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一群黑西裝部隊簇擁而出的年輕男子,在眾多兄弟的關懷下由獃滯的神情轉為悵然,不敢相信自己已由司法界傳奇左天虹律師的辯護下,離開禁個了近一年多的牢獄。
回想過去的漫不經心,連累藍天幫聲譽受創,在牢中非人磨難讓風至野徹底醒悟,不再僅在藍天幫勢力遊戲花叢,現在該是振作之時。
極目望去,他找着熟悉的身影。
但——
他失望了。
“二少爺,不要責怪幫主投親自來迎接你,現在幫內出現裂縫,他正極力補救。”
他看看石虎,很蒼涼的笑了。
“是呀!全是我的大意,才害得大哥為我背過。”
“二少爺……”
風至野揚揚手,阻止他為自己脫罪,垂着雙肩十分沒有精神地坐進黑色轎車內,回到闊別已久的家。
※※※
在同一時刻,藍天幫里有這麼一段爭吵——
“你是天底下最冷漠無情的兄長,石頭都比你有人性。”左天藍拿起大型盆栽里的彩色綴石一比。
“是嗎?”黑衣男子風似默眼一挑,不置多言。
“你還敢給我回答是嗎?你到底是不是人?一點手足情誼都不顧。”枉費她大姐費心地接下這個案子,無心的惡魔。
“你太激動了,左大警官。”他的眼底有絲淡到幾乎難以察覺的笑意。
“我激動?!”她在心裏大罵各國語言精髓。“你瞧不起我大姐的本事,認為她翻不了案?”
要敢給她回答是,老娘先一槍斃了他。一身女警制服的左天藍眼露凶光。
“人有錯手,馬有失蹄,你怎能確定沒有萬一?不要忘了傳奇是用來打破的。”
他寒冽的臉因她而逐漸解凍,風似默以玩笑似的口吻闡揚警界傳奇的“火豹”,不也是栽了跟斗,敗在他手下。
女人是愛記恨的,他的話勾起左天藍的舊恨新仇,從沒輸過的屈辱使她在鬥志中加了私人仇恨。
“你不要太得意,遲早我會抓到你的狐狸尾巴,讓你在牢裏關到老死,一輩子見不着天日。”
“拭目以待。”風似默信心十足地等着她緊咬着他不放。
“你——風似默,我要宰了你。”
因他神情上的閑適讓她火氣大增,一出手攻向他的下腹,夠快、夠狠、夠准,但是有人身手更敏捷,輕輕指關頭節一扣,順勢一拉。一啄唇。
“你真是太衝動了,第七個吻。”
左天藍全身泛着綠光,不甘中帶了一絲佩服,即使訓練精良的警界人才也無法在一招內看出她的動向,他能領導藍天幫的確是個人物,但她不會助長他的焰氣。
“你沒女人嗎?還是來者不拒,只要性別是女的即可。”
他骨子裏笑到發酸,表面上仍保持漠然。
“黑幫老大的暖床工具是不少,我偏好女警官的唇,尤其是傳奇中的火豹。”
真他媽的賤。“你去死吧!”
