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香。

好香。

真是太香了。

就是這香味讓她垂涎三尺,不論吃什麼美食都少了一味,唯獨這味道始終繚繞不散,深深衝擊她的味蕾,連夢裏也頻頻回味。

等等,這不是夢吧!

擔心又在作夢的董知秋輕掐大腿,痛的感覺迅速的傳到大腦,她不安的推推鼻樑上的眼鏡,略微失落地發現它並未在原來的位置,早不知被她丟到哪個角落蒙塵。

「呃,這是你們的家?」

明顯看得出有外國血統的小男孩有着漂亮的眼睛,輪廓深邃,五官立體,一口白牙保養得很好,沒看到半顆蛀牙,可見擁有不錯的照顧。

乍看之下,沒人猜得出他們是孿生兄弟,因為兩人的發色和眸色有着很大的不同,自稱是哥哥的伊恩有雙灰藍色眸子,頭髮偏向深棕色,微鬈,而格雷模樣像西方小孩,卻是黑髮黑瞳,髮絲很直。

不過再仔細一瞧,又不免驚訝兩人長得真的很像,臉型和眼、口、鼻如出一轍,幾乎是一模一樣,教人無從懷疑他們不是雙胞胎。

「對呀,我們在台灣住的地方,有點小耶!」不能騎小馬,也放不下去年的聖誕樹。

「我還是不方便打擾,我想……」

這叫有點小?

她一人住三十幾坪的房子已經算大了,這家人的屋內一眼望過去,起碼有五、六十坪,住一個小家庭綽綽有餘了,小鬼們居然不滿意。

難道他們想住豪宅不成?

頓覺冒失的董知秋站在大門敞開的玄關,遲疑不前,她不自在的僵著身子,對自己魯莽行徑大感不解。她居然到陌生人家中

但是她也走不開,因為屋裏傳出陣陣馬鈴薯燉肉的香氣,還有烤香蒜麵包的蒜香味,她口腔內一直分泌唾液,欲走還留的嗅聞空氣間流動的誘人氣味。

「不要再想了,我們家很方便妳打擾,妳什麼時候要來都可以。」格雷用力地推着她,不讓她開溜。

「可是……」總是不妥當,哪能未知會小男孩的父母一聲,便堂而皇之的登門入室。

董知秋覺得自己像個賊,偷偷摸摸地進入別人的家,感覺上像一種冒犯,難以放鬆。

「別可是了,快進來,我爹地的手藝很好,他做的熏雞肉通心粉沙拉最好吃了,我一次可以吃一大盤。」

伊恩懂事的拿來室內拖鞋,讓騎虎難下的她感到進退為難。

「熏雞肉通心粉沙拉……」嗚,可恨的誘惑,她也想吃,但是……「阿姨剛吃飽,可能吃不下……藍、藍莓派?」

天哪!簡直是天人交戰,這家的爸爸未免太賢慧,連派皮都烤得香噴噴的,害她節躁盡失,差點跪下來求人家分她一口。

“剛烤好的派餅燙嘴,等涼了再吃。”

令人酥麻的磁性嗓音驀地從身後響起,下了一跳的董知秋按着狂跳的胸口,慢慢轉身。

“不好意思,打擾……呃,你好高……”以東方人的體型她算是高了,沒想到僅到他肩膀。

“一百八十七公分。”聲音很輕,宛若隨時會飄走似的。

“喔”她不曉得該說什麼,一臉窘困地看着男主人的胸膛。

“自己找位置坐下,一會就開飯。”他語調毫無起伏高低,好像應付來“要飯”的女人是件習以為常的事情。

“喔!要開飯了……啊!不對,我不是來這裏吃飯的,我……”丟臉丟到姥姥家,她怎麼自然而然地回應,一點也不客氣。

“紅酒燉牛肉、意大利蔬菜湯、海鮮墨魚西紅柿面、香炸奶酪和焗烤明蝦。”他一道一道念着菜名,不以為意多了名食客。

董知秋的口水流了一地,意志薄弱地抵抗非人折磨。“我剛用過午餐,真的吃不下。”

“甜點是芒果布丁和烤杏仁餅。”

“啊!我的最愛……”掙扎呀掙扎,讓她如何抵抗。“那就麻煩你了,我用過還吃得下。”

“你從來不問別人的名字,隨便接受陌生人的邀請?”灰藍色眸子轉為深沉,陰幽成銀藍。

頓了下,她開口詢問:“請問貴姓?”

