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傅延香是景陽縣縣令之女,但同時也是宇文浩雲同門學藝的師妹,兩人交情不深,也少有來往,僅有同門之誼。
為官者少有不貪的,尤其是油水甚豐的景陽縣,而且是越貪越多,貪得無厭,最後罔顧人命,收賄誤判,錯殺一名孝子。
因為此事,縣令的罪行被忠義之士越級上告,兩江總督大怒,下令徹查。
聽聞此事的傅延香連夜下山,問明實情,為救貪瀆的父親,她快馬加鞭趕往宰相府邸,向剛成為公主伴讀的大師兄求助。
若非宇文浩雲的大力引薦,罪臣之女怎麼可能到公主身旁服侍,更遑論是一國之君的掌中寶。
他們交換的條件便是他想辦法令縣令減輕刑罰,能不牽連無辜就盡量避免,傅延香則必須同意保護公主安危,以侍女身份保護她。
這便是欠下人情的由來。
所以說,傻氣忠厚的小兔若是他用心收買的明棋,那麼心思神秘的傅延香便是他周密安排的暗棋,用意是確保鳳華公主沒有因自己愛變裝的小搗蛋而玩掉小命。
畢竟深宮內院會發生什麼憾事無人可預料,身為男子的他無法時時刻刻伴隨其左右相護着,若有個萬一,叫他如何承受得起。
痴戀一名女娃十年已經夠荒謬了,如今還要為她的將來預作打算,擔心若是皇恩不再時,她會落入他人的算計中,成為另一個含恨而終的宮中冤魂。
成為太子太傅本不在他的計劃中,不過為了心中那隻小粉蝶,他會竭盡所能將太子推向帝位,讓鳳華公主榮寵一生,無後顧之憂。
“頭……我的頭……好痛……”一聲呻吟發自蜜色唇瓣。
“知道貪杯的後果了吧!人當量力而為,不該逞一時之能,以為真能千杯不醉,酒是穿腸毒藥,淺嘗即可,多飲傷身……”要讓她學一次教訓,她才知放縱后的苦果該由誰來嘗。
“停停停……你……你不要再說教了,我頭好疼。”天吶!被他一念,她的頭疼得快裂開了。
勾起唇,宇文浩雲失笑地扶起她嬌軟的身子。“把這碗醒酒湯喝了,你會舒服一些。”
“醒酒湯?”望着黑稠湯汁,她面色比先前更綠了些。
“它只是看起來很苦,喝下去……”他故意頓了下,將碗湊近她嘴邊。“更苦。”
“什……什麼?哇!好苦、好苦……我的舌頭都麻了。”這是什麼鬼東西,想害死她嗎?
苦到直皺眉的鳳迎曦呼着氣,想把口中的苦味呼出去,她眼眶泛淚,盈盈閃着楚楚可憐。
“先苦後甘。”她向來沒吃過苦,怕是一番新體會吧!
在一陣清朗的笑聲中,一顆甘甜的糖球滑入舌間,化去滿口苦澀。“你故意整我是不是?”
待會等她頭不疼了,看她如何回報他。
愛記恨的鳳迎曦無法忘卻醒酒湯入喉的苦澀,那簡直比放了三天的餿水更令人作嘔,可他卻壞心地趁她四肢無力時灌她一大口苦湯,甚至嘲笑她的自作自受,她聽見他在笑……
咦!那是宇文浩雲的笑聲嗎?該不會房中有其他男子吧!
心存狐疑的鳳迎曦睜開水亮大眼,像是難以置信地盯着男人唇瓣揚起的弧度,錯愕不已的一瞧再瞧,甚至以手揉眼。
“眼睛已經揉得像兔子了,不要再揉了,無論你看到什麼都是真的。”她心裏想什麼都寫在臉上,全無遮掩。
真的?那她不是作夢了,言行舉止彷彿禮儀典範的他居然也會笑,一口白牙燦燦生輝。
顯然嚇得不輕的鳳迎曦有些怔忡,表情獃滯地望着她以為不苟言笑的太傅,心中打了個大問號。這真是她認識的那個人嗎?會不會有人冒充,或是他根本有個容貌相似的孿生兄弟?