她氣呼呼地推開他,不顧落敗的氣餒,踏着重步走出人稱“銅牆鐵壁”、“保全系統天下第一”的藍天幫。
風似默在她走出現線后,嘴角二朵若有似無的笑意驀然一沉,陰積寒森地轉向警戒堂兄弟。
“為何她又突破警戒啊?說——”
警戒堂兄弟嚇得跪地直磕頭,“這……幫主饒命,屬下不知。”
“賞罰堂,這是你的職責範圍,處理它。”
“是,幫主。”
風似默冷冷地往左側一掃。“六法堂,查出破洞,希望下次出現在藍天幫大廳的不是敵人。”
“是,幫主。”
紛爭才開始有了起端,更大的原因正準備席捲藍天幫。
※※※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但是這句話非常不適宜用在左家,尤其是那兩位從年輕斗到銀絲初現的老頑童,他們是年輕孩子的惡夢,專門來……逼婚。
此刻他們又窩在角落邊鬼鬼祟祟地接頭交耳,眼中迸發出十萬燭光的亮度,打算設計下一個倒霉鬼。
“下一個是誰了,老二嗎?遠景不看好呀!那個嗆脾氣,誰家漢子受得住。
“遠你的頭啦!我的女兒可是一等一的大美女,絲毫不遜當年的飄若。”
左自雲可得意呢!T大校花的老婆,再加上四個長相出色的兒女,怎麼也比糟老頭萬立行強多了。
萬立行看不慣他的囂張嘴臉,不免落井下石。“人美個性差,到現在還不是滯銷貨。”
“你……那是她眼光高。”他自圓其說,女兒的習性,做父親的豈有不知之理。
成天與罪犯玩躲貓貓的遊戲,腰間的警用佩槍二十四小時不離身,不是一身髒兮兮的警裝,就是沒女人昧的破牛仔褲加皺T恤,怎會有男人緣呢?
為人民盡心儘力,保護市民安危是件崇高的榮譽,但是女人終歸要有男人在身邊呀!
每一位為人父母者,不都巴望著兒女有個好歸宿,才能放下心中那份牽挂。
不過——
左自雲絕不會承認那是和老朋友賭氣之下的結果,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嘛!如果能讓他在一口氣當然更好。
“好個眼光高,原來藍兒到現在還嫁不出去是因為眼睛長在腦殼上。”萬立行忍不住要嘲弄一番。
“你才眼睛長在腦殼上,她是……寧缺勿濫。”最後那四個字,他說得自己都心虛。
“是耶!”萬立行翹起二郎腿斜昵着他。“說真的,有人‘敢’要小辣椒嗎?”
摸摸剛剃的光滑下巴,左自雲眼皮一垂。“唉,我也很擔心吶!”
辣椒是愈小愈辣,而她是辣到喉嚨口,灼得人連舌頭都麻木。
“聽虹兒說不是有個大哥級的人物瞧上她,怎麼還不見一絲風吹草動。”
說到這,左自雲就傷心。“還說呢!雷聲大,雨點小,只聽樓梯響,不見人影喔!”
他沒有身分或門戶之見,只要女兒中意,乞丐亦無妨,可是偏偏這些個孩子來個不婚宣言,抵死不肯踏入婚姻牢籠里,害他憂鬱得頭髮花白。
還好虹兒乖巧,終於覓得一好夫婿,不便他的諄諄教誨。
“自雲兄,你看他們會不會瞞着咱們私下來往,表面上卻裝做若無其事。”
經他一提醒,左自雲眼睛跟着緊眯。“可能喔!一個是黑幫大哥大,一個是警界傳奇,有的是管道‘私通’。”
私通!
多麼大的帽子一扣呀!聽聽這是為人父親該用的字眼嗎?真是為老不尊。
說著說著,一道極為謹慎的身影躡着足尖,小心地貼壁而行,企圖成為女蜘蛛人,避開虎視眈眈的“老花眼”——這是她的希望。
但是老天總看不慣凡夫俗女太清閑。
“藍兒呀!你是剛執完勤還是去偷情?”
左天藍在心中一嘆,悻悻然地撇撇嘴,非常無奈地收回踩在第二階梯的腳,一臉疲憊地拖着沉重的步伐,十分不甘願地領受訓示。
全是大姐的錯,沒事給自己找個累贅幹什麼,害她三天兩頭被父親點名,千篇一律是婚姻經,煩得她寧可和匪徒來個肉搏戰,也不願太早下班。
婚姻是個……屎啦!