其實她的專註全被食物引走了,並未注意到主人家是何等長相,她的視線內沒有他,只是禮貌性地順着他的話尾走。

“昂斯特·李。”他有一半的東方人血統。

“李先生你好,你的孩子很可愛,你的派也烤得很香。”快給她吃,不要閑話家長了。

喜歡看書的董知秋最討厭聊天,若非她幾個好朋友,她可以看一整天的書而不說一句話,全然沉浸在書香圍繞的世界裏。

“昂。”

“昂?”感覺到一股冷冽的壓力從頭頂灌下,她狐疑地抬起頭。

一雙很壓抑的眼。

她愕然。

他在壓抑什麼?為何她有種喘不過氣的恐慌?在他直視的幽瞳中,她看見有怨也有怒的情緒。

“叫我昂。”昂斯特的話不多,冷傲得似北國來的雪狼。

“那個,昂,可以請你不要再看着我嗎?”她覺得自己像一塊砧板上的肉。

“你害怕?”他眸色一深,流露出令人難以捉摸的寒慄。

是,拍你吃了我。在他的眼中,她似乎成了獵物。“你把孩子教養得很好,你太太呢?”

“她不在。”他回答得十分精簡。

“出去了?”她開始有些危機意識。

“我們並未住在一起。”五年了,他失去她長達五年的時光。

“是分居還是離婚?”因為好友於濃情是警察的緣故,她特意觀察了四周的擺設,確實沒有女人同住的跡象。

但不等於他不是一頭狼,利用天真的孩子誘拐女人,進而心懷不軌,伸出狼爪。

“都不是。”一度他以為她死了。

“都不是?”真是奇怪的答案。

“她只是忘了她結過婚、有丈夫、有小孩。”一說完,他冷不防掉過頭,回到熱湯滾滾的歐式廚房。

心,猛地被扎了一下,紊亂。

無來由的,他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她竟感到前所未有的愧疚,彷彿她譴責的對象和她有關,而她卻置身事外。

因為她也有部分記憶流失了,沒人能告訴她在英國留學那兩年到底發生什麼事,而且為什麼會笨得走進爆炸現場,差點被炸得屍骨無存。

這件事永遠是個謎,石沉大海,如果連當事人都不知道為什麼,誰還能解答。

“爹地,我餓了。”較好動的格雷坐在餐桌旁,討食的模樣猛然一看很像某人。

端着蔬菜湯出來的昂斯特沒什麼溫度地說了一句,“你跟你媽真像。”

聽到這句話的董知秋突地心口一跳,眼底多了一抹疑光,不曉得是不是出自她的錯覺,他們父子三人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尋常。

該不會他們把她誤當是誰,故意來個巧合吧?

“我沒生過孩子,也沒結過婚,我的配偶欄空白一片,希望不會有人產生誤解。”她宣告單身,不給人一絲一毫的幻想空間。

“你確定?”他問得高深莫測,冷冷的臉上陰沉了幾分。

眉頭微蹙,她笑得飄忽。“你在暗示什麼。我平順的一生你會比我更清楚?”

她是失去在英國那兩年的記憶,但不是失智,以她過往的個性來看,不太可能和人輕易地建立關係,甚至是同居一室,能得她信任的人並不多。

昂斯特目光如炬地注視她,好一會才慢慢地轉開視線,繼續一家之“煮”的工作,擺盤、上菜。“伊恩、格雷,去洗手。”

“是,爹地.。”

兩個小孩蹦蹦跳跳地往水龍頭一扭,搶着洗手。

你推我、我推你地鬧着,兩手濕答答地互洒水滴,尖叫地洗完手又跑回餐桌,搶起座位。

見狀的董知秋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該不該管,以她的立場根本不該置喙,做父母的自有管束小孩的一套方法,不是她一個外人能介入的。

