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屋裏電視開得很小聲,小聲到幾乎可以聽見牆上時鐘秒針走動的聲音,答答答……

已經十點了,大門外頭仍是一片靜默,電梯來回開關的聲音始終沒有停在他這一樓,更別提是對門開鎖的聲音了。

俞安安那個講不聽的小妞又拖到這麼晚不回家,她到底在忙什麼呀,連假日都不得閑!

那嚴很生氣,氣自己莫名其妙的就是無法不理她。

他跟她是什麼關係?他只不過是一個她連實話都懶得跟他說,隨便說謊敷衍幾句的鄰居而已不是嗎?

既然他該說的話都說了,也已經提醒過她最近這附近晚上不平靜要她當心點,她若半夜回來發生什麼意外也不關他的事,畢竟他這個“鄰居”都已經仁至義盡了,不是嗎?

沒錯,所以他現在可以關掉電視去睡覺了。

拿起遙控器把電視關掉,那嚴起身走進房裏決定眼不見、耳不聽為凈。不管她想幾點回來都不關他的事,不關他的事……

可是五分鐘后,他發現自己再次拿着鑰匙走出家門,朝每回等她的便利商店走去。

他真是無藥可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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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公車,俞安安累得幾乎要駝着背走路。

她從來都不知道於寒姊的行動力這麼強,中午才說要介紹男明友給她,下午就接連找來兩個男人介紹給她認識,害她連續兩個多小時如坐針氈,渾身僵硬得不得了。

當然,在“相親”的那兩個多小時裏是不可能工作的,所以她只好盡責的延後下班時間,以補足今天上班的時數,因此她今天才會回來的特別晚。

快十二點了,馬路上冷冷清清的,偶爾才有幾輛車經過。

星期日的夜晚向來比其他六天更冷清、寂靜。她走着走着,忽然有種好像被人跟蹤的感覺,她迅速的回頭察看,卻什麼也沒發現。

突然間,她想起了那嚴跟她說過這附近有色狼的事,且有晚歸婦女在十二點多遭受襲擊。現在就快要十二點了。

背脊因恐懼而整個變涼,她再次回頭張望,確定身後沒人跟蹤后,立刻加快腳步往前走。

她的腳步一加快,感覺身後也有人跟着加快腳步,而且一步步愈來愈逼近,她忍不住害怕的跑了起來,這回她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只是不斷加快速度往前跑。

前方,便利商店的燈光吸引住她的注意力,她毫不猶豫的沖向它,差一點沒撞上因為看見倉皇奔跑的她,而從便利商店跑出來的那嚴。

“發生了什麼事?”那嚴一瞬間抓住她的肩膀,堅定的穩住向前沖的她。

“有人在跟蹤我。”俞安安邊喘息邊指向後方。

他聞言馬上看向她跑來的方向,卻什麼人也沒看到,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放開她,迅速的循着她跑來的方向一路追查下去。

半晌后,他微喘的跑回來。

“不見了,一路上都沒看見人。”說完,他輕拍她的臉問:“你還好吧?”

“還好。”她點點頭,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不過比剛才充滿驚恐害怕、面無血色的模樣好多了。

“我已經跟你說過,最近這一帶晚上很不安全,為什麼你還要這麼晚回來?”危機一過,緊繃的神經一放鬆下來,怒氣便緊接着翻揚起來。他怒不可遏的朝她質問。

“我忘了。”她是真的忘記這件事了,而且忘得一乾二淨。

“忘了?!”他忍不住提高嗓音。

俞安安也覺得自己很離譜,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呢?“我以後回家時會更小心的。”

“然後呢?”他怒瞪着她。

“我會去買一個哨子隨身攜帶。”

“然後呢?”

“也許再買一瓶防狼噴霧器。”

“然後呢?”

怎麼還有然後呀?她輕皺了下眉頭,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學一點防身術?”

他憤怒的眯起雙眼,“然後呢?”

嘴巴微張的看了他半晌,她終於決定投降。

“我想不出來了。”

“你可以想一百個方法來防範色狼,為什麼就沒有想過要早一點回家呢?”那嚴瞪着她沉聲問道,目光因憤怒而顯得凌厲冷酷。

原來他的然後是想聽見她說以後會早點回家。可是她沒辦法呀,她需要兼職打工多賺點錢來清償房貸,而且即使沒有房貸壓力,她也不想太早回家,一個人待在家裏聽着他回來的聲音中夾帶着女人的聲音,自己在那兒胡思亂想。

俞安安沉默不語的低下頭。

“為什麼不說話?”

