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哭着哭着，關晴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等她醒來時，窗外已一片明亮，而床頭鬧鐘則指着十點半。
十點半？十點半！
她迅速的從床上跳起來，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睡過頭。今天不是休假日，還要上班耶！
他呢？
突然想到睡在另外一個房間裏的寇利，她趕緊跳下床，沖向隔壁。她記得今天十點半他有一場會議要開！
“老公——”越過更衣室，她推開房門衝進房間裏大聲叫道，聲音戛然而止，只因為床上空無一人，房裏也一樣。
他人呢？
她轉頭望向浴室，沒人。
走出房間，客廳沒人，餐廳沒人，廚房也沒人。
他人呢？難道已經出門去了，丟下她自己先走了？
大門邊的鑰匙櫃給了她答案，他的車鑰匙和屬於他的那份家門鑰匙都已失去了蹤影，他真的出門去了，丟下她一個人。
關晴呆若木雞的站在大門前，表情茫然，腦袋一片空白。她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
淚水滑下臉龐，讓她清楚明白自己受了傷。但是要怪誰呢？若不是她少根筋惹他不快，又怎會發生現在這種事？
沒什麼好哭的，這是她自作自受怪不了誰。現在最重要的是趕快向他道歉，將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讓一切都恢復正常，這才是重點。
對，沒錯。她迅速的抹去臉上的淚水，轉身回房梳洗，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換衣出門，趕赴公司上班。
“關秘書，你也遲到了？”在公司大門前碰到的同事以驚訝的語氣對她說道。
“也？今天還有誰遲到？”她好奇的問。
“一堆人，昨晚大家都玩瘋了。不過我記得你好像很早就先走了，不是嗎？”
關晴沒有正面回答問題，只是笑了笑，又問：“昨天總共花了多少錢，一個人要分攤多少？”
“不必，聽說老闆請客。”
“真的嗎？那還真是賺到了，待會兒要記得謝謝老闆一聲。”她佯裝驚喜的樣子。
同事卻突然一臉警告的說：“最好不要。”
“什麼意思？”
“老闆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剛才開會時，幾乎每一個人都被他罵了。你最好小心點，自求多福了，關秘書。”
“我會的。”她以哀戚認命的口吻回應，然後先進辦公室，將自己的東西放好，才吸了一口氣的走向寇利緊閉的辦公室門前，伸手敲了敲再推門進去。
“有事嗎？”坐在辦公桌后的寇利抬頭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的問道。
沒想到他會以這種公事公辦的表情面對她，關晴先是愣了一下，反手將辦公室的門給關上后，才以小抱怨的撒嬌語氣開口，“你早上怎麼不叫我，害我遲到。”
“現在是上班時間，我不談私事。”他冷冷的說完后，逕自低下頭來工作。
她忍不住呆住了。他的態度還真是有夠傷人的，但是也不能怪他，畢竟是她錯在先。
“你還在生氣呀？對不起啦，我怎麼可能不在乎你呢？我當然在乎你啦——”她舉步走向他，卻被他打斷。
“我說了現在是上班時間，我不談私事。”
關晴的腳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她看着他，臉上討好的表情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認真而且嚴肅的神情。
“找是在跟你道歉——”
“我說了，現在是上班時間，你要我說幾次？”他再度打斷她，語氣冷冽。
淚意突如其來的竄進她的鼻頭、眼間，她拚命的忍住。
“你一定要把事情搞得這麼嚴重嗎？我現在是來跟你說對不起的，你難道不能讓我把話說完，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斷我嗎？”
他的下巴似乎抽緊了一下，但開口所說的話依然傷人。
“關秘書，我再說一次，現在是上班時間，公司是花錢請你來做事的，請你搞清楚這一點。”
她感覺心有種突然Down到谷底的感覺，好冷。
“好，如果這真的是你要的。”她沉默了一會兒倏然點頭，然後便拿出過去關秘書的態度對他輕輕地鞠了個躬。“對不起老闆，剛才是我逾矩了，打擾你了。”說完，她直接轉身離開。
門在身後關上，淚水不由自主的從她眼眶裏決堤而出。
“關秘書，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剛好經過的趙子新被她淚流滿面的樣子嚇了一大跳。