“你大姐都找了個好歸宿,為了給底下弟妹做個好模樣,別再像個男人婆似的舞刀弄槍,把男人全嚇跑……”
這一場訓話好比疲勞轟炸,左天藍人是站得很挺,頭不住地贊成輕點;半合的眼努力要恢復精神,不過她實在太難了。
一方面她執行正常職務,上級交代的任務她認真得教人找不出理疵,私底下老是繞着藍天幫的邊緣事業,想盡辦法要扯出一絲犯罪證據,好將那個混蛋揪進牢裏;關到他渾身生臭長蟲才叫大快人心。
敢吃警官的豆腐,他活得不耐煩了。左天藍發誓一定要報“輕薄”之仇,否則天道未免不公。
正道本該勝邪。
“我說呀!丫頭,你要稍微收斂點脾氣,穿件女性化的衣裙,上回我陪你媽去參加一場慈善服飾展,有套白色禮服挺襯你,所以……”
她驀然一驚,整個肩膀僵直,心中不斷祈禱,千萬不要是……
“爸,我明早要和國際刑警接洽犯人引渡一事,有事咱們明晚再說好嗎?”她正要提腳開溜時——
“給我站住。”左自雲臉色微綠地說道:“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左天藍暗自呻吟。“爸——社會秩序亂成這樣,哪有空談這等小事。”
她非掐死發明婚姻這玩意的人。
“小事?”他真的不想大吼,可是劣女難馴。“剩下七個月時間,你要再不帶個男人回家,不要怪老爸不顧父女情。”
必要時,醫院的各類藥品齊全,再加上他是腦科大夫,要她“乖乖”就範並不是難事。
他幾時顧及父女情,一點情面都不留。她換個方式脫身,“夜深了,萬伯伯要早點回家,最近治安不太好。”
怎麼扯到他頭上了?萬立行一怔,接着露出和藹可親的慈愛笑容。
“有你這位大警官坐鎮,萬伯伯對警務人員是絕對信任,你們父女聊你們的話題,不用顧忌我。”
老奸巨猾,明擺着要看小侄女出糗,表面上還裝出一副和善長者的面容,真是泡了水的西瓜,外面青綠如新摘,裏面早已腐爛不堪。
人老,一肚子陰。
“維護老百姓安危是我的職責,萬伯伯要不要我開‘警車’護送你回家?”左天藍語含威脅。
身為晚輩,她總不好口出惡語,一切逼婚的始作源者不就是他嘛!還好意思老藉著串門子來撩撥,讓她父親不忘尚有兩女一子未婚嫁的“恥辱”。
她是很到切肝割肺呀!可是有苦只能往肚裏吞,誰教左家最難纏的律師大姐背叛手足情,一個月前就被老爸給“出賣”了。
雖說老爸和萬伯伯哭得晰瀝嘩啦,人神共憤,但不到半天工夫,目標就轉向她,紅着鼻頭問她幾時嫁人。
我咧!這兩個老……老怪物,簡直是不可理喻。
“藍兒,不可對你萬伯伯無禮,開警車太浪費時間了,叫他走路回去就好了。”
萬立行兩眼一瞪,“你太無情了吧!我可是好意陪你泡了兩壺茶。”過河拆橋。
“我和你有什麼情,是你臉皮厚,老是賴着不走。”左自雲露出惶恐的表情。“你該不會愛上我吧!”