“我會盡量小心,你放心。”

他的下巴瞬間抽緊。“我要聽的不是這句話,我要聽的是你說你以後會早點回來。你怎麼說?”

“對不起。”

“俞安安!”那嚴怒不可遏,連名帶姓的朝她大聲喝道。

“那大哥,謝謝你這麼關心我,但是請你以後別再對我這麼好可以嗎?我不希望引起你女朋友的誤會。”她澀澀的說。

“女朋友?我哪來的女朋友?”他皺緊眉頭。

俞安安瞬間呆住,抬起頭來不確定的看着他。“那天那個長發美女不是你女朋友嗎?”

“不是。”他毫不猶豫的回答。

“怎麼會不是呢?”她眨了眨眼,表情忽然變得有點狀況外。

“我說不是就不是,她對我的確有那個意思,但是我對她沒有。”

“可是你們那天相互摟着腰,她還叫你嚴,你們看起來就像一對情人一樣。”

那嚴不想解釋那天他心情超差,為了證實自己沒那麼在乎她,可以不受她影響過着之前的暢快生活,才會帶女人回家。總之,事實證明了他的身體反應或許可以不受影響,但心情卻爛到極點,一點性愛的快感也享受不到。

他真的完蛋了,他今天關在家裏一整天沒出門,都在厭惡自己想着這件事,但是以現在的情況看來,或許沒他想像中的糟,相反的,結果還可能會大大的出乎他意料之外也說不一定。

“沒想到你還觀察得真仔細。”他目光銳利,仔細觀察她每一個細微的反應。

“所以她其實就是你的女朋友對不對?”

“你為什麼想知道她是不是我女朋友?”

“我、我只是好奇。”她忍不住將目光看向他處。

“只是好奇嗎?”

“不然呢?”她將目光移回來,扯唇裝出一臉不在乎、不關她的事的表情反問。

“你喜歡我。”

俞安安渾身一僵,感覺一股熱氣不斷地往她臉上衝去,她心慌的顧左右而言他。“時間晚了,我該回家洗澡睡覺,明天還要上班。”說完,她立刻舉步往前走,卻被他伸手拉住。

“安安,你喜歡我對不對?”他靠向她問道。

“我……那大哥……”她完全不知所措,感覺自己好像着火燃燒了起來一樣。

“我喜歡你,安安。”他突然對她告白。

她呆若木雞的看着那嚴,作夢都沒想到會聽見他對自己說這句話。她是不是其實已經回到家躺在床上睡著了,要不然怎麼會作到這個美夢?

那大哥對她說他喜歡她,她一定是在作夢吧?