“沒事。”她搖頭，伸手抹去失控滑落的淚水。
“你是不是被老闆罵了？”他關心的問，大家都知道老闆今天心情超級不好。
她吸了吸鼻子，沒有回答。
“別難過了，就快到午休時間了，待會兒我請你吃飯安慰你受傷的心靈？”他耍寶的對她擠眉弄眼。
關晴被他逗得露出了一抹微笑。“謝謝，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她一邊說一邊將臉上殘餘的淚水抹去，模樣楚楚動人得讓人心跳加速。
“哇，我中箭了！”趙子新突然搗住胸口哀號，“關秘書，你為什麼要這麼早結婚，不留一點機會給我呢？真是相見恨晚！”
“也許不晚。”關晴低下頭，低聲自嘲。
“什麼意思？”趙子新愣了愣。
“如果我離婚的話。”她撇唇道。
他呆若木雞的看着她，有點被嚇到了。
“你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關秘書？”
她笑了笑，神情卻充滿了無奈與哀傷。
“哇靠！那個混蛋傢伙對你做了什麼事，你告訴我，我去幫你教訓他！能夠娶到你算他三生有幸了，他竟然還不知道要好好的珍惜，真是個他媽的混蛋！”趙子新義憤填膺的說。
“謝謝你。”有人幫她將心裏的不快宣洩出來，讓她的心情頓時好轉了一些。
午休時間的輕音樂在此時響起，趙子新頓時眉開眼笑了起來。
“關秘書，我有這個榮幸邀請你一起共進午餐嗎？”他做出邀請的姿勢。
“沒問題。”關晴微笑的點頭。
“那走吧。”
“我去拿一下皮包。”
趙子新陪她走回座位去拿皮包后，兩人一起離開公司去用餐。
至於那個每天中午都會打電話或用任何理由約她這個秘書老婆一起用餐的老闆老公，她已經不想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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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辦公室里，寇利覺得渾身不自在。
剛才他是不是在她眼中看見淚光了，她哭了嗎？
心有點不舍，也有點疼，但這是他的錯嗎？他只是心情不好，不想和她說話，不想和她吵架而已，她哭什麼哭，該哭的人是他吧！他怎麼對待她的，而她又是怎麼回應他？竟然毫不在乎的幫別的女人接近自己的老公，她是什麼心態？說穿了，她根本就不在乎他！
雖然他們倆結婚的過程有點快速、突然，但是對於這段婚姻他是全心全意的付出，一點兒戲的心態都沒有，可是她呢？
每回想到她根本就不在乎他，他就有一肚子不知道該怎麼發泄出來的怒火。他怎麼會愛上一個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女人呢？
可是她剛才哭了。一個聲音在他心裏響起，讓他的怒火瞬間降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坐立難安的感受。
她說她是來跟他道歉的。
她說她當然在乎他。
她說為什麼他不讓她把話說完，要把事情搞得這嚴重？
她來找他是要來跟他道歉，結果他卻一點風度都沒有，硬是把情況搞得這麼僵，他真的有必要做到這樣嗎？
寇利反省自己，愈想愈覺得自己好像太過分了點。
煩躁的將手上的報表翻過來翻過去，他完全無法靜下心來工作，心裏想的全是她轉身離開時，眼底閃爍的淚光。
他是不是真的害她哭了？她現在在幹麼，是不是一個人躲在哪裏偷偷地哭泣？
想像她落淚哭泣的模樣，他再也忍不住低咒了一聲，迅速起身，推開椅子朝門外大步走去。
“關秘書呢？”走出辦公室，來到她的座位前，卻沒見到人，他隨便找了個人問。
“關秘書？應該去吃午飯吧。”
“吃午飯？”寇利輕愣了一下，迅速的看了下手錶，這才發現已經超過十二點了。
“對，我剛才有碰到他們。”另一名員工說。
“他們？”他懷疑的問。
“關秘書和趙子新呀，他們倆好像一起去吃飯。”
“和趙子新？”寇利的臉色瞬間變了個顏色。
“對，如果關秘書不是已經結婚了的話，我會以為他們倆在談戀愛。”
“我知道趙子新很喜歡關秘書。”
“這已經是公開的事了，因為他不只一次當著大家的面，哀嘆自己和關秘書相見恨晚。”
“他真的——”
“你們說夠了嗎？”寇利倏然怒吼，嚇得聊得正開心的兩人頓時噤若寒蟬，連動也不敢亂動一下。
他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驀地轉身走回辦公室，憤然用力的甩上門，發出了“砰”的一聲巨響。
站在原地的兩人面面相覷，露出一臉茫然不解和莫名其妙的表情。
“發生了什麼事？”