“誰叫我,是公主醒了嗎?”好像聽到自己的名字,小兔匆匆忙忙地推開門扉,手中端着熬煮入味的甜粥。
“是公子。”頭疼稍緩的鳳迎曦撫着額側,有氣無力地喝止老教不會的侍女。
“是,公子,我替你送早膳來了。”小兔十分恭敬地站着,一動也不敢動。
沒讀什麼書的她對有學問的人一向敬畏有加,在她最尊敬的宇文太傅面前,她有模有樣的守規矩,少了平日的躁急。
不過人的本性改不了,她有心當個受人讚揚的好姑娘,可傻裏傻氣的眼珠老往兩人身上溜,沒法子安份。
她滿腦子想的是讓人臉紅的畫面,有些不確定是否如傅延香所言,她作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裏令人敬重的宇文太傅夜闖公主香閨……
呃!是夢嗎?她明明看得一清二楚呀!為何小香叫她回房睡飽點,不要說夢話?
“先擱着吧!等曦兒喝完醒酒湯,再服侍她用膳。”粥熱湯舌,等涼了些好入口。
“是,太傅……宇文公子。”小兔在一記冷然瞪視下,慌忙地改口。
宇文浩雲短暫停留在萬安縣,不單單是訪友這般單純,他是為了調查某件事而來,好友魯子胥正好提供落腳處,得以借住數日。
但那事若屬實,牽連甚廣,危及社稷百姓,若不加以阻止,將動搖國本。
他現在唯一憂心的是如何讓公主置身事外,不要瞠渾水,讓他為她的安危疲於奔命。
“等一等,你說那碗苦得要命的湯汁……不喝、不喝,你別想我再喝一口。”
之前入口的苦味讓她抵死不從。
“乖,別任性,喝了對你有幫助。”他輕哄着,語氣有別於以往的淡漠。
“你真的是宇文浩雲嗎?不是別人冒充的。”鳳迎曦問出心底的疑惑,仍無法把眼前和顏悅色的男人和少年老成的古板太傅聯想在一起。
“再不喝可要頭疼一整天,到時別鬧其脾氣,吵得大家不得安寧。”在宮外不由得她胡來,畢竟她的身份還需要隱瞞。
“疼就疼唄!反正我就是不要喝,它好苦……咦!你怎麼把它喝了?”不苦嗎?
嚇了一跳的鳳迎曦睜大眼,莫非他是想嘗看看到底有多苦?想他了解她所言非虛后就不會再逼她喝了吧?她頓時覺得他沒有那麼討人厭了,還能講講理,看來她以前錯怪他了。
才這麼想着,她的盈盈美目倏地睜得更大了,因為含着湯汁的宇文浩雲並未咽下,他突然頭一低,靠近她唇瓣——
啐!好苦好苦,他居然敢這麼對她?
一口喂畢,又是一口,鳳迎曦根本毫無開口的機會,那苦澀的滋味尚未從口中清除,含葯的嘴又覆了上來,將葯汁哺吮入喉。
她惱極,氣得滿臉通紅,心口有絲遭到輕薄的委屈,卻又有難以言喻的異樣感受,好像有什麼變了,讓她羞怯不已。
“我陪你一起苦就不苦了。”她的唇柔軟似桃瓣,一不小心就上癮了。
宇文浩雲的眼瞳深幽難測,浮動着讓人粉頰發燙的笑意。
“你怎麼可以……對我無禮?”她說不出斥責話,只覺得心跳很快。
“曦兒不是視禮教於無物,一心要擺脫禮法的約束嗎?”他語氣輕柔,俯視她酡紅雙頰。
“可,可是你也不能隨便……輕薄我,男女授受不親。”她在幹什麼,為什麼不推開他?他靠得好近好近,近得她聞到他呼出的氣息。
“可你這回扮的是男子。”他笑着又在她唇上一啄,活似偷香的登徒子。
“宇文浩雲你……你有龍陽之癖!”是他出了問題,還是她有毛病,為何為何他比在宮中有趣多了,而且……他笑起來好好看。
一看到他臉上淡淡的笑紋,鳳迎曦莫名感到一陣燥熱,心中羞意漸深,竟膽怯地不敢直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
“除非你是男兒身。”他又笑了,似乎有些刻意地揚起正直不阿的眉。
她開始不懂他了,他說的話好像藏有某種深意。
聰明如她,隱約知道是什麼,但又不想去深究,讓它埋在土裏,不去挖掘。