“俞安安,醒一醒,不要再作夢了。”她垂下眼,伸手敲了一下自己的頭,然後喃喃自語的對自己說。

“這不是夢,我是真的喜歡你,安安。”那嚴將她的下巴抬起,要她面對着自己,並再次對她告白。

“不,這一定是夢,我在作夢。”她傻傻的看了他半晌,再次喃喃自語的對自己說。

看着她的模樣,那嚴顯得好氣又好笑,他稍微猶豫了一下,決定用另一種更有效的方法告訴她這是事實,不是夢境。

他低下頭,吻上她的紅唇。

一碰到她柔軟的嘴,他原本只是想向她證明這不是夢的念頭,頓時不翼而飛。輕舔着她的柔唇,他不禁將舌探進她口中品嘗她的甜美。

她的反應有點慌張、有點生澀,放在他胸前的雙手將他的襯衫都抓皺了,但卻沒有任何想推開他的念頭。

她果然也是喜歡他的,這份認知讓他亦發激動了起來,對她的慾望與饑渴,更是迅速的在他體內蔓延開來,使他不由自主的一再加深這個吻。

他的激狂讓她承受不住的呻吟出聲。

那嚴猛然抬起頭來重重地喘息,她對他的影響力果然強勁,無人能敵。

“現在你還覺得這是一場夢嗎?”他近距離的凝望着她,啞聲問道,氣息親匿的撫在她臉上。

俞安安的心臟劇烈的跳動着,胸口激昂的鼓動着,速度之快讓她幾乎要懷疑自己得了心臟病,或者是氣喘。她不是在作夢,他不僅對她告白,而且還吻了她。

吻。她下意識的伸手輕觸自己的唇辦,怔忡的看着他。

這不是在作夢。

“我再說一次,安安。”他捧起她的臉,認真而溫柔的凝望着她。“這不是夢,我喜歡你,所以不管你現在的男朋友會有什麼反應,我都決定要追求你,把你變成我的女朋友,只屬於我一個人的,你聽清楚了嗎?”這是他的宣言也是誓言。

“男朋友?我沒有男朋友呀!”俞安安紅着臉對他說。

“你說什麼?你沒有男朋友?”他愕然的瞠大雙眼。

她點點頭。

“那你時常半夜回家都在忙什麼,連假日都不見蹤影?”

“我……”她欲言又止。

“算了,先別談這個。”反正這都不是重點。“你剛才說你沒有男朋友對不對?”

“嗯。”

“你說錯了,你有。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男朋友。”

他獨裁霸道的逕自宣佈,而她只是羞赧的低下頭,沒有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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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一下車就被人由後方攬住腰往後拉,俞安安差點沒尖叫出聲,還好熟悉的聲音緊接着從她身後響起,這才抑制住她差點衝口而出的尖叫。

“你為什麼在這一站下車?”

她倏然回頭,只見她的新科男友那嚴正眉頭微蹙的看着她。

“你怎麼會在這兒?”她驚喜的問道。

“好問題,我正在等你解釋。”他一本正經的點頭。

俞安安呆了一呆。“什麼?”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家附近還有一個公車站牌,為什麼你要在這裏下車?”他雙手盤胸,好整以暇的問。

“嗯,這個……”

“我要聽實話。”

“好啦,為了省錢。”

“省錢?”

“因才多一站而已就要多加一段票,我覺得不划算,而且重點是這樣還能運動,何樂而不為?”

“你明知道這附近最近極不安全,有色狼出沒還運動?”他瞪着她。

“我今天已經提早回來了。”

“意思就是你原本打算要更晚回來?”

俞安安立刻噤聲,覺得自己真是自掘墳墓。她輕嘆一聲,心想如果自己真要和他交往的話,這件事就必須解決才行。

“那大哥,你昨晚說的話是真的嗎?”她看着他問道。

“什麼話?”

“就是……”她突然覺得害羞了起來,低下頭后才小聲的說:“你說你是我男朋友這件事。”

“你不想嗎?”他牽起她的手往回家的方向走。

“不是!”她迅速的抬頭回答,旋即又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我的意思是,我們認識的時間不久,對對方也不是很了解,你怎麼會突然……突然想和我交往呢?”

“因為我對你一見鍾情。”

“啊?”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她愕然的望着他,臉也跟着紅了起來。

“你臉紅的樣子很好看。”他笑着說。

熱氣以雷霆萬鈞的姿態往她臉上衝去,俞安安心跳一百的看着他,有些手足無措正想低下頭藏趄她害羞的臉時,他卻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傾身在她唇上輕竊了一吻。

“我說的是真的。”他在她紅着臉,不知所措的時候緩緩地說:“第一次看見你站在我家門前羞紅臉時,我就喜歡上你了,可是你的樣子看起來好小好年輕,讓我完全不敢對你伸出魔掌,後來在知道你有男朋友時,我的感覺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腳一樣——”

“我沒有男朋友。”她忍不住插話。

看了她一眼,他牽起她的手,再度往回家的路緩步踱去。

“我不知道你是否記得,有一次遇見晚歸的你,我曾試探的對你說,如果約會回來晚了,就叫男朋友送你回來,你當時回答我說好。”

“真的嗎?”她倏地睜大眼睛,完全忘了有這麼一回事。

“既然不是去約會,那晚上這些時間你都去哪兒了?”他好奇的問,“不會真的每天都在加班吧?”

“我在兼職上班。”

那嚴猛然停下腳步,不解的轉頭看地。“兼職?”

“嗯,在咖啡店上班。”她坦白承認。

“為什麼要兼職,你很缺錢嗎?”