沒人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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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東西？我要的是半年報，送季報上來做什麼？”
文件夾被狠狠地丟在地上，差點沒打到她。
看着寇利借題發揮的對自己發飆，關晴表面上面無表情，但心底卻有股涼意正在擴散。
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真要把一件極為簡單的事擴大、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嗎？
才和趙子新用完午餐回到公司，她都還來不及到廁所補妝，便接到他命令她進辦公室的電話。
其實她本來想先去廁所一趟的，不是真的要去補妝，而是覺得不太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吃的食物不新鮮，還是因為她自個兒心情不好，影響到消化系統的關係，她在回來的路上就一直有種反胃想吐的感覺。
結果他卻為了這麼一件小事，幾乎可以說是無理取鬧了，十萬火急的將她叫進來，還用這種方式對待她，讓她真的覺得很累，也很心涼。
“我很抱歉。”她蹲下身將文件夾從地板上撿起來。
“做錯事再道歉有用嗎？”他冷冷地說。
“對不起。”
“除了這句話你沒別的好說嗎？”他冷嘲熱諷道。
“我現在就去請會計部送半年報過來。”她逆來順受的說完，轉身就走，身後卻傳來他冷冷的一鞭。
“我的話還沒說完。”
她停住，面無表情的轉身回頭，卻不願意看向他的雙眼，而是盯着地板安靜的等着他發號施令。反正以現在的情況，她說什麼也沒有用，不如不說，而且她真的覺得愈來愈不舒服了。
“中午你和誰去吃飯了？”寇利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冷聲問道。
她抬起頭看向他，只見他依然一臉的冷冽無情，絲毫不見過去面對她時的溫柔繾綣，或者是吃醋不悅的模樣。他只是冷冷地，冷到她心坎里。
“上班時間我不談私事。”她淡淡的說，拿早上他對她說過的話回他。
他瞬間抽緊下巴，“好，那你出去后幫我把趙子新叫進來。”
“你想幹什麼？”她輕輕地蹙起眉頭，不得不問。
他冷冷地看着她，沒有回答。
“你想幹什麼？”她再次問道，一點也不想讓兩人的不愉快波及到無辜的旁人。
“我是這裏的老闆，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他冷笑着說，表情充滿了冷酷無情。
“他沒有做錯任何事，你憑什麼找他麻煩？你若不高興想發火，衝著我來就好了！”她生氣的握起拳頭說。
她維護趙子新的激動神情徹底的惹火了寇利，他怒不可遏的用力一揮，倏然將辦公桌上的東西全掃落地，發出一陣“乒乒砰砰”的巨響。
關晴被他激烈的舉動嚇了一大跳。
“你是不是喜歡他？”他側着頭抬眼緊盯着她，銳利的雙眼中有着如猛獸發狂前的光芒。
她只覺得一陣昏眩，一陣打擊，一陣傷心，整個人不由自主的輕晃了一下。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她緊盯着他沉聲說道。
“你是不是喜歡他？”他又說一次。
她一動也不動的瞪着他，無法相信他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他當她是什麼了？嫁給他之後，還會見一個愛一個、沒有節操、四處花心留情的濫情女人嗎？
淚水模糊她的雙眼，瞬間滑下她的臉頰，她迅速的轉身背對他，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淚水和傷心，卻不知是轉身的速度太快了，或者是氣到發昏、傷心到心力交瘁，她整個人突然晃了一下，才感覺到自己正往下墜落時，接下來便失去了知覺。
“老婆！”一見她墜地，寇利立刻大驚失色的沖向她。
“關晴？老婆？你怎麼了，醒一醒，你聽得見我說話嗎？老婆？”他心急如焚的將她從地板上扶起來，一邊輕拍她毫無血色的臉，一邊拚命的呼喚着她，但她卻毫無反應。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呢？她是不是在昏倒時撞到頭了，要不然怎會叫不醒？而且她為什麼會突然昏倒了？她的臉色好蒼白，她的模樣是不是瘦了些，她是不是生了什麼病卻瞞着他，沒告訴他？
他心慌意亂、懊悔難當，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把事情搞得這麼複雜，如果她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的話，他這輩子不會原諒自己的！
