進去了,使他那雙大眼睛顯得更圓更大,眼下還惹上一圈黑,格外哀怨、格外凄楚,無論他看着誰,誰都會覺得他好可憐。

可憐的孩子!

“胡大夫,請等一下。”眼看胡大夫換好葯后就要走人,翠袖急忙喚住他。

“袁姑娘,”胡大夫回過頭來。“還有事?”

“他的傷好多了?”翠袖眼瞄着金日看。

“是,終於開始收口了,雖然收口速度很慢,但情況還算穩定。”

“那為什麼他愈來愈瘦了?”翠袖擔憂地問。“不但胃口不好,精神也很差,三不五時就發燒,為什麼?”

胡大夫輕嘆。“金公子瘧症曰久又受重傷,氣血耗盡,脾胃虛弱,致使身子衰竭形成虛勞,這得進大補慢慢調養,在尚未大愈之前,更得盡量避免勞累,以免日久成勞瘧,那就更麻煩了。”

“他的瘧症還沒痊癒嗎?”

“尚未,是他身體過於衰弱,抵抗力差,故而一再複發。”

“那就給他進大補嘛,要進多少就進多少,我會盡量逼他吃下!”

床上,金日一聽翠袖說的,頓時垮出一張哀怨欲絕的怨婦臉,還抽鼻子抹眼角,來探望的人全都忍俊不住笑出來。

“金公子的脾胃太弱,虛不受補,現在還進不得大補。”

“可是……”

“這種事急不得的,袁姑娘。”

翠袖沉默了會兒,嘆氣。“好嘛!”現在她看上去比金日更可憐了。

金日拉拉她的手。“翠袖,別急嘛,慢慢來,我總會痊癒的。”

翠袖哭兮兮的猛抽鼻子。“可是看你這樣,人家心裏會難過嘛!”

金日無奈搖頭。“好好好,你去把燉好的雞湯拿來,我全給你喝完,可以了吧?”

“可以!”不哭了,翠袖欣喜的跳起來,一溜煙跑出去了。

金日又嘆氣。“男人真是可憐,老是被女人拎着鼻子走!”

“笑死人了!”黃秋霞嘲諷的大笑。“你哪裏是男人,不過是個毛頭小子罷了!”

“那你呢?老家雀兒?”金日笑吟吟的反擊回去。

“老家雀兒?”黃秋霞一臉茫然。

“就你而言嘛……”金日的笑容更可愛了。“是上了歲數的老婆娘!”

“你你你……你胡說!誰上歲數了!誰老了!”黃秋霞氣得漲紅臉。“我才二十一,不過大你三、四歲而已耶!”

大他三、四歲?

哼哼,三十歲的女人,夠老了!

“比我大就是老!”

黃秋霞窒了一下,“她跟我同年,不也一樣!”她指的是汪映藍。

金日聳聳肩。“兩隻老家雀兒!”

黃希堯噗哧失笑。“金公子,你這張嘴可真厲害!”

“父母教導有方,”金日氣定神閑的說。“家母更厲害!”

說話間,翠袖端着一碗濃濃的雞湯回來了。

“喏,快趁熱喝了!”

“是是是,我喝,我暍!”金日一手端雞湯,一手拍拍床沿。“來,坐下來陪我。”

翠袖坐下了。

“對了,剛剛胡大夫說算命先生快到了,你們要不要順便給他瞧瞧?”

“為什麼?”金日隨口問。“你們不都不信嗎?”

“可是……”翠袖一口氣把胡大夫說過的話全說給金日聽。“所以大家都很好奇,他是不是真那麼厲害嘛!”

“她就不必了,”黃秋霞斜睨着汪映藍。“反正她註定得孤獨一輩子的嘛!”

汪映藍淡然一笑。“那也沒什麼,我原就打算一輩子不嫁。”

“但你會痛苦一生,這你也不在乎嗎?”