掙扎了下,她還是選擇袖手旁觀,要不是一道道上桌的佳肴實在是太誘人,她早拔腿溜了,把偶遇父子當成一場夢,全部存在。

也許真看她無動於衷,兩個孩子也安靜下來,像他們冷冷地父親一般,低頭進食。

一瞬間,靜得好像沒有人在,餐桌間並無交談聲,所有的音量濃縮成靜音,大家都比賽誰比較有耐性,不開口就是不開口。

說句老實話,還真是詭異,大人不說話,小孩子怎麼耐得住性子,一反之前的活潑多話。

“咳!你的小孩有七歲了吧!念哪一所小學了?”太沉悶了。

“五歲。”

“喔!五歲……咦!五歲,你騙人的吧!你用什麼養的?”養成巨童。

“飼料。”他不帶表情地回道。

最好是,她腹誹。“你的手藝真的很好,有沒有打算開餐廳?”

她一定天天去捧場。

“爹地在飯店工作。”格雷性子急,嘴裏塞滿東西還是硬要搶話。

“你是廚師是吧!在哪一間飯店?你做的每一道菜都很合我的胃,未來不讓我餓死,請你不要離職。”如果他願意的話,她希望聘請他當死人大廚。

“爹地才不是……”廚師,他是大老闆。

昂斯特冷眸一掃,“吃飯。”

格雷乖乖地低下頭。

“以後你想吃就過來搭夥,不必想借口。”他看向對面女子的神情似乎多了什麼。

“噫!”這他也猜得到,未免太神了。

她的臉上坦白得一清二楚嗎?不然,他如何得知她心裏想什麼。

很奇怪的,她對他的防心幾乎是零,無來由地相信他不會傷害她,好像他們在一起過,彼此熟知對方的習性。

“咦!這肉醬的味道好特別,我以前似乎吃過……”鹹淡適中,正好是她的口味。

好好吃喲!好吃到令人鼻酸,為什麼她會覺得難過?每吃一口,心中的沉重就加重一分。

“原來你不是全忘了……”神色黯然的男人低喃這,灰藍色眸子流露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

“你說什麼?”誰忘了?

“冷瞳一轉,再無情緒。”吃完後去洗碗。”

“你……什麼,洗碗……”她彆扭地乾笑。“我不會。”

“你不會?”他眯起眼,灰藍色瞳眸似乎多了抹無奈。“這些年你是怎麼照顧自己,用魔法嗎?”

“我有鐘點女傭。”一個禮拜三次,整理家務和送洗衣物。

書讀得好的董知秋是名副其實的生活白痴,幾年前救了她的桑雪緹就常說,沒有生活能力的人如何在英國待上兩年,她沒害死自己算是奇迹。

當然,董知秋無法回答,因為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受傷當天雪緹就透過私人關係,專機送她回國治療,至於事後有沒有人找過她就不得而知了。

“你是我的鄰居?”