一說完,他自個樂得哈哈大笑,惹得左天藍在一旁頻嘆息,有頑父如此,天下豈有太平之日。
“去你的,你的妄想症愈來愈嚴重。藍兒呀!不要只顧着抓賊,有空帶你父親去看看心理醫生。”
看看錶,時間倒是滿晚的,萬立行起身拎起西裝外套,正巧左天藍的警用通訊器發出緊急召集合,剛好給她一個脫逃的借口。
“長官要我回局裏一趟,萬伯伯我順這送你一程。”好險,來得正是時候。
不等兩者有所回應,她動作敏銳地推着萬立行上她的警用配車,一手瀟洒地和父親說拜拜,逃難似地踩上油門,差點讓無病的萬立行嚇出心臟病。
“這丫頭溜得可真快。”左自雲氣惱又讓女兒溜過一回。
這時楊飄若走近他,輕拍他的背。
“兒孫自有兒孫福,虹兒都嫁人了,你想藍兒還逃得掉嗎?她們可是同胞姐妹。”
他笑了笑,接她入懷。“還是老婆最可愛,我最愛你了。”他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老夫老妻嘍!不害臊。”
“有什麼好害臊,我就是愛你三十年來不變的溫柔,老婆,我愛你。”
“我也愛你。”
這對年過半百的夫妻還當真不輸年輕人,在客廳里就這麼親熱起來,害得遲歸的老三左天綠和老么左天青進退不得,硬是在門外餵了一個多小時蚊子。
最後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只好去賓館睡一晚。
唉,有家歸不得呀!
※※※
“請你再說一遍,我最近耳朵有點背,睡不是很足,可能誤解了你的含意。”
副局長陳明義一身冷汗,囁嚅地代傳局長的“命令”。
他早就知道當替死鬼的難處,可是誰教他職位低人一等,只好吃力不討好地扮起黑臉。
而局長呢!揚着肯德基爺爺的招牌笑容,安穩地坐在他的大位上,慈眉善目地看着副座挨轟炸。
“呢,這個嘛,你也知道犯罪手法國際化,台灣地小人多警力不夠使用,難免捉襟見肘渴求外力,因此……”
“嗯——”左天藍皮笑肉不笑地直瞅着他。
身為上級長官又如何,陳明義破她瞧得心裏直發毛,頻頻擦拭額頭的汗,寧可得罪土地公,他也不敢招惹脾氣暴烈的女羅剎。
在他身後有位男子見不慣她高傲姿態,遂站了起來走向她。
“台灣的警務人員一向沒有警律嗎?允許下屬質疑長官的命令。”
左天藍不太爽快地陰睨這個強出頭的“倭寇”。“想教訓人先把中文發音練好,不中不日活像啞巴開口。”
“你太無禮了,中國女人。”岡田一夫的口氣隱含輕蔑。
“哎呀!你真是名副其實的啞巴開口,自己聽不懂也就算了,幹麼為難別人和你比手划腳一番。”
敢瞧不起她,也不想想他站在誰的地盤上,她只要動動小指頭就夠整得他哭爹喊娘了。
岡田一夫還算冷靜,縱使她的譏諷相當傷人。“你敢不服從上級指令。”
“哈!好個上級指令,你是國際刑警,而我不過是個刑大小警官,咱們可是八竿子也打不着關係。”
和他合作?!她是警界傳奇,人稱神槍無敵的火豹,會紆尊降貴和個死男人搭檔?
全台灣的警察都知道左天藍是獨行俠,尤其最討厭和男人合作,總認為他們會拖累她辦案的速度,所以很少人敢自薦和她同組行動。
她能力雖強,但那嗆死人的衝動個性,比活動的火藥庫還危險,為了能多活幾年好拎退休金,大家一致的想法是——遠離災區。
不過她的人緣出奇的好,警界的同仁都樂於與她親近,只要不涉及同組處理案子。
“我也不想和個女人同組,要不是這件案子牽扯甚廣,上級不會專程派我到台灣來。”哼!她以為他很想和女人合作嗎?真是見鬼。岡田一夫在心中嚼咕。
“既然如此,我們各辦備案,各行其道,最好在案子結束前不再相見。”她作勢要擺手離去。
可惜天向來愛捉弄人類,她的頭頂上司,亦是迅風特勤小組的組長、她的直系學長柳宿適時出現。
“左學妹,你愈來愈我行我素了,是不是接太多案子想休假?”