可宇文浩雲不容許她逃避,硬要將他的身影印入她翦水雙瞳,在她的心裏佔據最重要的位置,不容他人竊據。
“雖然你出身皇室,但我早已把你當成要一起攜手共度白首的伴侶,你是我此生唯一認定的女人,你呢?”他要的不是皇上的賜婚,而是她的真心相許。
婚事是真,他強求來的。
同樣的,他付出的代價也不輕,父子前後受朝廷重用,蔚為美談,但背後的蜚短流長也不少,他所承擔的責任非常人所能相像。
君俱臣功高震主,臣畏君誅殺功臣。
宰相的為難在於做得好,受百姓愛戴,君王會感到威脅,可若做不好,眾生怨聲載道,皇上又豈能繼續任用他。
不能太過,也不能無所作為,如何拿捏考驗着他的智慧,若能選擇他寧可從商,會自在許多。
“你……你喝醉了嗎?不要胡言亂語。”他把她的心全給攪亂了。
宇文浩雲撫着她細嫩的粉頰,笑容明朗。“你讓我不飲也醉。”
“你不要再笑了好不好,我覺得好奇怪……”還有一點害怕。
“你不是喜歡我對你笑,不愛看我板著臉說教的模樣?”他說出她酒後真言。
“你怎麼知道……”她驀地臉一紅,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糊裏糊塗的被他套出話。
他朗笑出聲,眉宇間含着對她的寵愛。“我說過酒會亂性,酒量不好的人最好少飲,你該懂得我的含意吧!”
鳳迎曦先是一怔,繼而了悟地“啊”了一聲。“昨兒個夜裏是你照顧我,不是我的侍女?”
她一臉懊惱地努力回想昨夜自己到底說了什麼,唯恐說出不得體、引人取笑的話。
為什麼偏偏是他?若是小他三歲的焰弟,她還可以硬跟他拗,耍賴使潑地要他當做沒這回事,唉!
“想通了,看來你也清醒了。”醒酒湯的效用發揮了。
“我……”她嘟着嘴,有些不服氣。“你趁人之危,非君子所為。”
下次她多找幾個酒量好的人,灌醉他,讓他說出所有不為人知的秘密。鳳迎曦盤算着,想找宇文浩雲的弱點。
殊不知他唯一的弱點就是她。
“我從沒說過我是君子。”那是世人的刻板印象,他只是未曾糾正罷了。
一說完,他又難掩心底的渴望,身一俯,吻上艷如紅果的丹唇,輕狂的吮吸刺探,糾纏着她的丁香小舌。
此刻的他滿足於眼前的“收穫”,之前所有艱辛刻苦的付出全都值得了,她是他心裏那抹跳動的虹影。
戀上她,不後悔。
即便被皇上笑稱童養夫也心甘情願。
什麼沉悶的老古板,他根本是火在灶里——悶騷!表裏不一的讓人以為是一隻不吭氣的悶葫蘆。
她被騙得好慘呀!從小到大十餘年的相處,竟看不出他是只笑面虎,難怪她三番兩次設陷阱想整他,卻沒一次成功,反而老讓太子成了替死鬼。
尤其是他露齒一笑的模樣,好像練了什麼絕世奇功,能讓人因而面紅燥熱,全身酥軟……
不行、不行,不能讓妖孽迷惑,他根本是父皇派來治她的,不但將她吃得死死的,現在還攪亂她心房,不肯罷休,甚至是……她驀地粉頰紅似晚霞。
不準自己多想臉紅的情景,鳳迎曦輕拍雙頰,好從羞人的燥熱中清醒。
她煩得不得了,現在只想着要怎麼才能躲開那人的糾纏。
不過她躲的不是剛在侍女面前吻了她,然後又笑得她渾身酥軟的宇文浩雲,而是——
“風公子、風公子,你在哪?風公……啊!風公子,你想上茅房嗎?怎麼在這發獃,讓奴家找不到你。”風公子的臉蛋好俊俏,讓人芳心大動。
“茅房……”難怪她覺得有股尿騷味。
“風公子遠來是客,奴家願代兄長陪你游湖,泛舟談心。”如果能和他成為一對,她死也甘心。
這個奴家不是別人,正是魯子胥雲英未嫁,“高齡”二十二的胞妹魯意蓉,也是令萬安縣媒人卻步的男人婆、女力士。
魯意蓉生得並不醜,跟魯家其他女眷比起來,還算是小有姿色,丹鳳眼,紅菱嘴,豐胸、翹臀、小蠻腰,以外表來看,絕對不是嫁不出去的滯銷貨。