連洗個碗盤都會摔破、割傷手的人,大致來說不怎麼中用,待在廚房根本是占空間,還妨礙別人的行進。

識相的董知秋也不想當個自討沒趣的人,幫不了大的,她陪小孩子玩拼圖,算是回報人家的一飯之恩。

其實她也沒想過要待太晚,剛完成一本童書的她,接下來得畫二十到五十張設計圖,以應付春季服裝展,讓母親將自家品牌推向國際舞台。

誰知她玩得太入迷,渾然忘卻時間的流逝,知道鼻腔又傳入椰香咖喱雞的香氣,她才赫然驚覺又到了晚上。

很難為情的,包括午餐在內,她又在人家家裏白食一頓晚餐,縱使她有骨氣地拒絕再三,可是一端出碳烤小羊排,她馬上舉白旗投降了。

唉!美食誘人也是一種罪過,要是被濃情知曉她竟被美食誘拐了,肯定掏出槍袋裏的三八手槍,痛痛快快地朝她腦門開一槍。

“不算是鄰居。”昂斯特依然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惜話如金。

“我打開窗戶就可以看見你家陽台,怎麼不是鄰居。”近到令人詫異。

她住得是雙並大樓的七樓,從窗口往外看是一大片綠化公園,一座人造湖就在不遠處,幾隻經人工飼養的白鵝優遊其中。

大樓的右手邊是一條四通八達的大馬路,隔着分隔島的另一端是商業區,距離母親的公司並不遠,方便她來去。

而撒樓的左邊本來沒有建築物,卻在她住進去沒多久,停車場的位置才突然也蓋成大樓。三年後完工,和她住的大樓剛好隔條防火巷,陸陸續續有人搬進。

沒想到一用完餐快十點了,男孩的父親堅持送她回家,她才發現兩家的居所這麼近,他也住七樓,只是不同大樓而已。

難怪她會一天之內被這家小孩撞上兩次,原來他們根本是鄰居嘛!

“對了,你是天生不愛說話,還是後天使然,和你交談很辛苦。”尤其是他波瀾不興的表情,放佛千年不化的冰岩。

“你會習慣的。”昂斯特抬頭一看稀疏的星辰,眼中有着和夜空一樣的黯沉。

她想問問“我為什麼要習慣你陰陽怪氣的個性”,但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不想自找麻煩。“你們從哪搬來?”

應酬話,絕對是應酬話,和人家相處了大半天,又吃了兩頓美味料理,總不好一路冷場,相對無語。

可是回答雖然簡短,還是得到響應。

“英國。”

“英國?”董知秋對這個國家有點敏感,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

對於差點喪命的地方,誰不心存寒顫,多少有些介懷。

但是,真的不是她多心,當她由於心理因素瑟縮了下,看來冷漠無情的男人忽然停下腳步,脫下自己的襯衫往她肩上一披。

令人訝異的溫柔,她怔了怔,輕輕地眨動細長黑睫,訝然他與外在不符的貼心舉動。

驀地,她嘴角悄悄揚高,一抹溫馨的笑意久久不散。

“小孩的媽沒跟來嗎?不要跟我說他已經死了。”那就太令人傷心。

他靜靜地看了她一眼,唇畔發出好聽的低語。“她忘了我們,不代表我們也忘了她,我和孩子來帶她回家。”

她不知自己在不安什麼,只覺得他看她的眼神太深奧。“喔!祝你們早日一家團聚。”

除了祝福,她不曉得該說什麼,畢竟他們並不熟,還不到吐心事的交情。

“謝謝。”隱隱約約,他眼底浮起一抹亮光,似在笑。

哇!又冷掉了,他真適合去賣冰,保證消暑。董知秋挫敗地苦笑,不自覺地撫撫後腦勺的腫塊。

從左邊大樓走到右邊大樓並不遠,上下兩座電梯再加上打開兩扇大門的時間,十分鐘左右便可走完,不需耗費太多氣力。

可是昂斯特走走停停,閑庭散步似的走法,讓他么足足走了三十分鐘還未進入右側大樓,猶自在樓下“聊天”。

這讓人非常氣餒,又不能直截了當地請人家別送了,況且意志堅定的男人看來不好說服,他一隻手臂粗過她半條腿,還是不要冒險比較妥當。

董知秋自認為是識時務的人,決不以卵擊石,與比自己塊頭大的硬碰硬,謹慎為上,不愚蠢地走入險境。人與動物的不同在於我們有智慧。

只是一直冷場也不是辦法,跟座冰山在一起,總要自找出路。

“請問你到底在看什麼?”仰着頭,她一點也不覺地詩情畫意。

月亮被烏雲遮住了,星星兩三顆,光害嚴重得讓人失去觀星的樂趣,誰有閒情逸緻追逐不再美麗的銀河。

屬於實際派的董知秋不好高騖遠,也不追求虛無縹緲的幻夢,腳踏實地,一步一步地構築她的夢想,讓心裏的樂土化為真實。

未來太遙遠,先做好眼前的自己,順流而下,哪裏有土就能生根。

“天空。”寒風中,飄着他的聲音。

“這裏的天空和英國有什麼不一樣?”這片天空受到污染,少了昔日的耀眼。

“心境不一樣。”他低下頭,俯視清雅嬌顏。

“很深的意境,我體會不到。”心,因人而異,她好些年沒仰望迷離的星空。

“你曾經深深地想念過一個人嗎?想着她卻摸不到她,渴望擁她入懷,但那人已不知去向,以為死神殘酷地將相愛的兩人分開,讓他們天人永隔,從此再無相見。”他的痛,何其錐心,欲忘而忘不了,輾轉難眠。