“我為何要在乎?”汪映藍神色更淡漠了。“我不認為這天底下會有任何男人能教我為他傾心,更別提是那樣奇怪的人,無情又至情,既已無情,又何來至情,既是至情,又何謂無情,天底下有這種人嗎?”

“哪裏沒有!”

令人驚訝的回應,所有目光不約而同轉向金日,後者慢條斯理的埋頭喝雞湯。

“我就認識那麼個人,他,呃,說實話,汪姑娘你跟他還真有那麼點兒像,不過你的道行仍是不及他百分之一,他呀,認識他的人無不公認他是天底下最冷酷暴虐的活閻王,集自私、無情、殘暴、惡毒之大成,無論誰惹毛了他,即便是他的父母兄弟子女,他照樣眼也不眨一下的要人命,可狠着呢!不過呢……”

他抬眸,笑咪咪的。

“煞星天生都有剋星,而那人的剋星就是他摯愛的妻子,縱使他的妻子要他的老命,他也會心甘情願雙手奉上,不求任何代價,甚至不問原因,只因為妻子要他死,他就死,如此簡單,沒有任何花巧……”

把空碗還給翠袖,他繼續說。

“對天底下所有人,他無情;對他妻子,他至情,無情又至情,一點兒也不奇怪,汪姑娘你只是沒遇見過而已。倘若算命先生提的正是我認識的這個人,我誠心希望你永遠不會碰上他,愈是高傲的女人愈容易愛上他,他太狠、太絕,又太痴、太狂,一旦碰上他,再冰冷的心也會為他融化……”

翠袖遞給他一條手絹兒,他又停下來擦擦小嘴兒。

“總之,你們最好都不要碰上他,不然真得痛苦一輩子!”

“包括我?”黃秋霞不服氣的問。

“包括姑娘,你也夠傲慢的。”

黃秋霞眯着眼。“他長得很好看?”

“他?好看?”金日喃喃道,驀而放聲狂笑,猖狂而快意,笑得眼淚都掉出來了。

“我哪裏問錯了?”黃秋霞惱火的怒罵。

金日沒有回答,繼續爆笑,笑得開始咳嗽,卻還停不下笑聲。

汪映藍在皺眉,玉弘明也在皺眉,唯獨黃希堯滿眼驚訝,只有他注意到金日的笑聲不是青澀少年的稚嫩笑聲,而是成熟男人的豪放笑聲。

“你到底在笑什麼啦?”翠袖小心翼翼的撫着金日胸口,因為他愈咳愈厲害。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金日仍在笑,一邊咳一邊笑。

當她見到公公大人的時候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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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神秘的算命先生果真來了,另一件教人驚訝的事,算命先生竟然只是個三十不到的年輕文士,狂放瀟洒,風度翩翩,並不是金日等人以為的老頭子。

“文天豪見過金公子。”

金日眨巴着大眼睛,瞅看他許久后,方才不可思議的說:“你是個算命的?入錯行了吧?”

文天豪莞爾。“不,我是專程在這兒等金公子的,你來了,我也該走了。”

等他?等他幹嘛?

“咦?”金日一臉茫然。

“我把袁姑娘送去給金公子你,只請金公子莫要忘記,上船前叫上我一聲。”

上船?上什麼船?

“呃?”金日愈聽愈是迷糊。

“那麼,我先上廣州府的光孝寺去等候金公子你了。”

金日傻住,全然不知該如何應答,光怔愣的看着文天豪自說自話,說完再轉向黃希堯。

“黃公子,請儘快帶令妹離開,免得太遲。”

再打量玉弘明幾眼。

“玉公子,是正是邪全在一念之間,請慎思。”

然後是汪映藍,他嘆息。

“現在還來得及,汪姑娘,別讓自傲蒙蔽了你,你並無任何值得自傲之處。”

“我沒有嗎?”汪映藍淡淡一哂,“如果我說我不相信你的話呢?”語氣極為漠然。

文天豪惋惜的搖搖頭。“你自以為是脫俗之人,殊不知你的心早已落入庸俗之流。於是,你的自傲將會為你帶來無窮盡的痛苦,愈是不甘心,痛苦愈深,無論是心,或身,同樣皆是。你……好自為之吧!”話落,他啟步便待離去。