但是因為祖上三代開武館的關係,她看膩了虎背熊腰的壯漢,偏好細皮嫩肉的白面書生,每每看上眼了就窮追猛打,嚇得沒人敢上門提親。
偏偏她不僅嗓門大,還力大無窮,一手能拆下百來斤大門,一餐要吃掉一桶白飯,明明不是秀氣的大家閨秀,卻愛裝出讓人頭皮發麻的嗲聲,哪個男人還敢靠近她。
而女扮男裝的鳳迎曦剛好是她最喜歡的那一型,她自然卯起來示愛,不遺餘力地追着人家跑。
“不,不用了,我不諳水性,怕掉入湖中。”求求你了,別來纏我。
魯意容一聽,鳳眸迸射出熱切。“無妨,我會泅水,定會適時地救起你,風公子大可不必擔憂。”
她心裏轉着美好遠景,先無心地推他落湖,再假意搶救,讓對方瞧見自個泡過水的曼妙身段,在感動又驚艷之餘以身相許……
不過她想得雖好,可某人不配合也沒轍。
“不不不,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有事找令兄……”哇!好大的力氣,她當在拉一頭牛嗎?
想開溜的鳳迎曦被一陣怪力往後拉扯,站不穩的身子連連倒退。
“大哥不在家,他陪宇文大哥出門辦事。”剛好留他們兩人獨處。
“辦事?”可惡的宇文浩雲,居然扔下她,自個兒逍遙去。
“聽說縣內又有俊秀男童失蹤,縣衙找大哥協助辦案。”她不以為意的表示,語氣尋常。
因為開設武館的緣故,在地方上又頗負盛名,每回衙門裏人手不足,或是有大案子屢查不破,縣令大人總會找上魯家武館,請求助一臂之力。
而魯子胥向來重情重義,豪氣干雲,一聽到有人需要幫忙,毫無二話地一馬當先沖第一個。
“又有是什麼意思?”不是說萬安縣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少有盜賊?
魯意蓉東看看西瞧瞧,這才壓低聲音道:“不只是我們萬安縣,男童失蹤案在這附近十來縣亦時有耳聞,失蹤的男童從七歲到十來歲都有。”
“確有其事?”她訝然。
“千真萬確,我三嫂娘家的小外孫剛滿十歲,前年在自個兒家門口打陀螺,誰知一眨眼人就不見了。”可憐的三嫂全家哭個半死,怎麼找也找不着。
“沒人管嗎?”父皇的王朝,居然有人膽大包天,敢擄拐孩童。
“當然要管,可是……”魯意蓉更低聲的謹防隔牆有耳。“聽說呀……”
又是聽說,到底是聽誰說的,造謠生事者還真是不少,一句流言傳來傳去都走樣了,何是假、何是真,恐怕連說的人也無法分辨。
“這事沒法善了,好像跟某位權大勢大的人有關。”沒人敢查下去。
鳳迎曦很不服氣的哼了一聲,“皇天之下,後土之上,有誰比皇上的權勢更大。”
只要父皇一下令,要砍幾顆腦袋就砍幾顆腦袋,誰敢抗命?
“可天高皇帝遠呀!皇上忙着做大事,哪管得上地方小事,說不定他若曉得此事還會怪罪地方官,盡拿些無關緊要的瑣事煩人。”魯意蓉不知道她在人家女兒面前冒犯天威,逕自揣測的道。
“皇上不管我來管。”父皇國事繁忙,什麼孝道也沒盡過的她理應分憂。
“你來管……”她看着那副單薄身子,咯咯發笑。“別跟自己過不去呀!風公子,還是跟奴家去賞荷游湖,莫負美景當前。”
“我不……”
不容人拒絕,蠻力驚人的魯意蓉拽着鳳迎曦細瘦的胳臂,硬是往外拖。
這時,神色冷若冰霜的傅延香出現了。
“請你放開我家公子。”
一看到長相不俗的男人,魯意蓉又裝羞地發嗲。
“哎呀!這位小哥別掃興嘛!奴家和你家公子相談甚歡,情意正濃,你怎好來打擾,壞了我們談情說愛的雅興。”她一拋媚眼,自以為風情萬種。
“情意正濃,談情說愛?”傅延香挑着眉,暗自忍笑。
原來眼拙是魯家人的特產,無一例外,俏紅妝也看成俊美男。
“咳!延香,本公……本公子不想多生幾段風流韻事,免得你家夫人又吃味了。”你還不快拉開這個瘋婆子,別讓她纏上我。鳳迎曦眨着眼示意。
“什麼夫人?”他親娘嗎?