一把將她抱起來，他迅速的往辦公室外衝出去。他必須送她到醫院去。
“老闆，發生了什麼事？”
“老闆，關秘書她怎麼了？”
見到他抱着關晴衝出辦公室，公司里頓時響起一陣此起彼落的愕然與關心，但他根本就沒時間也沒心情回應他們，一心只想快點送她到醫院去。
“老闆，關秘書怎麼了？”趙子新衝到他身邊問道。
“走開！”寇利又急又怒，心情極為惡劣的朝他大吼。
“老闆？”趙子新被他激烈的反應嚇了一跳。
“她是我老婆，離她遠一點！”他再也忍不住的朝他咆哮，然後也不管這個突如其來的宣告會在公司里引發多大的震撼，腳步沒有停歇，迅速的走出公司大門，走進電梯裏往地下停車場前進。
“老婆？”趙子新有種被雷打到的感覺，不只是他，全公司聽見這個消息的人都呆住了。
“關秘書是老闆的老婆？我有沒有聽錯？”
“沒有，我也聽到了。”
“天啊，快點告訴我，我之前曾經對關秘書不禮貌過嗎？”
“關秘書竟然是老闆娘？！”
“噢，我的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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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睡了很久，睡得有點腰酸背痛的感覺，關晴緩緩地睜開眼睛，卻因眼前陌生的景像而怔愣起來。
這裏是哪裏呀？
“你醒了啊？”
一個陌生的聲音讓她倏然轉頭，只見一名身穿制服、面帶微笑的護士站在床邊看着她。
原來是醫院。
但是為什麼她會在這裏呢？
“你的樣子看起來很茫然，你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裏嗎？”護士和善的問着。
她老實的點點頭。
“聽說你昏倒了，你老公十萬火急的開車衝進急診室，還把我們醫院的一輛救護車撞凹了一塊。他一臉蒼白的抱着你衝進來，不斷地大叫醫生在哪裏、醫生在哪裏，搞得大家以為你是心臟病發或是什麼急症患者，後來才知道你只是昏倒了。”護士先是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才以帶笑的語氣緩慢地說。
護士一臉似笑非笑的神情讓關晴忍不住臉紅起來。
“對不起。”她迅速的說道，急忙的從病床上坐起來，準備下床。
“等一下，你還不能起來。”護士阻止她。
“為什麼？我已經醒了，沒事了不是嗎？”她不解的問。
“你知道自己為什麼昏倒嗎？”護士不答反問。
她輕愣了一下，不解的看着護士搖了搖頭。
“你最近都沒有覺得自己的身體和過去有什麼不一樣嗎？”
關晴愕然的再搖搖頭。
“你懷孕了，你不知道嗎？”
她先是一臉獃滯的看着護士，然後才慢慢地睜大眼睛，露出分不出是難以置信還是驚喜的神情，喃喃地脫口道：“懷孕？”
護士微笑點頭。
“你要好好的休息，最好別讓自己的情緒起伏太大，因為這樣也會影響到你腹中的胎兒——啊，你老公回來了，看樣子他應該已經解決撞到救護車的相關賠償問題了。”護士遏制不住笑意的說。
關晴順着她的視線轉頭，只見寇利正匆匆地朝自己走來，他的目光在與她接觸之後，便一路目不轉睛的直視她走過來。
“你什麼時候醒的？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頭會暈嗎？肚子會痛嗎？”他迅速的來到她身邊，一臉擔憂的神情，語氣溫和，動作輕柔的輕觸她問道。
他又變回之前的他了，是因為她懷了他的孩子的關係嗎？
關晴不想這樣想，但是卻完全控制不了自己驀然低落悲傷的情緒。
“怎麼了？”感覺到她的不對勁，寇利眉頭輕蹙，關心的問。
“你是不是因為知道我懷孕了，所以態度才改變的？”雖然心情沉鬱，但直率的個性卻沒有變，她忍不住直接衝口而出。
“不是。”他表情認真而嚴肅，直視着她的雙眼回答。
“真的嗎？”
“對不起，我向你道歉，之前是我太小心眼了，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請你原諒我這一次。”
他突然向她道歉，讓她有點不知所措，而一旁的護士正一臉好奇的看着他們，一副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模樣。
“我想回家。”她告訴他。
“好。”寇利立刻點頭，“我剛才已經結清費用了，現在就可以走了。你還可以走嗎？要不要我抱你？”他小心翼翼的問道，很怕她一下床就會再昏倒。
關晴忍不住白他一眼。“我可以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