“等等,等等,那我呢?”翠袖急叫。

文天豪回眸,輕笑。“袁姑娘,你已得到會使你幸福一生的男人,還需要我說什麼呢?啊,對了,袁姑娘,你做對決定了,你該嫁,不該娶;還有,你後天就要成親了,請準備着吧!”語畢,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幾個人面面相對,莫名其妙,滿頭霧水。

“他大爺的,”金日忿忿咕噥。“哪兒來的七馬八兒,可真能侃,盡瞎白貨扯閑白,鬼打渾嘛真是,誰聽得懂誰成仙了!”

“你是說他是胡亂說的,”翠袖歪着腦袋,猛眨眼。“我不該嫁,該娶?”

“……”

這妮子,她到底是真單純,還是假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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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天豪說的話其實很容易懂,只是不明白為何,特別是最後那一句,那樣篤定的說翠袖隔兩天就要成親了,誰信他,連金日都認為不可能。

他連床都還下不去呢,怎麼成親?爬地上成親?

可是誰也沒料到,不,文天豪料到了……

“爹,您怎麼來了?”

翠袖驚呼着迎向那位剛踏進屋裏的中年人,一位身材瘦長,像貌清朗,蓄着短髭的中年人,他嚴肅的眼神在觸及女兒那一剎那便化為一股慈愛的光芒。

“翠兒,你好嗎?”

“爹,翠兒好想好想您喔!”翠袖迫不及待的投入中年人——袁士弼懷中,嬌憨的揉着腦袋,驚喜地哽咽着。“真的好想好想喔!”

“嗯嗯,爹知道,爹知道!”袁士弼無限憐愛的撫挲着寶貝女兒的頭髮。“我聽你娘說了,於是馬不停蹄的趕了來,既然有那種肯傾命保護你的男人,你們就儘快成親吧,無論如何,我絕不會把我的寶貝女兒交給紀大人那個不肖子!”

翠袖張口結舌。“這麼快?”

“慶復大人與張廣泗大人正忙着與紀大人研判軍情,爹才有空趕過來一趟,但也沒多少時間,你們今天,至晚明天便得成親,之後,爹就可以安心回營了。”

“好厲害,真的被算命先生給說中了耶!”翠袖驚異的低喃。

“算命先生?”

“對啊,算命先生昨天來過,他說明天我就會成親,我們沒人信,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是嗎?”袁士弼也很吃驚。“呃,無論如何,先帶我去看看未來女婿吧!”

不過,一見到金日,他更吃驚,下巴差點脫臼。

靠在床頭那個十六、七歲,大眼小嘴兒,長着一張小奶娃臉的少年就是那位捨命保護翠袖的“男人”?

有沒有哪裏搞錯了?

“袁大人。”

金日要下床,被翠袖阻止。

“不行,胡大夫說你還不能下床!”

金日眨了眨圓溜溜的大眼睛。“不下床如何能成親?”

“咦?你怎麼知道?”翠袖驚呼。

“聽說袁大人來了,我就猜到了。”金日笑咪咪的面對袁士弼那張疑惑的表情。“袁大人,請您放心,把翠袖交給我絕不會有錯!”

這小子說得可真輕鬆,他辛辛苦苦疼愛了十六年的寶貝女兒,才這麼兩句話就要他辦理移交奉送出去,未免太得意了吧?

“令尊、令堂那邊呢?”

“早說過了,我自個兒決定就行,瞧……”金日探手自枕頭底下掏出一個精緻的綉囊,恭恭敬敬的交給袁士弼。“這是我離家前家母交給我,要我給媳婦兒下聘用的,請岳丈大人收下。”

袁士弼遲疑一下,嘆氣,接過來收下。“好吧,你們明天就成親!”

算了,無論如何,總是女兒自個兒中意的,又能夠捨命護衛女兒,只要女兒能夠得到幸福,他又有什麼好計較的?