魯意蓉同她兄長一個樣,遲鈍得很,非得明示才聽得懂。
“夫人是我家公子新納的第三房小妾,生性好妒,只要公子和其他女子交談,她便嫉妒成狂地抓花人家的臉。”
說得好呀!延香,不愧是本公主的智多星,聰明靈慧又足智多謀。
鳳迎曦不曉得她信任有加的侍女是怎麼辦到的,只見天青色身影一閃,她的臂膀便脫離魯家粗魯女的掌控了。
“什麼,他有三個老婆?”魯意蓉咋舌。
“不,是四個,三個妾室,一位元配。”傅延香發現她哪天沒飯吃了,可以去說書。
“什……什麼?”像是受了極大的打擊,魯意蓉捂着胸口,上身搖晃了兩下。
他……怎麼可以欺騙她的感情,讓她一見鍾情,再見傾心,她整顆心全掏出來給他了,以為他值得託付終身。
看他一副痛切心腑、傷心欲絕的模樣,頭皮發麻的鳳迎曦當下只有一個想法,那便是腳底抹油,先溜為快。
在魯意蓉察覺前,蔥白小腿已提起疾行,誰知走得太快,沒兩步便一頭撞進某堵寬厚胸膛。
“哎喲!誰擋我的路……”沒瞧見她在逃難嗎?
厚實的大手覆上她的頭,本欲出口而出的斥言立即轉弱,她當下便明白大掌的主人是誰。
“又莽莽撞撞了,曦兒。”宇文浩雲取笑地揉揉掌中髮絲。
“宇……宇文大哥,好巧哦!”今日真是諸事不宜的凶日,倒霉透頂。
“嘀嘀咕咕什麼,不妨說出來讓大夥聽聽。”耳尖的他聽見她腹誹的咕噥聲,不免暗笑在心。
吐了吐舌,她一臉淘氣模樣。“我怕說了你會臉紅。”
“你認為我會輕易大驚小怪嗎?”他反問。
不會,因為你是石頭變的精怪。她聰明的轉移話題,“對了,宇文浩……大哥,我聽說縣裏有不少男童無故失去蹤影,這事沒人去查嗎?”
“聽說呀!”他睨了眼魯意蓉,再看向事不關己的傅延香。“咱們是出來遊玩的,別和地方官搶飯碗。”
“可是案子一日不破,就會有更多的孩子不知去向,你忍心見百姓失親,骨肉離散嗎?”鳳迎曦想起她從未見過面的母妃,胸口微微抽痛。
“不是不破,而是需要一段時日,縣衙里人才濟濟,不愁破不了案。”如果他們敢直捅馬蜂窩的話。
老實說,他一點也不在乎百姓的死活,他們的好壞與他無關,他最初的志向是當個行遍大江南北的皇商,壟斷水陸商行,創造一番盛世。
可為了她,他硬生生地折斷原本能展翅高飛的雙翼,由盤踞天空的蒼鷹落地為虎,走入她口中的金色牢籠。
他忠於君、忠於國、忠於自己,可他的心一如遼闊的無邊無際,看不到渺小、掙扎的黎民百姓。
“但我聽說這次的案子涉及高官顯貴,除了皇上,沒人敢辦。”他垂下眸,沉吟着道:“那就交給皇上處理,你並無官職在身,管不了老百姓的事。”
“宇文……”他到底在遲疑什麼,他們明明有能力為君分憂的。
“是啦!風兄弟,這件事你最好不要插手,聽說查案查到縣令大人都心驚不已,幾度臉色發青,暗示受害家屬早早放棄,勿再告官,因為誰也得罪不起擁兵自重的安南王。”
聽說,聽說,又是聽說,聽得宇文浩雲犯頭疼。他本來就有意前往安南王屬地,可現在被那個不知安份為何物的公主知道此事之後還能有太平日子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