“沒有啦,只是想多賺點錢,早點把房貸還完而已。”

“你向銀行貸了多少錢?”

“三百萬。”

“那你在咖啡店兼職一個月能多賺多少?”

“一萬五。”

“所以你打算就這樣一直兼職到房貸還完為止?”

“本來是,不過現在好像沒辦法了。”她無奈的嘆息。

“為什麼沒辦法?咖啡店把你解僱了?”

“不是啦!”她忍不住白他一眼,“難道你希望我繼續每天工作到半夜才回家嗎?”

“所以你是為了我才辭去兼職的工作?”那嚴瞬間恍然大悟。

“我沒有辭職,只是取消了晚上的兼差,周休二日的時候還是要去。你介意嗎?”這樣她假日就沒辦法陪他了。

“如果我說介意,你會為我辭掉那份工作嗎?”

“我很喜歡我工作的那間咖啡店,那裏的老闆娘人很好,住在咖啡店樓上的住戶也很好。”她沒有做正面的回應,只對他這樣說。

“如果你只是去那裏交朋友的話,我不介意,但還要工作就太累了。”

“我覺得還好,而且也已經習慣了。”

“可是如果你假日還要工作,那我們還有什麼時間可以約會?”

“還是我取消假日的工作,改做晚上的?”

“沒辦法都不做嗎?”

“我需要錢。”

“你白天的工作薪水這麼低嗎?”

“要同時付房貸、生活費用和拿回家的錢,這樣有點吃力。”

“你的薪水還要負責養父母親嗎?你沒有其他兄弟姊妹?”

俞安安搖搖頭。“我爸媽很早就過世了,姑丈、姑姑他們無條件收留我,所以我現在長大有能力賺錢,自然要拿點回去孝敬他們。”

“問題你不是靠能力賺錢,你是出賣所有可以用的時間和體力,在靠勞力賺錢,他們知道你是這樣孝敬他們的嗎?”

俞安安頓時無言。

“他們難道不覺得心疼嗎?”

緩緩地低下頭,她更加沉默。

“我很心疼。”

猛然抬起頭來望着他,望着望着,她的眼眶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

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心疼她,大家總是被她笑口常開的模樣所欺騙,被她開朗堅強的模樣所折服,除了佩服她、羨慕她、欣賞她的堅韌之外,沒有人對她說過心疼的字眼。

她是堅強勇敢的,因為大家都這樣說,所以她也以為自己是這樣的人,沒有任何事可以難倒她,再苦再累也可以笑臉迎人。

可是她真是這樣的人嗎?

其實她內心深處也希望有人可以依靠、希望可以逛街花錢買喜歡的東西,希望可以在假日睡到日上竿頭,被上司颳了心情不好就請假回家,她也希望可以這樣做,多麼的希望,卻沒有人知道。

淚水突然滑下臉龐,把她嚇了一大跳。“對不起。”她急忙背過身把眼淚擦掉。

他將她轉向自己,並將她的手拿下來,用他的手溫柔的替她擦拭眼淚。

“安安,以後有我在你身邊,你不用再這麼辛苦了。”他輕聲對她說。

她聞言,才要止住的淚水瞬間又如泉水般湧出來。

“糟糕,我說這句話不是要害你哭的。”那嚴嘆息的輕蹙了下眉頭,來不及擦拭她不斷掉落的淚水,只好將她擁進懷裏,讓他胸前的衣服代勞。

抓緊他的衣服,她像在大海中抓住浮木般,在他懷裏發出壓抑的哭聲。

那嚴心疼的又將她抱緊了些,低頭親吻着她的頭髮。

她到底是怎麼虐待自己的,竟然連哭都哭得這麼壓抑?

真該早一點對她出手的,因為早一天知道她的辛苦,就能早一天讓她脫離那片苦海。

不過俗話說的好,亡羊補牢猶未晚矣。

從此時此刻開始,一切苦難都結束了,他絕對不會再讓她虐待自己,不管是在身體或心理上。

她比較適合笑,不適合哭;比較適合被嬌寵、捧在手心裏愛護,不適合為生計操心繁忙;比較適合快樂花錢,不適合辛苦賺錢。

從今以後,他將為她排除所有一切不適合她的,只讓適合的陪她渡過未來的每一天。

他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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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惡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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