左天藍低聲地詛罵幾句,她最恨這隻笑面虎,沒事故意獻殷勤,對象是她頑性堅強的父親,以期抓住她的弱點好丟丟冰塊雪球,看能不能凍熄她的火性。
“柳大學長,楊家滅門血案你大概快破案了吧!”真有閒情逸緻。
柳宿聞言,笑容停頓了半分。“嘿,我正等你提供線索呢!”他的笑容變得很僵硬。
“少來,我比你還忙。”想要她去踩這個深窪,當她真沒事做嗎?
迅風特勤小組專職地方官員續職、官商勾結、公務人員和黑道掛勾、包賭、包猖、包工程之類,有時也得接走私和販毒的案子,警力不足嘛!
左天藍和柳宿,以及其他七名成員皆是迅民特勒小組,柳宿是組長,而她是副組長,除了互通有無之外,大部分是各自行動。
組員負責搜集資料和監控,她和柳宿則專司收網,不過她總是有辦法獲得最新資訊提前行動,每回氣得柳宿想一槍斃了她。
但不是為了她搶功,而是真心擔憂她的安危,不願警界傳奇因任性行事而丟了性命,從此殞沒。
“是喔!聽說左爸下令要你們四姐弟在一年內把自己銷出去,以免為害眾人。”柳宿微笑地和岡田一夫打招呼,獲得他友善的回應。
“要命。”她一定會被弟兄們笑死。“柳、宿——你在威脅我。”
“我怎麼放威脅左大美人呢!萬一你一槍轟了我的腦袋,小生我連躲的機會都沒有。”他一臉無事地挑挑肩。
他說得雲淡風輕,一副不敢輕賤生命的模樣,眼底的狡黠可是明白得很,擺明着你來我何。
“老狐狸要你來當說客?”
柳宿暗嘆,“咳!你怎麼可以目無尊長,稱呼局長是老狐狸呢?他頂多陰險奸詐了一點。”成了人精而已。
左天藍頗有同感地勾起唇角。“他的確是小人。”她看向背脊已濕的陳明義。
怕她發火就推副座來受炮火,這樣的長官還不可恥嗎?
“好了,不揭人之短。”柳宿搭着岡田一夫的肩膀。
“破例一次,和岡田桑合作。”
“說個我能接受的理由。”她不屑地盯着倔傲的岡田一夫。
“你認識風似默,而岡田熟知赤龍會。”柳宿的表情驟然變嚴肅。
左天藍微微一斂眉。“赤龍會和藍天幫應該扯不上邊吧!”一在日一在台。
風似默是她的頭號大敵、誰都不許跟她搶,她要親手抓他到地獄接受審判。
“你錯了。”他揚揚手,讓岡田一夫去解釋這次案子的重要牲。
“日本赤龍會是近十年新興起的幫派,專干軍火走私和白粉買賣,最近更大量買賣台灣年輕女子至日本賣淫,供貨者據說是藍天幫的人。”
“不可能,風似默那傢伙太死腦筋,不碰毒品和人口買賣,不然不會搞得幫內烏煙瘴氣。”
光是他弟弟風至野那件殺人案,還得靠她大姐出面擺平呢!內憂加外患就搞得他頭頂快長草了,哪有空去玩他最不齒的低等遊戲。
不是她瞧不起他的能耐,而是幫內有雙無影的手在扯後腿,他整肅的時間永遠及不上作亂的獰笑。
她不相信風似默是奸佞之徒。
那個男人或許喜歡耍着她玩,身上有着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昧,行事亦正亦邪,但絕對自信到有些狂妄,教人想扁他。
他聰明得不去和其他幫派攪混,當然成不了蛇棍,專賣人蛇。
岡田一夫冷冷一瞥。“台灣的警官和黑幫交情不錯嘛!瞧你叫得多親熱。”
不可否認她的維護令他有些吃味,在國際刑警的檔案中,除去她輝煌的紀錄外,那張出坐絕招的容貌教他難以忘懷。
在衝動之下,他捨棄其他精英人選,獨獨挑她為來台辦案的搭檔。
對於她檔案資料內的豐功偉業,他是抱待着懷疑態度,覺得女人再強悍能幹,也不可能單槍匹馬破獲大型毒品交易中心且一槍在手制伏七、八名匪徒。
在他的觀念里,女人只適合傳在廚房裏。
而最大的功用是暖床及傳宗接代,讓男人無後顧之優在外打拚事業。
“日本人也不賴,收黑錢向來不落人後,大有小官刮人民油水的本事更是教人望塵莫及呀!”