至於年齡大小、家世背景那種問題,全都不重要,他連問都懶得去問。

“謝謝岳丈大人!”金日頓時眉開眼笑樂歪了。

一旦下了聘,大家馬上忙碌起來,村長自告奮勇為他們籌措一切,他說算命先生早跟他提過,所以昨天他就開始準備了,舉凡喜堂、宴客、奏樂、禮服等等,全都被他給包去了。

至於主婚人,自然是袁士弼,媒人則由黃希堯頂上。

翌日,新娘穿上了鳳冠霞帔,而新郎是讓人扶着拜堂的,好幾回都差點摔倒,或者跪下去拜天地卻起不來,還要人家硬把他撐起來,好不狼狽。

“禮成,送入洞房!”

新郎新娘一送入洞房,袁士弼便高高興興的連干下三大杯酒,然後安安心心的趕回軍營去了。

“慢着,金日,你要幹什麼?”

“夫君,我是你的丈夫,你應該叫我夫君。”也該輪到他來享受一下這個稱呼了。

“……夫……夫君。”

“嗯嗯,什麼事兒?”

“請問你在做什麼?”

“脫衣服。”

“但胡大夫說你還不能……”

“他不能,我能。”

“夫君,胡大夫說你的身子還虛……”

“他虛,我不虛。”

“夫君……”

“我是男人,死也要先上了再說!”

“可是你好燙嘛!”

“我還有更燙的,來,你摸摸看!”

“人家是說你又在發燒了啦!”

“我還有更‘騷’的,馬上就讓你嘗嘗!”

“……”

以下,請各位自行想像某人如何貫徹“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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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翌日清晨一大早——

“胡大夫,怏來,快來e:,金曰,呃,不對,夫君的背傷又流血了啦!”

“怎會?他的傷不是已經開始收口了嗎?”

“呃,他……他……”

兩刻鐘后——

“請金公子暫時不要再做這種‘勞力’的事了。”胡大夫以非常嚴肅的語氣勸誡金日別再玩這種“我是男人”的“遊戲”了。

金日的眼依然閉着,但,小奶娃的粉頰鼓起來,小嘴兒也噘高了。“偏要!”

胡大夫啼笑皆非。“新婚夜搞得滿床血,金公子想嚇死人嗎?”

金日睜眼,一本正經。“請分清楚,有些血是我老婆的。”

胡大夫更是哭笑不得。“這怎麼分?”

金日指指下面,“下面的血是我老婆的,”再指指自己的背。“上頭的血才是我的。”

胡大夫直嘆氣。“金公子,饒了小老兒吧!”

“繃帶給我紮實一點不就成了!”

“但金公於身子仍虛……”

“哪裏虛了?我倒覺得威武雄壯,倍兒勇猛,不信你問問我老婆!”

胡大夫撫住額頭,呻吟。“起碼也別在發燒的時候拚老命呀!”

金日咧咧小嘴兒。“不發‘騷’,哪來勁兒沒死活的干?”

胡大夫又氣又好笑。“不能使勁兒啊,金公子,再使勁兒背傷又要裂開了!”

金日曖昧的眨眨眼。“你是說換我老婆使勁兒?”

“不是!”胡大夫有點生氣了。“我是說,請金公子乖乖躺床上睡覺,誰也別使勁兒!”這位真是他生平所見最不乖的傷患。

金日不屑的哼了哼。“誰理你!”

胡大夫瞪眼。“金公子無論如何不聽勸?”

金日斷然搖頭。“不聽!”

胡大夫頓時泄氣。“那要是夫人說話,麻煩金公子自己解釋。”

金日揮揮手。“好好好,我會把她拉上床來‘解釋’。”

好了,事情“解決”了,胡大夫舉雙手認輸,遇上這種任性的患者算他倒霉,他還是回家去多燒兩炷香,祈求上天別再讓他碰上這種患者,或許他還能多活幾年,多過兩天好日子。

於是,金日繼續威武雄壯,倍兒勇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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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為你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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