看着他的眼神越來越沉淪,幾近痛恨地瞪着她,她差點開口說:對不起。“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不要搞錯人了。”

“克萊兒……”他痛苦地低煥,但隨即又恢復一貫的漠然神色,好像他天性冷情,什麼事也無法令他稍有動容。

“克萊兒?”她的英文名字也是克萊兒,莫非……不,是她多想了,她和他怎麼可能扯得上關係,雖然她曾在英國待過一段時日。

董知秋的腦海里全無昂斯特這個男人的半點記憶,她以常理判斷兩人並無關聯,讓理智凌駕毫無意義的感性。

應該說她死裏逃生后,她在心境上有明顯的轉變,也是從那年開始,她着手寫出第一本童書,並在隔年出版,同時在童真與世故中穿梭。

“我的妻子克萊兒是東方人,她跟我說她來自中國,是位上海姑娘,我相信她不會騙我。”他閉上眼,深吸了口氣。

“她騙了你?”聽他的語氣,似乎受騙不輕。

被最信任的人欺騙,確實不好受,脆弱的人恐怕會崩潰。

“她只是忘了告訴我出生地和籍貫是不同的.”睜開眼,灰藍色眸子跳竄着暗黑火焰。

“啊!”她訝呼,心裏想着他口中的“克萊兒”和她很像,她外婆幼時住在黃浦江頭,她也常自稱是上海姑娘。

昂斯特深眸如晦,沁着海洋的顏色瞅着他,“如果是你,你會忘記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嗎?”

面對他彷彿苛責的質問,她頓感呼吸凝滯,有種身體快爆裂的窒息感。“我想若非故意的,沒人可以指責忘卻過去的人,那個人也不願意記憶空白。”

她從來不向旁人提及,但事實上,她十分在意消失的兩年記憶,在那一段時間她做了什麼,遇見哪些人,和誰在霧都漫步,可曾瘋狂地放開自己。

然,她不敢去回想,也無從想起,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是在五年前的恐怖活動中遭受波及,和一般民眾一樣被人送入聖保羅醫院,那時的她因為爆炸的威力飛撞水泥牆,當場頭破血流,陷入深度昏迷。

要不是好友雪緹跟隨醫學院的教授到英國開國際醫學會議,恰巧加入救援行動而發覺她,依那時不斷湧入傷患的凌亂場面,等當地醫院發現她傷勢嚴重,恐怕已來不及搶救,客死異鄉。

所以她這條命是撿回來的。

“也許你說的對。”怪所愛的人太累,其實她也在受苦。”

“你……呃,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你不用送我。”她取下襯衫還他,但冷風一吹,她又沒用地顫抖着。

“披着。”見她不勝寒夜,他這才捨棄賞月的雅興,陪同她走入雙並大樓。

夜,已深。

電梯的燈號一層一層地亮起。

似乎無話可說的兩人沉默着,沉悶的氣氛默然的瀰漫著。

“當!”七樓到了。

“謝謝你送我回來,還有你們熱情的款待,我很感動……”

一陣濃烈的麝香味靠近,快到令人來不及反應,驀地睜大眼的董知秋忽地沒了聲音,心跳急促地赧紅耳根。

他……他對她……做了什麼?

“晚安,花栗鼠女孩。”他眼角微微上揚。

什麼花栗鼠,她哪裏像小不隆冬的老鼠!

捂着唇,她一臉懊惱地想抹去殘存其上的氣味,可是面頰越來越紅,像是不小心灑上一瓶丹色顏料,暈開成粉紅花朵。

他居然……

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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飼主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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