“沒想到你仇日心結偏激到如此狹隘,貴國貪污的情形才教人汗顏,當著全國人民面前要錢。”他是指一些民選國代、立委自肥案。
左天藍和岡田一夫互相瞪視,一副不滿對方的模樣,看得陳明義直搖頭,柳宿大嘆中日之戰又開打了。
“我不要和這頭豬合作。”她大吼,雙手握成拳猛揮動着。
他不為所動地抱着胸。“除非你心虛,和黑幫有不清不楚的曖昧關係存在。”
“姓岡田的,你不要含血噴人,小心我揍得你滿地找牙!”敢詫蔑她的警譽,簡直嫌命太長。
她原本脾氣就不好,連着好幾日出外勤沒睡好,加上父親接連的逼婚,她的火氣已堆積到喉嚨口,正想找人練練拳,分發一下鬱氣。
“女人!”岡田一夫用嘲弄口氣一睹。“回去拿拿拖把、雞毛撣子擦擦灰塵吧!”
來勸說的兩個大男人心中大喊不妙,身手非常矯健地退到一旁,等待風暴停歇,比追賊還緊張。
果不其然。
兩人才遇到安全地帶,一臉陰餘的左天藍快速地摔出一記狂烈的快拳,正中岡田一夫來不及防備的下顎,重重的落地聲教人不忍地一縮頸。
飛舞的文件揚滿一室,左天藍可不會因一拳而滿足,再度飄旋的文件已成碎紙,岡田一夫勉強接下她一再的攻擊。
因先前不家而受重擊撞到硬桌角,受了傷的他當然擋不住一座火山的爆發,連連掛了彩,柳宿和陳明義很想去解救他,但心有餘而力不足。
他們吃過她的拳頭滋味,太了解當她氣未消時是六親不認,就算是警政署長來勸架,她一樣照扁無誤。
所以左天藍大功不斷卻始終升不了級,就是因為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連上級長官都成了她的出氣筒,考績被扣了不少分。
同期的學友大多升了級當上組長、隊長之類,而她仍在升升降降之間,最後局長也煩了,乾脆給她安個副組長職位,免得填寫人事調動的手因此廢了。
打了好一會兒,香汗淋漓的左天藍才覺得痛快,表情十分愉悅地扭扭手腕關節,不在乎美醜地扯過領口擦汗。
“真是可鄙呀!男人,你是不是日本米吃太多了,回家可別向媽媽哭訴哦!”她揍得真爽。
撫着下巴,岡田一夫惡狠狠的瞪向她,狼狽地撐着桌面。“偷襲非君子所為。”
“抱歉,我從不認為自己是君子。”君子?等她變了性再說。
“你……”
“幹麼結結巴巴,你大舌頭。”左天藍俐落地拍拍手,狀似自在地攏攏因打架而亂散的發,重新綁了一個馬尾。
柳宿在風暴結束后才笑着踱進兩人中間,反正不打不相識,倒霉的又不是他。
“好了啦!兩位,都是為正義而戰,何必有國籍、地域之分。”天涯若比鄰,相逢自是緣。
正義而戰?!兩人都轉向他,用着“你有病”的眼神斜睨他;他們明明是口舌之爭而起糾紛,他竟然能和“正搞上關係。
左天藍不太認真地說道:“總之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你們另外找個人來當他的‘導遊’吧!”
這是她和風似默的私事,用不着國際刑警來插手,什麼藍天幫、赤龍會,全都滾到一邊去,她當警察可不是為了正義,公理,而是合法地挑戰一切不公。
有光即有影,黑暗中亦有一道微弱星光,不論是非只道義氣,她是行事自有一套的怪癖女,全然漠視警律和成規,任性妄為。
黑白、黑白,混在一起便成灰色地帶,而她在灰色地帶遊刃有餘。
“柳大組長,試問正義兩字怎麼寫?”左天藍大刺刺地勾着他的背。
柳宿臉微紅地避開她胸前柔軟的壓擠。“小姐,我是男人哪!”面對美女總會起反應,儘管她脾氣嗆得很。
曾經他也心動過,但是看到她的真實個性后就打了退堂鼓,畢竟這世界太美好了,不需要自尋死路。
※※※
“柳宿,你真是有為的青年,我家天藍蒙你照顧多年,有空來泡泡茶。”
笑得合不攏嘴的左自雲摟着妻子的肩,歡天喜地的聽“姦細”描述得活靈活現,全武行式的開打情形無不詳盡。
他高興的不是女兒大獲全勝,而是終於又有人打死不退地賴上他女兒。
黑幫大哥也好,國際刑警也罷,只要是名副其實的男人,他一概不排斥。
誰說他女兒沒人要,現今不就有兩個笨男人瞎了眼,把他的野丫頭當成天仙下凡。
除去個性不算。那四個孩子不是他老左賣瓜,都是出色得教人抬不起頭,男帥女美,人中龍鳳呀!
“哈、哈、哈!隨你怎麼去安排,我沒意見,只要她嫁得掉就好……”
雖然滔滔不絕的出賣女兒的終身,但雙老眼利得很,誰也別想從他眼皮下溜過,姜可是老的辣。
左自雲隨意地和柳宿聊了兩句,然後掛上電話,不太高興地朝樓梯口鬼祟的影子喊話。
“我說綠兒呀!回家像作賊,見不得人嗎?”
被點到名的左天綠挫敗地順着階梯坐下,肩上重達十來公斤的背包連忙卸下,輕輕揉着酸澀的頸骨。
心想她已經夠小心翼翼的了,怎麼還會被抓包呢!
大姐也真小氣,人都嫁到南部去了,台北的房子寧可空着養蚊子,居然不願出借給親妹子逃難,毫無手足之情,她不過和二姐、么弟送下她一個小小的“結婚禮物”就記恨至今。
結了婚的女人沒理智,她絕不會蠢得走“前人”之路,誓死保衛她快樂的單身生活。
什麼婚姻嘛!全是男人用來奴役女人設下的陷阱。
“爸,還沒睡呀!媽,你愈來愈漂亮了,女兒最愛你們了。”笑臉人不挨打才怪。
楊飄若笑着為丈夫沏一壺茶,她知道這一開講下去又要沒完沒了。
“少給我貧嘴,以為抹點蜜扮笑臉我就會忘了‘那件事’。”她該合計合計。
“爸,我好累幄!連跑了好幾條社會新聞,人家的腳比孕婦還水腫。”一開言她左天綠便知自己說錯話。
左自雲笑得虛假。“那你就好好當個‘孕婦’別去跑新聞,老爸還養得起你。”
“爸!孩子是要兩個人才生得出來,我又沒對象。”再開口,她發覺自己完了。
“沒對象就去給我找,找不到老爸負責,醫院裏的單身醫生……”他是巴不得她嫁個醫生好繼承醫院。
至於那個不肖么兒,他是不指望了。
養兒防老全是個屁,他是欠下一世兒女債,不還完就不得清靜。
“爸,長幼有序,二姐都還沒嫁呢!”左天綠趕緊推個替死鬼出來。
“啊呵!快了、快了。”
快了?!
她開始有種世界末日即將到來的預感。
二姐應該不會……陣亡了?
應該——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